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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背对着他站在齐腰深的水潭里,正用一片大叶子掬起水来往头发上浇。纤秀的肩背几乎全被漆黑的头发包裹,手一撩,就露出一片雪白。回灯不能自已的盯着看,喉头随着那人的肩胛骨一起在薄薄的肌肤下滑动。
直到那人冷冷的说了声看够了没有,回灯才回过神来,仓皇的逃下山去。因为这一刻不该有的动摇,回灯罚自己面壁一个月,每日只许吃一餐薄粥,出来的时候已经清减了一圈。这才觉得自己的惩罚够了,可以在别人叫他回灯大师的时候不那么惭愧。
不想数年之后,又见到了那个人,竟然是在青楼里。回灯是出家人,心底也是柔软干净的,他只是想,这样一个漂亮精致的人物,如今在青楼里过活必定是有苦衷的,他想为他做点什么。他一个和尚不好去黄金屋,只好请他来,不想对方似乎想岔了,竟然一身艳妆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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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玉哥儿 二 。。。
回灯为难的皱了一下眉,立起来向玉哥儿双手合十,道:“施主,劳烦专门跑一趟,请上座。”
玉哥儿扫一眼禅房,只有几个蒲团,哪里有坐的地方,就走到回灯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也不端端正正的坐,靠着矮桌用手臂撑着下颌。纱衣轻轻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的藕臂。玉哥儿好笑的看着回灯垂眼不知所措的样子,将一双长腿交叉着微微曲起来,舒舒服服的脱了鞋动着脚尖。这秃驴,难不成还是雏儿。
他曾听过那“坐,上座,请上座”的笑话,心想这秃驴,倒还真把他这个哥儿当回事儿。
回灯不是没有见过美人,那山精水怪的,哪里会缺国色天香。回灯从来看不到美人皮相,再好看的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皮囊。但是面对玉哥儿,不知怎么的就无措起来。
那人被胭脂水粉涂抹得俗媚的眉眼仍旧透着灵气,那样好看,还是当年在山上叫他失神的模样。
回灯暗暗念几遍心经,总算是平静下来。为玉哥儿倒一杯清茶,在他对面坐下来,却不晓得如何开口。那人眉角眼梢含着显而易见的讥诮,回灯知道他会错意了,但是此时解释又似乎像是欲盖弥彰。
玉哥儿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也只能沉默。香炉里袅袅的青烟缭绕成一朵团团的莲花,许久之后被玉哥儿一声嗤笑打散。
玉哥儿不明白这个和尚在磨蹭什么,干脆主动靠过去,水葱一样的手指摸上回灯直裰的衣结,向着他脸上吐气如兰:“大师,春宵苦短,你还等什么?玉哥儿的价钱可不便宜。”说着就要去解那结子。回灯被他吓了一跳,急急把他推开向后退了退,站起来道:“施主请自重。”
玉哥儿脸上笑容更甜,客人要玩游戏,他一个做哥儿的当然要陪他玩,也跟着站起来去拉回灯的袖子,楚楚可怜道:“是,是,只是……玉哥儿身上不舒服,求大师为我排解排解。”说着就去解自己的衣裳。黄金屋的哥儿们都是女子装束,谁叫那些装模作样的假斯文说哥儿有伤风化呢,一转头又想找他们寻乐子,只好替他们遮掩遮掩。女装繁复,脱起来别有风情。
纱衣轻巧,又都是特制的,一拉就开了大半,雪白的胸膛半露出来,隐隐约约的好生销魂。回灯却吓得头皮都麻了,向后退了好几步,连声要他把衣裳穿起来。玉哥儿哪里听他,软软的贴上去,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衣襟里送。
回灯看他冰雪雕琢一般的肌骨,想把他推开又怕自己的重手重脚会伤了他,只好尴尬的呆立着,颤声道:“施主,小僧,小僧真不是寻芳客……你听我说,小僧只是想为施主赎身,别再去那地方……”
玉哥儿听得一愣,继而火起,这秃驴是看不起他们这些烟花中人么?一怒之下狠狠的将他一推,冷着脸道:“不劳大师费心,玉哥儿过得挺好。”
回灯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小心的说:“若有什么苦衷,小僧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话还没说完就被玉哥儿打断:“玉哥儿没什么苦衷,倒是大师,想独占玉哥儿就直说,我找妈妈说去,要是价钱合适,我也乐得只伺候一个人。”
回灯看他还是误会,急得光头上冒汗,忙说:“小僧不曾存这龌龊心思!是真心想帮施主!”
“龌龊?”玉哥儿冷笑,“是,大师自然不龌龊,是玉哥儿不干净,为了一张嘴连皮肉都能出卖,自然不比大师冰肌玉骨。”
回灯急得眼眶都红了,只觉得多少年都从来没这么不安过,低声道:“施主不信,小僧也没办法。但是……请施主三思,要是有难处,小僧,小僧……”小僧到底如何,最后也没说出来,只是头越伏越低,光头红彤彤的。
玉哥儿就没见过这样的寻芳客,忽然不气了,反而生了逗趣的心思,扶住他肩头把自己往他身上靠,笑道:“还当真了?玉哥儿在开玩笑呢,大师别往心里去。接下来……该让玉哥儿伺候大师了罢?”
回灯赶紧挣脱开来,戒备的看着他,好像玉哥儿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一般。玉哥儿叫他逗乐了,哈哈笑着,腰都直不起来。
回灯不晓得有什么好笑的,想到这人生得干干净净却老是胡来,赶紧将他送走。临了还是放心不下,一再的说,要是有能帮上忙的,一定来找他。
大约就是那一日起,玉哥儿就没那么讨厌回灯了。他主动投怀送抱还无动于衷的男人,在那和尚之前他还没见过。不对,也不是无动于衷,那红亮亮的光头,还真是有意思。
玉哥儿忽然很想再见见他,再看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小哥儿都是让人玩儿的,玩儿别人还是头一次。没想到不多时,就真的又见着那人了。
这一次,回灯还是冲着玉哥儿来的,不过却不是为了帮他。他一身青布的僧衣,披着金黄的袈裟,手里擎着九环锡杖,手一动就叮当作响。
玉哥儿才从房里出来,一身慵懒,散乱的衣襟间还残留着深深浅浅的欲痕。他像是没有看到回灯似的,抬手遮下一个哈欠,对大玉泉说:“妈妈,这位也是点我的?”
大玉泉见这阵仗不免慌张,见回灯一脸正气居然心生惧意,心底惨笑一声,真是不见天日的肮脏日子过久了,就像精怪一样怕起正气来,真的不是个人了。
玉哥儿看见大玉泉脸色惨白,眉头一皱将他挡在身后,向回灯一抬头:“大师,黄金屋可没请你来降妖,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回灯皱起眉,轻叹一声道:“是黄金屋外的人请我来的。”
“妖怪?在哪里,玉哥儿怎么没看见?莫不是谁喝酒喝得眼花,看错了。”说着眼睛扫一眼仍搂着姑娘哥儿作乐的客人,果然都是东歪西倒的,一个赛一个的没人样。
回灯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轻声说:“我要收的妖精,就是你。北头安家的大少奶奶说,你把他相公吸得只剩下一口残气了。”
玉哥儿倒似乎毫不惊讶,大笑道:“抢了她男人的,无论谁都是狐狸精罢?”
回灯讶异他不否认,其实本来心里就有数,叹口气把锡杖举起来。手却是有些抖的。
玉哥儿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的了,抬手制止道:“慢,大师,黄金屋还要做生意的,上上下下一百多张口还等着吃饭呢,大师要是在这里打起来,别说生意做不成,不小心还会伤了无辜。不如换个清净地方,大师要做什么,玉哥儿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