> 想到此,他头脑中理出了那个安琪儿乐园的路线。他将车再次启动。
经过几番周折,安琪儿乐园,他为苏麻置购的别墅式住宅终于出现在眼前。
罗良仿佛看见了人间仙境。那隐伏在风景之内的安琪儿乐园悬浮在夜的朦胧里,时隐时现。
那别具一格的外观造形使罗良的神情轻松了许多。罗良的小车风驰电掣地驶向安琪儿乐园。
罗良从车内抱起苏麻,苏麻依旧平静地昏迷着。罗良将苏麻抱进金壁辉煌的安琪儿乐园的内室。他抱着苏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漫游着,最后他把她放在一间典雅卧室内的一张柔软的床榻上。苏麻的身体在那张床榻上舒展开。罗良让室内所有的灯光全部亮着,然后他伏在苏麻身边拉着苏麻的手一声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并反复重述着要她快些醒来。
第五部分第十七章爱你伤害你(3)
苏麻对罗良的呼唤毫无感觉。罗良在绝望中进入眠状。
罗良睡了很长时间,他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他梦见瑞娜微笑着的面容突然间变成狰狞的恶魔向他狂怒地扑来,他拼力地与之周旋,最后他看见瑞娜殷实地扑向苏麻,他想去阻遏,但身体无法挪移开,他心急如焚。他一心急便倏然从梦中醒来。
在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头脑比之先前清楚了许多,就是说他全然没了某种疯狂与某种错乱。他神智从混沌迷惘中醒来。他又恢复了从前的罗良。
他仍然顾盼着苏麻快些醒来,他依旧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与她说着许多心里发出的实感。又一个白昼到来之际他去了那家外科医院,他向院方的主治医生道着歉意说他一时冲动将患者带回家中并说他自己亦是一名医生会照顾好像苏麻这样失意的病人的。
主治医生严厉地批评了他。那日当他们发现苏麻突然的失踪,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准备报警与登报寻人。
罗良要求医院放行苏麻,他要为她家庭治疗,主治医生想了想便点头应允,又为他开了许多药物与输液。
罗良快速离开医院,一路上他认为将苏麻接回来,他是没错的。尽管是在他意志崩溃与神经疯狂状态下所为。
通常像苏麻这类脑外伤患者在医院与在家中是没有区分的。况且他自己是名医生,他知道应该怎样调养好苏麻。
他拿了那些药回到那座别墅式住宅,那个安琪儿乐园。
他打开房门进入内室,在临近苏麻居住的那间卧室时,他听到一声声微弱的呼唤。至于呼唤了什么他没有听清。
是苏麻,苏麻醒了过来。罗良简直兴奋到了极点。他飞快地推门进去。
苏麻微闭着双眸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罗良将耳朵帖近苏麻的唇间,他终于听清苏麻是想喝水。他飞快地从他新购置来的一箱矿泉水中取出一瓶又从冰箱内的一个塑料封闭的液体奶袋中取出一根塑料吸管插向那瓶矿泉水的瓶口,置入苏麻的口中。
苏麻苏醒过来了,他的苏麻苏醒过来了。罗良的眼内涌出了泪花。
这泪花里隐含着激动、激情与沉醉。
没有什么比苏麻的苏醒更能令罗良精神振奋与激跃了。
他冲动地举起双臂高呼基督耶稣万岁!圣母玛利亚万岁!
他的一只腿半跪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抓住苏麻的手,仿佛抓住断臂维纳斯女神新生出来的手臂一样。他颠栗着、癫狂着、激情着。
有好长一段期间他不能张口讲话,他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状态。这种兴奋状态让他不能左右自己的行动。
太阳出来了,这是新的一天的开始。苏麻睁开眼睛。苏麻的眼前却呈出无底的黑暗。正如剧作家曹禺先生在《日出》中所描述的那样:
太阳出来了,但它不属于我们,我们该睡了。
太阳出来了,但却不属于苏麻。苏麻的眼前是无底的深渊。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空洞地望向前方。
苏麻失明了。这对一个正值芳龄的女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这比判她死刑还要令她难过。眼睛是每个生存者通向人生之路的必备工具。失去了这个必备工具,人就如同生活在茫茫宇宙的混浊里。没有日月、没有光辉,前面的路需要去摸索去探测去徘徊,像一只无头怪兽到处碰壁。
那是怎样的痛苦与折磨可想而知。苏麻并非畏惧碰壁后的头破血流或者满目疮痍,而是那种置身于黑暗中的苍茫、无奈、无助让她倍感惶惑与惊恐。
苏麻从床榻上坐起伸张着双臂狂呼着。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自从她苏醒过来喝过罗良拿给她的矿泉水,她又进入昏睡状态。现在她彻底醒来,发现自己眼睛失明,她便忆起了在工区工地被砸的那一幕。她知道自己是被架杆砸伤后而引起的失明。她突然又想起了罗罗。她已经好久没去看他。现在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怎么去看孩子。今后的路如何走下去?她不能失明,她不能失明,老天,救我。罗良呢?罗良在哪里?她要将罗罗的实情讲述给他。他是他的生身之父,他有义务抚养这个孩子。她不能让罗罗再跟着她这个失去光明的母亲。她甚至有些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当初她根本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如此之灾。人若是能透视预测自己的将来该有多好哇!罗良,罗良,你在哪里?你那天接我去了吗?
第五部分第十七章爱你伤害你(4)
苏麻已经完全处于精神崩溃边缘。
罗良在出外购回一大堆日用品与吃的东西快速地驱车返回。之前,苏麻喝完水便重新安静地躺下。但这回她却是恢复知觉的安静。所以罗良暂且没有知晓苏麻的失明。苏麻醒来他一直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忘记了诊所忘记了瑞娜。苏麻占据了他整个的心。
他听见苏麻在叫他,他拎了东西几步便跨入室内。
苏麻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视着前方,但空洞且无航向。罗良走进室内,苏麻只是侧过耳朵,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苏麻并且条件反射地向床榻后围躲闪着。罗良感到有些蹊跷,他撂下手里的东西向苏麻走去。
他望着苏麻空茫的眼睛心里顿生疑惑。他用一只手在苏麻眼前晃了晃,苏麻毫无反应。他的心再次空茫起来。他摇了下苏麻的肩膀,他让苏麻看清他是谁。可是无济于事。苏麻什么都看不到,苏麻感觉到是罗良的那双力度的手在触及她的肌肤,苏麻猛然扑向紧靠向她身体的罗良。苏麻在罗良怀抱中发出一种足以令人心碎的呜咽。
苏麻一边哭泣一边对罗良说自己失明了,自己以后将再也看不到这世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包括罗良和罗罗。
提起罗罗,苏麻心中不禁一颤。她好想念他,现在她成为一个盲人,她不能让她的罗罗再成为孤苦无助的人,她要将他出生的谜底向罗良揭晓,她要让罗良将罗罗带回身边从此了确牵挂。而她自己将走向天尽头或者隐身于荒山野岭的角落余度残生。
她紧紧抓住罗良的手。她的手在罗良的手上颤栗着,而后,她带着这种颤栗向罗良讲述了罗罗的出生始末。她让罗良赶紧带罗罗回到他这个父亲的身边。她讲完这些她认为必须要讲的话,心中轻松了许多。
罗良在苏麻向自己陈述这些话的瞬间于心底发出一阵悲鸣,尤其他在苏麻向他交待了罗罗他一直称谓的小生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非但没有兴奋起来相反愈加沉郁。
苏麻在那样一种孤独无助的情况下生下他们爱情的产物,说明自己在苏麻心目中坚不可摧的位置。这种坚不可摧的位置使苏麻的生活中平添了无数忧烦与清苦。
在苏麻忧烦与清苦的同时自己在做些什么?自己在矛盾边缘抗衡着对苏麻爱恋的决心。正是这种犹犹疑疑,才使苏麻的日子更加靠向痛苦与无助。
他此刻只有紧密地拥紧苏麻,除此而外还能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