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办法,只好等天晴,可是雨季里,哪一天会是天晴呢?这不,只到了中午,老天就没再让夫妻俩闲着,雨又瓢泼一般往下倒了。吴雁南检查了一下他门前的大坝,没出现什么异常,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望着门外可天倒下的雨柱,再加上早上从电视里看到的天气预报,他就知道,今天的雨水一时排不出去,必然会淹没他的这个横门而立的伟大作品。
“怎么办呀?”梅思月显然也和她的丈夫一样担心。
“不怕,”吴雁南安慰妻子道,“下小些的时候,我还去弄点沙子来。”
雨稍稍下小点的时候,吴雁南果然又搬回来一些沙包,垒在已建好的坝顶上,算加高了一点防洪墙。他看着水渐渐涨了上来,秽物浮了上来,蛆虫漂了上来,他的心里一边是恶心一边是放心。魔鬼,来吧,我有办法把你降服。
但这种想法实在来得过早了,梅思月在身后惊叫起来。
“快,墙角进水了。”
吴雁南回头一看,可不是,门前有大坝护着,可墙脚下没办法啊,那水又蛇一样往室内爬了。吴雁南赶紧拿了拖把和水桶,专门侍候着那水,进来一点,他蘸起一点,把水拧在桶里。
“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其他的房间都被水泡了一遍,这间房子迟早也会被淹的。”
“那怎么办呢?”
“我想还是先搬出去吧,这雨季一来就是十几天不见得会停呢。”
“搬到哪,天晴再找房子吧。”吴雁南以为妻子是要在校外租房。
“不是再租房子,姨妈家地方大,把东西搬到他那儿吧。”
梅思月这话使吴雁南茅塞顿开,他赶紧让梅思月给姨妈打电话。姨妈一听也急了,说那怎么得了,住那地方不被淹坏,也会被糟蹋坏,赶紧回来吧。
雨停停下下,教室早已起了一尺多深的水,学生便在雨空子里跑得差不多了。石德厚不用上课,站在雨水里陪着还呆在教室里的三五个学生望着天空发呆。吴雁南先去跟石德厚说了让他过来帮忙的意思,就跑到大路上等出租车了。这时候没有哪个司机还愿意在外面挣命,话又说回头,这样暴雨的天气,也没有愿意在外面呆着让司机来挣自己钞票的人。吴雁南等了好久才等到那么一辆,司机听是要搬东西,就说:“三十块钱。”吴雁南往路的两端一望,除了空中的雨线和地上的雨水,什么也没有,只好点头说:“行。”
吴雁南坐上副驾驶,面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趟进了雨水里,终于在门前停下。雨也稍小了些,石德厚和两个男生已经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电器和衣服被褥什么的先搬到车上,梅思月抱了奇奇坐进去,吴雁南叮嘱石德厚看一下门,回头再帮忙,就又坐上副驾驶,车又顺着他的手指开向了姨妈的家门。
吴雁南把东西搬进姨妈家里,又把梅思月母女留在那儿,给了司机三十元钱,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好一段时间没用拖把蘸水,水已开始在地面上起了薄薄一层了。石德厚等人也不知他要怎么收拾,焦急又不知所措地等着他。吴雁南进了屋,指挥几个人搬了十几张长课桌进来,在屋子的一边收拾一片空地,把课桌码好,几个人把床垫先抬起竖在桌面上,然后他开始飞快地拆床架了。这是他结婚时最值钱的家当,但经过几次搬迁,已然没有以前那么牢固,他三下五除二,把床架拆成一根一根的木头,都码在课桌上。再是桌头柜,再是老板椅、茶几,再是一些零七碎八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往课桌上堆。确信地上不再有什么会被大水淹没的时候,他才放松了绷得紧紧的神经。
“这回没事了。”石德厚等两个学生走后,放心地说。
“没事了。”吴雁南喘着气。
“今年抗洪,你算是走在第一线了。”石德厚看着这位落魄的同事,想活跃一下气氛。
“见笑了。”吴雁南说,也不抬头。
“大水退下去就好了。”
“见笑了。”
“等天晴让校长把下水道修一下,老是这样不行的,你没法住,我们也没法上课呢。”
“见笑。”
石德厚见吴雁南似乎有些不对劲,谈话连半点投机也说不上,就只好搭讪着闲扯了几句,也走了。
地上已经起了一层二寸来厚的水,吴雁南一点也不想把它们朝门外打发,他知道扫尽前面的,后面的还会接踵而至。他把眼睛紧盯着门外,他知道今天直到夜里是不会住雨的了。他的目光又从天空慢慢移到地下,落在拦门的沙袋上,那是自己亲手修建的三峡工程,但他此刻却想一脚把它踹开。
这时候,石德厚打了电话来,说最近几天都有大雨,他下午已给学生放了假,忘了对吴雁南说。他刚才给田爱学打电话想起了这事,就再打个电话说一下。吴雁南说无所谓,这样的天气,好多事想都不愿想了,不上课好呀,正好没心情。
第四十四章 用心良苦
一
雨季灰暗着许多人的心情,持续了半个月,七月中旬,天气预报才传来天晴的消息。只是雨过天晴,难免高温,但高温也无所谓,总比天天泡在雨里强,人马上都要发霉了。而且,天一晴,还有一件事是西湖中学不得不提上日程的。
果然,一天上午从西湖中学校办室来了电话,说话的是李延年主任:“吴老师吗,哦,你把身份证带着,今明两天来办公室登记。”
“干吗?”吴雁南问。
“买机票。”
“哦,那好,哎,刘主任,今年去哪啊?”
“泰山、大连、南京。”
“那就先飞泰山喽?”
“也不是,去时坐车,从大连返南京时坐飞机。”
“哦,是这样啊。”
身份证是现成的,不必准备,装兜里就行了。吴雁南跟梅思月说了情况,就骑上摩托车奔西湖中学去了。
办公楼前自行车、摩托车停了许多辆,楼道里上上下下许多人,吴雁南一眼看到了石德厚,石德厚先叫了他:“吴老师,双飞改单飞了!”
“单飞也是飞啊。”吴雁南还是很高兴地说。
李延年很忙,在他的办公室里,每个椅子上都坐着人,大家谈笑风生,等着李延年一个一个仔细地登记自己的姓名与身份证号码。
轮到吴雁南的时候,李延年特意抬了头,望着吴雁南的眼睛,小声却又清晰地说道:“你别忙着回去,等我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
吴雁南点了点头,也没好问什么事,就坐在椅子上等着。
人一批批来了,又一批批走了,吴雁南一个一个地和他们打着招呼,觉得约有好几十人了,再加上在他之前来登记的,真的将是一支浩浩荡荡的旅游大军了。他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心想,这后面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呢,便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吴老师,等急了吧,你先到数学组看看石德厚老师在不在,好吗?”
“哦?”吴雁南望着李延年,这一次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疑问。
“你就说是我叫你去找他的,叫他和你一块等我一会。还有几个人来了我就给你们电话,不来,我也只等到十一点半,好不好?”李延年带着商量语气说。
“好的。”吴雁南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到了数学组,空荡荡的几间房子里果然坐着石德厚,坐在破电脑前,玩蜘蛛纸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