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涵,你说什么也得把那些垃圾收拾掉了。”
我默不做声地使劲,让身体在床板上陷入得更深一些,拉起被子盖上了脸,感觉到六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我,停了一会儿,看他们没有后撤的意思,我叹口气,说:
“好的好的,可这晚上扫地,乌烟瘴气的,明天,明天我肯定干。”
“明天你小子还得跑,”臧富海用手支着身子坐起来喝水,“我还不知道你。”
我在黑暗中撇了撇嘴,扭过脸来不去理他们。过了一会儿,栗子敏闷闷地问我:
“你要回赠殷丽什么礼物呢?”
我愣了一下,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反问道:
“这礼物必须要回的吗?”
“当然。”程尚嗡嗡的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回了才叫做定情信物,不回就是你收取贿赂了。”
“那就算了,”我翻了一下身,把脸面向墙壁,“我不回了。”
“你们两个真是有意思,”程增元靠在床头说,“哪儿像是谈朋友的,你看看我们班的翁宇,那才是真正的一对儿,什么时候都在一起。”
“就是上一次开会批评的那一对儿吧?”陈义埙探出身子来,询问道。
“是。”
“说他们什么了?”秦雁行高兴地问道。
“没有点着名字说,只是说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旁若无人了,大庭广众之下吃饭还要别人喂。”
“哈哈!”秦雁行开心地摇头笑道,“真没劲。”
我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程尚说道:
那一片天空 ——纸鹤风铃(2)
“那不叫做旁若无人,那应该是,我的眼里只有你。”
那一段时间上的是编织课,男生的粗大手指总是无法把那些细线准确地穿过去,长此以往,就有了一股怨气,尤其是看着女生兴高采烈,仿佛玩游戏一般地做作业时,王一河就在教室最后面感慨:
“我们必须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因为现实确实是这么回事,而且我们也必须这么想,不然,我们就实在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班里鸦雀无声,大家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合适的话来回应他。郑智珍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将近十一点,快要到了熄灯的时间,问大家:
“还接着编吗?编的话,我去申请电。”
班里更静了一层,良久,没有一个人回应。
我说:“那就算了吧,明天还要上课,老师总不能一直把咱们当超人使吧!”
“可是,”秦雁行说,“明天上课不就来检查作业的吗?编不完怎么跟老师说呢?”
“那干脆愿意编的就留下,不愿意编的就走人。”
老师的批评毕竟不能够伤筋动骨,而熬夜却是实实在在的酷刑,况且法不责众,老师总不能让一个班一起不及格了去。我收拾了工具,王华到后面来关灯,看着我编的框子神秘地笑一笑,扭转身,见我不理她,再回来,又笑一声。我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说:
“快说吧!我是不会主动问你的。”
“你的经线编得太紧了,编完后你的这个就缩成一团了,我上次编的就是。”
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怒斥她:
“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谁知道你编成了这个样子,我脑袋后面又没有长眼,”王华小声不满地嘀咕着,“再说老师上课不是说过了吗?”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看看栗子敏的木框,自我安慰道:
“没事儿,还有人没编呢!”
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电梯,等了十多分钟,电梯仍然是稳如泰山地停在最顶层,我对王华说:
“毁了王华,电梯不是已经停了吧?!”
王华看看手表,做恍然大悟状:
“怪不得总下不来,其实我刚才也想到了,这不是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吗?”
我丧气地向楼梯处望一望,说:
“咱们要下十五层楼吗?”
也不知是因为学校的课程太过劳累与伤身,还是因为我们真的老了,身体一直在走下坡路,同学们的身体从考上大学的那一天起,全部直线下降。一千米的体能测试,我们和大一的新生一起测,有很多人只跑了一圈的,老师看看手上的计时器,仍然说:
“快跑,只剩下二百米了。”
这让人心中不由得愤懑,很多的好汉不满旁边女生的嘘声,想要再接再厉地跑完,但也实在是气喘如牛,全部都败下阵来。
我和王华小声地往楼下走,听到楼下有人咚咚地跑上来,走近看时,原来是栗子敏,看到是我们,栗子敏非常地高兴,大声地对我说:
“舒涵,把班里的钥匙给我,我去拿编织框。”
我怔了一下,从腰里拿出钥匙给他,问:
“拿编织框做什么?你今晚要编吗?别编了,我也没有动呢。”
“我不编,”栗子敏摇摇头,“我是拿赵妲的,她今天晚上要编。”
我和王华走出安全出口,看见赵妲靓丽的身影在灯光地照射下拉得好长。王华羡慕地迎上去说:
“赵妲,你几多幸福啊,有人帮你跑上跑下地拿东西。”
赵妲笑了笑,对我们说:
“今天不加班吗?”
“不加班了,怎么说我也不再加班了,这哪儿是人能干完的活儿啊!”
“什么话啊!你们快点回去吧!”
“好的,那再见。”
回去的路上,王华小声地对我说:
“赵妲是不是在和栗子敏……”王华举起左右手的两个大拇指,放在一起对我坏笑道。
“什么?”
“你和殷丽怎么样了?”
“怎么你们都这么关心这种事情呢?”
“我和你说张舒涵,其实找女朋友真的是不能看外表的。”王华歪着头,小心地看着我说道。
“你这恐怕是冤枉了我了,而且,找朋友到底应该看什么呢?”
“性格啊!人好才是主要的。进了家门就和你吵架,你怎么过日子?”
“我的天啊!”我赞叹道,“王一河是我们宿舍里最成熟的人了,也还没有想到结婚后呢,这女的和男的就是不一样。”
送走王华,我享受着树影摩挲下的女生宿舍门口处难有的安静,才恍然觉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殷丽联系了,抬起头来,天空的星星明亮地眨着眼睛,和前几天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回到宿舍,王一河正在窗台上趴着,见我进来,扭过脸对我说:
“舒涵,明天肯定有大风。”
“这还用得着你说,今天就刮风了,还是沙尘暴呢!”
“你这两天为什么总是气不顺?有人惹你了吗?”
“有人惹我倒是好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看到谁都心烦。”
“那就没事儿,”王一河嗡嗡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以为你就是看了我心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