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先问问你们学校领导吧,如果他们点名说你教学过硬,就要你,愿意为你说话,我想也行。”
吴雁南听了姨夫的指点迷津,虽然心里并不觉得会柳暗花明,但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回到家里,先拨了申建文的电话,申建文一听是他,就说:“吴雁南,你考得怎么样啊?”
“第三名,比前两名少一两分。”
“是这样啊,那有些麻烦啊。”
“所以我打电话,想请申老师——”
“这样吧,你好好准备说课,我们也来争取一下。”
挂了电话,吴雁南并不觉得轻松,而是感到申建文的话里比往日多了一份敷衍。他又拨了秦弘一的电话,秦弘一也在家里,吴雁南跟他说明了情况,秦弘一只说不好办不好办哪。
“你还是到他家里看看吧,老在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梅思月见吴雁南挂了电话,建议道。
“是啊,我现在就去秦校长那吧。”
“把钱带上。”
“带多少?”
“我也说不上,五千?”
“好,就五千。”
吴雁南揣好了钱,骑上车径直跑到秦弘一的门前,敲了门。
“你来了?”秦弘一打开门,见是吴雁南,略一惊讶,让他进去了。
“秦老师,我——”吴雁南坐下后,欲言又止,满脸是羞愧的颜色。是啊,人家给你安排了一个岗位,眼看你就要把它丢了,还有什么脸面来找人家呢?
“你别急,不是还有一轮说课吗?”秦弘一给他倒了一杯矿泉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可是,我如果考不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啊,家里没房子,妻子没工作,我在西湖中学呆了几年也是白呆了。”
“也不能这么说啊,到哪儿不是工作?再说你在城关这几年,至少懂了不少高中教学的经验啊。”秦弘一还在安慰他,仿佛他的淘汰已既成事实了一般。
“唉。”吴雁南只好叹气,心想高中教学经验回到石河哪有用武之地啊。
“从你们出去考察开始,上面就在研究怎么办,但研究来研究去,竟一点权也不放给我们学校。同事这么长时间,把你们全留下来才好呢,可是我们实在说不上话啊。你不知道,为这招聘的事,也得罪人啊,像薛大勇老师,没给安排岗位,还吵到办公室来,差一点没指着我秦弘一的鼻子骂娘呢。可是他上头总共就给西湖中学这么十个名额啊,从今天公布的分数来看,原借调的怕是只能留下两三个了。还有徐光文,这天天到县政府吵,县政府也不敢得罪他,已答应让他进西湖中学了。别的科没够,语文倒比先前预计的要多一个人了。”
吴雁南想起自己找托的事,又一阵惭愧。
“那秦老师,你看有没有办法,帮帮我吧,这个——”他掏出了装钱的信封,放在桌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吴雁南,你听我说,别说我秦弘一没这个能力,就是有,我也不能拿你一分钱啊,快装起来。”秦弘一把钱朝吴雁南的口袋里塞。
“我——”
“听我的吧,回去好好准备说课,如果我们能帮上忙不用说的,但据说评课的都是临时从外地请来的,我们也接触不到啊。”
吴雁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秦弘一的话等于是把路堵死了,他无泪又欲哭地站着。
“去吧,只要有一点办法,我秦弘一不维护你们吗?”
还能说什么呢,赖是赖不到人家那儿了,吴雁南就又揣了钱,别了秦弘一回家了。到家以后,他像遭遇了大失败一样,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梅思月小心地探询着丈夫的心事,待明白一切之后,就建议丈夫再给姨夫打电话,吴雁南也不起来,也不打电话,梅思月就自己把电话拨了。
“姨夫叫你明早带五千块钱跟他一块去金主任家。”梅思月放了电话之后说。
吴雁南只在心里应了一声,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补课已经结束,田爱学白天给了他一千多元补课费,他起夜的时候,把钱摸出来,放在梅思月的枕头边。房间里没有灯光,课桌高高的形成一个蠢笨的大床,屋顶矮矮的显得空前的压抑。奇奇已经睡着了,梅思月在硬硬的桌面上翻着身子,吴雁南走进来,站在桌边呆了一会,说:“宝贝,对不起。”
“别这么说,我从不怪你。”梅思月说。
“外面下雨了。”
“你睡吧。”
“不,你先睡,我要看看书,只说从高一课本里临时抽取说课的课题,课本这几年更新得快,我得把有些陌生的课文看一看啊。”
“好,你也别看得太久,雁南,不要放弃啊。”梅思月说着,竟哭了起来。这个女人,陪着丈夫担心吊胆顽强拼搏了这么多天,却却看不到一丝曙光,但她依然在把美好的憧憬送给丈夫。
“明天就带五千块钱太少了吧,姨夫是不是按以前的老做法了,我们多带些吧?”吴雁南说。
“带多少呢,钱都押在河下呢,家里只有六七千元。”
“那就都带着,你凑够八千块钱装在信封里,行不行就这样了,我也累了。”
“你累了就睡吧,天蹋不下来。”
六
也不知雨是一夜没停,还是天亮刚下,反正积水又侵向门前了,吴雁南起床后,垒好一个新的“三峡大坝”,就骑上摩托车去了姨妈家,带上姨夫,去县政府了。
姨夫凭着依稀的记忆,找到了金明在县政府附近的家。进了宽敞的客厅,吴雁南的心里比外面的雨天还阴暗。他也不知道怎么寒暄了,只听得姨夫和金明的对话。
“结果怎么样?”金主任问。
“他是第三,比第一名差2分,比第二名差1分。”
“第三名,那不太好办啊。”
“你们这怎么报过名还可以改呢?听说那两个老师都是第二天报名结束以后加上去的。”
“哦?”
“不过现在说这些我们知道也没用了,金主任看能不能给他想想办法啊,你看他是来城关后成的家,老家农村的父母就两间小房子,回去都没处安身啊。”
“那原单位呢?”
“现在哪还有单位解决房子的?乡里租房子也不方便啊。”
“可是你是第三名,唉,评课的都是从外地临时请的,不好说啊。”
姨夫一个劲地想要让金明给个承诺,金明一个劲婉转地往外推。最后,金明看了几次手表,姨夫只好说:“看来,金主任还要上班,我们也不多打扰了。”姨夫说完先出去了。
吴雁南站起来,把袋里的信封掏出来,放在茶几上。
“金主任,不,您和我姨夫是老朋友,那我就该叫你一声金叔叔,就拜托你了。”吴雁南带着哭腔说。
“你别这样,这样不好,我和你姨夫是什么关系,怎么能这样呢?”金明说。
但吴雁南已钻进雨地里了,他骑上摩托车追上了姨夫,两人顶着大雨回了家。
没停歇的大雨已在院子里涨起来了,上面漂着肮脏的秽物和蛆虫,水正往房间里冲撞呢。吴雁南把摩托车停在水里,又把大坝加高加固了一点,才进到屋里,把刚才的情况说给妻子听。
“我听说香烧在前面才灵验呢,我有种预感,他不会帮忙的,一是你们送钱太晚,二是姨夫不该告诉他又跟艾县长说了,你说,如果他跟教育局的人吩咐这么档子事,人家会怎么说他呀?”梅思月说。
“怎么说呢,希望能有奇迹吧,我的生活中缺的就是奇迹这东西,也许这大雨要把它带来了呢。”吴雁南强笑着说。
但是奇迹没有发生,第二天走进说课室的吴雁南,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发挥,六个评课人给出的分数就是41分。当他走上讲台的那一刻,他真想跪在六人面前,向他们说出自己的悲哀。但是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坐在旁边,这让他摇尾乞怜的想法都无以实现。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从第一个字开始,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课稿再说一遍。虽然他不是那种激情四射的人,心中的压力也不容许他太过张扬,但他仍然自信说得还行。说完了,六个评委交换了一下意见,其中一个人就在纪录簿上写下了他看到的那个分数。
“前面那两个人得多少分啊?”吴雁南知道自己是西湖中学语文岗位第三个入场的,前面是文化课第一和第二的何红与金成龙。
“别管别人的。”那评委语气平淡地说。
“让我看看吧。”吴雁南几乎是哭着叫道。
那人就不情愿地把记分簿朝他推了推,吴雁南看得分明,何红41分,金成龙41分,他的头一晕,趴在桌子上,失去了知觉。
当然,大家不会让这种昏厥持续过长的时间,只需要在脸上拍打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