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像是断了线的琴音,连续数日不歇。报社里的气氛也随着逐渐沉重,时事稿件堆成小山,老旧打字机轰隆作响,像时间喘息的声音。
秦如烟坐在资料室角落,手里捏着刚刚沈骁远交给她的任务:一则关於城南学堂粮食短缺的报导。她的心跳得很快,不只是因为这是她进社以来的第一篇报导,更因为──
这不只是写稿,而是要「说出事实」。
她查阅着林煜森留下的照片:教室墙壁剥落、孩童赤脚站在泥地上,饭碗里的白粥像稀水。每一张照片都像在对她说:「别只写诗了,来说真话。」
远芝从窗边走来,递上一杯薄荷茶。茶香清冷,像这个人。
「你去过城南学堂吗?」如烟问。
远芝点点头,望着那些照片,语气静得像落雪。
「我十岁的时候,也在那里读过两年。冬天没有炭,夏天没有扇。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孩子,因营养不良发烧Si了,连药都没得吃。」
她说得轻描淡写,如烟却握紧了笔。
「他们现在也这样吗?」
「是。」远芝低头看了看她桌上的稿纸,忽然抬眼直视她:「你写出来,他敢登吗?」
如烟怔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远芝没有等她回答,只淡淡一笑:「他给你这个题目,不是要你写一篇漂亮的悲歌,是要你让人读完後,把茶杯放下、站起身、去做点什麽。」
那晚,她写了三遍初稿,每一遍都写得像诗,又一次次撕掉。她在心里问自己:「你写字,是为了什麽?」
直到深夜,她才提笔重写。
这次她不再使用对仗华丽的辞藻,只写所见所闻
一名七岁孩童,因连续三日只吃白水稀饭,在课堂上晕倒;
一位nV教师,用自己的工资购买红豆,想让孩子们记得甜的味道;
一间破窗教室里,二十三张椅子,其中六张是砖头搭起的。
写完,她在署名栏上停顿片刻,最後写下:秦如烟。
第二日,她将稿子送至沈骁远桌上。他低头看稿,神sE如常,偶尔皱眉,但未发一言。良久,他抬起头,望她一眼。
「你写得b我想像的快。」
如烟垂手站立,不卑不亢:「是因为不能等。那些孩子,也不能再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凝视她几秒,忽地嘴角g起一丝近乎看不见的笑,将稿纸压进一叠排版文件中。
「刊登,下期文艺版上方,留三分之二栏位。」
这意味着,她第一次写稿,不只登了,而且是主版焦点。
当她走出编辑室时,脑海里满是昨夜那一句:「让人放下茶杯去做点什麽。」她不知谁会看这篇文章,也不知它能改变什麽──但她知道,这是她第一次写得这麽真。
隔日傍晚,她在宿舍门缝中发现一封信。
无名、无章,只一句话:
「你笔下的孩子,让我记起自己七岁时吃过的第一口糖。」
字迹苍劲,却带着一种静谧的感动。她看着这封信,心口忽然一热。
隔窗,远芝静静站在对面yAn台,手里还捧着那盅薄荷茶。两人隔着细雨对望,如烟忽然明白,这座报社里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心意与沉默。
而那沉默,正在被她的笔,一笔笔划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城的初夏来得早,雨刚歇没几日,空气便闷得像掩着盖的箱子。
秦如烟的信箱里,出现了一张泛h的照片——一栋旧宅,一个男人,站在老木门前,背影斜斜,脚边站着个穿着旧裙的nV孩。nV孩侧脸模糊,却让她心头一震。
是她,六岁那年。
她翻过照片,背後写着一行钢笔字:
「秦家已空,风声未止。」
她手指一抖。这种措辞,不像玩笑,更像一种警告,或挑衅。
那晚她回到宿舍,正准备整理旧书,却在床下翻出一个密封的旧铁盒。铁盒里是一叠泛h文件、一条碎裂的红丝线、还有一枚铜章——印着「盐务局巡检」字样。
她记得这枚章,那是她父亲的职章。
十年前,秦家因「私盐案」突遭抄家,父亲失踪、财产充公,她与病重母亲流落街头,再无问津。
当年案子来得突然,据说有人「举报有据」,整个秦宅一夜间封门查抄。
她母亲从未提起过举报人是谁。只是晚年常喃喃念着:「是熟人,最熟的……」
隔日,报社里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穿黑呢大衣、拄木手杖,一脚不良。说是名为魏涛声,文艺协会新任巡查员,前朝遗族出身,专查文稿中「思想偏差」与「作者背景不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长风与他有旧怨,一见面就冷脸走人。顾远芝则低头离席,避而不谈。
唯独秦如烟,对他莫名熟悉——那张脸,那双眼。
魏涛声坐下便开口:「报社新来的nV记者,叫秦如烟?这姓倒是少见。」
沈骁远闻言,眼神微凛:「江城多的是秦姓,有问题?」
「没有问题。」魏涛声缓缓摊开手中的照片,正是那张旧宅合影,「只是觉得这位小记者,跟当年秦家千金,有点像罢了。」
空气像瞬间凝结,张长风咳了一声,沈骁远手指停在桌面,没说话。
魏涛声不再多言,只冷笑离去。
当晚,如烟收到匿名纸条:
「沈骁远是当年盐务局外勤纪录的抄写员,你信他?」
她盯着纸条,手一颤,心底生出微妙的震动。
她开始翻查报社十年前的旧档,在一份报导秦家私盐案的草稿上,她看到一串熟悉笔迹的评语──「此稿需证据支撑,不可动用私憾。」署名:沈。
她心头一痛。那日沈骁远看着她的稿子,为何神情复杂?是因为认出她?还是……
第三日夜里,她终於忍不住敲开了沈骁远的办公室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曾经见过我,是不是?」
沈骁远坐在灯下,修长手指摊开一份文稿。他抬眼看她,眼里风雨未平。
「我那年十九,是盐务局外勤,当天笔录我写的。可我也亲眼看见你父亲如何被人设局。」
如烟定住,喉头一紧。
「我无法证明清白,也无力平反。那年我写了真相稿件,被主编撕了两页,说这种东西不适合江城的空气。」
他起身,走到窗边,声音低如风:
「所以我才留在报社。哪怕一点一滴,我也要让真话出现在纸上。包括你。」
如烟的心像被什麽击中,熟悉的痛与陌生的暖交织而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支笔,竟与他那支笔——早就并肩了十年,只是不知彼此。
窗外风起,旧宅的照片飞起一角,贴在墙上,像一扇过去与现在之间的隐门。
那晚,她失眠了。
梦里是那张旧宅,是风声,是被封的门,也有他——站在纸上,笔尖为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六月初,江城风暴如期而至。
魏涛声提出报社整编名单,暗中b迫秦如烟辞职,罪名是「立场不清,笔锋过激」。上层压力日增,沈骁远终於对抗不住,被报社停职三十日。
那日,他交出职印之後,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编辑室。他去了後院小楼,敲响了秦如烟的门。
如烟刚抄完一篇远芝转来的读者信,门开的一瞬,她还没开口,他就开口了。
「跟我走吧。」
如烟一怔:「去哪?」
他只丢下一句:「海边。」
火车慢慢驶出江城,窗外是初夏的绿,浓得像将世界淹没。她一度想问,这样走了算什麽?是逃避、是抗议,还是……一场不被命名的私奔?
但她什麽都没问,只跟着他,像一纸稿件愿意交付审阅,只为相信眼前这个人会读懂她的全部。
他们抵达的是北屿村,一个贴着海崖的小渔村,人口不到两百。村口有一间海茶铺,坐落在一处旧礁岩上,风来时有盐味,也有茉莉香。
如烟住进一间木屋,沈骁远住在她隔壁。白天,他们随村民捡贝、写稿;夜里,他在灯下修旧书,她坐在窗边写诗。
第三天傍晚,如烟在海边画下一幅孩童捉鱼图稿,转头却见沈骁远正望着她,眼里藏着从未见过的安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小时候,是这样过的吗?」她问。
「不。」他说。「我小时候穷得没见过海。只知道浪声像风,把一切都吹远。」
他停顿一会,又说:「你是我见过最像海的人。沉静、难测、有时温柔,有时汹涌。」
如烟没回话,只是握住画笔,轻声问:「你怕过我吗?」
他看她一眼,眼神深邃:「怕。我怕我配不上你这支笔。」
那晚风大,两人坐在礁岩上喝茶,风把海水送到嘴边,像盐糖似的。
如烟终於问出口:「你那时没有写出真相,是不是因为害怕?」
他没否认,只静静地说:「那年我十九,父亲刚病Si,母亲靠我吃饭。我以为沉默能换生存。」
如烟点头,没有责备,只是轻声道:「而我那年十岁,家破人亡,也是在沉默里长大的。」
「你恨我吗?」他低声问。
她看着他,像看进风里那座将沉的夕yAn。
「我不恨你。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能和我一起,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伸手轻触她的手背,那是他第一次碰她,像一笔落在纸上的停顿——短,却真实。
北屿的最後一天,他们在崖顶拍下唯一一张合照。海风强烈,把她的发吹起,他的眼神刚好落在她的侧脸上。
冲洗出来的照片有点模糊,却被他一直藏在日记本中,直到很多年後。
他们回江城时,风雨还未停。报社内部风向已转,长风三人组已替骁远四处奔走,远芝也在文协那场例会中当众质问魏涛声:「你怕她笔下有真话,还是怕有人愿意听?」
魏涛声冷冷一笑:「你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笔刺伤。」
远芝平静回望他,淡淡道:「但我甘愿。」
如烟回报社那日,所有人都站起来望着她。她走得很慢,像走进一场尚未完稿的战场。
她在自己的桌上发现一封无名信,只有一句诗:
「我yu乘风归去,惟恐世人不解吾心。」
她不知这诗是谁写的,也不需知道。
她只知道,有人读懂她笔下的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城的天气像心事,总在春与夏之间徘徊不决。
如烟与沈骁远回城那日,报社刚刊出一篇名为〈白墙之下〉的社会调查,主笔人署名为「秦如烟」,内容直指官办孤儿院贪W问题。
这一篇,成为导火线。
文协震怒、上级施压,新闻处暗中开会,命令报社「内部整顿」——这是惯用语言,实则就是:开除一人,息事宁人。
而名单上,赫然是:沈骁远、秦如烟、顾远芝。
风暴来前,总有预兆。
那晚,如烟在茶馆遇见一位久未谋面的亲戚——秦舅母,亦是当初私盐案後唯一还愿意与她说话的族人。她穿着时髦黑绒旗袍,语气轻柔却字字刀锋。
「你写得很好,江城都知道有个秦如烟了。」她端起茶杯,轻啜。
「这不是坏事吧?」如烟淡淡问。
「不是坏事。但名声太高,不利於婚事。」
如烟一怔:「我不需要靠婚事过活。」
舅母放下茶杯,语气忽然变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靠婚事,那你靠什麽?靠报社那个被停职的沈骁远?他能保得住你几年?还是靠那支笔?能赚几个铜子?你别忘了,你姓秦,这姓还有用——前提是你不再搅和这些风浪。」
她掏出一封信函,递给如烟。上头写着一个名字:沈家次子?沈熙文。
「江城沈家开办印刷业、船运业,熙文是二房长子,虽不是读书人,但聪明实在。他对你有意。你若肯嫁,沈家能保你平安度日,远离这场笔下的风暴。」
如烟未回答。她只是静静坐着,彷佛心中风暴早已掀起。
那晚回到宿舍,她独自坐在灯下,将那封信撕成碎片,一字一字烧进茶炉里。
但她不知道,那场「联姻」已被有心人扩散开来,甚至传到报社、传到……沈骁远耳中。
几日後,沈骁远再度被传唤问话,这次是「协助调查」。整整三日未归。
如烟每日照常上班,却发现报社楼梯间的同事不再交谈,甚至有熟悉记者故作陌生地避开目光。更有匿名信张贴在资料室门上:
「一支笔能换来婚姻?还是,婚姻能换来封笔?」
远芝抢先撕下纸条,对如烟低声说:
「别回应,他们正等着你崩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她说话时,声音是颤的。
隔日,顾远芝被巡查局点名传唤。
理由是:她曾於三年前,在夜校私下开过一场「nVX文学与革命」的读书会,内容「涉及敏感文本,疑有意识渗透」。
那日夜里,如烟与远芝在楼顶相见,风声冷冽。远芝坐在墙边,一语不发。
「为什麽你从不解释?」如烟低声问。
「我不需要谁懂我。」远芝说得平静。
「可你可以被误会成危险份子,被禁笔、被查禁……」
远芝抬眼望她,第一次露出几分疲惫的真实:
「写字本来就是危险的,真正危险的不是被关、不是失业,是——你明明想说,却再也不敢写。」
这一晚,她们没有再说话。只是肩并肩坐着,直到凌晨灯火一盏盏熄灭。
沈骁远终於归来,身形略显消瘦,眼神却b以往更坚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站在报社门口,将那张「报社整顿名单」扯成碎片,一字一句说出来:
「若这城,只能容得下说谎的笔,那就让我来写真话的遗书。」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刀一样刻在所有人心里。
那天,江城起雾。整座城像被薄纱罩住,每个人都看不清下一步路,连风向都分不出。
如烟回到小楼时,在桌上发现一张纸条,字迹颤抖却清晰:
「如烟,我终究不是你笔下的主角。风会吹乱信仰,也会吹熄灯火。
若有一日我不得不离开,请你别再为我写诗,只为自己写——写那些你看见的真事。
——远芝」
那一刻,她才明白,这场风暴里,每一个愿意握笔的人,都在与自己妥协,也与世界对抗。
而她,不能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城的夜晚依旧,雾气如丝缓缓渗入每个角落。报社内部的气氛压抑到极点,然而在这压迫中,暗流开始悄然翻涌。
秦如烟接过沈骁远留下的一份纸张,那是他在被停职前秘密准备的一份地下报纸的初稿。纸上字迹凌乱却坚定:
「真相,不能被禁锢。风雨中,必须有人举笔。」
她与顾远芝已多日未见,直到一夜,她收到匿名信件,信中只写着一个地点:江城东南角的一间废弃茶馆。
她独自前往,茶馆内灯光昏暗,几位nVX记者紧密围坐,她们眼神坚毅,像是等待着一场革命的号角。
「我们是佚名笔阵。」领头的nV子说,「我们都是曾被压制的声音,现在要让江城听见我们的故事。」
秦如烟听着,心中澎湃,彷佛找到了一群与她一样,在黑暗中寻找光的人。
远芝也出现在其中,她的眼神不再疲惫,而是燃烧着不可遏止的烈焰。
「我们不只是写稿,我们要成为改变的风。」远芝说。
秦如烟感受到那力量,知道自己不再孤单。
夜深人静,报社的墙外是沈骁远的低语与笔触交织的声音,地下报纸的第一页,正缓缓成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城的夏夜闷热如沉重的梦魇,街道上的霓虹灯光透着微弱的光晕,彷佛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无形的压力之下。秦如烟坐在她那间窄小的木屋里,灯光昏h,纸张和稿件摊得满桌,笔尖在纸上急速划过,写下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地下报纸《江城之声》的影响力日益扩大,不只是学生和文人,甚至更多普通市民开始偷偷传阅这份带着烧灼感的真相。报社内部的氛围却渐渐发生了变化。有人开始质疑,有人怀疑,也有人在暗处行动,试图控制甚至铲除这GU逆流。
秦如烟的心被这座城市沉重的空气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清楚,这条路不会平坦,也许会牺牲很多,甚至包括她身边最亲密的人。
沈骁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迟疑。她开门,看到他站在门口,眉宇间凝聚着难以掩藏的疲惫。
「远芝又发起新的行动了,她想让《江城之声》变成真正的抗议工具。」他语气低沉,目光闪烁着挣扎。
秦如烟点点头:「她越来越激烈,我担心她会……」
「我知道,我也担心。」沈骁远叹了口气,「但我们不能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