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强 > > 别看我的脸 > 第42部分

第42部分(2 / 2)

我转身又走,昏鸦又哎一声。

“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是谁。”

我愣愣地看着他,说:“你知道?”

他说:“知道。”

我觉得很奇怪,他是第一个说他知道我是谁的人,我很想撩开他的头发看看他的耳朵。我想那是一对什么样的耳朵呢?是不是跟薄胎瓷一样通明透亮?要不怎么那么灵?我一开口他就知道我是谁?我的声音不是变了吗?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变了,变得毛毛的厚厚的,就像一块又粗又破的毛毡子似的,他倒听得出来?

《别看我的脸》第四十章(4)

我正在愕然,他又说,“要不你到襄阳去看看吧,弄不好能碰到她的。”我说:“谁?能碰到谁?”他说:“你说谁?刚才你为谁跟我打架?”我说:“真的假的?”他说:“我说是这样说了,去不去由你。”

我又皱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天色暗下来,他旁边一根灯柱上的灯突然亮了。满城的灯都陆陆续续地亮了。

那天晚上我就离开了新集,去了襄阳。襄阳不大,但也不小,我在那里转了好多天,我觉得我转遍了它的角角落落,但没有碰到余小惠。我并不感到怎么失望。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我甚至担心真碰到了她。真碰到她怎么办呢?我有什么能力帮她呢?再说她也不见得还能认出我来,就算她有昏鸦那样的耳朵,把我认出来了,她也不会理我的,她本来就有些讨厌我了,我又是这么一副鬼样子,她怎么还会理我呢?可是她一个人跑到哪儿去了呢?她还吸毒吗?她靠什么生活?唱歌?她还能唱歌吗?不唱歌她还能干什么呢?做鸡?想来想去,她只能是做鸡了,可就是做鸡也是一只三十多岁的老鸡了呀……这样的事真是不能去想,想着想着,我就像看见了她似的:露着大半个乳房,呆板着脸,无精打采地在街头揽客,玩一玩吧?她说,老板,玩一玩好吗?街头的灯光很清冷也很昏昧,男人冷冷地斜眼看着她,她把胸前的衣服再往下扯一扯,胸脯几乎全露出来了,灯光像闪亮的灰屑一样扑在她胸脯上,她装出一脸媚笑,摇晃着胸脯,又摇晃着一条多肉的腿,求人家说,玩一玩吧,老板啊,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玩了你就知道的……

这样一想,真让人心寒。

离开襄阳后,我又去了樊城,后来又去了荆州,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转着。我在这些城市里都留心寻找余小惠,晚上我就在那些娱乐场所门口晃来晃去(每个城市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在旁边的街头上遛跶,希望能碰到她。尽管我怕见到她,但我还是想见到她,虽然我帮不了她什么,可我会把她带回南城,把她交给她弟弟余冬。我会强行把她带回南城,她认我也罢,不认我也罢,骂我也罢踢我也罢,我一定要带她走。余冬这个有奶就是娘的东西,那回不是见他在给洪广义当车夫吗?总还有千把两千块钱一个月的吧,总还是可以照顾他姐姐的吧?

可是我连余小惠的影子都没见到。

我就这样转回了南城。南城又竖起了许多高大而沉重的楼房。到处都是亮闪闪的玻璃和玻璃的反光。我眯着眼睛看着这些刺眼的冷冰冰的光亮,却不想再走了。我觉得我巳经厌倦了,也死心了。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哪个城市都一样。

《别看我的脸》第四十一章(1)

我在广场旁边看见了洪广义。当时我傻愣愣地站在那儿,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朝对面望着。马路中间的灌木带上竖着漆成绿色的铁丝网篱,我就是透过网篱看见洪广义的,洪广义站在对面广场翻修工地上,头上戴上着一顶桔红色安全帽。阳光白晃晃的,在他的帽檐下压着一圈阴影,我只能看清他颧骨以下的半张脸。

我凭那半张脸就认出了那是洪广义。我背着蛇皮袋,慢慢地撇到路口上,过街绿灯已经亮了,我跟着许多人一道走过斑马线,来到马路对面。我越走越慢。他背对着我跟几个人在那儿指手划脚。我还听见他在嗬嗬地笑。我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他身边跟着几个跟他一样戴桔红色安全帽的人。我没有看见他的保镖,旁边是一些正在干活的民工,他们手上都拿着锹和镐,还有一把镐锄躺在那儿闲着。这回我一点都不犹豫,我把蛇皮袋放在地上,将那把镐锄拿起来,锄把上粘着干泥,我顺手捡了一角破地砖嘎嘎地刮着,刮得非常粗励非常响亮。

一个民工粗声寡气地喊起来,“那个叫花子,你拿我们的东西干什么?”我没理他,民工的声音更大,“叫花子!你拿我们的镐锄干什么?”

洪广义扭头往这儿看了看,我已经把镐锄举起来了。见我拿着镐锄向他冲过去,他显得很吃惊。我说:“洪广义,还我的钱!”他撒腿就跑。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十步,他在前面跑,我举着镐锄在后面追。他身边那几个人跟着我们跑着,旁边干活的民工直起腰看着。我们在工地上绕来绕去,最后有人往我脚下放了根毛竹条把我绊倒了。我趴在地上看着这个放毛竹条的人。我看见他居然是刘昆。

我看见瘦高个刘昆已经变成了大胖子刘昆。

那几个跟着瞎跑的人说:“这是谁呀?”

洪广义说:“一个叫花子,天知道他妈的是谁。”

我说:“我是徐阳啊,洪广义你还我的钱哪,我求你还我的钱还不行吗?”

洪广义笑道:“你们看看,他还冒充徐阳,这不是想钱想疯了吗?”

他叫刘昆把我赶走。刘昆答应一声,一边将那把镐锄扔得远远的,拍拍手,一把扯住我的领子,说:“嘿,走吧你!”我在刘昆手上挣扎着,走了两步,又扭着脖子四处看,大声叫着:“余冬!余冬!”他们都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我是突然想起余冬的,余冬不是在给洪广义开车吗?可他人呢?我连喊几声也没把余冬喊出来。我连余冬的影子都没看见。洪广义厉声说:“刘昆,还不快把他弄走?”我便对洪广义说:“洪广义,你最好把我弄死,否则总有一天,我会弄死你!”刘昆说:“别说了,走吧。”我一把捞起我的蛇皮袋,刘昆还揪住我的衣领不放,走出广场工地,刘昆才松开手,突然对我说:“我知道你是谁。”我没吭声,也没看他,低着头走。过了一会儿,刘昆又开口了,他轻声说:“徐总。”他叫得我一愣。我没想到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叫我。我问他:“刚才当着洪广义的面,你怎么不说我是谁呢?”他说:“我怎么能说呢?我挣了他的钱呢。”我弄不清他是真是假,是好意还是恶意。我瞥见旁边有一条窄窄的小巷子,便往巷子里一缩,一摇一晃地跑掉了。刘昆说:“哎哎哎,你跑什么呢?”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拼命地跑,跑着跑着回头看了看,刘昆站在那儿没动,一堵墙似的。我又继续跑,虽然摇晃得很厉害,但却跑得飞快。

我就那样跑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

后来刘昆说他一直在找我。那天我背着蛇皮袋在中山路天桥上歇脚的时候,刘昆把我找到了。刘昆从桥上经过时,桥面发出了沉郁的响声。他看见了我,在我面前站住了,他已经胖得像一座山一样了。他又叫我徐总。他说:“徐总,是你吧?我总算把你找到了。”我没吭声,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他用脚尖拨拨我的蛇皮袋,袋子里的瓶子发出了响声。“唉,捡垃圾呀?”过一会儿,他又说,“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知道你是徐总,我一直在找你,我有事情给你做,你做不做呢?”我还是没有吭声。刘昆笑笑,又说:“如果做的话,你就跟我走吧,怎么说也比捡垃圾强啊。”

我用眼角瞟着刘昆,看见刘昆巳经在下桥了,用铁板焊成的台阶被踩出了沉重的哐咚声。我想了想,咬咬牙,没顾我的蛇皮袋,哐咚哐咚地追了上去,跟在他后面走。我说:“刘昆你别这么尊重我,别叫我徐总,你戏弄我干什么呢?”刘昆说:“怎么说我戏弄你?我不是戏弄你,不叫你徐总,我叫你什么呢?”我说:“长毛。”刘昆笑一笑说:“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叫你长毛吧。”

刘昆问我愿不愿意给他画画?我想了想,问他画什么画?刘昆说就像他看过的那一幅,他还举着它在街上走过。他说:“你应该记得的,对吗?”我点点头说:“怎么不记得?记得。”刘昆笑笑说:“那次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接他的话,等着他往下说。刘昆说:“如果你愿意画,人我会给你找。”我说:“画谁呢?”刘昆摇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找模特儿吧,找到谁就是谁。”我又问他要画多少?是不是只画一幅?刘昆说:“我有那么多包厢,每个包厢要挂两幅,够你画一阵子的了。”

我想了一会儿,说:“是洪广义的主意吧?”刘昆点点头。我说:“既然这样,我每幅要五百,而且要现钱。”刘昆苦着脸说:“太多了吧徐总?”我说:“跟你说了别叫我徐总,我一个叫花子,想要的就是钱。”

《别看我的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