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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置若罔闻,归心似箭的情,迫得她不顾摔马的可能,加速再加速。
几刻钟前,她还在邻族当座上嘉宾,接受着热忱的款待,可是一个光以错愕形容都不够的晴天霹雳,狠狠地落到她的头上。
那是不可能的!爹爹、娘,还有小弟、小妹,他们怎么可能会!
我不相信!我无法相信……这一定是传错了!
凭爹娘的身手,凭族人的能力,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地就让敌人给攻陷,哪里来的那么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人,敢挑羽族的地盘!偏在此紧要关头,自己却不在族内,连此刻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是一名拚着九死一生从族内逃出来的探子所传的一句话——
“敌人太强大了,族长与夫人都死了!”
浑身是血的探子说完这句话,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了,可是她就是无法相信这会是事实。不,她不信,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爹!等我回到族内,你一定会笑着来迎接我,告诉我这不过是一场闹剧吧!
“喝啊!”她又一鞭挥下。
跑啊,再跑快一点,快点送我回羽族去!
辽阔的大地,被山、河、海分裂成一块块。生命孕育在大海里,成长在河川的营养中,再由雄伟的山林吸取着日月精华而茁壮。
崇尚着自然的生物们,渐渐得到赠与的智能。他们发展成为部落,有了自己的语言,敬畏着上天的恩泽,对万物无不抱持着感激的态度,并且称呼自己为万物之子,使用大自然的图腾来象征着自己的部落。
南方的羽族,相信自己的先祖起源于鸟类,自豪拥有与飞天鸟兽并驾齐驱的智能与灵巧的身手,迅速茁壮于南方这块肥沃的土地上。
历代的族长皆以爱好和平为一族的宗旨,甚少侵略左右邻近的族群部落,只是到了这一代的族长玄鸠——他英勇地拓展了南方的领地,并吞了数个小部落,渐渐成为大地上不可小觑的王者。
大家都说这是因为羽族得到了凤凰女的保佑,才会无往不利。
“我并不觉得自己与其它人有哪儿不一样,为什么大家看我的眼神却都好象我不同于常人呢?”凤凰叹口气地摘下一朵盛开的芙蓉,清秀的小脸写满困扰。
“那是因为妳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丽独特,凤凰。”伴在身侧的俊俏男子,以守护与爱慕的眼光说着。“妳绝对不是普通人。”
“连你这个从小看我到大的青梅竹马,都要拿我开玩笑吗?姒度。”
“正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我才有资格这么说。”
说话的人,正是占领着西方,也是与羽族邻接最近的蛇族,身负接位使命的族长之子──姒度。
在外人的眼中没有比他们更天造地设的一对了。双方的背景、族内的势力,以及长久友好的两族之间会因这桩婚姻而缔造更深的结盟势力……这些无一不是促成他们成双成对的理由。
可是凤凰并不喜欢大伙儿这么想。
她不讨厌姒度,以哥哥的角度而言,他一直温柔地守护着她;以朋友的角度而言,他知识广博,到过许多她不被允许去见识的地方,了解天下的奥秘,可以从他身上学习到许多事;以未来的夫君的角度而言,他无疑也会是个敬妻爱子的好夫君。
姒度长相不差,也许不像爹爹那么阳刚而英武,但端正的五官与从容不迫的举止很能给人好感,在羽族或蛇族的少女眼里,他也都是令人倾心的好男儿。
但,他总在某些地方缺少了什么……
当凤凰这么跟娘说时,娘告诉她:“那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等到有一天妳张开了心里的眼睛,了解什么是情、是爱,妳眼中的他就会不一样了。就像当年,妳的爹爹在我眼里原本只是个粗壮莽汉,如今我却认为世上没有比他更令人心动的男人了。”
是这样吗?时机到了,自己就会觉得姒度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男人?那么,那个时机到底何时会来?一日之后?十日之后?百日之后?
明明现在他就站在自己身旁,她的双眼却还是寻求着远方未知的……
深深地嗅着芙蓉花的芬芳,凤凰冥想出神的模样,看在姒度的眼里,丝毫不输给那朵盛开红花的美丽。
比烈火还要赤艳的发,宛如金子散发出光辉的眼瞳,匀称分布于那张白皙杏脸上小巧的五官,无一不是美的化身。她一天天出落得更加动人美丽,他也一天天为她心醉,可是不知为何,凤凰的眼神永远在追寻着前方,从不在他身上逗留。姒度有些寂寥,也有些感伤。
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将眼睛放在他的身上?他在心中不断地自问着。
“大事不好了,凰主子!咱们族里有敌人入侵了!”凤凰的贴身丫鬟疯狂地冲进来叫道。
梦幻般的短暂相聚结束,这句无情的话令来度假的凤凰马上整理行囊回乡。
姒度不舍地送脸色雪白的凤凰上马,看着她鞭策着马匹火速赶回家的身影,心中有股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离去的身影,就像是要从他生命中飘离似的,他有种再也看不到凤凰的感觉……他得快点追上去,带着援兵一起!
“等一下,姒度大人。”
“有什么事,巫师。”姒度停下脚,他不悦地看着这个向来以面具隐藏住真面孔,不久前来到蛇族,以神准的占卜获得爹爹欢欣的新巫师。这个男人身上有股叫人难耐的阴湿感。
“您派兵也没有用了。”巫师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笑说。“羽族啊,连个活口都不会留,那个凤凰女回去也只是送死。您就省下这点功夫,不必去了。”
“你说……什么!”
姒度愕然地看着凤凰的身影渐渐变小,凤凰会死?他不信!
不知过了多久,凤凰骑坏了一匹马儿,快速地更换另一匹,继续跑着、奔着、狂蹄跶过一寸寸的土地,终于,她回到了属于羽族的领土。
焦黑一片的屋宇房舍、残败的景象,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呆滞的目光缓慢地梭巡过每一处原本美丽繁华的街道房舍,但眼前除了破坏还是破坏。缺了瓦少了梁的倾圮废墟从这一头延伸到那一头。
不,不该是这样的?人呢?原本在这街上生活的人们呢?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她连策马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放任着马儿自动地往前进。
步步接近族内的堡垒,她的心的洞口裂得更大,寒风不住呼啸地从她心身穿过去。
等到她走到家门前,眼前的景象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程度。
“爹……娘……回答我,谁都可以,回答我一句啊!”
眼泪扑簌掉下,模糊的视线里,到处都躺着为了保护家园而牺牲的族人,具具失去生命的躯体诉说着他们的悲愤,在这个活生生的炼狱景象里,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话。
一路冲入堡垒最深处,也是爹爹处理着族内纠纷的主厅,她亲眼看到了,最残酷的一幕。正坐在自己权力之椅上的父亲以及躺在父亲脚旁的母亲,两人都是在胸
口上插着一柄白刃,满地鲜红色的血流遍至凤凰的脚下。
“不!”
她凄裂地叫喊着。
敌人是谁?
泪流干了,声音嘶哑到连一句话都无法说了,可是凤凰的金眸仍然燃烧着愤怒的熊熊火焰。
是谁毁了她的家园,是谁让她的爹娘惨死,是谁灭了羽族,这些疑问到最后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她要亲手将敌人揪住,以他的鲜血来祭祀她亲爱的手足同胞与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