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会记得牢牢的,不会再忘了。”
张丰笑笑,“你不必这样,我们正好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朱挽摇摇头。
“吃饭吧,我给你带了一些粥来。”张丰把陶罐递给他,罐子里插着筷子。
朱挽接过陶罐,用筷子搅了几下后,就仰起着喝起来,片刻间就喝完了,根本没用筷子,张丰眼睛睁得大大的,样子有点点呆,朱挽说:“看什么看,难道我的吃相比要饭的还难看?”
“呃——,你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去盛些来。”张丰无意和他讨论谁吃相更难看的问题。
“不用了,这就差不多了。哎,你不是在西市讨饭吗,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把头发卖了,买了几样工具在这里烧陶,你没发现我是光头吗?”张丰指了指自己的头巾。
“呃,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
张丰不再说什么,准备拿上空罐子走人,见装水的陶罐里竟然还剩了半罐水,不禁问:“你没有清理伤口吗?”
朱挽说:“好容易止血,清理它干什么。”
张丰皱眉,“这么大热的天,你连清洗一下都不肯,会发炎的。你等一下,我去拿水来。”
“就这样吧,别折腾了。”
张丰没理他,径自从洞口爬出去。他呆在这里,自已总要担着干系,伤好了他自然不会久留,可如果伤势恶化走不了,自己也不能把他赶出去,为了早日送走这个麻烦,即使他自己不在意,她也不能让他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报答
朱挽懒懒的靠在墙壁上,原本已经淡去的记忆经过这番提醒,再次清晰起来。当初那个惶恐不安的小乞丐在自己的调侃之下,平静地表示愿意报答自己,当时自己是那么不屑,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被她救了。
朱挽笑了笑,这也没什么难以接受,认真说起来,游侠的处境又比乞丐强多少?还不是一样居无定所,一样缺吃少穿,所不同的不过是乞丐常常为求生忍辱,而游侠却总是为意气拼命。
张丰出了密室,到卫生间摘下“浴桶”到河边提水,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当作饭桌用的土台上放着一大碗粥,便走过去低头吸了一口,冷热正好,于是放下水罐站在那里把粥吃完,把碗一起捎上往河边去。
半路上,碰见洗碗回来的张裕,张丰见他神色有些不对,正要问,张裕凑上来对她说:“姐,我刚才看见昨晚那两个人了?”
“在哪里?”张丰也紧张起来,密室的出入口她还没封呢!
“在河对面,往村子的方向去了。”张裕向左后方指了指。
“哦。没事,你拾柴去吧,不用担心。”张丰松了一口气,既然在河对面,看来是不会再来了。
张丰打了水送进密室,对朱挽说:“你擦一下身吧,把脏衣服也换一下,这两件是裕儿的衣服,虽然短却很肥,你暂时穿一下吧,你的衣服我马上帮你洗出来,半天就能干了。”
“麻烦你了。”朱挽说。
张丰退出来,心想也不知他到底伤得怎么样,要不要去西市买点药回来,这时裕儿正拐过山角,张丰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叫住他,——等下看看再说吧。
张裕走后,张丰也开始工作,她今天要经陶胚挂釉。倒了半盆水,撒进粘土搅匀,然后加入石灰……石灰!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张丰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里的情节:一个当兵的小子在江湖游医的手上买了一包伤药,一个郎中看了之后告诉他那不过是在瓦片上焙过的石灰粉,当兵的大呼上当,非常气愤地骂游医是骗子,郎中却说那游医也不算骗人,因为那东西确实能够止血。她当时觉得非常惊奇,还上网搜了搜,才知道石灰竟然是一味中药,不仅可以外用,还可以内服,不过具体用法她却不记得了。
不然就用这个试试吧!虽然不太保险,却胜在简单方便,去西市买药的话,既耽误工夫又要花钱还不说,家里放着一个被追捕的家伙她也不放心让裕儿一个人在家,而家喜家安如果这个时候来陪裕儿,那就更让人不放心了。
不过还得问问朱挽的意见,如果他觉得不靠谱,不肯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丰走到卫生间门口,仰着头向上面问道:“朱挽,你洗好了没有?”
上面没有立刻回答,顿了一下才听朱挽说:“洗好了,衣服在洞口外面。”
对于张丰对他的称呼,朱挽有些接受不了,原先称公子,虽然不伦不类的,但总归是尊称,现在不用尊称也就算了,好歹叫声大哥总是应该的吧?居然直呼其名!
“哦,知道了。”张却对朱挽的郁闷一无所觉,“哎,我听人说焙过的垩粉能止血,我这里正好有垩粉,你要不要试一试?”
上面静了一下,然后就听朱挽说:“那就试试吧。”
“哦,你等一下。”
张丰生着火,在陶片上放了一些石灰粉烤了一会,也不知道需要怎样的火候,只能估摸着来,焙好之后用碗盛着来到密室门口。
朱挽伸手来接,张丰问:“哎,朱挽,你伤在什么地方?”
“背上。”
“哦。那,我帮你包扎吧?”
“不用,你一个女儿家,不方便,我自己来吧。”
“背上不要紧,我帮你吧,你自己才不方便。”张丰说完钻进密室,只是背上而已,她可以帮忙。
朱挽有些窘,不过主要并不是因为张丰是女孩,张丰瘦瘦小小又光着头的样子,实在不容易让人想到男女之防,朱挽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太不合体。
张丰看见他短袖短腿像个倭寇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她让朱挽背转身,就着洞口的光线查看他的伤势,就见一条长长的伤口趴在他的背上,显得很狰狞,伤口的深浅她辨别不出,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了,可伤口周围却很脏,显然朱挽擦身的时候避过了那里。
“你等一下,我去拿些凉开水来,先把伤口清洗一下再上药包扎。”张丰说完返身钻出去了。
“唉——,算了吧,”朱挽说,见张丰根本不理他,便放低了声音嘟囔道:“真麻烦,一个叫花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讲究。”
张丰很快就回来了,跪在朱挽身后用一块干净的旧布蘸了水仔细地擦洗伤口上的污血,朱挽虽然有准备,仍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吧?我在水里放了点盐,这样虽然比较疼,伤口却不容易发炎,你忍忍啊。”
张丰语气虽然轻柔,其中却没有任何安抚和同情的意思,朱挽心想这小叫花子可真狠。
“哎,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事情?”朱挽问。
“你管我。”张丰毫不客气的说。
“呵呵,你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啊?”朱挽忍着痛笑道。
“自然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张丰哼道,“难不成还有人只报恩不报仇的?”
朱挽笑了,“恩怨分明,好!”
“好什么好,你老实点吧,俯低点,我要上药了。”张丰拿起石灰粉的时候有点犹豫,总觉得有点儿戏的意思,不禁问:“这个药我只是听说,却从来没试过,你真的要用吗?”
“没事,用吧。”朱挽心想,偏方嘛,试试何妨。他身上没什么钱,他也不敢指望不久前还在要饭的人能拿出闲钱来给他买药,虽然没听说过垩粉能治伤,但以她那个谨慎劲,没把握的话只怕也不会让他用,让人郁闷的是,她对自己伤那么重视,对自己的人却没什么尊敬之意。
“哦。”张丰应着,很快把石灰粉撒了他一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卷旧布条把作品缠上。
“哎,你到底惹了谁,被人追杀成这样?”张丰忍不住问道。
“扶风府的司仓参军蔡棋栽赃陷害,使无辜之人蒙冤而死,我去刺杀他,被他府上鹰犬杀伤。”朱挽语气中有着激愤。
张丰劝道:“天下不平事多了,管也管不过来,你还是多顾着自己点吧,不要枉送了性命才是。”
“我们游侠图的就是快意恩仇,若我能够像你一样受得委曲,我也不会做游侠了。”朱挽不以为然。
“你和那个被陷害的人有什么关系?”她猜就算游侠也不会无缘无故打抱不平的。
“我和他家长子有意气之交。”朱挽说。
张丰想:果然。又想,能让这样的人欠自己一个人情,就是冒点风险也值了。
替朱挽包扎好伤口,张丰走到通风口那里,琢磨着要在那开一个大点的洞,这样送个饭递个水的就不用总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