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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1 / 2)

>大师傅搞不懂猴子需要吃多少,愤愤地盯菜一眼,又看一眼女生的盆子,一勺菜舀上来,女生嘻嘻哈哈地跑了,剩下的男生更倒霉,余额需从他们身上找齐。

写到这里的时候,倒是又想起一位老师,这是货真价实的老师,系里登记的,但我总想不起他的面容,只记得他在我或别的同学背后大叫道:“站住!”

哪里还敢站住,站住准要倒霉,逃走还有希望。一溜烟跑到宿舍后,换一件衣服穿上,防止老师凭背影认人,这是从电影里学来的。

我曾经看见一位老师怒火万丈喊在前飞奔的同学,认为就是他了,可是下午又看见两个,同样的声调,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口气。我开始明白,其实,我们记忆一个人,是记他的特征,当这些人的特征“泯然众人”的时候,他已从我们记忆中抹去,或说,他们失去了自己。

活了很大,看了很多长辈在台上的训话,始终对他们很隔阂,后来也就清楚,为人之道,宁亏勿伪,最怕是小人充君子,泯然众人矣!宁可真小人,不要伪君子,大节能好则更妙,如果不能也不妨做个真小人。君子面孔千篇一律,伪起来像一个人,所以我把一个加强连的上台演讲的领导会认为是一个人,而把那些令我或悲或喜的小人记在心底,这大概就是缘由了。

臧平禄(1)

王一河是班里最早学习电脑的人,因为家境并不宽裕,他要设法自己挣足学费。他总是对画素描色彩的我们嗤之以鼻。

“那些有什么用?”王一河对加班加点补作业的我们说,“你们将来难道到街上给人画像去?”

“一河,做人不能忘本。你现在能上大学还不是靠的素描色彩。”夜晚补作业,手冷心凉,我们尤其看不惯他的张狂。

那时,王一河才刚刚开始学电脑。正好我们的班主任,臧平禄,也是半途出家,由染织改学电脑的,就经常对前去请教的王一河说:“没有什么技巧,不要相信什么技巧,那些技巧有什么用?我教你的那些基本知识就够用了,关键是基本功的掌握。”

王一河毕恭毕敬地听着,回来对我们学舌。我们笑话他舍近求远。王一河还是高兴地笑着说:“电脑的基本功和你们画的画是两码事,你们啊,彻底完了。”

那是一九九七年的冬天,阴沉而寒冷。电脑在我们的心目中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前途也是。王一河过早地背负了家庭的负担,日夜奔波,逐渐和我们少了共同语言。有时我们对埋头吃饭的他说:“一河。”

“干吗?”

“你不是说电脑基本功是主要的吗?我们的素描基础好,转起来是不是更容易些?”

“不是。”

“那你原来不是说……”

“那是臧平禄说的,净瞎扯。”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九八年了。一年的碌碌无为之后,我终于也对自己的前途担心了起来。家里凑了一笔钱给我买电脑,我却茫然不知从何下手,想到臧平禄,我晚上去问他。臧平禄愣了一下,对我说:“买电脑吗?那没什么的,自己去配就可以了。”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我是担心他们会不会骗我。”

“那不会的,” 臧平禄使劲地摇着头,“再说了,他们骗你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心里更加地忐忑不安起来。第二天出去打电话,正好看见臧平禄。他笑着对我说:“张舒涵,电脑的配置想好了吗?我倒是替你想了一个办法。”

我迟疑一下,连忙高兴起来:“什么办法?”

“我有一个朋友,在举办大赛的时候摇奖摇到了一台苹果电脑,所以想把自己的电脑卖出去,这对你倒是一个机会。我去给你说说看,你看怎么样?”

我小心地问:“多少钱?”

“家里准备多少钱给你配电脑?”

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学会撒谎:“一万二。”

“那好吧,一万二让给你,那台电脑简直太好了,专业作图的,PC的机子没法比。”

我慌张地离开了校门,不知所措,或许从小到大我是家里最小的缘故吧,从未自己做出过什么重大的决定。我估计了一下一万块钱的厚度,举到眼前,仰面在草地上躺下,一瞬间竟遮住了好大一片天空。我放下手,默默地对自己说:“那是老师啊,怎么不比街上的小贩让人放心吗?他骗了你,以后怎么有脸当老师?”

后来给父母打电话,父母对电脑的事也是一片茫然,问我倾向于自己配还是要老师的,我想了想,还是倾向于买老师的。父亲在电话里说:“那爸妈真的是帮不上你什么了,你只能自己决定了,我和你妈把钱寄过去。”

放下电话,天色已经黑了,我去找到臧平禄。他正在吃饭,眼睛看着电视屏幕说:“那你可得抓紧,这样的机会不多,说没有就没有了。”

我起身告辞出来,想起什么,又转身去敲门。臧平禄正在和妻子笑闹,一阵阵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看见又是我,臧平禄愣了一下。我急忙说:“臧老师,我听一河说,一河说,苹果的电脑必须用苹果的软件,是这样的吗?”

臧平禄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是的吧!”

“那臧老师,以后我怎么买软件呢?我想学三维,正版的那么贵,盗版的又没有。”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学三维。我这里有平面的软件,可以给你装上!”

“那三维的呢?”

“你不要贪多,贪多最要不得,学平面就可以了。”

我糊里糊涂地走出了教工楼,心里像水桶一样的七上八下起来,想起一河嘴角边蒙娜丽莎般的神秘微笑与欲言又止,心中的怒气一股股地蹿了上来,拿起电话对父母说了这些忧虑。父母也赞同。父亲说:“让你姐姐看看她那里有没有懂电脑的。咱们家里没有学这个的了。”

我放下电话,稍微安了些心,回去看到一河在宿舍剪指甲。我问他:“苹果电脑好用吗?”

“可能好用吧!也就一般吧!你不是要做三维吗?”

“那算了,我不买臧平禄的了。”

“那随便你。”王一河小心地把指甲屑捡起,想起了什么,“你没把我的话给他说吧。”

“没有。”

“那就好。”

第二天姐姐打来了一个电话,心急火燎地劝我别买。

“你的那些钱,都够买一个工作站了。”姐姐着急地说。

放下电话,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好人,知道别人对自己好,就总觉得愧疚,察觉别人的恶意时,心中也只有委屈和愤懑。我犹豫再三,转身去找臧平禄,踩在斑驳的树叶的影子上,看到身上被染得黑黑的,确确实实地感到了成长的寒意。我们在童年孩提时代的善待他人,实在是因为父母对我们的善待,长大后,仍然用善意对待他人,却受了骗,心里委屈,泪水泡着的心灵逐渐长出了厚茧,也就学会了欺骗别人,成长的含义,是如此的吗?

臧平禄(2)

敲开房门,说明来意后,臧平禄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人也变得懒洋洋的,对我说:“无所谓,我只是可惜你放弃了一个机会。”

从宿舍楼里出来,心里感觉很异样,想想看,似乎这是自己第一次拒绝师长,这时,接到姐姐的电话,我急忙说:“你肯定吗?怎么臧平禄没有缠着我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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