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晚蓦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呻吟,同一时刻,惊雷震破虚空,电闪雷鸣,一瞬亮如万千华光笼聚,东陵陌猛烈地挺身,然后一下子将东陵晚压倒在床榻之上。“哈……”
“!”
冷心岩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叫喊出声。他仿佛如梦如醒,顾不得大雨未歇,转身飞奔而去。
“什么人!”东陵陌惊觉,起身之时,却早已没有任何人的声息。他微微蹙眉,缓缓从东陵陌的身体里退出来,抚摸着东陵晚阖着的双眸。
有黏腻的液体从东陵晚的身下蜿蜒流淌,混着丝丝猩红。东陵晚睁开眼睛,双颊被□染红,尚未退去那美丽的色泽。
“怎么了?”哑声问道,东陵晚漾着浅浅的笑意,枕在东陵陌的臂弯上,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峰,“哥,你不高兴了?”
心头一动,东陵陌展颜,俯身贴住东陵晚的身体,只是把头高高仰着,好让东陵晚能够看清他的唇语:“没事。晚儿,让我抱紧你。”
“哥有心事?”捻住一缕东陵陌散落下来的长发绕在指间,东陵晚将身子缩了缩,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若是连我也要隐瞒,哥,便不用说了。”
明知是以退为进,东陵陌还是心甘情愿地回答:“什么都瞒不过你,晚儿,我累了。”
东陵晚浑身一震,半晌无言。
苦笑着,东陵陌将脸埋入东陵晚的胸膛,吮吸着那令他着迷沉沦甚至背负逆伦罪恶的味道,他没有再说下去。内心的纠结已是深不可解,可是纯洁无瑕的美玉,并不该沾染这些俗事。静默地聆听着心脏的悸动,东陵陌摇摆的心意,一分分沉静下来。
“哥……我爱你。”无神地睁大眼睛,泪水无法克制地滚落下来,东陵晚的指尖深深地掐入东陵陌的后背,像是要留下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作为证明,喃喃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东陵晚嘶哑的声音隐然带着决绝,“我爱你……”
玉无瑕,尘不染,知逸无踪东陵晚。可是,早在为东陵陌敞开身体的那一刻起,东陵晚便已是满身尘埃。
雨,越下越大。
冰冷淋漓的雨水让冷心岩浑身湿透,却洗刷不了他内心的绝望与痛苦,挣扎于嫉妒与被背叛的深渊,他茫然四顾,支离破碎的记忆,只拼接出全然的黑暗。
“为什么……”
挚友,爱恋,人伦,罪恶。交织出一张令人窒息的网,让冷心岩几乎忍不住拔出匕首,冰冷的锋利抵住自己的咽喉,狂乱的思绪,疼痛将理智撕扯成碎片,一点点深入,殷红的鲜血被雨水流离。
“呜……”
眼前一片混沌,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冷心岩陷入魔魇,匕首一分一毫割入血脉,他却浑然不觉,只觉仿佛天昏地暗,魂魄离散。
“住手!”
蓦然一声清喝,破开了天地浑然的迷障,冷心岩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手中的匕首铮然落地,“啊……”哑声回应,他努力稳住身形,却已然辨不清来人的身影。
“王爷,”耳边的低语轻柔,从那人身上发出的异香有着安定心神的作用,泠泠的铃声即使在雨中也分外清晰,“王爷,殊玉先送您回去。”
冷心岩猛然抓住殊玉的手腕,冷得浑身打颤,他忍住不断袭击而来的晕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也知道他们的事。”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确定。殊玉默然片刻,望着眼前全然失去理智的少年,不由叹息。天潢贵胄,却逃不开人间的喜乐悲欢,情劫落处,无人可逃,无人可解。
“知道。一直都知道。”
殊玉突然杀气凛然,一掌将冷心岩击倒在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漠地开口:“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王爷。”
“我,不应该……”顺着殊玉的话说下去,冷心岩痴痴地笑起来,“不应该……出现……”
“对,不应该出现,不应该存在。”殊玉托起冷心岩的下颔,与他对视着,重复。
“我……不应该……”
“殊玉,心岩,你们在做什么?”
骤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让殊玉的神色刹那柔和下来,双手顺势落下扶住冷心岩逐渐瘫软的身子。“大公子,王爷他……”
东陵陌从东陵晚处离开,正巧看到了在雨中纠结的两人,心中蔓延开的寒意,他走上前去,看见茫然失神的冷心岩,神色异常的殊玉,以及,被雨水洗得程亮的匕首。“你们在做什么?”
“东陵陌。”
冷心岩低声念着这个熟稔的名字,挣扎起身,他瞪视着东陵陌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无数景象从眼前掠过。是东陵府前那个清俊的身影;是湖心亭里弹着蒹葭的少年;是聆之楼里一夜欢歌的笑颜;是赧然接过同心结的回眸……
种种美好,辗转糅合,只变幻成那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美丽胴体,艳丽如斯,罪孽深重,却是永远无法超脱的劫数。
“哈哈哈……东陵陌!”
冷心岩再也承受不住,喉头一阵腥甜,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便陷入全然绝望的黑暗之中……
☆、二十二
“吾皇万岁,天佑大冕,皇后娘娘诞下两位皇子,陛下洪福齐天。”
出生之时,正宫嫡子,无比的尊荣,只是……
“启禀皇上,东宫乃社稷之本,如今皇子双生,皇上宜早作定夺,以为天下之幸。”
并蒂双生,如同镜像。只是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纵然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命运却在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已经殊途。
记忆中母后的脸,温柔却不温暖。母仪天下的女人,心中除了她的君父,也只有江山社稷。
“为什么你要出生,为什么要与你的哥哥一同存在?太子只有一个,这世上与他相若的人,不允许存在。”
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比你晚看见这天下片刻,而后你将高高在上万人景仰,而我,不被希望存在。
被炉火烙红的发簪,眉间传来的刺痛,如同梦魇般日日夜夜烧灼着。皇后高贵的面容恍惚遥远,这是母亲,那个生下这生命的人。她是世上最爱我的人,却也是最恨我存在的人。
“心岩,你记住,你只是冷心岩。你不能够和你的哥哥争,你是不需要存在的,让你存在的理由,只是为了你的哥哥,你永远不能和他争。”
血,殷红,顺着额间的灼痛,缓缓淌落。
“母后在你的眉心留下印记,有了这个印记,你不再和你的哥哥一模一样。你一生都不能洗去这个印记,这是你,为臣为仆的印记。”
眉心的一点朱砂,也是这一世的黥印。
“你是为了大冕而活,为了你哥哥,你连死也不能犹豫,这是你可以继续存在的理由,你是多余的,想要得到你的价值,你永远,要臣服在你哥哥的荣光之下。”
太子,登基大典。先皇驾崩的场景,已经想不起来了,年少的王者一步步走上高台,祭告天地,君临天下。远远望去,那张脸在镜中出现过无数次,只是,只是镜中的那张脸,有着眉心的印记。
云泥相隔。身份贵重的皇子,在这寂寥的宫殿里,也不过如鬼魅般荒芜而冷清。
“朕,册你为瑜王,愿你勤勉求进,他日成为朕之臂膀。”
会成为你的臂膀,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再被忽视不再被遗忘。天下将要铭记我的名字,每个人都要记得,大冕聆华年间,瑜王,冷心岩!
“嗯。”
睁开眼睛,被往事掩埋得昏昏沉沉的脑子也逐渐清明起来。冷心岩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原本沉重的身体一下子轻松许多,压抑着胸口的郁闷也似乎散去不少。“呼。”
“醒了?”
冷心岩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崩了起来,那声音于他如同刀割,他勉强压抑着心头翻涌而起的酸楚与怒意,慢慢半坐起身,看见东陵陌坐在床沿上,平静温和,一如平常。“要不要喝点水?”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冷心岩点了点头,无言地看着东陵陌转身倒水,又细心地吹凉,再捧到自己面前,如果不是那时看到的景象,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兄长。
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