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素雁随她走出田埂,两人牵著单车慢步在宁静的乡间小路。
「温爷爷和温奶奶一定很生气吧!」
「生气是一定会的,所以我才打算在外面多逗留一些时日再回大。」温楚跨上脚踏车,等展素雁自动侧身坐上後座,才踩动车子。「等他们气消了,就不会计较我的行为了。幸好我没有出走的前科,哈哈哈。」
展素雁其实觉得她常抱怨的短发,清清爽爽满好看的。「一样上贵族学校,贵校的校风又比我们严苛,怎麽你却是无忧无虑的?」据她所知,温楚也是贵族学校的基本班底,从高中部附设的国小一路往上读,不是吗?
「以语法来比喻呢,你不妨说我这人想的永远是现在进行式,小雁是那种会将未来式和过去式一并用上的人,所以说我的日子简单得有点无聊,小雁的则是复杂得令人头疼。」敏捷地连续拐过路中央的碎石头,徐徐清风拂得人心旷神怡。
未来式、现在式与过去式……她得好好想一想。展素雁心不在焉地压住随风飘扬的裙摆,脸上闪烁的仍是那股扭拧人心的轻愁。
「楚楚,你来参加哥的婚礼好吗?」莫名地,她需要她的支撑,温楚纯净的笑容能安抚她的心。
「当然好啊!」铃铃铃,温楚调皮地一路捺车铃自娱,一面愉快的向田中央的农人们打招呼。「哇,小雁,你看那边有人在放羊耶!好可怕,树上吊著一只死猫,那些羊怎麽吃得下去……」沿途叽叽喳喳,温楚迳自又叫又嚷,活像刚飞出牢笼的小鸟,充分享受偷来的美妙时光。
展素雁被她快乐的笑声感染。回云林以来,头一次不带烦忧的,她认真观望云林的好风好景,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天空这麽地蓝、阳光这麽地亮、树木这麽地青翠。精神一舒爽,不可思议的,连躁人的热风也徐徐沁凉了。
第三章
啊!妈妈遗留给她的珍珠耳环!
走出芳香怡人的盟洗室,才要转向宴会厅,温楚的珍珠耳坠突然脱落,弹了几下後直望走道左端滚去。
碍於穿著湖蓝色小礼服不好伸展手脚,她小碎步心急地盯著珍珠跑,直追到新娘休息室。
象徵性敲了一下门板,温楚即冒失的打开门。这副耳环是她最锺爱、宝贝的,况且这是妈妈留给她的,绝对不能丢了。
「……要我眼睁睁看著你嫁人,我办不到啊!」
本想捡回珠子马上告罪离开,不料门板才开,一名男子失去理智的叫喊惊天动地冲了出来,削去了温楚的勇气。她提著蹦蹦然的心驻足在门口左右思量,经过一番斟酌後,决定有礼的先退到门外等候。
「仁,小声点,我求求你。」新娘含泪沙哑的泣求,连门外的温楚间之也不忍不从,直觉地向左横跨几步,以避掉窃听的嫌疑,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怀著我的孩子嫁给别人,要我怎麽克制自己的情绪?!」惊心动魄的暴吼扯出连串不可告人的内幕,温楚瞠膛目结舌,不敢相信地瞪著雅洁的壁纸眼冒金星。
新娘刚刚叫那人「人」,所以她怀的是别……别人的孩子?!怎麽会这样?
她和司漠哥初见面的匆匆几眼,坦白说是在极度慌乱中扫过,这随便的几眼实在不够深刻到让她描绘出他这个人的外貌。来不及再见他强化印象,是因为他已经打道回府准备迎亲事宜,她和小雁最崇拜的人似乎没缘,除了知道他的脾气有点不可理喻外,她对他的个性了解的并不多。
现在误打误撞听到这种家务事,她该怎麽办?温楚心绪大乱,猛踱起方步来。
「……别怪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司漠答应婚後给予我自由。」新娘含泪的呜呜悲咽断断续缤传入温楚愁转百结的乱绪里,原本神游已远的人已经不太有余力注意到其他,若不是「展司漠」这名字被提起,她的注意力也不会重新凝结。
「真的,你信我好不好?司漠真的不会干涉我们。」
小雁的二哥竟然默许妻子有情人?!甩甩头,希望能甩去这份惊愕,温楚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直叹大人的感情世界难理解。脑子一团浆糊,她纳闷地揉搓太阳穴,准备离开这团迷雾。
「我不信!今天我要把所有的事做个了结……」
男子激愤的吼声越来越清晰,其间夹杂著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之後像台风般疾速飙出房内,将适巧穿过房门的温楚刮倒在地。
脸色煞黑的男子不曾浪费时闲停步质问她任何问题,只一路怒气冲冲转往宴会厅。
「仁……」新娘哭花了脸追至门边,见到愣愣爬起的温楚,如遇救兵般歇斯底里地拉住她的手不放。
「我不是有意……」
「你救救仁,我求求你……求求你……」新娘惶恐地迭声哀求。
「什麽?」温楚被她莫名的求救弄昏了头。
「拜托,我求求你,他们谁都不可以再受伤害了。」她必须阻止仁。
「我……我不知道要怎麽做。」少不更事的温楚实在没有处理三角习题的经验。
「仁要杀司漠,我求求你救救他们两个,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娇弱的新娘伤心过度,急急抽泣数声,气顺不过来,忽然瘫倒在温楚身上。
昏倒了?温楚口瞪口呆,简直吓傻了。
「怎麽了?」刻意迥避的女方家属施施然回转,一见温楚辛苦撑著新娘的狼狈样,忙飞奔了来。
重量一解除,来不及应付多张询问的碎嘴,温楚脸色惨白的想到新娘昏倒前爆出的惊人内幕,小手无措地挥了挥,示意有话等会儿问新娘,即心惊胆跳地朝宴会厅奔去。
新娘说那人要杀新郎倌?小雁家宴请的宾客少说有两千人,多得是政经要人,众目睽睽下行凶,不等於自寻死路?连私下和解的机会也没有。
疾冲至大厅入门处,一见恍筹交错的场面和喧哗人海,温楚完全呆掉了。
老天,冠盖云集,司漠哥到底在哪襄?仅凭模糊的印象想要寻他实在太困难了。仔细环顾堂皇的大厅一眼,温楚冒出一身冷汗,生怕一个闪失就害展司漠命归阴曹。
最令人同情的莫过於那名「爱人结婚,新郎不是我」的痴心男子,他若因而锒铛入狱,不仅好一阵子无法行使公民权,就连亲自迎接自己的孩子来到世上的权利也会被剥夺,到时受害最深的恐怕会是肝肠欲断的新娘子。
「楚楚,怎麽了?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温奶奶向一干好友告罪,将匆匆掠过跟前的孙女抓来,秀雅地抽出绣帕,替左顾右盼的孙女拭去眉心的细珠。
「这孩子很少参加这麽盛大的婚礼,八成是看炫了眼。」温爷爷和蔼地糗道。
「爷爷,你不是说与小雁的父亲很熟吗?那你看过今天的新郎倌罗!」溜来溜去的眼珠子没一刻定得住。看不到……怎麽办?完全看不到……她一百五十九公分的小个头只够格看到一堆黑压压的头颅。
「看过。」楚楚这丫头脸色怎会苍白成这样?温爷爷疑心地探她额头。
温奶奶见孙女浮躁的模样,心生不解。「奇了,你直嚷著要跟来,频说展家千金邀你出席,还贸然造访人家云林的家一个星期,怎会……」
「奶奶,先别问了。」一打定主意,温楚便焦躁地拉了爷爷钻进入享襄,「司漠哥在哪里?」
温爷爷虽不明白孙女焦虑的原因,却被她肃穆且惊恐的神色骇著。「刚才我看到那孩子坐在靠内厅的入门处,脸色很难看。」
「在哪里?」温楚顺著爷爷所指方向看去,来不及听他说话,立刻飞也似地撞开人群,狂奔了去。
老天,她之前根本找错方向了……但愿不会太迟,但愿!噢,为何她的腿这麽短啊!
「这孩子怎麽这般急躁?」温爷爷不放心,尾随孙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