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项卖乖道:“哎哟,师父,您老人家鹤发童颜,真真羡煞多少老鬼啊!”
老先生抚着白须,笑道:“你小子,嘴甜!不过,谁是你师父啊?”
纪项吃了瘪,靠在一旁不说话。郑衡上前一步,道:“老先生,我等四人上山学艺,不过是为了行医救人。这世上,多一个医者,或许就多一条性命。您老人家何乐不为呢?”
殷元见老先生有些许动容,急忙请求道:“我等四人,绝不白白学了您的才艺,定会好生孝敬您老人家的。”
老先生大笑一声,指着身后少年,得意道:“看见我乖徒儿没?有他一个孝顺我也就足够了。”
郑衡见大伙上山一场,总不能落空而归啊!当下撞了撞池劭,低声道:“但凡是个人,定有弱点。咱们找个空子钻钻。”
池劭低笑一声,拉过纪项嘀咕几句,两人便大模大样地朝老先生拱拱手,诚恳道:“老先生,恕我二人糊涂,一时忘了自己还有高人一等的师父在呢,不能拜您为师了。”
这老先生最是自负,听不得有人风头压过自己。当下瞪眼问道:“你师父何人?”
这池劭跟纪项的师父只是功夫了得,医术却是平庸。可这回他俩却把自己的师父夸个天上有地下无一般,当然,师父的真名两人没透露。要不然,凭老先生的江湖阅历,怎得不拆穿他们。
老先生半信半疑地说道:“比过才知道厉害!再说了,你师父如此厉害,为何尔等还要上山寻我家门?”
池劭装了一把黯然模样,叹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一时踪迹难寻。想我空有一副热血心肠,哎……”
老先生心里有数,自己的能耐,小徒儿并没有全学了去。学医本为救人,多一个医者,或许就多一条人命。此话不假。这些年,总有不少人上山拜师,心高气傲者不在少数,继续留在山上学医的,也就只剩那少年一个。老先生自认脾气不好,若是徒弟们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将来又如何立足于江湖?
“老夫不是保守之人,不会死守着本事不外露的。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要入我门,那便要吃得苦中苦。你们的拳脚功夫都不弱吧?想必也不是凡夫。学医术,并不比学功夫容易。还有一点,就是,伺候老夫比学医更不容易。你们若是考虑好了,那便给老夫磕个头倒杯茶也就是了。”
四人齐刷刷地跪下给老先生磕头,老先生连喝四杯茶,有些内急,便倏地夺门而去。
池劭大喊着:“师父,你老人家可别在这个时候后悔啊!”可当看到老先生捂着裤裆处,顿时了然,笑道:“师父,您老悠着点,茅房路滑!”
老先生回头恨恨道:“兔崽子,老夫回来收拾你!”
排名不按辈分年龄,只按入门先后。少年当之无愧成了大师兄。如今新入门的四位,有郑衡、纪项、池劭、殷元。郑衡与殷元,都不在意排名。那池劭与纪项却是为了‘二师兄’三字,争得不可开交。当年学武,池劭跟纪项,也是同时入门,两人年纪相仿,可他那师父偏偏让纪项当师兄,池劭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有机会翻身,他当然不肯罢休了。而纪项是当惯师兄的了,如今更是掌门师兄,怎么能够再退回去,给池劭当师弟呢?
殷元看不过去,拉过池劭,悄声说:“你若是肯退一步,那晚上我便依了你。”
池劭眸中生光,拍掌道:“好!”
自此,老先生门下有五位弟子。大师兄欧正荣,二师兄纪项,三师兄池劭,四师兄郑衡,五师弟殷元。
光阴似箭,两年下来,殷元等人在老先生的各种磨练下学有所成。众徒之中,殷元医术最为精湛。
老先生眯着双眼,抚须道:“老夫生平所学,已倾囊相授。尔等即日下山,再也别来叨扰罢!”
五个徒儿甚是惶恐。齐声道:“师父!”
此时,门口闯进三位小孩童。仨人正是孔郑纪、孔池殷以及池封。孔氏兄弟规规矩矩地给众人施礼,池封则一溜风窜到池劭怀里,撒娇道:“叔叔,你怎么跪着啊?”
老先生扶额道:“才要轰走五个大的,怎么又来了三个小的?”
池封奶声奶气地道:“老头儿,本少爷才不想来呢!”
池劭喝道:“封儿,不得无礼!”
老先生大笑道:“都起来罢!让孩子们瞧着,还以为老头儿欺负人呢!”老人说罢,故作鬼脸示人。仨个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把在场的郁闷气氛给缓过来了。
此时,本在门口杵着的几个大汉也走了进来,朝众人拱手作揖,然后又退了出去。不用说,他们肯定是保护三位小少爷安全来着。要不然,池老爷子哪能给小宝贝们放行?
老先生又道:“何为‘悬壶济世’?医者仁心,以医技普济众生也。老夫敢说自己医术超凡,却不敢说自己功德完满。如今我年事已高,作为不大,这世间的纷纷扰扰亦与我无干。尔等此番下山,千万要对得起‘大夫’二字!荣儿啊,你在这狄俊山也呆好了几年,学了一身本事,可不能白白浪费掉啊!”
欧正荣复而跪下,急切问道:“师父,徒儿不走!徒儿走了,谁来伺候您?”
老先生瞪眼道:“男儿志在四方!哪有你这般糊涂的?你什么也别说,跟你师弟下山就对了。”
殷元等人也想说些什么,都被老先生打住了。其实,老先生早已打算,过些日子去好友隐居的地方,搭伙过日子了。这狄俊山,早已不清净了。
众人含泪拜别老先生。
池家新建一家医馆,馆内有五位医师坐诊。这大夫本事高,名头自然便大。来投医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更有许多妙龄少女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名医风采。正是俊俏郎君惹人爱!不过,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看那厢,那小闺女,一个劲儿地给殷元抛媚眼。可殷元还老实巴交地帮那姑娘看病。人家哪有什么病?纯粹是来窥视殷元的!池劭心里那叫一个爆怒啊!又不能当场发作。郑衡跟纪项翘起个儿两腿,嗑瓜子看戏。欧正荣趴在桌上补眠。他从早到晚,也没闲过,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分,当然抓紧机会睡会儿。
池劭皮笑肉不笑地凑近殷元,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殷大夫,你娘子喊你晚上早点回去!”
那姑娘愣了愣,随即插话道:“我可听说,殷大夫未曾娶妻啊!”
殷元玩味地瞧了瞧池劭,笑着说:“娘子?对,娘子!池大夫,我知道了。”
那姑娘脸上一白,起身道:“殷大夫,我忽然觉着头不疼了。小翠,咱回府吧!”小姐急急出门,小丫鬟赶紧跟上。
那两主仆前脚才走,又有一姑娘蹦了进来。
姑娘娇声道:“郑大夫,您还没吃完饭吧!我才做了红烧鱼,给您捎来了!”这回,郑衡的脸,可绿了。
纪项阴测测笑道:“哎哟!郑大夫!您瞧瞧黄小姐多想着你!你还不赶紧吃了!不过,你可要小心鱼刺,千万别噎了!”
郑衡是说什么也不肯接受的。趴了好一会儿的欧正荣幽幽地来了句:“我吃……”
黄小姐也不管别的,直接把菜搁在桌上,就走了。
“各位爷,开饭喽!”厨子老六扯开嗓门喊道。
那道红烧鱼,郑衡是不敢吃的。欧正荣正想尝尝那道红烧鱼,不料纪项学了几声猫叫,房顶上的夜猫儿就直直地窜了下来。纪项把那鱼往地上一摆,夜猫儿连喵几声,一口叼住整条鱼,又窜上房顶了。
“娘子,吃菜!”殷元微笑地给池劭夹菜。
池劭干咳了一声,道:“说什么呢你!”
郑衡同情地看了池劭一眼,像对他说也对自己说:“这日子,什么是个头啊!”
纪项讥笑道:“你不就是稀罕着黄小姐的红烧鱼么?趁这当会儿赶紧上房顶瞧瞧,没准猫儿还给你留了一根刺!”
郑衡低头扒饭。
纪项挑起郑衡的下巴,骂着:“你别老顾着吃白饭啊!这一桌子的菜,白烧了!”
池劭笑道:“呦呦呦!大晚上的,也不带这样调戏人的啊!”
“吃你的吧!还有脸说别人!”纪项指了指柜台上的白玉观音,对殷元道:“那是陈小姐亲自送到池劭手里的,他欢欢喜喜地摆在那儿呢!”
池劭解释道:“我这不是看见柜台空空的缺个摆设嘛!正好……”
殷元笑道:“那白玉观音挺好的,陈小姐也挺好的!”
池劭低头扒饭。
沉默许久的欧正荣说话了,“也不知你们整日瞎闹些什么!不是一对儿也不走到一起,老嚷嚷着做什么?”
那四人都沉默了。
欧正荣继续道:“可怜青春年少英俊逼人又有作为的我啊,愣是没个姑娘惦记着!好姑娘全惦记着那些什么龙啊阳啊的混蛋了!”
嗖嗖嗖嗖,四副筷子插在欧正荣的跟前。
“爹!孩儿要学飞筷子!”孔氏兄弟不知何时跑了进屋。这两兄弟背后铁定跟这个姓池名封的小子,“叔叔,封儿也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