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换岫臀仕Р焕В窖哿亮恋乜醋盼遥拖窀霭适碌男∨⑺频模∫⊥匪担骸澳闼祮~。”我说:“你看我是不是个烂货?”她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她的眼皮已经在开始打褶了,双层眼皮变成了三层眼皮,后来又变成了四层眼皮,我就不说了。我真讲了一个故事,我不会讲故事,我说从前有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显然知道这个故事,但她没说,只是笑了笑。
我还在继续讲下去。我看着她的眼皮完全耷拉下去了,看着她睡着了,看着她鼻尖上睡出了一粒粒小汗珠,便一个人在那儿不出声地笑着。我闻着她的汗香气,笑得非常开心。外面的风声和浪声更大了,哗哗地呼啸着,从毡包上掠过去。我在心里充满感激地说,这个叫红树林的地方真不错,这个毡包真不错。
…
《别看我的脸》第二十七章(1)
…
我看见忧愁从李晓梅脸上消失了,看见她一天比一天高兴起来了,明媚起来了。消瘦停止了,脸也圆了,胳膊也圆了,浅褐的皮肤上又泛着细腻动人的光泽。我甚至还能从她身上闻到了类似阳光的气息。她的话也多了。她有那么多话要跟我说,偎在我身边,用一种令人感动的口吻和语调,说她小时候的事,说她上学的事,从小学一直说到初中高中。我觉得我已经认识了她爷爷奶奶,认识了她父母和她的弟弟,还有那条老是跟猪抢食的大花狗。她说大花狗是一条没尾巴的狗,她叫它秃尾巴。她说秃尾巴还是狗崽子的时候,尾巴就被她爷爷用柴刀砍掉了,她们那里作兴这样,说秃尾巴狗厉害。她爷爷是前年死的,秃尾巴有义,流着眼泪哀哀地叫了几天。我还认识了她几个老师,她小学时有一个老师叫瓦片子,她们见他的头发老是梳得一边倒,就背地里叫他瓦片子。她说你不知道,真是括亮括亮的瓦片子呀。她上初中时有个女老师叫伊桂花,人长得很漂亮,有两条乌油油大辫子,普通话说得很标准,她很喜欢她,所以她的语文学得好。她说到了高中就不行了,那个叫油嘴滑舌的赵秃子自己都错字连篇,看女同学时一脸邪相,跟公狗一样叫人害怕。我问她你怕不怕?她说怕唦。她爸爸会编竹篮竹箕,逢圩就会挑到镇上去卖,不是他爸爸她书都读不起,她读中学就在那个镇上,但读到高二还是读不下去了;她妈妈的糍粑做得最好,又糍又糯,比她奶奶做得好,可她奶奶就是不服气……
她家在村东头,门口有一条早年修的机耕道,道旁有一条小河。河边密密麻麻的都是灌木丛和草竹。她说:“你知道什么叫草竹吗?”她竖起小指头比划给我看,“就这么一点粗唦,小的比这还细,春天发笋时,拔些笋回来炒干辣椒,你晓得有几好吃唦!”小河里有虾子,一只只都是透明的,活蹦乱跳的,她弟弟会砍些水爆棘,用草绳子捆成一小捆,扔几小捆在水里,第二天一早提起来,下边用个捞箕接着,捞箕里便蹦着许多虾子,亮闪闪的一片呢。她奶奶就拿一只碗装着虾子,放些豆豉,搁在饭上蒸给他们吃。她说:“要是你去的话,我就叫我弟弟给你搞虾子吃。”她不但要给我搞虾子吃,还要叫她爸爸上山去挖竹鼠,叫她妈妈把竹鼠烧起胶来,叫她做水酒,做糍粑,做熏肉,泡干笋,泡野山菇,还要杀鸡,用野山菇炖鸡,她说她家的鸡是在屋后山上吃虫子的,炖出来的汤是又酽又黄的,不晓得有几补人嘞……她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拿给我吃。我说你想累死你妈妈?她说:“不会唦,她要是看见你不晓得有几高兴,还会嫌累?我也不会闲着唦,我会帮忙的唦!”
我答应她过年时跟她回去。我已经很向往那个小山村了。我做梦都梦见它了。她便掐着指头算日子,她焦急地说:“呀,现在才是夏天,还有大半年嘞。”我问她有几年没回去了?她说:“年年过年都要回去的唦,可是今年不一样唦,你不晓得人家的心思,人家今年要带你回去唦!”我逗她说:“这有什么不一样呢?”她噘噘嘴说:“不一样唦,你去了一村人都会来看的唦,都会说晓梅带了老公回来唦。”话一出口她便发现上了当,红着脸瞪我一眼说:“你套人家唦,我不跟你说了!”但没过一会儿,她又忘了,她说:“回去你不要穿得这么好唦,朴素一些唦,最好别说你是老总唦。”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怕吓到人唦。”我不由得笑起来。她说:“真的嘞,山里的女孩子出来,带个老总回去,是会吓到人唦。”我说:“那随你就是了,到时候我就说我是个摆小摊子的,穿一件破夹克。”她说:“你又逗人家唦,故意搞得那么寒酸,你搞得那么寒酸人家也没面子唦。”我说:“要面子我就是老总。”她又把嘴噘起来。她的嘴噘起来像一朵小喇叭花似的。她噘着小喇叭花似的嘴说:“没正经唦!”
她开始准备回家过年的东西,给奶奶买了个毛绒帽子和一件羊毛背心,给爸爸买了一件加厚的夹克衫,给妈妈买的是一件春秋衫和两套棉毛内衣裤。她说:“你不晓得我妈里面穿得有几破烂。”她给弟弟买的是牛仔裤和皮鞋。我笑她买的都是便宜货。她一边歪着脸在光膀子上蹭汗一边说:“只要便宜货唦。”她又买了两瓶酒。她说酒不要紧,放不坏的,其它的东西到时候再买。我问她准备带多少东西回去?她就盯着我,盯了半天,说:“人家要带你回去唦,就说是你买的唦,你一大包东西拿回去,几好看唦?我家里人脸上也有光唦。”我问她那为什么不买高档一点的呢?她说:“只要这样的唦,再说你也不要搞得你像个很有钱的样子唦,别人会说你摆阔唦。”我说:“那我怎么办?有钱不好,穷酸也不好。”她说:“你当自己是个一般人唦,一般人就行了唦。”她跑上跑下,面孔红红的,腮帮上挂着几粒汗珠,一副满心欢喜又认真实在的样子。看着她这副样子我什么都忘了,也跟她一样希望日子过得快一些,好带着她准备的廉价礼品跟她回家过年,去看看她的小山村,去看看她奶奶,她的父母和兄弟,看看那条有虾子的小河,去吃她弟弟搞的虾子,吃糍粑,吃熏肉,吃野山菇炖鸡……我问她秃尾巴凶不凶?会不会咬人?她骄傲地说:“不凶还叫秃尾巴?”我说要是它咬我怎么办?她嘻嘻地笑道:“它敢咬你?它再凶也不敢咬你唦,给它一个胆子它也不敢。它通人性唦,它知道你是谁唦,知道咬了你它就活不成唦,到时候你看就是,它巴结你都巴结不赢。”我被她说得哈哈笑。她满面娇嗔,说:“你得意忘形唦。”我就把她揽过来吻她。她轻得如一根草丝,我一带她就软软地过来了。
…
《别看我的脸》第二十七章(2)
…
我心里充满了感激,我不知道怎样来表达我的感激。我学她的口气说:“你真是我的宝唦。”她说:“你学人家说话唦!”
她的眼睛热辣辣的,用力抱住我,像藤似地缠在我身上。她的身体也是热辣辣的。她把舌尖伸给我。她的舌尖像饴糖。从她的舌尖开始,她妖起来了。她很会妖。我说不出她哪儿妖,但又觉得她哪儿都妖。不仅仅是眉眼和神情,也不仅仅是嘴和身子,她妖起来就像一个没有骨头的人,却又充满了韧性。她连皮肤和汗毛都是妖的。她目光迷离,妖得又自然又彻底。妖是一种从娘胎里生来的本事吧?过去冯丽曾说这个妖那个妖,可她哪里知道,真正妖的是这个湘西妹子李晓梅。
…
《别看我的脸》第二十八章(1)
…
我跟李晓梅好了,这在绿岛成了一件很轰动的事情。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一个很张扬的人,但我也不会鬼鬼祟祟。这件事也一样,我没想要瞒谁,就是想瞒也瞒不住,我瞒得了一个瞒不了两个。况且人人都有一双眼睛,我怎么躲得过这些眼睛呢?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在背后议论说,怪不得徐总老婆要打阿梅,原来是真的呀,徐总跟老婆离婚就是因为阿梅呀!他们接着又替我惋惜,说徐总他不知道阿梅做过鸡吗?怎么会为一只鸡跟老婆离婚呢?他们当李晓梅的面什么也不说,可是只要李晓梅一走,他们便窃窃私语,说鸡就是鸡呀,你看她多妖?
如果这些议论仅限于绿岛还没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整个南城。绿岛是什么地方呢?绿岛就是南城,南城社会中的哪个阶层哪一类人没来过绿岛?假如南城是一条河,绿岛就是一个又深又阔的河湾,这个河湾里的事怎么瞒得过河里的鱼呢。南城许多人都知道我在到处寻找一只叫阿梅的鸡,都知道我跟老婆离了婚,为的就是要娶这个阿梅,娶一只鸡。这件事情就像风一样传遍了南城。他们刻薄地说,这个阿梅到底是一只怎样的鸡呢?徐阳没吃错药吧?既然离了婚,南城的姑娘还不是尽他挑尽他拣吗?会娶一只鸡?莫非她是一只金鸡?
如此看来,我在南城的确不是一个等闲之辈,我可以像选美一样选南城的姑娘,因此我要娶李晓梅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是一种极不明智的行为。他们还说徐阳不会随随便便要一只鸡吧?他坐在绿岛,应该尝了不少鸡吧?是尝来尝去尝到了一只很特别的吧?那个阿梅到底怎么特别呢?她是不是长了花呢,--那儿长了花?要不他怎么下这么大的决心呢?他也是个人物呀,鸡是什么?过了多少人的手啊!
有一天洪广义也为这事来找我。
洪广义刚躲债回来。他躲债很绝,煞有介事地在老板桌上留一张字条,说自己其实是个身患绝症的人,辛辛苦苦地撑到今天实在不容易,现在他不想撑了,他太累了。他叫大家别找他,他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死。其实他的钱已经堆得像山一样螅耍伤芸耷钏得磺献乓写畈换埂K庖皇职研矶嗳硕枷呕盗耍懈芯猛吹ノ坏娜硕蓟谱帕常裎尥凡杂谎酱φ宜仁窃诟浇囊皆赫遥值蕉杉俅寤蛐菹猩阶遥幼旁谥鼙叱鞘姓遥缓笫峭系胶=翘煅模钡奖呓竽:貌蝗菀状幽抢锾值揭坏憧诜纾晃逊渌频赜档侥辖家桓鑫氯蒲喝ァ<谌绕谔诘某刈永锱葑牛妓闪艘豢诖笃此膊桓椅仕玫氖悄闹志ⅲ桓腋崆枷肭凑皇亲约旱模灰嘶乖诰托惶煨坏兀湍芙淮チ恕S谑谴蠹叶级自诔刈颖呱希敕缴璺ò参克八肟悖胁≈尾。虮鹣胝恕K龀鲆桓备屑さ难铀担热荒忝钦饷垂匦奈遥俏揖驮俪乓怀虐伞1咚当咚芰艿赝刈由吓溃蠹乙笄诘亟幼潘阉侠础?br />
他不再嗬嗬嗬地爆笑了。我发现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固定的表情特征,总是在不断变化,他的笑声或表情都是根据实际需要而定的,比如现在他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连笑都是蔫蔫的,有气无力的,像一片被暴晒过几天的菜叶子似的。
他蔫蔫地笑着说:“唉,欠债的日子不好过呀,想死都死不成,难哪。”
他把我叫到茶楼里。每回他要跟我谈什么,都喜欢在茶楼里。他看着我说:“徐阳你气色不错,有什么喜事吧?”他这么一说我知道他大约要跟我谈什么了,我笑了笑,没说话。他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阿梅吧?”我又笑笑,说:“你也听说了?有些话说得很难听是吧?”他不置可否,问我是不是真喜欢她?我点点头。他也点点头。他说:“我理解你,阿梅那女孩是讨人喜欢。”他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我说:“谢谢你。”他叹口气说:“你先别说谢,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开这个口。”我问他想说什么?他缓缓摇着头说:“算了,我还是不说吧。”我说:“有话就说吧,是不是要劝我呢?”他又叹气,说:“真不好开口啊,我怎么好劝你呢?可不说吧这事又关系到绿岛的生意,说吧你又在兴头上,扫你的兴不说,你还不见得听得进去。不过既然你说破了,--你也知道,外面有些话说得难听,又是堕落又是嫖客,南城人的嘴一惯不好,本来也用不着跟他们计较,可你不计较吧,绿岛怎么办?连总经理都是嫖客,来绿岛玩的人还不都是嫖客?这种名声一出去,还不跟苍蝇一样满世界飞?还有谁敢踏进这个门呢?绿岛不要关门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都还要在这个社会上混的,谁愿意背个嫖客的名声呢?”
我心里很生气,冷着脸笑笑,说:“什么嫖客,我本来不就是个流氓吗?”洪广义撇着嘴摇头,说:“这你就搞错了,所谓娱乐业,骨子里的事只能心照不宣的,面子上却一定要正经,这是最要紧的。表面上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女娼,这说起来难听,其实就是我们的生意经啊。你名声不好人家不敢来,你没有那点骨子里的东西人家懒得来。我们赚的是什么钱?这两样缺一不可呀。当然,我是说过要用你的名声,但我只是利用了人家对你过去的印象,而且又花钱给你彻底翻过来了,一反一正才出效果,现在还有人说你流氓吗?现在你是青年企业家,政协委员,人怕出名猪怕壮啊,稍有不慎难以收拾啊,所以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吧。”我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我说:“刚才我说的是气话,其实这事我也想过了,也查了这两天的营业额,确实是落下去了,实在不行只有一条路。”洪广义说:“什么路?”我说:“辞职吧。”洪广义感叹说:“难得,阿梅真有福气,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你在绿岛的利益一年是近百万哪,这笔账你没算过吧?你算算你划不划得来?再说你现在辞职撤股,我一时也抽不出钱来给你,你也知道,我背了一身债,你真要那样做的话,我只好再背上你的债了。”
…
《别看我的脸》第二十八章(2)
…
我咽了一口唾沫。我不好说他故意压住我的钱,我觉得他有恩于我,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他歪着嘴露出一脸苦笑,又叹道:“我是虱多不痒债多不穷啊。”
我也苦笑。我说:“那我怎么办呢?”
他摇摇头说:“别的话我就不好说了。”
他再也不谈这事了,把话题转到一些别的事情上,比如客房部要赶紧换智能锁,安全卫生检查过关了没有?没有的话要抓紧,哪怕多出点血,也千万不能让人家下单子,否则就完了,没戏唱了,你一停别人就火了,别人火了你再想火就难了;包厢里最好要怎么装饰一下,这你是内行……好像他并没有干预我的私生活,而是自始至终都在跟我谈经营方面的事情。
李晓梅对我说:“我还是走吧,走了干净些。”我问她走到哪里去?她说:“难听唦。我不回来就好了,就不会撞到他们嘴上了,他们的嘴几臭唦!”
她不是聋子,她的耳朵灵得很。她哪里都灵。人家说了些什么她全听见了,就算没听见也看见了,没看见也猜到了。她的肉似乎被刀子剮掉了,刚刚才浑圆起来的脸庞又瘦下去了,忧愁又像灰尘一样蒙在了她脸上。我说像灰尘一点都不假,尤其是她强颜欢笑的时候,我就觉得那笑容被灰尘盖住了,灰蒙蒙的。我轻轻地抹她的脸,想给她把灰尘抹掉。我真以为那是灰尘。但抹着抹着我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灰尘,而是厚厚的一抹忧愁。
她终于还是走了。其实我已经预感到她会走,她很少到我那里去了,不但去得少,还又开始躲着我,有时候见了我便低下头匆匆地走掉。旁边有人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看着我,我叫她她也装着没听见,头也不回。她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呈现出在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菜黄色,神情中除了忧愁之外,又渐渐地有了一些沉重,让人觉得她挑着重担或背负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