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终于站在了树林边上,极目望去,只觉天远地阔,心胸为之一畅,万全指着远处的山影说:“那就是荆山。西去十几里就是荆山关,这林子边上就有军营,常常有人到这里打猎,为保险起见,咱们还是连夜赶路,早点离开这里。”
朱挽说:“但凭万大哥安排。”
万全问张丰姐弟:“小娘子和小郎君可走得动?”
“请问今晚要赶多长时间的路才会到安全的地方?”张丰问。
“少说也要走两三个时辰。”万全回答。
“可否先休息两个时辰再走?”张丰问。
“噢,这倒也是个办法,朱兄弟,你怎么说?”
朱挽说:“那就还回林子里去吧,先睡一觉再走。”
于是大家重新回到树林里,深入百十步之后万全停下来说:“就这里吧,不用现往里去了。朱兄弟,你也睡一觉,我替你看着动静。”
朱挽一边铺着蓑衣一边说:“不用,你睡吧,我看着。”
万全说:“朱兄弟不是信不过我吧?”
朱挽一边继续铺着蓑衣一边毫不在意地说:“万大哥这是说哪里话,要是信不过你,在林子里这些天我又哪里敢睡觉,你昨天后半夜值守,这个时候必定困了,我这会儿却还睡不着,这都成习惯了。你快去睡吧,我年轻力壮,少睡一会没什么要紧的。”
万全道:“既如此,我就不和朱兄弟客气了。”说完便在不远处搭起自己的绳床躺上去,这时太阳早已经落下去,树林里光线暗淡,万全在暮色中望着朱挽三人,目光闪烁不定,寻思了好一会才放松身体,闭上眼睛睡了。
张丰躺在布袋里,悄悄伸出一只手拉住朱挽的手说:“辛苦了。”朱挽把她的手包进掌心里,微笑道:“放心睡吧,该起时我会叫你。”
张丰“嗯”了一声,抽出手替旁边的张裕戴上面罩,又把自己的面罩也戴好,便闭上眼睛睡了。
半夜起来赶路,张丰和张裕因为没有睡醒走得磕磕绊绊的,朱挽要扶他们,张丰却坚决地拒绝了,和张裕牵着手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努力地跟上前面的步伐。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张丰抬头看了看夜空,月亮将满未满,应该是月中十三四的,北斗星在脑后,他们正在向南走。“很快就能摆脱危险,过上安定的生活了。”张丰默念,“最后关头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还好,除了遇上一个熊瞎子之外,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黎明时到了山的入口,万全便辞别他们向东去了,朱挽则带着张丰张裕进了山。
在山谷中走了大约一刻钟,朱挽便下令休息,张裕听见后,连“累”字都顾不上说一个,便甩了背包坐到地上,朱挽把背包放在张丰脚边说:“你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上去看看。”
朱挽爬到小山顶上瞭望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张丰拿着水囊和一块煮熟的肉爬上山顶,朱挽说:“你上来做什么?我过会儿下去吃就行了。”张丰在他身边坐下,把肉和水递给他,问道:“你是在看万全吗?”
朱挽喝了几口水,顺手把手囊递给张丰,看着她笑道:“我看他做什么?”
张丰避开他的目光,塞着水囊的塞子说:“呃,我不知道,我乱猜的。”把水囊放在身边,这才又抬头看着他问:“你在看什么?”
“看万全。看他走没走。”朱挽嚼着肉说。
“他走了。”张丰说。
“嗯,算他聪明。”朱挽咽下口中食物说道。
“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张丰温柔地看着他说。
朱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防备他?”
张丰用手背揉了揉被他摸过的脸颊,微讪道:“你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再猜不出来不是笨蛋吗。”
朱挽笑,“我没说以前你就知道。你怎么看出他不怀好意的?”
“我没看出他不怀好意,我只是觉得他不像好人。”
“怎么不像好人啦?他做什么坏事了吗?”朱挽不解地问。
“那倒没有,可我总觉得他眼神不正,始终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好感。”张丰偏头看向朱挽,“他想干什么?你是怎么看出他不怀好意的?”
“他大概想图财害命,可是却一直没敢下手,我也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的。”
“多亏有你。”张丰给了朱挽一个大大的笑脸。
朱挽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停止了咀嚼,呆呆地看了她数息才回过神来,忽然觉得口渴,眼睛扫到放在张丰另一边的水囊,伸手去拿,胳膊不小心挨到她的后背,便好像被粘上似的动不了了,张丰红了脸,拿过水囊拔开塞子递到他面前,可朱挽的手却好像傻了似的忘记了收回来,直接就圈着张丰肩膀跟着她的手一起兜过来去接手囊,待发现不对,嘿嘿讪笑两声拎着水囊把手臂收回,往嘴里猛灌了两口水,眼睛亮晶晶地瞅向张丰,见她并没有恼,便嘻笑道:“良人。”
张丰嗔了他一眼,站起身瞅了眼远去的万全说:“他走远了,我们下去吧。”
朱挽站起来瞭望了一番说:“好。”
走了将近一天一夜的路,张丰的腿都累酸了,上山的时候还好,下山的时候腿就软得打颤,朱挽看见她一副飘飘摇摇的样子,便揽住她的腰要扶她下来,张丰怕张裕看到了又有话说,就不肯让他扶,不想一个没走好就一个屁墩摔到地上,朱挽不由分说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到山下,张丰低声道谢,然后快步从他身边走开,只望张裕没注意到。
朱挽嘴角上翘,笑意忍都忍不住,只觉得疲惫顿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慢悠悠地跟在张丰后面欣赏着她的慌乱,心里却很想冲上去把她抱进怀里。
张丰尽量若无其事地走向张裕,准备在他旧话重提时再次给他一个模糊的答案,就说一家人不避嫌疑互相照顾是应该的,不过到了近前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张裕已经睡着了。
张裕枕在被卷上,脸上带着几道脏手擦出来的汗迹,油乎乎的手里松松地捏着一块咬了一口的兔肉,因为枕得太高,正打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小呼噜,张丰跪在他身边,拿过他手里的肉顺手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又轻轻抬起他的头把行李移开,然后端详着他犹显稚气的脸,抚了抚他的眉毛,笑了笑,这才靠着被卷坐下来休息。
朱挽靠在另一个被卷上看着张丰,绚烂的晨光照在她的身上,朦胧了她的疲惫,也在她的旧衣上染上了霞光,让她显得那么光彩照人,看着看着,朱挽的心便痒起来,忍不住伸臂握住张丰的指尖。
张丰的脸红了红,装作去看张裕,把头扭到另一边。朱挽便放心地她的手整个包进掌中,心满意足地摊开手脚枕着被卷看天上云卷云舒,飞鸟振翅。
休息了约摸半个时辰,张丰叫醒张裕,三人又继续赶路,将近午时看到一条小河,朱挽便决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原本打算挖个窑洞过夜的,不料这里的山石头太多,根本就不适合挖窑洞,难以下锹不说,好容易掏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