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在家里呆不住,就又跑到西湖中学。他已经发现,几十个借调老师已经把西湖中学搅得乱糟糟的了。是啊,每个人都在关注着自己的命运,他们没有权利制定或者改动政策,他们只好牢骚只好骂娘,逢人便诉说内心的委屈和不公,尤其是83届师大毕业生刘家乐,黑瘦的脸膛因为噩耗的传来已经变成霜打的茄子了。谈起经验,他可是二十多年的老高三把关教师了,但说到考试,他那快五十岁的头脑和年轻人恐怕难有一博。但也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呗,贡献再大,谁让你是借调的呢。
但不久,大家的注意力就从文件上转移了。人就是这样,没有必要在既定事实面前讨价还价,那就放弃对既定事实的关心,而把重心移到更切身的利益上来。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地打听各学校安排的岗位数目,打听西湖中学的领导会把这些岗位设给哪些学科。
天快黑了的时候,有消息传出来了,说全城关这次要招调一百名老师,一中二十人,二中十人,西湖中学十人,职高十五人,城关初中三十人,城关小学十五人。又说,西湖中学也定好了岗位,但究竟是哪些学科哪些数目,还没有公布。
吴雁南不敢在学校里和别人瞎吵吵了,他看见西湖中学定好岗位的消息一出来,借调老师就渐渐没了踪影,他也赶紧往家跑。到屋以后,奇奇就要扑过来,他却没像往常一样蹲身抱自己的女儿。他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大家都关心的那件事。
奇奇受了冷落,委屈地哭了,梅思月赶紧抱起来哄着。吴雁南无奈地看了妻女一眼,狠狠心扭了头,抓起电话,就朝申建文家里拨去。
但电话占线,他就又拨,还占线,他连续拨了七八次,万幸,终于通了,他急急慌慌地说:“申老师,我们学校岗位设了吗?”
“谁?吴雁南啊。”申建文听完问题之后说。
“是我,申老师。”吴雁南急急地说。
“设了,你别急,语文组设两个名额,除徐老师直调外,另一个就是给你的。”
“好,谢谢老师啊。”吴雁南等申建文挂了电话后,就放了听筒,但还不放心,就又拨了秦弘一家的电话。校长夫人说他还没回来吃饭,他只好又朝办公室打,也是占了好久的线才接通。
“秦老师——”吴雁南叫道。
“哦,吴老师啊,你有什么事?”
你说我有什么事,吴雁南听了秦弘一漫不经心的话,简直想开骂,但嘴上却说:“我们学校岗位定了吗?”
“这个,你问申校长吧,不过,你放心看书吧,别想得太多。”
虽然秦弘一没有直接回答他,但他已经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意思了,心也就稍微往下放了放。再看妻女,都睁着大眼睛望他呢。
“对不起,”他蹲在奇奇的面前,带着哭腔说,“爸爸心里好乱的。”
“没事,你忙你的,学校怎么说啊?”梅思月说。
“说语文组设有两个名额。”
“那好呢。”
“也不见得,如果别人都报这里的岗位,竞争对手就多了。”
“那希望没有人来报。”
“没人来报?那岂不是笑话?这西湖中学也算得上一块肥肉了,哪个人不想独吞呀。再说了,没人来报名也不行,文件上规定,报名数达不到岗位数的三倍,岗位就要被取消。”
“那就找你们石河中学的老师来报啊,反正他们没教过高中,专业课考试肯定不如你。”
“可是,报考高中教师必须得有高中教师资格证,石河中学的老师怎么会想到办个高中资历格证放家里啊?”
“哦,这样啊。”
夫妻俩正说着,这时电话响了,吴雁南接过一听,是陈浩波。
“雁南,你在干嘛?”
“我还能干嘛,发愁呗。”
“我们准备去报考城关初中呢。”
“是嘛,那你什么时候来?”
“明天报名开始,我们明天去。”
“有件事,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你说。”
“你报考申请批了没有?”
“批了。”
“你给我也写一份,让钱主任签个字,我没时间回去呢。”
“你真老土,现在教育组撤了,钱主任调富农中学当中心校校长了,要叫钱校长。”
“那就找钱校长签字吧。”
“行。”
“明天到城关给我打电话。”
“好的,你看能不能给我们找点资料,还有高中课本,操,怎么全都考高中一年级的内容,我们哪里看过啊。”
“这没问题,来到我给你找。”
这算又解决了一件事,现在,吴雁南最最担心的就是报名了。但在他还没有找到有效方法之时,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把精力集中在《新世纪教师素养》上。我们的十年辛劳的园丁,现在为自己的命运和前程,要守住自己耕耘了五年的阵地,挑灯夜读了。
二
晚上睡得很迟,但早上依然醒得很早,也许从此以后的十来天里,将夜夜无法入眠了。吴雁南觉得头有点晕,就擦了点风油精,然后捧着书本蹲在学校的院子里时而出声时而默念地看起来。梅思月听说丈夫头痛,就到药店买了好几种安神补脑的药来,催促着丈夫服用。吴雁南就抓起那瓶脑力静,一仰脖子,灌下了一小半。
但头仍然昏沉沉的,看书的效率特差,他索性一手提了书一手掏出手机,拨了陈浩波的。
“喂,浩波,到哪了?”
“在车上呢,雁南,钱主任到县里开会去了,我们只从中心校盖了几个空白印章的信纸来。我们现在先去报名,晚上去你那吧。”
“好,你给我留意一下西湖中学语文教师岗位报名的情况吧。”
“好的。”
答应了吴雁南的陈浩波,一天之内打来四五次电话,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内容:“几乎没人来报名,西湖中学的语文现在报名人数还是零。”
吴雁南心里好受了些,也许,这正是他所希望的,无论如何,他不想让大家都一窝蜂地把名字填进西湖中学里来。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陈浩波来了,吴雁南给老乡叶家宝打了电话,把他叫过来陪陈浩波一起吃饭。
“浩波,就你一个来报名吗?”叶家宝刚坐下就问。
“谁说?七八个人都在旅社住着呢。上午在车上,还看到富农中学也来了不少老师呢。”陈浩波说。
“是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焉有不来之理?”叶家宝说。
“这回教育局报名费也可以赚一大把了。”陈浩波说。
“是啊,一个人二百二,不知有多少人来报名呢。”吴雁南忧心地说。
“来多少人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威胁,我们都没有高中教师资格证啊。”陈浩波说。
“你们没有是不错,但有资格证的人也多啊,河下中学、湖东中学几所完中的高中教师还少啊?他们可是生力军,没有压力,肯定会比我们考得好。”叶家宝说。
“唉,你说压力呢,我昨晚一夜没睡好,今早起来头晕。”吴雁南说。
“那你书看得怎么样啊?”叶家宝问。
“不怎么样,你呢?”
“看什么呀,这边为名额的事刚操完心。”
“二中给你美术名额了?”
“请客吃饭了,还不给,那也太不讲人情味了吧,何况我在二中干得也不差,这是有目共睹的。现在所有学校都出来了,具体岗位和招聘方法教育局贴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