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绦诮ダ肷肀咦呦蛎┥帷?br />
待将慕空安置好,青骊又是守在男童身边,仿佛任凭时间如何,她就是这样默然却深切地注视着这个孩子,一分一刻都不愿意离开。
“空儿有你这样的姑姑,不论贫贵,都是很幸福的了。”渐离道,纵然神色依旧淡得看不出,却暗有情愫波动——欣羡。
“那是我给空儿父母的承诺,所以就算是我死,也要第一个保护空儿。”青骊的坚定隐忍而果断,看着熟睡中的慕空,却又不自笑了出来——空儿也在用他的方式关心她,就好像过去承渊那样。
“贫僧多问,看姑娘的言行举止,应该也是出生大户人家,但又不像诸多大家闺秀那样太多骄纵……”
“谁没个年少懵懂就妄自作为?只是后来被教导得多了,也就收敛了。”青骊起身,眼里依旧是渐离那一身灰色僧袍,却在这样的时候与男子的神情显得格格不入。她垂眼,心中又想起年少流光摇曳,就如同她之前从医馆出来看见的薄暮之光,曾经,她是站在高处看的,而现在只能这样脚踏实地,抬头仰望。
“青骊姑娘看来年轻,却是(炫)经(书)历(网)不少,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感叹。”如此一句,渐离已走到青骊身旁,眼角瞥见女子暗暗流转的眼波,她却仍旧外表平静。
“渐离师傅遁入空门也是因为凡尘纷扰?”青骊问道。
安宁的眉目由此微起波澜,渐离转头看向身边将思绪抛入窗外夜色中的女子。她的一身素衣是他为她准备的,但却仿佛这就是与生俱来便跟着她的物什,这样干净沉敛,到了极致却有一种锋芒。
“出家之后,每日吃斋礼佛,除了看经阅典,就是侍花弄草,听听虫鸣鸟啼,也是乐事呢。”青骊这样说着,越来越慢,一直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见声音。
“看来姑娘也是同道中人,明日我带些经书过来吧。”渐离笑道,温柔清淡。
“麻烦了。”青骊颔首。
“时候不早,我先回寺里了。”言毕,渐离便转身离开。
来去皆静,青骊目送那灰影离去,终于在视线里也找不到,她渐渐转下目光,又投向床上正在睡眠中的慕空,惨笑叹息道:“若是佛经箴言对我当真有用,当初我便可以参悟了。”
窗外,一帘月光,照进茅舍内,照在她足尖,却不是当年跳跃的简单快乐,有那个站在一边静默微笑的少年,看着她将沙包一次次丢下,看她在明月下数着数,专心地进行着儿时的游戏。
翌日,渐离如约带了经书过来,到茅舍前,只见舍门微开,门缝里有素衣女子坐在桌边的侧影。
他并未立刻叩门,只听同样坐着的慕空诵念着“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这样的句子。而青骊也适时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门缝狭小,照不得青骊全身,却能教渐离看清女子此时耐心娴雅的神色,专注于笔,落目在纸,仔细写着。
待慕空诵读完毕,青骊也就此收笔。他接过女子递来的纸,看着纸上娟秀细瘦的字迹,问道:“孝……”
见慕空支支吾吾,青骊只替她接下,道:“悌。”
慕空依旧双手拿着纸,问道:“七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对父母之爱视为孝,于兄弟姊妹兼有友人之爱视为悌。”青骊道。
青骊说完,慕空遂低下头,目光黯然,看着手中白纸黑字,视线竟变得模糊。
“不许哭。”青骊又一次这样严肃而严厉地同慕空说话,说得不快,却字字有力。
慕空哽咽一声,艰难点头,转过目光正要同青骊再说什么,却是就此看见门外灰衣僧影。
渐离心知不所谓再隐藏,遂推门而入,道:“打扰了。”
青骊只暗暗庆幸慕空发现得及时,却未曾表露,只朝渐离颔首示礼。
“贫僧给姑娘带了些经书典籍过来。”渐离将东西放下,看见方才青骊写下的那页纸,视线停了片刻,问道,“姑娘有没有想过送空儿去学堂读书呢?”
不想渐离如此提议,青骊与慕空面面相觑,都未回答。
“城中天韵书院的院士与贫僧略有薄交,如果姑娘有意,贫僧可以帮忙。空儿还小,多和外界接触,不是坏事。况且孩子聪慧,将来必定大有所成。”渐离道。
青骊只等慕空回答,却见男童就此朝渐离揖过,道:“空儿谢过渐离师傅。”
渐离笑如清风,看着转身收拾桌上书本经卷的慕空,默默拨了拨手中念珠。
“又要麻烦渐离师傅了。”青骊看着抱书而去的背影,纵然并不十分放心,却终究也能劝慰自己暂且安心。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他们都不知前路如何,是不是下一刻就会行差踏错以致残局难收。
桃花凉(三)
慕空入学第一日,青骊亲自送至书院,却不曾下车,只看着面色尚稚的男童朝自己揖礼之后,独自走入陌生宅舍。小小的背影最终消失,她怔怔看了许久,才放下车帘,等待日落时分,重新回到这里,接慕空回家,风雨无阻。
这是她活着最大的理由,所以从来不曾懈怠。一日复一日,朝暮交替,四季流转,她都望着书院的大门开启了再关上。进进出出的那个身影日渐长大,如今居然已经快到自己胸口了——三年,不长不短的时间。
“七姑姑。”又是放学时候,慕空同学友一起走出书院,老远就望见那辆素朴的马车停在街口,三年如一日。而车下,会有那个安静淡然的女子望向自己,浅笑地等着他过去。
青骊也早已经看见慕空笑意盈盈地出来。她站在原处,只能慕空与学友道了别,两人距离不远了,她才上前,问道:“累不累?”
慕空摇头,看着青骊越发沉静深刻的笑容,依旧笑着。
“回去吧。”说着,青骊就拉起慕空上车。
车帘是时被挑起,慕空正要扶青骊先行上车,却见渐离也在车厢内,温润如旧,僧衣有浅浅的褶皱,手中那串念珠经年不变。
“渐离师傅。”慕空的笑容顿时收敛,恭敬却也疏远地叫了一声。
青骊心知慕空对渐离莫名的心结从未解开,只是谨记着自己当初给他的教诲,是以三年来对渐离未有半分亲近。确实渐离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待他二人和善有礼,温泽宽厚。
待青骊和慕空都上了车,车夫这便驾车离开。
车厢内,无人言语。
“空儿,是有心事吗?”车轴转动声中,渐离忽然问起始终低着头的慕空,看来随意,却是已经有十分把握。
青骊回头,才发现慕空正期盼地看着自己。三年来,这个孩子一直对自己未曾有什么请求,如今却这样渴望。
“什么事,你说吧。”青骊道。
“我……我听他们说,下个月……城里会举办‘流觞节’……”慕空说完,又低下头去。
“你想去?”青骊问,见慕空再不抬头,她笑得让人几近觉察不到,“你觉得合适,就去吧。”
“真的?”慕空一时激动,当即抬头迎向青骊的目光,见女子的笑容里渗着理解,他遂安下心。
“还不谢谢渐离师傅。”青骊温柔道。
慕空心中感谢,是以此时对渐离的一声“谢谢”也显得比以往亲近。他听得渐离一声淡笑,也比过去开朗。
渐离稍稍跳起车帘,吩咐道:“前头七方斋。”
“又是去七方斋讲经?”青骊问。
渐离点头,拿着念珠的手立掌而起,道:“有心向佛之人,我等都可渡化。”
青骊微微颔首,低头才发现慕空竟一直在偷笑。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容映在她眼里,纵然自身有所背负,但这一刻却化开了她心底的柔软,如同逐渐弥漫开的夕阳晚霞,幸福安静。
流觞节原本只是成台城内文人墨客之间的闲暇游戏,但逐渐就演变成了如今全城的一大节日。纵是如今在外战火不息,但城外自由顾成风大军驻守,整座成台城犹如与世隔绝,烽火不侵。
待到“流觞节”当日,慕空自然是最高兴的,只为离开雨崇之后,他从未再参加过这样的节会。
人群如织,灯影流光,朦胧绚丽,却有笑语声声,真切入耳,一声两声,竟就又抽丝一般,织就过往喧闹——那时的雨崇,也有这样言笑晏晏,甚至游龙彩灯,更加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