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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宿敌复活后 第72节(2 / 2)

“你这个——”贾斯珀举起拳头就往对方的脸上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一次,他的拳头被轻松接住了。

阿洛扯了扯嘴角,完全没有掩饰嘲讽:“你上次能打倒我,是我希望被打倒在地。但今天我不太想挨揍。”

贾斯珀狠狠挣开他的钳制,声色冰冷:“你不否认?迦涅在这里?!”

“嗯。”阿洛淡然回了一个单音节。

“你这个狗杂种!你以为你是谁,谁允许你——”

阿洛打断他:“扩建家族陵寝,嗯……?”

最后一个音节他拖得很长,带了点鼻音,听上去像在开玩笑,但明确地透出冰冷的怒意。

贾斯珀瞬间语塞。他很快绷起脸:“你在黑礁忙你的。我原本打算再过一阵就告诉你。”

黑发青年似笑非笑的,就像没听到贾斯珀孱弱的辩解:“我应该警告过你,不要想着擅自给她落葬。你既然不打算遵守承诺,那么我也没必要顺着什么狗屁礼节做事。”

“好,是我做得不够地道。但把我妹妹……的遗体偷出来,运到自己的房子里?”念出来只增加了阿洛的行径的骇人听闻程度,贾斯珀倒抽了口气,咒骂了两句,“你疯了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跟我来。你会明白的。”阿洛转身就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可能这一年半都没剪过头发,黑发已经长过肩膀。

他倒是没让头发凌乱披散,反而用一根蓝紫色丝带束起,发梢和缎带尖都垂到后心,随着他的步子一摇一摇。

贾斯珀看着青年高瘦的背影,暴戾的冲动在血管里乱窜。他想掏出身上所有攻击性魔法物品,一口气朝着这该死的背影扔过去。

但即便罕见处在暴怒之中,他也能勉强维持冷静。

最后贾斯珀跟着阿洛穿过空阔的门厅,右转进入大宅右侧。走廊上有的门没关,贾斯珀在门后瞥见精密的魔药和天文仪器,还有许多货架和箱子。

这一侧房间显然全都与魔法研究有关。是沙亚魔法工房的一部分。

墙壁和地板都最近修整过,看起来出入沙亚宅邸的物资都用在了这里。

阿洛直接走到了建筑物最深处。

越往前,两侧的门洞就愈发稀疏。终于,在长廊尽头,一扇明显比其他房间要厚实的白色房门紧闭着,沉默地堵住去路。

阿洛驻足回头,给贾斯珀一个奇异的微笑:“进门之后小心些,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迦涅不会希望兄长断胳膊少腿的。”

贾斯珀不搭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徒手在门板上画了个符号,动作太快,贾斯珀没看清楚。

坚如磐石的白色门板消失了。

“请进。”

贾斯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的直觉又开始发力了,警告他门后有可怕的东西。他没有泄露丝毫的惊骇,冷着脸走进去。

他当即怔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踏入了迦涅在流岩城的卧室。

再仔细看,只是风格极度相似。从墙纸花纹到家具样式,乃至于房间里弥漫的淡雅清香,一切其实都与流岩城的卧房并不完全相同。

相似的是某种本质上的东西——审美偏好,生活习惯,思考方式。

就好像……假如迦涅在这间大宅里拥有房间,并且从头开始挑选陈设,最终就会是现在这样子。

短暂的恍惚过后,贾斯珀不寒而栗。

这间屋子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给人以迦涅还活着的实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由自主朝着四柱大床走了一步,盯着垂落的床幔看。抬手探向半透明的纱幕,他迟疑地停住。

“你在害怕什么?”阿洛嘲笑地问。

贾斯珀绷紧唇线。他不可能亲口承认,但床幔后可能的景象确实让他恐惧。

亲人的死亡是一回事,要直面死者面目全非的样子是另一回事。

阿洛·沙亚的神智绝对称不上正常。正常人会有的顾虑他可能根本想不到。哪怕只过了两天,但离开了那特殊的藤床,迦涅的身体会不会已经……

贾斯珀屏息,拨开了帐子。

床架床垫原本应该在的位置挖空了,放置着一具水晶棺材。

确切说,那更像是一张造型和材质略有些特殊的床榻。

棺材盖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使得棺材主体更像枚纵深可观的巨大贝壳,首尾部分雕刻出海浪形状,朝着内部卷。

迦涅仰卧在松软的垫被上。她的身体保存状况很好,和在流岩城的时候看不出区别。

贾斯珀与阿洛对视。黑发绿眸的魔导师讽刺地抬了一下眉毛,仿佛在说;你以为我会不懂怎么保存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斯珀太阳穴又开始跳了。这次是因为愤怒。

沙亚到底想干什么?!

“你没有权力把她强行带到这里。迦涅是奥西尼家的家主,也是奥西尼家的孩子,长眠的地方只会是龙脊山脉,”他压抑着怒火低声道,他的声音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古怪的同情,“让我带她回家,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阿洛微微笑着反问:“谁说我准备让她‘长眠’在这里了?”

贾斯珀困惑地沉默。

一个不可能的词语骤然浮现脑海。他的脸色变了:“你疯了?”

“不,恰恰相反,我很清醒,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几天感觉那么好了。”阿洛无可奈何地摇头,“贾斯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

“如你所想,我正在准备复活迦涅。”阿洛下巴朝地面点了点。

贝壳般的水晶棺材微微悬浮着,留出了一线空间,下方地板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还没完全成型,但只是一瞥,那些带着邪异意味的符号就让贾斯珀心惊。

“别开玩笑了!”贾斯珀的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他并不习惯高声说话,到了声调高扬处他的嗓子紧绷,随时会破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复活只会招致可怕的结果。你想让她……让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躯壳变成怪物的温床?!不,我不允许!你不能这样亵渎我的妹妹。”

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喃喃地重复:“我不允许,绝对不会。”

“我有把握,需要我演示给你看么?”阿洛没有多余的情绪反应,说着已经往门外走。

贾斯珀并不想跟上去。他不想再听沙亚说哪怕半句胡话。但数分钟后,他走进了一间明显是魔法工房的屋子。

某张长桌上摆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有几只鼠类在吱吱叫着上蹿下跳,似乎因为有人进来异常亢奋。阿洛戴上黑色皮手套,打开笼子上方的盖子,探手就捉了一只短尾巴老鼠出来。

“它的灵魂和精神已经固定在了身体上。状况和她相似。”阿洛淡然宣告,就好像他站在某座魔法学府的课堂上,正在向学徒们演示今天要学习的魔法。

他一只手轻松控制住老鼠,另一只手从旁边的金属盒子里抽出一根银针。细而锐的针尖准确迅速地扎入短尾鼠的身体。

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四脚朝天扑腾的动作逐渐缓慢下来,像是晕乎乎地醉酒了,又仿佛困了。不到半分钟,它便彻底不动了,仰躺的姿态呈现出死亡特有的不自然。

“针上涂了特制的毒药,会让死亡不那么痛苦。”阿洛把短尾鼠的尸体展示到贾斯珀面前,邀请他确认小东西确实已经死了似的。

贾斯珀没有触碰短尾鼠,只眯了眯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鼠身体侧边和腹部某几处毛发稀疏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到许多发红发褐的陈旧伤口,很小,差不多就是针孔的尺寸。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复活魔法的规模和难度,与复活对象本身的神魂规模有关。所以对我手里的这位毛茸茸的小朋友来说,死而复生并不是很困难。”

阿洛的语调依然诙谐轻松,他说着将短尾鼠放到了另一张桌子正中的沙盘上。

那里同样绘制着一个魔法阵,恰好够容纳短尾鼠的尸体。

“那么我们开始吧。”阿洛镇定地说,拿起桌子上的短法杖。

之后数分钟内,贾斯珀亲眼见证了一场死而复生的奇迹。

第82章永夜-4

贾斯珀盯着在笼子里上下跑跳的短尾鼠发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灰扑扑的小东西刚刚饱餐了一顿植物种子和菜叶,正欢快地沿着笼子内部的斜坡来回奔跑,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它还僵死在阿洛掌心。

真的见证沙盘中的魔法阵奏效,贾斯珀并没有丝毫喜悦,心头反而后知后觉地涌上深深的惊骇。

沙亚真的做到了……该死的,他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如果传出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贾斯珀说着就对自己感到恼火,这个问题让他听上去愚蠢极了。

“我恰好拿到了一些珍贵的参考资料。而我向来是个好学生,伊利斯也说我自学能力很强,”阿洛一点都不谦虚地说,他顿了顿又补充,“艾泽,你们的父亲,他留下的东西很有用。”

贾斯珀面无表情:“不论伊利斯有没有清洗我的记忆,对我来说,那个人只是个绝望的疯子。也是他害得我妹妹变成现在这样。”

“你完全不需要把话说那么委婉,”阿洛笑了,“你想说的是,现在我也和艾泽一样成了个绝望的疯子,不是吗?”

贾斯珀没答话。

阿洛往巨大的笼子里一粒粒地丢着葵花籽,看着短尾鼠们东追西跑,声调有些漫不经心:“只要有用,我不在意手段是否完全干净。至少除了这些啮齿动物,我没有伤害任何人。而且我很感谢这些小朋友们的付出,也尽可能让它们活得舒适自在。”

他侧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魔法阵。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刚才并不是我第一次成功。这个小型魔法阵已经非常稳定。从结果来说,复活迦涅只是时间问题,我还要再推敲一下细节。人和鼠毕竟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斯珀忍住揉额角的冲动:“人确实和老鼠不一样。哪怕这群老鼠的壳子里换了个灵魂,你也分不出来。你怎么保证醒过来的会是原来的迦涅?”

“这也是我的最大疑虑,”阿洛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笑意,“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人类身上做最后一轮实验是必要的。”

贾斯珀背后冒出冷汗。他忍住后退的冲动,冷着脸站在原地。

“别这么看着我,即便我想,我也不会拿你做实验。无论你们兄妹关系如何,她都不会容忍我伤害你。”

阿洛惘然沉默了须臾,微微笑着宣告:“所以我会当那个实验品。”

贾斯珀这次终于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

“我会对自己下固定神魂的恶咒,然后布置好触发条件就能启动的复活法阵。我会安排好自己的死法,然后将一切交给事先的努力和运气。

“当然,在对法术非常有自信之前,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阿洛这么说着,一口子将手里的食物全散进了笼子里。等落下去的葵花籽被吃得干干净净,他终于抬眼看向贾斯珀。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阿洛确实和他宣称得一样清醒,眼神坚定而清明。

“所以,如果我用这种方式证明我能让我们都认识的那个迦涅回来,你能接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斯珀闭了闭眼:“没人要你做到这个地步。她……也不会希望你拿命去博一个渺茫的奇迹。”

阿洛维持到现在的轻松表情消失了。他良久不语。

贾斯珀知道他终于成功抢回了一点掌控权。

“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你……或者她,会付出什么代价?”贾斯珀的语气非常温和,这可能是那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以这种和气的口吻和阿洛说话,“你确定那会是迦涅想要的?”

阿洛失色的嘴唇动了动。他一个词都没说出来。

“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而且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她对你那么重要,”贾斯珀的脸上闪过淡淡的嘲讽,并不带恶意,“如果你为她疯狂,那么你就根本不该做很多你做过的事。”

“那不一样,”阿洛的绿眼睛有些冷,声音低而干脆,“我们的矛盾是另一回事。”

贾斯珀一瞬间烦躁极了。他讨厌当局外人。可偏偏因为他缺乏某种名为天赋的东西,他经常在其他人那里读出这种‘你不明白’的潜台词。

“我确实不了解你们两个关系里的许多曲折,但我是迦涅的哥哥,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血亲——哪怕我们并不怎么亲近。”他的嘴角毫无笑意地抽了抽。

贾斯珀并不习惯那么直白地袒露自己,尤其对象还是阿洛·沙亚。但他不得不那么做。

“即便如此,我还是为她那么早离开悲伤,或许还有一点愤怒……很多愤怒。但那是迦涅的选择。她选择牺牲自己,让她的人生结束在那个时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作为她的兄长,我……会尊重她的决断。而不是试图用某种……不自然的、邪恶的、触犯禁忌的方法去推翻她选择的结果。”

阿洛安静地听到这里,贾斯珀连用三个负面形容词形容他的复活计划时,他的头颅终于小幅度而明确地左右摇晃了一下。

像是不可控的下意识反应。

“接受她的死亡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最后我会接受。”说出口的瞬间,贾斯珀才惊觉,这个‘漫长的过程’他确实还没走到头。

公布迦涅的死讯、为她好好落葬原本是他计划中的向前重要一步。

然而,对于贾斯珀这番诚恳的自白,阿洛的回答简单直接:“我接受不了。”

贾斯珀额角剧烈跳了一下。

“没有别的选项的选择?那不叫选择。我接受不了,也不会接受。

“说实话,有时候我恨她为什么要让我当留下的那个。她明知道我多讨厌被束缚、被困住。”

阿洛看向桌子上的小座钟,同样两根时针分针缓慢地绕着同一片表盘旋转,移动方向都不改变,而人们将这称为时间流逝,日月更新。

“你以为我不想夺回自己的人生?但她不回来,我就永远停在那一天,我的人生除了那天容不下别的东西,十个月、十年,更久,你说的‘漫长过程’永远开始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盯着贾斯珀的眼睛,轻声说:“她死在我眼前。”

半拍空白。

“就在几步外,我的面前。”

工房里有片刻令人窒息的寂静。就连短尾鼠都安静下来。

过了良久,贾斯珀终于打破沉寂:“如果失败了呢?”

“你指我对自己的实验?”阿洛又笑起来,好像贾斯珀问了个特别简单、简单到有些侮辱他奥西尼家长子眼界的问题。

贾斯珀瞳仁惊异地扩张。

他骤然意识到,如果已经竭尽全力却仍然无法达成死而复生,哪怕那意味着自己的死亡,那在阿洛·沙亚的心里,那依旧是第二好的结果。

“那不会是她希望看到的。”贾斯珀喃喃。

“我和她都擅长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到对方身上。而且,不满的话,她大可以直接找我算账。”黑发绿眸的魔导师轻声笑,丝毫没有试图掩饰这句调侃里的黑暗底色。

贾斯珀无话可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说实话,奥西尼先生,你也没法阻止我。”阿洛随即有些无赖地点明事实。

贾斯珀那点稀薄的同情……或许还有怜悯立刻消散了。沙亚果然还是沙亚。

在这座破落大宅里,贾斯珀确实没有任何胜算。他能怎么做?离开之后带着奥西尼家的法师们进攻魔导师的住处,或者求助其他古典学派的强者?

绝对不行,千塔城的街道上没有秘密,围攻魔导师的住宅只会成为全城关注的盛大演出。观众还会探究奥西尼家终于和沙亚开战的原因。然后让全玻瑞亚的人都知道迦涅已经死了,而且遗体还被偷运到沙亚家里?

那是最糟糕的局面。

奥西尼家会成为笑柄。他也绝对不能让迦涅成为丑闻的主角。

阿洛·沙亚想要的正是这样进退两难的困境,贾斯珀愤怒地意识到。一旦沙亚先手做出行动,他这边就只能顺着对方想要的方向前进。

偷走迦涅的疯狂举动竟然也是最理性最有效率的算计。

贾斯珀思绪飞转,脸色非常难看,他原本就病恹恹的,全力思索的时候总是看上去随时会晕倒。阿洛也没急着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终于,贾斯珀深吸一口气。

“幽隐教会还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不。”

“那么你应该向帷幕女士祈祷,让祂知道,你祈求祂的许可和帮助。”

阿洛讽刺地噢了一声:“原来你那么虔诚,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贾斯珀不耐地蹙眉:“按照你记忆中得到的信息,还有我和幽隐教会的接触推断,双生女神确实会偶尔注视玻瑞亚。而帷幕女士掌管死的帷幕。那么你要做什么祂迟早都会知道,或许更早之前就知道了。无视祂的意愿无疑会增加失败的几率,敬畏,哪怕只是姿态,那也很重要。”

阿洛没有再急着反驳,双眸若有所思地闪动。

或许因为他的复杂过去,他对于玻瑞亚的信仰始终缺乏真正的敬畏。

“而且她阻止了神话生物的意志祸患玻瑞亚,值得一个奇迹作为奖赏。”

“我不喜欢奖赏这种说法。但你愿意给我建议,是不是至少意味着,你不反对我复活她?”

贾斯珀沉默片刻:“一次。你只有一次机会。没有人会成为实验品,包括你。”

阿洛的眉头抬了抬。

“而且你要事先通知我,布下可以由我开启的善后手段。如果失败,无论那是单纯的没有反应,还是她变成……其他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终止你的尝试,你也必须彻底放弃复活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冰珠般浅淡的蓝眼睛冷冷地锁定阿洛。

“如果失败,而你执迷不悟,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会阻止你继续亵渎她的躯体。”

阿洛对贾斯珀的威胁并没有太当回事,但还是神情严肃地思索了片刻。

“一次成功?也可以,我喜欢挑战,”他笑了两声,浓绿包裹的瞳仁黑漆漆的,“放心,如果她因为我的失败变成怪物,我会杀了她。”

阿洛没说下去,但贾斯珀总觉得这承诺后面,还跟着半句没说出来的‘然后’。

贾斯珀庆幸阿洛没说出来,否则他肯定没法同意这个疯狂的计划推进。

第83章回音-1

迦涅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

深深的、宁静的、无梦的好一顿安眠。

她做梦般睁开双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微微浮动的米白色纱幕。

这就是死之帷幕?——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迦涅才想起来,是啊,她已经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生命最后时刻的记忆缓慢地流淌,在眼前展开,遥远又清晰,她意外地十分平静,即便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回忆。

所以这就是帷幕女士为所有亡者编织的迷梦?等到这短暂的清醒终结,她就会连记忆也失去,然后——不,不对。

邪恶的利器贯穿她神魂的痛苦记忆复苏了。

也在这个瞬间,刚才仿佛消失不见的感官也随着痛觉的记忆醒来,迦涅隐隐察觉到躯体的重量,也清晰连贯地想起:艾泽用朽坏之枪把她的灵魂和精神钉在了躯体里,她得不到解脱,无法通过分割生死的帷幕,自然也到不了彼岸。

理应如此。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是什么状态?

迦涅困惑地瞪着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的纱幕,动了动眼珠。自己鼻尖的轮廓在视野中隐现,她还看见了纱幕垂落的起点、一个熟悉的玻瑞亚样式的床帐顶。

这死后的幻觉细致真切得不可思议,倒好像她真的还拥有一具实在的身体。她才这么想,便忽然闻到了淡雅清幽的香薰气味,似曾相识。

迦涅更加惊讶了,用力抽了两下鼻子。馥郁香气愈发明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又听到了两声鸟鸣,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一切如此真实,但又因此像个等她勘破的幻象。

毕竟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没人能在透支燃尽生命力后存活。

干脆坐起来看看。视野变幻,迦涅低头,看到衣袍的褶皱,以及下方膝盖和小腿的轮廓。她翻转指掌,仔细端详,从手背到掌心,都是她十分熟悉的、她自己的双手。

她摸了摸顺滑的裙子布料,又掐了自己一下,无论是微凉的光滑绸布触感,还是轻微的刺痛,全都亲切又真实。

迦涅往这张‘床’的边缘摸,触手冰冷坚硬。她低头多看了一眼,发觉自己醒来的这张寝具古怪极了。

它通体以水晶雕刻而成,贝壳似地朝下深深凹陷。由于这个高度差,人躺在里面根本看不见身体两侧的东西,就算坐起来,她的脑袋也只堪堪探出边缘,要爬出来也很不方便。

简直像个豪华浴缸,又或是……

一具棺椁。

迦涅不确定这棺材是否也是死后幻觉中有象征意义的一部分。她双手撑着雕刻成海浪形状的棺材边缘,小心翼翼地往外爬。她的腿脚不是很听使唤,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有些生涩。

但她在跨出去之前就停下了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贝壳形态的水晶棺材下有东西。

那是一个庞大复杂的魔法阵。

细密繁复的线条微微发黑,宛若灼烧留下的痕迹,显然已经发动过一次。

几乎是本能地,迦涅开始解读组成魔法阵的玄奥符号。

陌生的术法,没有见过的符文组合,一部分符号她能勉强辨认出来源,大半都是恶魔族的,十分古老,只是看着就让她的头脑隐隐胀痛。

魔法阵中每个关键部分具体的神秘意义,还有它达成的效果都不明。

即便如此,迦涅也能判断出来:这是个极其强大精妙的术法,从构思到对魔法的理解都让人惊叹,每个符号、每笔线条全部恰到好处,没有任何浪费,一切为了引导向理想的结果。

是个极尽完美的、有如教科书范本的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在棺材下,所以她是施法对象?她现在是什么情况?谁施的法?……

迦涅始终蒙着一层浑噩雾气的思绪突然挣脱了束缚。她对身体的感知前所未有的鲜明。她扶着古怪的寝具边缘爬出来,小心避开不踩在魔法阵的关键位置上。腿脚还有些乏力,她于是靠在水晶块边上,首次认真打量四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纱幔从绕着棺材的四根床柱上垂落,其中一面床幔挽起,露出外面房间的模样。

那是一间陌生却又无端熟悉的卧室。

有个人站在四五步开外的地方。他似乎从刚才一直在那里,但她竟然到现在才察觉对方的存在。

在看清这人的模样之前,迦涅就认出了他。

是阿洛。

但他又和她记忆里的那个阿洛很不一样。不仅仅是他那头长了许多的黑发,或是那因为消瘦而加倍深刻的五官,他整个人给她的感觉极为陌生。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姿有些僵硬,死死地盯住她。

阿洛的绿眼睛好像比以前颜色更深了,不,纯粹是因为他的瞳孔张得很大,翠绿色的虹膜被逼退成一圈细环,于是眼眸显得幽深。

他用目光锁定她,像在探究地观察她,高度专注又戒备,有隐隐的兴奋,却又不兴奋过头,好像他足够悲观,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不知从何来的绝望。

谁都没有动,但迦涅感觉到迫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像是要用眼神将她拖进瞳孔里生吞活剥,那幽邃的瞳仁深处有什么攒动着,蓄势待发,让她感到危险。

只有在那个满月节庆典过后的深夜,只有那一次,阿洛·沙亚给她过这种危机感。

“阿、洛……?”迦涅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低哑又僵涩,音节之间有不自然的停顿。她的喉舌好像忘记了怎么震动发音。

黑发青年张了张口,看口型是叫她的名字,但他没能发出声音。

“发生了什么?我到底——”这句话她就说得流畅很多。

阿洛没作答,瞬息间他就到了她面前。

下一刻,迦涅被抱住。

她嵌进他的怀抱里,严丝密缝,不留间隙。

乱了拍子的呼吸急促地在她头顶响起,同样不稳的是近在咫尺的心跳,砰砰地在他发烫的胸膛里拼命地撞击。他的手臂用力又用力,掌心无意识的在她背脊上移动,下巴和鼻尖深入发丝磨蹭着,像在确认拥抱的触感不是一戳就破的幻觉。

迦涅有点反应不过来。她的双臂愕然僵在那里,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地找到阿洛的后背,安抚似地、示威似地拍了几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点痛……”她闷声说,“还有,我快没法呼吸了。”

阿洛好像愣了一下。

他随即低笑出声。

这一声笑轻飘飘的,却不知为什么听上去沉重又黑暗。

他稍松弛了一些怀抱,眼珠小幅度地来回移动,瞳孔里始终被她小小的影子占据。盯着她的时候,他的绿眼睛亮得惊人。

“你是真的,对吗?”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还能是假的?”迦涅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

阿洛又笑了。这次他的眉眼都弯出欢喜的弧度,他很少笑得那么开怀,甚至有一丝傻气。

这笑极具感染力。迦涅也不由自主微笑起来。可不知怎么,绽开笑意的同时,她的眼眶开始发烫发酸。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阿洛的脸上刚才一直完全没有笑意,只有某种冷硬并且极具攻击性的东西,所以她才在第一眼觉得他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说实话,现在这样仿佛眼睛里只装得下她的阿洛,对她而言是另一种陌生。

他抬手,像要捧住她的脸,又像要擦掉她还没掉下来的眼泪,最后却只用手背碰了碰她的侧颊。

动作轻柔缓慢,小心翼翼,宛如她是什么易碎品。

“嗯,确实不像假的。”他喃喃地说。

随着这句话,阿洛像是再也站不住似的,身体脱力地向地上陷落。

迦涅吃惊地看着那么高大一个青年,就在她面前顷刻间委顿下去,几乎是跪倒在她身前。

她身体里的传承已经不见了。魔法阵,棺椁,阿洛的异样表现……迦涅单手撑住身体,半坐在水晶棺材边缘。她一只手与阿洛的牵着,低头看着他伏在她膝头,蹙起眉心。

某个猜想浮现脑海。她不太喜欢那个念头。

“阿洛,我——”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阿洛打断她,一连串的问题迎面扑来,“饿不饿?还是说你想先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对了,衣服冷热怎么样,要不要换一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环发问的同时,他缓缓站起身来。

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他始终没有挪开视线,半秒都没有,一直盯着她。

迦涅迟疑了半拍:“我好像是有点渴。”

“好,我马上回来。”阿洛这才松开她,急匆匆地往门边走。到了门边他不放心地回头,与她对上眼神,好像才又安心了些微,重新推门离去。

他确实马上就去而复返了,身侧飘了两个托盘,摆了水晶瓶子、全套茶具还有点心。

可迦涅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

一眼望去,卧室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阿洛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哐当——!浮空术失效,餐具和托盘坠地,闹出一阵凄楚的巨大动静。

他站在满地狼藉中央,对于横流的茶水和瓷器碎屑无动于衷,只扯了扯嘴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片刻前还神采奕奕的眼睛重归幽寂。他不敢细看水晶棺椁的方向,反而低头审视自己发抖的双手:“哈哈,果然……”

“阿洛?怎么了?”

阿洛浑身一震。

迦涅的声音从纱幔后传来。

他这才发现,环绕棺椁的帘幕生动地扬了起来,一阵清风溜进了房间,而他之前没有开窗。

阿洛脸上露出与胆怯相近的期待神色。他没有立刻循声去找,反而按了按耳垂,好像对自己的听觉缺乏信赖:“迦涅?……你还在吗?”

他的尾音有一些颤抖。

“嗯?我在阳台上。”

咔嚓,咔嚓,阿洛踩着碎屑绕过床柱,拨开纷飞的帷幕向前走。

通向阳台的玻璃门朝外敞开着,携带着草木气味的风就是从这里涌进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动作忽然加快。他一闪身就到了阳台上。

银发披散的身影靠着围栏站着,每一根飞扬的发丝都在晨曦中闪光。初夏活泼的清风将她的衣袖和裙摆都灌满,像启航时鼓起的满帆。

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会飞起来,拨开雾气弥漫的海浪,前往他抵达不了的彼岸。

阿洛下意识朝背影伸手。

“你还好吗?刚才好大的动静。”迦涅在这个时候回转身。

阿洛的手垂落身侧。

“没什么,不小心打翻了东西。”他说。

她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金瞳微微闪动。

“发现有个阳台我就出来看看。原来这是你家,但里里外外都大变样了。”她侧头看了看阳台下郁郁葱葱的花园。

蹩脚的谎言。阿洛在心里笑,笑他根本不需要戳穿的拙劣借口,也笑她敷衍地粉饰意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某一部分的他同时又忍不住想要狂喜大笑。

迦涅真的回来了。只有迦涅会这样。她还是那么敏锐,有一些事即便他想要回避、想要推迟面对,她也很快能想明白,甚至……

果断以实际行动试探。

她是故意在他离开时消失的。他面对空房间陷入恐慌的那一刻,她就得到了答案。

阿洛注视迦涅的时候,她也在静静打量他、解读他的表情。

而后,她换了个站姿,吸一口长气,微微仰起脸、抬手,眯着眼睛感受日光从指缝洒落皮肤的热度。

这份微微发烫的热意,还有穿过她发丝的清风,以及夏季的花园里特有的浮动香气,全都是空无的安眠里没有的。

闭眼又睁眼,她与他四目相对。

阿洛漂亮的绿眼睛动了动。他似乎很想从这个对视中逃离,但他还是勇敢地留在了原地,脸上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告诉我,我死了吗?”迦涅轻声问。

阿洛没有作答。

她古怪地微笑了一下。她看上去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哀伤。

“让我猜猜,我被你复活了?”

阿洛安静而机械地眨动眼睛。这一次,他没有维持缄默。

“是。”他说。

她似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干脆闭了闭眼。她可能确实亟需一杯水润润嗓子,吐出下个问题时,她的喉头升起一团干涩的刺痛。

“你……用了亡灵魔法?”

第84章回音-2

“你……用了亡灵魔法?”

这个问题落入耳中,阿洛第一反应是想要苦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早该想到的,只要迦涅复活所有问题就会奇迹般地解决,有如童话故事那样——现实并不会遵循故事的梦幻逻辑运作。

而且他已经知道了,钻研出最可能成功的复活法术、施展复活魔法,这些魔法层面的难题根本不是最艰难的。

魔法生效后,迦涅的身体在数个小时内逐渐恢复心跳、呼吸和温度,阿洛那时的狂喜有多浓烈,之后的不安和惶恐就多顽固。

迦涅的身体‘活’了,但她没有立刻醒来。

一天,两天,三天,十天……

阿洛像被悬而未决的结果吊在深壑上方,下面或许是万丈深渊,也可能因为迦涅睁眼瞬间变成无害的棉花糖云海。

他不知道她彻底苏醒的那天是否会到来,也不敢去细想苏醒的会是迦涅还是怪物……

等待的每日每夜,每分每秒,竟然比他被恐惧驱使着研究复活魔法的那段时间更加煎熬。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有个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

施术之后最开始的几天,贾斯珀和阿洛一起煎熬。但他毕竟还有奥西尼族内的事务要处理,很快不得不回流岩城去。

于是只剩下阿洛一个人在充满希望的不安中沉浮。

严格说来,他并不是真的独自一人。奥西尼家的人造生命、迦涅的管家贝瑞尔在贾斯珀的安排下住进了这座大宅,负责照顾迦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贝瑞尔固执地遵守着主人此前的指令,除了绝对必要的情况,基本不和阿洛交谈。

即便贝瑞尔有谈兴,一个为侍奉奥西尼族人而生的人造生命,一个将自己隔绝在社会之外的绝望之人,他们凑到一块儿又能有什么好谈的?

他们唯一的交点是迦涅,而在这种时候谈论迦涅过往的生活细节,只让他更加痛苦。

阿洛只能给自己找些事做。

他于是动手修整宅邸剩余的废弃部分,在花园里移植四季都会轮流成为美景的灌木和花草,还有一次次地到贝壳形的水晶棺材边上去,整夜整夜地以为听到了苏醒的声音,从浅眠中惊醒……

终于有一次不是错觉。

稀薄晨曦点亮的水晶棺材里有影子在动。阿洛先看到的是一只搭在边缘的手,而后是探出来谨慎张望的头颅。

那一刻他几乎就要确定复生魔法成功了。那副认真端详魔法阵的表情他见过太多次,只可能是本人。

但或许他仅仅是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

怀疑自己、推翻自己的双眼双耳得出的结论,这对阿洛而言已经如呼吸般自然。他想要立刻冲上去确认,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是看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是幻觉,就算是怪物,她至少睁开眼动起来了……

这些事,所有的事,迦涅离开后他漫长得宛如极夜的时间,她一无所知,也无从知晓。

对她来说,毅然决然地转身面对雷龙大概更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阿洛偶尔照镜子时,已经很难想起两年前自己是什么样子。但迦涅的时间还停留在原地。她仍是那个在生死时刻冷静地决定牺牲自己的迦涅·奥西尼。

所以她不可能知道,她刚才的那一个小试探、还有此刻警醒的质问对他有多残忍。

阿洛深吸一口气。

“你真的想现在就谈论这个问题?”他用开玩笑的语调问。

迦涅怔了怔。他很努力掩饰,但她还是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受伤的失落。

她若有所思地沉默,又用眼神丈量阿洛与她记忆中模样的变化大小,忽然问:“我死了……不,你带我从那个异世界回来,已经过去多久了?”

阿洛即答:“一年十个月二十二天。”

她的双眼惊讶地瞪大,不知道是惊异于他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复活她的正确方法,还是惊讶竟然已经过去近两年,而他把日子记得那么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垂下眼睫,嘴唇犹豫地抿住了。

“那……先不谈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叹息似地说,抬眸看他时神色转而再次变得严肃,“但是,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阿洛的心弦不禁再次紧绷起来。

“我要沐浴。现在。”迦涅一脸认真地说道。

这次轮到阿洛惊愕地瞪圆了绿眼睛。

“用清洁咒和洗过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心情上也有很大差别。”她理直气壮地补充。

阿洛失笑,但又明显松了口气。

“遵命,”他好像差点顺口叫出一声大小姐。

迦涅瞪他一眼,他笑着闭上了嘴。

在阿洛眼里,似乎因为她死了一次,洗澡也成了高危事件。

迦涅的身体确实还没适应复生的状态,躯体与意识宛如一对没协调好步调的齿轮,时不时会错位。去浴室的路上,她在新修葺过的平整走廊上差点摔倒,而且是两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直接导致阿洛大为紧张。

在浴室门外,他反复叮嘱她要小心,什么都可以慢慢来,还委婉地提醒她不要泡澡泡到晕过去。提醒到这地步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事情不巧,贝瑞尔今天在奥西尼宅邸打理你家。她到午后应该就会回来,不如你再等一等……”

阿洛难得那么黏黏糊糊的不爽快,迦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至于连洗澡都要帮忙。你要是真那么担心,那就在门外等着,我不锁门。如果我真的晕倒跌倒了,我一定会大叫求救的,行了吧?”

黑发青年一噎,绿眼睛无措地闪了闪。

然后他唐突地别开脸:“也行。”

迦涅清楚看到,青年留长的黑发间,他的耳朵红了。

原本完全没事,一旦看到,她就无端也突然面热起来。

她用力哼了一声,急匆匆往浴室里走,但她现在不听话的四肢总在走神的时候犯病,她踩上分割走廊与走廊的浅浅一线门槛,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准确有力地抓住她的胳膊,稳稳扶住她。

四目相对,阿洛抬起眉毛,一脸‘我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却已经想到别的问题上:“啊,浴袍,还有换的衣服……”

“里面准备好了,”顿了顿,他有些刻意地补充,“贝瑞尔之前帮忙挑的。”

“哦,哦……”

他不解释还好,多说的那后半句让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迦涅没看他,这一次分外小心地走进浴室,反手将门掩上。

这间浴室也明显不久前整修过。和她醒来的房间、刚才走过的走廊一样,都与她记忆里沙亚宅邸的失修状况大相径庭。

迦涅一边解开衣服上的系带,一边缓缓走向墙上悬挂的椭圆形立镜。

素色长裙堆叠到地,她站在原地,望着镜子没动。

镜面映出的躯体因为长时间不见光颇为苍白,也比她记忆里瘦了些微,从胸口向下,甚至隐约能看清皮肤下肋骨的轮廓。除此以外,她看上去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就连头发丝都被打理得很好,没有毛躁。

完全看不出来这身体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是一具死尸。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这些多少有点病态,迦涅缩了缩脖子,决定今天先不去考虑这些生死的大命题。

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阿洛这时突然在门外唤。

“啊?”她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大概呆站得有点久,他听不到动静,疑心她这里真的出了问题,她立刻扬声道,“我没事。”

“嗯。”

浴室保留了原本的小浴池结构,相当古典。迦涅小心翼翼地步入水池里,温热的水流淹没过肩膀,她惬意地叹息一声。

隔着一道虚掩的门,这声叹息、还有入水轻微的荡漾声,阿洛依旧听得很清楚。

他下意识转过身,像是要回避。他随即想到门本来就掩着,而且也不知道他要避什么,顿时懊恼地僵住。

他挨着墙面缓缓地坐下来,用力闭上眼,好像那样就能将想象的闸门也狠狠关上。他很快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水温可以吗?”

迦涅好像也有点惊讶,隔了半拍才回答:“正好。”

过了一秒,她同样唐突地来了句:“你把这宅子好好整修过啦?”

“嗯。”

“那你现在总算不继续住在那个客房套间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沉默了好几秒:“我的房间还是在老地方……”

“那……”

“主卧室就是你用的那间房间。我用空间魔法把那里和工房连在一起了。”话出口他就有些懊悔。这话容易有歧义。或许也不完全是歧义。但他应该说得更委婉一些的。

不过他至少没直接坦白,在等待她醒来的日子里,他经常直接睡在水晶棺材几步外的地上。他总害怕会错过她醒来。

好半晌,迦涅才不轻不重地来了个:“哦……”

水声更加响了,阿洛猜想她受不了这古怪的对话,用这种方式代替词句表明她还好好的。

在阿洛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忽然又说:“你的头发长了不少。”

阿洛意识到她刚刚大概在清洗头发,所以才只有水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不喜欢?”

她惊讶地沉默了半拍:“和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我说不喜欢你就剪掉?”

阿洛有点口干舌燥,嘴唇翕动了两下才出声:“看情况。”

迦涅哼了声:“其他人怎么看你的新发型?”

他恍惚了一下:“其他人是指?”

“卫队的那群?”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阿洛想了想。这其实不太准确。

得知他从黑礁归来之后,芬恩和雷一起上门来找过他,阿洛那个时候满心都是复活迦涅的事,隔着门和他们说了几句,就找了借口把两人劝回去了。艾尔玛也写信询问他什么时候到卫队据点来,还提到露露最近曾经经过千塔城。但他忘记回信了。

过了许久,迦涅才轻声问:“那么……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我在黑礁待了一段时间。”阿洛简洁作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没有追问下去,从水声判断她似乎从浴池里站了起来。啪嗒啪嗒两声,是打湿的脚踩在地砖上的细响。

“小心不要滑倒。”他忍不住提醒,话出口又觉得怪异。倒好像他一直聚精会神地从门后的声音细节里判断她洗到什么阶段。

迦涅似乎没多想:“知道了。”

阿洛听到织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站直了:“那你慢慢来,我也去洗漱一下。”

“嗯。不过,我好像有点饿了。”她听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以她的家教,承认自己饥肠辘辘有些丢脸。

他不禁莞尔:“我知道了。”

迦涅一身清爽地出来,阿洛已经等在门外。他也换了身衣服,刚才披散的头发整洁地束在脑后。她忍不住绕到他背后,伸手拨了拨他的发尾。

小时候,在她还能摸得到他头的时候,她有时会揉他的脑袋。那时她就觉得,他的头发比她的硬,蓬蓬的手感很好。

他现在束起的小辫子摸上去也像是什么动物顺滑而硬挺的尾巴。

阿洛低眸盯过来,迦涅立刻缩手。他一扬眉,先忍不住笑了,而后抓着她的手往他的发梢去:“想摸就摸。”

她有点别扭地挣开了:“我不想摸了。我想吃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好,遵命。”

阿洛常年生活自理,贝瑞尔在厨房留下了不少食材,做顿早饭自然不是难事。

“煎蛋配烤豆子和鸡肉香肠,还是要火腿鸡蛋三明治?”阿洛熟练地操纵着厨具飞来飞去,一边回头问。

迦涅坐在餐桌边,有些百无聊赖地来回晃荡着小腿:“你猜?”

他笑着重新面对煎锅:“那就是都要。”

她鼓了鼓脸颊,没反驳。她总不能承认自己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喝了一杯加奶不加糖的红茶也只是稍稍安抚了胃袋。

阿洛在架子上翻找了一会儿,把一个金属罐子隔空送到她面前:“先垫垫饥。”

迦涅惊讶地看着精美的饼干罐,千塔城这间烘焙工坊的杏仁饼干是她为数不多喜欢吃的甜点心:“你怎么还想着去买这个?”

“贝瑞尔带来的,她希望你醒来就能配着红茶吃上。”

迦涅用力咬了口酥脆的饼干,低下头去。

阿洛余光一瞥间,看到她悄悄用手背擦眼泪。他不动声色地转了回去,佯装不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了半晌,她清清嗓子:“你还好吗?”

他怔然回身。

“什么?”他的嗓音有些哑。

迦涅坐在厨房餐桌边,双手捧着茶杯看着他。她的眼睛和窗户透进的夏日晨光是一个色系,都是澄澈明亮的金。这色调让她看上极度不真实,像个过于美好的幻梦。

但她又真真切切地坐在那里,等着他给她做好早饭。她大概实在饿极了,根本顾不上细嚼慢咽的礼仪。因为吃得快,她的嘴角沾了一粒饼干屑。那甜蜜的碎屑好像也在早晨的光线里成了一颗星星。

这场景像跨越房间的一柄飞刀,击中阿洛的心脏。

他也无法解释清楚,但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间难以呼吸。他分辨不出攥住他胸口的窒息感究竟来源于痛苦,还是过度的喜悦。

或许两者都有。

因为已经失去过一次,让他幸福的场景反而会唤起惶恐。他害怕失去此刻,不知道要怎么承受再一次失去。他于是无法享受喜悦,甚至可以说对此难以忍受。

他只能转过身去。

细碎的脚步声绕过餐桌,到了他的背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发青年瞪着煎锅里成型的煎鸡蛋,继续指挥锅铲,就像一无所觉。但他的手在不明显地发抖。

“阿洛。”迦涅叫他。

他的身体动了动,没回头。

“刚刚我脑子里有点乱,所以好像忘说了……不谈具体的过程,无论如何,”

一点点的重量前压到他的后背。

迦涅轻轻把额头抵上来,像是拥抱的前置动作,但除了这一点挨在他后心的倚靠,没有更多的接触。

“我回来了。”她低声说。

第85章回音-3

阿洛一动不动,良久,他终于应了声:“嗯。”

迦涅感觉到他的后背肌肉发力,像是要转身,但不知为什么最后没有。

“欢迎回来。”他又过了片刻才补充道,嗓音喑哑,有些颤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念头飘飘摇摇地出现在迦涅脑海里:阿洛……不会是哭了吧?

她探身绕过去张望。阿洛果断朝反方向别开脸。她不依不饶地换了个方向探头,他一手臂把她挡回去:“当心被油溅到。”

“哦,那你转过来,给我看看你的脸。”

“我要盯着锅里的东西。”

“那你就别拦着,我自己看。”迦涅说着再次挨到阿洛身侧,才瞥到微微发红的眼角,一只手就蓦地挡在中间,把她的上半张脸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嘿!”她抗议,但没急着挣脱。

阿洛保持沉默,仍然掩着她的眼睛。

迦涅听到煎蛋装盘的声音,餐具飞向餐桌的轻响,还有鸡肉肠在平底锅里沐浴着油花发出滋滋声。在这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响动中,他转向她,似乎俯身靠近了一点,呼吸声隐藏在餐盘被魔法送上桌的躁动节拍里。

阿洛已经离她很近了。她看不见,但疑心只要自己这个时候突然踮起脚尖,嘴唇就会撞到他的鼻尖。

满月节斗篷下那个弥漫着果酒味道的吻在记忆里复苏。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几乎立刻,迦涅就想到:那个满月节对阿洛来说,其实已经是三年多前的事了。三年,说短不短,说长又好像不够长。

对现在的阿洛·沙亚来说,她究竟算什么?

她因为这个问题迟疑起来,眼睫眨动,犹豫地挠着阿洛的手掌心。

在迦涅主动后退拉开距离之前,捂住她双眼的指掌便先一步忽然挪走了。仿佛从她微小的动作里接收到了信号。

有东西被塞到她嘴边。原来是个一口大小的迷你三明治。

“尝尝味道?”阿洛一脸无辜,好像投喂试吃品就是他捂住她眼睛的本意。

迦涅扁了扁嘴。鸡蛋和火腿的香气近在咫尺,要拒绝实在艰难。她于是矜持地咬下一小口,原本有意挑剔刁难两句,却不由自主眼睛一亮。

很好吃。

哪怕她不饿,也会觉得很好吃。

明明是很简单的早餐菜品,却因为在酱汁和配菜下了巧思,尝起来就和普通的鸡蛋火腿三明治有质的差别。

这家伙竟然那么会做饭。迦涅回想了一下他找不出第二个待客杯子的辉煌战绩,惊讶又有些感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样?”阿洛的唇角和声调一起翘了起来。

迦涅用行动作答:她默默地把迷你三明治剩下的部分都卷进嘴里。

原本一口大的东西分成两口咬,她的舌尖就不小心扫到了阿洛的指尖。纯粹是意外,却显得她意犹未尽,连他手指上的酱汁都忍不住要舔干净。

阿洛的瞳孔骤扩。

他空着的另一手下意识就抓住了迦涅的上臂,稍用力就能把她拉近。

迦涅的心跳声再次吵得烦人。

下一秒,定时茶壶蓦地盖子朝上顶开一条缝,大声尖叫起来。新的一壶茶泡好了。

阿洛唇角抽了抽,他默然松开她,转身把茶壶盖子按回去,那一下的力气有点大。

“吃早饭吧。”他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

这微妙的气氛持续了整个早饭时间。

“能不能别这么一直盯着我,你自己不吃吗?”迦涅终于忍无可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吃。”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我长了眼睛,你盘子里的东西到现在根本没动。”

“我不太饿。”阿洛叉起一块煎蛋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而后咽下,仿佛在演示他并没有忘记怎么进食。

她隔着一桌丰盛的早餐瞪他。

“是真的,我现在不怎么感觉得到饥饿。”

迦涅闻言皱眉:“你……”

阿洛将鸡肉肠切成宽度整齐得有点吓人的小块,笑眯眯地说:“但你吃得很开心,我看着你,好像胃口也变好了一点,所以你也不要太小气,让我多看几眼。”

迦涅哑然,把盘子里剩下的三明治推过去:“那你把这些吃完。”她用两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朝向他,示意她在监督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遵命。”

迦涅已经饱了,等阿洛也差不多吃完了,索性找了纸笔,在餐桌边写起信来。

“给贾斯珀的?”阿洛问。

“嗯,你已经通知过他了?”

他诡异地沉默了半拍:“还没有。”

迦涅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

贾斯珀会同意把她的身体安置在阿洛这里,还有许可他对她使用复活术,这两件事同样让她难以置信。但有些事显然还是见了面直接问贾斯珀更方便。

给兄长的信很快就写完了。迦涅念出一长串精灵语召唤信使。

她的信使是个常年神色忧郁的美丽花妖精,名字有十个音节长,并且拒绝使用任何简称。名字很长的妖精不爱说话,一开口措辞就极度傲慢毒辣。迦涅索性尊重祂的意愿,请这位信使尽可能保持沉默,免得大家都不愉快。

皮肤呈美丽淡紫色的妖精凭空钻出来,坐在一片悬空的花瓣上,盯着迦涅看了好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我和你的契约中止了好一段时间,我感应不到你的灵魂,你也不再给我输送新的魔力,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以妖精的基准而言,这番挖苦已经十分温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无奈地说:“我遇上了一些事……谢谢你没有解除和我的契约。”

花妖精闻言又叹气,手一摊,懒得多说话。

迦涅把卷好的便条放到妖精手里:“给贾斯珀,麻烦你再把回信送过来。”

信使优雅地起身,花瓣宛如一叶小舟般在祂脚下轻颤起来,载着妖精消失在空气的褶皱里。

贾斯珀的回信没过几分钟就来了。

——我立刻过来。

回信只有那么一句。

迦涅读完信抬头,讶然发现信使还在。花妖精一扭腰往旁边闪开,雪花般的信件从身后飞了出来,扑簌簌地往地上落。

“你不在的时候还是有人召唤我给你送信,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扔掉也嫌烦,就一直堆着,喏,都在这了。”

迦涅要道谢,花妖精已经消失了。

她用魔法将满地的信件收拢到面前,随手翻了翻,感叹着:“那么多,看完天都要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已经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回头来了一句:“你才醒来,不需要那么拼命。这两年对外你在闭关潜修魔法,奥西尼家的事一直是贾斯珀在打理,你可以等他到了再处理信件。”

“读信而已,哪里说得上拼命不拼命的……”迦涅随口反驳。

阿洛重新落座,又把椅子朝她拉近了一点。

她暂停翻动书信的动作,讶然望向他。

“这个季节的路很好走,贾斯珀最晚后天也肯定到了,”他顿了顿,神色微妙,“你确定要把他来之前的时间都花在读信上?”

迦涅扬眉:“那你觉得我应该干什么?”

阿洛一噎,眼睛别扭地闪了闪:“在太阳下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话出口他似乎也觉得这说法傻气,连忙又补充道:

“这房子和花园都整修过了,如果你感兴趣,也可以随便逛逛……”

“好啊。”

她答应得爽快,他反而愣住了。

“不欢迎?还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迦涅故意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哧地笑了:“最见不得人的就是你睡的那口棺材。”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些。

迦涅闭了闭眼,水晶棺下的魔法阵仿佛在她的眼皮下燃烧。与亡灵魔法有关的任何东西无疑都‘见不得人’,稍一探究就全是禁忌。

两个人对视着沉默了片刻,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带我随便走走吧。看起来你终于舍得好好打理这宅邸了。”迦涅率先开口。

“好。”

于是两人离开厨房,在修葺一新的宅邸中心部分闲逛起来。阿洛顾虑着迦涅的身体状况,步子放得很慢,一直走在她身侧。

即便修整过,这座老宅的中心部分也缺乏生活气息,墙面光秃秃的,地上一尘不染,配上古典雅致的建筑格局,简直像座空置的博物馆。

“上次来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买下这里?”她瞄他一眼,“不能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阿洛坦然答道:“这里的地下室曾经有一件很麻烦的漂流物。到了屋主人这代家境已经没落,他们打算到银庭市另寻生路,老宅却因为漂流物的关系始终没法出手,地下室有些值钱的传家宝也带不出去。

“我帮他解决了问题,他就干脆把房子低价卖给我,也算给我一个人情。”

“不错。”迦涅点了点头,矜持地称赞了一句。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夸什么。她打开又一扇门,探头进去看了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后房间和刚才参观过的每一间同样,洁净却也空空荡荡,墙纸都没糊,四壁和天花板都宛如等待作画的白布。

“都修好了为什么不搬过来?”迦涅无奈地关上门。

阿洛举目打量头顶修复后的吊灯,这是宅子原本就有的物件。他自嘲地笑了笑:“这里太开阔了,住起来不习惯。”

迦涅疑惑地睨他一眼。

既然不习惯,为什么还要花费人力物力整修?她不会当着他的面点破,但她知道维修维护宅邸的花费不是小数目,而阿洛从来不是会乱花钱的家伙。说实话,他也没乱花钱的余裕。

或许……这两年里他找到了什么致富的新途径?

她正胡思乱想着,阿洛淡淡说道:“是你哥哥要求的。他不可能忍受你待在破败得宛如鬼屋的房子里。原话差不多是这样。”

迦涅一怔,失笑摇头:“他说说而已,你不用真的听他的。”

“我也觉得不太合适。”

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转头。

阿洛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谈,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再往前走廊尽头是通往塔楼的楼梯,那上面都还没修过。前面右手边那扇门就是你的房间,从这一边也可以进去。门上有个小法术,解开的方法是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立刻学会了,顺利解开法术。

门后果然是她醒来的那间卧室。另一边的门恰好在这个时候打开,金发深肤的女性步入室内,与迦涅恰好相对。

金发女性沉静的视线在迦涅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她随即行礼:“迦涅小姐,欢迎回来——”

“贝瑞尔!”迦涅快步走过去,拉住了贝瑞尔的手,没忍住又抱了抱她。

人造生命恪守行事准则,很少与侍奉的主人有过多身体接触。但贝瑞尔这次没有礼貌地逃离触碰,而是用美丽而清澈的粉色眼睛专注地凝视了迦涅片刻,这才轻柔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

“见到您我很高兴。如果我能用高兴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话。”贝瑞尔宁静地微笑,声调一如往常。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贝瑞尔摇摇头,转而问:“您是否打算今天就回宅邸?说来惭愧,宅邸还没准备好迎接您归来,但如果我现在赶回去,只需要半天,到了傍晚,一切必定就绪。”

“当然,我……”迦涅话说到一半却迟疑了。

她侧首看向阿洛。他站在门边,从刚才开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了,只是在旁边看着她与贝瑞尔重聚。

与她四目相对,他等了片刻,没等来她的表示,便欲言又止地垂眸,维持不像他的缄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忽然间想到,他是不是之前已经想到了她可能会回奥西尼宅邸,所以才那么别扭地阻止她立刻开始处理书信?

她张了张口。

阿洛却在这时忽然出声:“你刚刚苏醒,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以防万一,先继续留在这里观察几天比较好。”

迦涅恍然发现自己等的就是这句话,顺势点了点头:“可以。”

“既然这样,这间卧室里需要添一张真正的床铺,您觉得呢?”这是来自贝瑞尔的建议。

迦涅看着贝壳造型的水晶棺材沉默了一瞬。继续睡在里面确实有点奇怪。

贝瑞尔无言地看向阿洛。阿洛举起双手,忽然又变得干劲十足:“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挪到另外那间主卧,床本来就在那里,那么做比较好。”

他转身往外走,想了想又倒退回迦涅身边:“你到花园里去走走?这里布置好了我来找你。”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下去,绿眼睛却直直地与她相对:“我们到时候好好谈一谈。”

“好。”迦涅懒得绕路,直接从露台上飞到了楼下的花园里。

阿洛在她施展浮空术时明显有些担忧,但她在空中飘浮的身姿一如既往的从容潇洒,他看了片刻,见她安稳落地,便也终于放心,转身去忙重新布置房间的事。

眼下正是玫瑰和蔷薇的时节,迦涅绕着打理得当的花丛转了转,在花架下落座。从花叶间洒落的阳光耀眼却不刺目,空气中浮动的玫瑰香气生机勃勃,她脸上不由自主带了点笑意,左右看了看,伸了个懒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大概确实没完全恢复,这么活动了半天,竟然就有了些微倦意。

在花下打个盹也不错,也好给之后和阿洛的谈话养精蓄锐。这么想着,她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她居然站在礁石嶙峋的海岸边,灰黑色的海水延展开去,深入茫茫的灰白色雾气。

她下意识要环顾四周,却在转身时猛然顿住。

灵性的直觉警告她不要回头。绝对不要。

——她无法承受的、无法理解的什么存在就在那里,在她侧身就会触及的距离。

“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徐缓的语声在迦涅身后响起,“不过,你不回头是对的。人类大都难以承受直视我如今的样子。”

迦涅的嘴唇分开了,她想答话,但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她立刻紧紧闭上嘴。

过了好片刻,她才挤出声音:“帷幕的主人、迷雾海的主人……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

身后的声音仍旧很平和,却仍旧让迦涅难以抑制地感到恐惧。祂温和地应答:“直接叫我一声女士就够了。”

没有否认。那么,那么在她身后的、让她进入这场梦境的,真的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盯着翻腾的迷雾,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在远方的雾气已经到了近前。从这个距离看,迷雾海的灰白雾气简直就是一团生命体,在感应到主人的气息后忙不迭地靠近。不知道为什么,雾气踟蹰着,始终与迦涅所在的海岸保持了十多步的距离。

大概是她身后那位阻止了雾气。

毕竟对于所有生命来说,迷雾海的雾是遗忘的帷幕,在黑礁的大雾天去岸边的人,无一例外的消失了。

迦涅对抗着几乎要让思考冻结的恐惧,努力思索着打开局面的方法。可对方如果是击败了龙族的真神,她的手段只会显得可笑。她或许称不上虔诚,但至少可以表现得诚恳。

她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可能镇定地清声问:

“那么,最尊贵的女士,您……为何召见我?”

半拍勇敢的停顿。

“您是来纠正我死而复生的过失的吗?”

第86章回音-4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如果你的复生是个错误,那么你的那位友人根本不会成功。”

迦涅惊愕地沉默。

“他向我事先祷告,请求我的许可。”

迦涅闻言有些难以置信。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阿洛认真祈祷过。

当然,她也几乎没有虔诚地向两位女神祈求过什么。阿洛还在流岩城的时候,每到聆听宣讲,他们两个总能找到方法,偷偷摸摸在观众席间聊天找乐子。

回想起这些,她就有些后知后觉的心虚。她的想法在神明面前或许是透明的,希望帷幕女士不会被冒犯。

但或许女神其实并不那么在乎信徒是否完全虔诚。至少,从她身后传来的嗓音中听不出任何愠怒不满。

“你的友人还承诺,之后不会再在其他人身上做类似尝试,”迷雾的主人说到这里终于顿了顿,“他说得有一些道理。你阻止了那条龙复苏归还,让他得以带回消息。因此,我的判断是,默许你获得新生是相称的报酬。”

报酬。迦涅默默咀嚼这个用词。不是奖励、不是赏赐。

“门附近您与迷雾海的力量会削弱,使得传承中残留的精神有机会复苏,这在您的预料之中?”她胆子大了一些,忍不住发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答案是否。来自神话种的传承是个隐患,我们对此有所准备,但并不确定威胁会来自何处。那条雷龙的计划对我们是个意外。”

幽隐教会侍奉的神明并不露面,神像蒙着披纱,永远藏在祭台重重的纱幕后。在玻瑞亚人的印象中,帷幕女士神秘、寡言并且莫测。身后的‘女士’却出乎意料的坦白爽快。

迦涅惊讶之余,不知为何又觉得祂本应如此。

毕竟幽隐教会除了隐秘肃穆,还有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引路人作风彰显的强硬和直接。

既然如此,迦涅让阿洛带回的消息对教会、对女神确然有价值。

想明白这点,她终于心安了些微。帷幕女士的意思似乎是,阿洛不会为此被追责,她也可以放心活下去了。只是……

“他对我用了亡灵魔法,那一系的法术往往有高昂的代价,他……”迦涅抿唇,她问不下去。

帷幕女士并不吝于给出解答:“恶魔魔法索取的代价往往隐蔽,并且取自施术者自身。他在钻研亡灵魔法时神魂受到的影响很难逆转,他改变的、失去的那部分自我就是代价。”

“可他和过去差别不大……”迦涅喃喃道,话才出口,她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即便是刚刚小半日时间,阿洛也有许多让她觉得陌生的时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两年多的事件本来就足够让一个人生长出崭新的轮廓。有多少来源于恶魔魔法对施术者的侵蚀,又有多少是阿洛本身?

“他……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恶魔魔法和恶魔一样,公平,却绝不公正。”这评价意味深长。

“我不是很明白……”

帷幕女士叹息,停顿了片刻后说:“祂们还在玻瑞亚的大地上行走时,以生物的情绪为食为乐。因为使用了恶魔的知识而一生背负的多疑和惶恐,对恶魔而言,这是最终上门清算之前等待结果的‘播种’。”

迦涅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追问:“但现在玻瑞亚没有恶魔了,那么,就不会有恶魔找他索取代价了,我可以那么理解吗?”

身后的声音好像笑了,那丝笑意虚幻而冰冷,仿佛只是个错觉。

“只要迷雾海还在。”祂言简意赅地宣告。

紧接着,祂又平静地说:“有一件事,我需要你们去做。”

迦涅心神一凛。神明果然不会只是来和她心平气和地聊天答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父亲在玻瑞亚有合作者,这点我们之前就知晓,但那时候我们认为,那个合作者不值得我们多留意,他们的威胁都有限。然而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内,受我之命行动的仆从们竟然没能找到他。这不正常。”

迦涅深吸气:“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找到那个内应。”

帷幕女士对她的表态并不在意,或许祂早已经完全预料到了。祂淡然地继续说:“如果你们能找到那个人,在你这段重新开始的生命走到尽头时,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

“现在你的灵魂与精神仍然与躯体捆绑在一处,你作为法师,或许会有非常漫长的一生,但在尘世生命的终点,如果找不到解除恶咒的方法,你的神魂将无法和其他人一样解脱,无法回归灵性之海。”

迦涅默然望着窜动的灰白雾气。无法抵达死之帷幕的另一头吗?她竟然不觉得恐惧。

或许,只是会有一点点的孤独。

“完成我的要求,在你生命的尽头,我会给你一个选择——接受神魂与躯体一起永远消亡,又或是以另一种形式留在尘世,不死不灭,成为我在玻瑞亚的使者。

“这个邀请对你和你的那位友人都有效。”

迦涅感觉到这场奇异的谈话正在步入尾声。她连忙说:“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取决于你的问题。”

“您预料到来自神话生物的传承会有隐患,但仍然容许法师一代代使用它们、保护它们,甚至为了这力量斗得你死我活。这样下去……传承会不会有一天酝酿出新的巨大灾难,席卷整个玻瑞亚?”

身后半晌没有回音。

迦涅背脊紧绷起来,或许这个直指神明意图的疑问还是太大胆了……

“我们那时只是选择了最可行的做法。比起继续受神话种宰割,人类拥有使用魔法的能力,总比没有好。”

“但是大灾变和传承的真相……”

身后的庞大存在一瞬间鲜明得让迦涅身体打颤。她这说了一半的指摘冒犯了神明。

但当祂开口,那声音又是平和冷静的:“或许有一天,玻瑞亚不再需要以传承形式延续的魔法力量,那个时候,人类终于能够真正地拥有自己的魔法,迷雾海消散也不会招来灾难。

“但那一天还没有到来,至少,我们认为现在还太早。玻瑞亚和玻瑞亚人都没准备好。你那位友人的魔法所处的境遇,就是一个例子。”

那么她现在算是什么境地?迦涅扪心自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奥西尼家的传承燃烧殆尽,那些她没能来得及领悟的东西都一起消散了。万幸的是,她已然掌控的知识和领悟还在。

但即便是同样的龙魔法,没了那一缕雷龙神识的共鸣,她可能永远没法施展出以前那样的威力。

没有了传承的护佑和诅咒,她作为法师、作为奥西尼家主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们也很好奇你们会怎么做。”身后的声音顺着她的想法应道。

迦涅大窘,她的想法在神祇面前果然无所遁形。

帷幕女士的声音里这次真正有了近似笑意的东西,这让祂的语声第一次听上去有点像人类,只是相近,绝不等同。祂轻轻地说:

“说不定,你们能证明我们想错了。”

迦涅来不及回答。

“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或许你能给我答案。”

身后的嗓音在远去,灰黑的海潮与雾气也如打湿的水彩画,扩散为模糊的色块而后退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嚯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阿洛近在咫尺的脸。

他浓绿的双眼直勾勾地锁定她,惨白的脸神色极为空洞,仿佛思绪早已飞到了别处。

“阿洛?”

他应声机械地眨了眨眼,过了一整拍,才像是终于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瞳仁倏地剧烈扩张,呼吸也一瞬间急促。

“这是真的吗?”青年的声音低得宛如耳语,仿佛害怕惊扰最浅的梦。

他的手指不安地分开又紧握,想抬起,却僵在原位。并不单单因为四周空间狭小,任何突然的动作都束手束脚。

随着阿洛这一个动作,迦涅这才注意到身周的环境。

她又躺回了那个贝壳形的水晶棺材里。

只是这次阿洛也在。就这么面对面,身体相贴,却又神情木然地和她躺在同一具棺材里。

迦涅突然难以呼吸。攥住她咽喉的并非纯然的惊骇,不知该冲谁去的怒火、混杂着歉意的伤感浪涛冲击着她,让她感到窒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记忆里的阿洛生气到极点会变得面无表情,但就连那种无表情也是鲜活的。他好像就适合嚣张肆意,讨厌的时候让人气得牙痒,发怒也生机勃勃,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他改变的、失去的那部分自我就是代价。

“阿洛,阿洛,”她喃喃地又念了两遍他的名字,“我没事,我——”

阿洛突然抬手,以拇指按住她的嘴唇,封缄没说完的后半句。

他的指腹停留在她的唇瓣上,犹豫地来回挪了挪,甚至往内探了些微,感受嘴唇柔软的温度,还有牙齿那截然不同的感触。

这一刻,他的脸上写满赤i裸的困惑。他眸光闪动,来回打量着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而后,他扯了扯嘴角,以古怪的嘲弄语气问:“看着我的你,我摸得到的,听到的,记忆里发生过的,你醒来又失去意识,所有的……是真的,还是幻觉?”

他侧过脸,鼻尖迟疑地埋进她鬓边的发丝里轻嗅。

就那么在她的发间深吸气,他低沉地笑了一声:“该死,我以为我不会分不清了,但我又没法确定了……”

迦涅抽了口气,双手捧住他的脸,又掰又托的,终于让他与她面对面,在鼻尖即将相触的距离对视。

“看着我。”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我看着。”阿洛脸上仍然是那副随时准备迎接破灭的神色,唇角勾着虚幻的、充满怀疑的微笑。

迦涅狠掐了一下他的脸,加重语气:“好好看我。”

脸颊上鲜明的疼痛让阿洛瞳孔略微收缩。他的神色有了细微的改变。

“我在这里,我没事,”她一个词一个词地说,硬邦邦地用力,恨不得能让声音化作钉子锥子,好把自己的话锤进对方的脑子里,“阿洛,我在这里。刚才只是个意外。”

阿洛略微偏头,确认触感似地,让脸颊贴着她的掌心磨蹭了一下。他又笑,那柔和得不像他的笑声让她不安:“你在这里,但你会一直在这里么?”

迦涅的嗓音忽然有些沙哑。她哽了一下:“你……希望我在这里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脱出她掌心的吻。

阿洛反手扣住她,倾身压过来找她的嘴唇。和三年前他落败离开千塔城前夜、在奥西尼宅邸卧室里的最后一个吻相似,他不管不顾地吞吃她的气息,每次啃啮辗转,每下围堵和冒进都透出几近绝望的激情。

但这又与那个满月节的收场截然不同。

迦涅环住阿洛的脖颈,手指找到他束发的缎带抓住,揪紧了,像要带他远离,却又随即纵容地将他压得更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吐息与唇齿的纠缠紧密再紧密。然而贝壳形的水晶棺侧壁呈弧线,安置背脊是个不太适意的选择。

她抱怨地哼哼了两声,阿洛索性整个人撑起来,留出空间,她得以重新仰卧回水晶棺底部的软垫上。这么说或许很诡异,但睡这棺材的感觉竟然挺不错的,软硬适中。

分心的怪念头只冒了个头,旋即被淹没。

阿洛似乎还是没有完全确信此刻的所有是真实的。对于自身认知的怀疑已经成了他的新习性。

于是只能反复确认。

用目光、用指掌、用鼻尖嘴唇,试探出臆想无法捏造的反应,不厌其烦地确认对方确实存在——呼吸,体温,脸颊上变得浓丽的血色,追着他轻微挪动的眼珠,额际新生的薄汗,滚在唇齿间的含糊抱怨……

一切一切,让他目眩神迷,触手可及。

阿洛好像终于从漫长的噩梦里醒来了。这一次是彻底的,或许。

他迟疑地顿住,单手撑在迦涅颊侧,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烫,大约那是因为他的手同样激动无措地升温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而后再度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晕眩。

但相比刚才这几个小时,他又前所未有的清醒。

也许不用那么着急,她的状况还不够稳定;或许不该在这里,就算是以他的标准也有点惊世骇俗……他试图说服点燃血液的冲动,让蠢蠢欲动的熄灭。

于是迦涅看到的,便是黑发青年发愣似地停住。他低头艰难地盯着她,绿眼睛幽幽的,亮得让她呼吸困难。半敞的领口露出起伏的胸口,喉头也动着,打的节拍是席卷她的同一波浪涛。

他脸红得好厉害。耳朵都红透了。她想。

明明姿态眼神都让她感到危险,却又露出那么可爱的细节。

迦涅有样学样似地也朝阿洛伸出手,却不是摸脸,而是碰了碰他的耳垂,顺便将一缕黑发勾到他耳后。

阿洛的呼吸又乱了一点。他好像很想把她的手抓住扣紧。

她的手指溜得更快,顺着鸦黑发丝垂落的方向走到肩头,而后滑到领口,揪住,猛地往下一扯。

挑衅似地,嘲笑似地,她冲着他陡然拉近的脸呼了口气:

“我可没让你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87章拼合-1

迦涅对阿洛最早的印象之一,就是他的手很巧。

他抄写的符文之准确、学习画魔法阵之快速到位,都完全不像是刚接触魔法的新手。这使得他到奥西尼家不久,就引得其他学徒留意又戒备他。

但阿洛擅长的也不只有握羽毛笔。

魔法学习步入正轨不久,他就开始捣鼓各种各样的魔法小玩意,从文具到厨房用品,再到纯粹装饰性的好玩物件,他的小发明包含无所不有。

那个时候他和迦涅已经变得很亲近。有许多个午后,迦涅从面前的书页上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洛坐在窗台上摆弄陌生物件的身影。

她很习惯这场景,习惯到不会特意去观察细节,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到流岩城几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们议论:

在留在主城的所有学徒里,阿洛·沙亚的手是最好看的,修长并且骨节分明。可惜沙亚并不懂得爱惜他漂亮的手指,都弄出茧了,他也不知道用魔法去掉,看着就可惜。

迦涅转头就拿这话嘲笑阿洛,他一脸无语地抬了抬眉毛,继续用他好看的手指去搓弄奇形怪状的零件。

那么多年过去,阿洛依然懒得用魔法修掉手上的茧。

不少法师会故意保留早年握笔留下的茧子,以此纪念抄写符文的学徒时代,同时暗暗标榜他们受过正统魔法教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大概同理,这些器械磨出来的粗粝印迹是他的勋章。

而且手上的茧并不妨碍他的灵巧。

只是让他积极发挥探索精神的时候更加熬人罢了。

生涩又坏心眼地叩门试探的是他,她蹙眉时,低下来用嘴唇展平她眉心褶皱的也是他。迦涅以前从来不知道、当然也没机会发现,阿洛竟然那么喜欢亲吻。

时而如汹涌海潮,时而转为绵密细雨,除了换气几乎没有间歇。他耐心地、不厌其烦地撬开唇齿的门户,让含在舌面翻滚的音节获释。像下了一场叹息的雨,没带伞的除了声音,还有指节。

迦涅当然不可能乖乖干等着。

她伶牙俐齿地反击。阿洛先是忍着笑,而后变成笑着忍耐。

好胜心会传染,更何况他们本来就竞争意识极度强烈。比谁先一步击溃对方的较量突然就开始了,然后这场比赛同样稀里糊涂地进入了下个阶段。

在腹部勾画精灵语符号时,迦涅动作忽然顿住。

阿洛已经先一步施加了同类性质的法术,他以为她因为生疏不确定符文是否正确,深吸一口气:“没画错。”

她瞪他一眼,画完最后一笔,轻声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是母亲教我这个魔法的。嗯……是十四岁那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伊利斯没有解释这个特殊保护系魔法的用途,只先确保迦涅学会了,而后才简单直白地解释了它的功效。

迦涅惊讶之余难免尴尬,过了好半会儿她才意识到,母亲忽然教她这个魔法,是因为又一年的满月节要到了。

——到了一定年纪,少女们在这个节日可能会做的,不再只有看灯看月亮。

只是谁能想到呢,这个法术到现在才有使用机会。

阿洛表情一瞬间微妙极了。

“伊利斯那时候有需要提防的人吗?谁敢动我们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顿了顿,他低下来啄她的耳朵,小臂线条倏地绷紧,声调古怪起来:“没有吧?”

迦涅仰头吸了口气:“你……也不算在里面?”

“那时候我也才十六,才没那个方面的想法。”

她敏锐地抓住关键,用力戳了他胸口一下,笑嘻嘻的:“那个时候没有,之后就有了?还是说,那个时候,你已经对我有别的方面的想法?”

阿洛的绿眼睛可疑地闪烁。他狡猾而突然地发奋,回避话题的意图明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喂!”

他又俯身亲她:“我现在有,满脑子都是,行了吧?”

行动证明,所言非虚。

迦涅从浴室出来,夏季白昼漫长,窗外的天空却也早已经全黑了。

身后立刻有人靠过来,要挂在她身上似地从后抱住她,先是埋头在她发间嗅了嗅,而后轻轻落下一个吻,还不够似地,紧接着又抬手紧张兮兮地碰了一下她头顶,万分小心又轻柔地揉了揉。

“只是磕了一下……不至于现在还痛。”迦涅无奈地嘀咕。

毕竟是实打实的水晶凿出来的棺材,隔着枕头磕碰到内壁,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但也只是短暂的一下。小意外而已。

“是我的问题。”阿洛却仍然歉疚。

迦涅知道他顾虑着她刚刚苏醒,始终有意克制,只是没能贯彻到底,后来有点忘形。

她磕到头之后他又立刻收敛,只是到底没有完全尽兴。那点不满足透露在搭在她腰际的指掌、身后呼吸的细节里。

迦涅定了定神。那具水晶棺以外的家具已经挪到了另一间主卧室,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前的梳妆台和迦涅在流岩城卧室的风格相似,正映出相互依靠的一对人影。迦涅和阿洛在镜子里对上眼神。

两个人都下意识别开眼,却又立刻将目光调转回去。

再次对视,镜子映出彼此有些羞赧的笑意。

热水澡晕乎乎的松弛感还萦绕身体,似曾相识的情境勾起回忆,迦涅忽然问:“在艾洛博……那天晚上,也在镜子前面,你用艾洛博语说的是什么?”

阿洛怔了怔。

他抿唇挣扎了片刻,别开脸低声回答:“我希望这个夜晚永不结束。”

这么说着,他绕过她的肩头,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

又有灼热的火焰在阿洛的绿眼睛里烧起来。在另一个世界隐秘坦白的愿望此时此刻挑明,竟然像个邀请。

“你感觉怎么样?”他的吐息擦过她的耳畔。

正经的、仿佛纯然关心的语句,伴随着略微收紧的手臂,也是意味深长的问询。

或许因为与帷幕女士的那场奇妙谈话,迦涅发现她很难对阿洛说不。至少今天会异常困难。她吞咽了一口唾沫,还没作答,卧室门突然被清声叩击两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小姐,您需要用晚餐吗?”

贝瑞尔在外面问。

阿洛绝望地闭了闭眼。迦涅见状笑了,他对她一挑眉,神色有些危险。但最后,他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去开门。

“我在房间里吃。”

“你听见了,迦涅打算在房间里吃晚饭。”

贝瑞尔用那双矿石做的粉色眼睛看了阿洛一眼。她没有询问下午迦涅为什么失去意识,又为什么现在是他来开门,并且房间里弥漫着两人份新沐浴过后的清新水汽。

奥西尼空想魔法的最高杰作只是淡然地低了一下头:“我明白了。”

最后她带来的是两人份的晚餐。

遵守着某种默契,餐桌上两人没有聊任何严肃的话题。贝瑞尔尽职尽责地在旁边布菜,阿洛看了管家打扮的贝瑞尔好几眼,到底还是没有请她离开。

但两个人独处时候的亲昵语气和动作当然是没有了——对于这个从小就神出鬼没地在近旁的待着的人造生命,阿洛有种难以解释的忌惮。

琐碎却平静的晚餐时间便没有风波地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世俗的欲望得到极大满足,迦涅在靠背椅上翻了几页书,禁不住打了个哈欠。阿洛见状却忽然坐直了,正色盯住她,从坐姿到眼神都透出蓄势待发的戒备。

她愣了愣,而后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我只是纯粹困了。我不会再突然晕过去了。”

阿洛明显不太相信。

“我保证。今天昏睡是个特例……我经历了一场奇妙的会面。说起来有点复杂,具体的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他们需要好好谈的,也不只有迦涅失去意识期间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没有邀请他留在同一间卧室里。

阿洛看了她片刻:“好。那么先祝你晚安。”

贝瑞尔还在房间里,他默认管家会打理好迦涅入睡前需要的一切。他起身,到迦涅身侧特意俯身捏了捏她的掌心。

“明天见。”迦涅抬头说。

阿洛怔了怔,肃然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

半梦半醒间迦涅睁开眼,床边好像有个坐着的人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闭眼又睁眼,不见了,好像是幻觉。她实在是困倦极了,而这间屋子让她不可思议地安心,她于是没有去追究,翻了个身就再次入梦。

没睡太久,她又一次惊醒。

这一次迦涅看得很清楚,床沿确实有个坐着的黑色轮廓。

“谁?!”她顿时清醒了,下意识往枕头下摸,但是这里的枕头下没有放匕首。那柄用惯的匕首也丢在异世界了。

黑影也被她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

啪。

迦涅捏出个光球,另一手已经准备施展攻击。下一刻,柔和的光照亮阿洛有点无措的脸孔。他披着睡袍在那里,从头到脚因为窘迫而僵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迦涅有点脱力。她朝后一靠,让背脊陷进床头堆叠的软垫里,反手搭住额头:“你吓到我了。”

阿洛的嘴唇动了动。他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些悲伤。

“是我失礼。抱歉惊到你了。我这就离开。”他喃喃地转过身。

迦涅抄起一个抱枕就朝他扔过去,枕头不轻不重地擦过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她抿了抿唇,放缓声调,“你刚才是不是来过又离开了?我想知道原因。”

阿洛回头看她,这次脸上是难堪的微笑。

“我几次醒过来,每次都突然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回来了,所以……我必须过来听一听你的呼吸。只是这样。”

夜色侵染,他眼下的青黑比白日更加明显。

“你有多久没好好睡觉了?”迦涅问。

阿洛哑然。他答不上来。

迦涅很清楚无法安稳入睡是什么感觉。是巧合,又像是一种从天而降的讽刺,阿洛受睡眠障碍折磨的时间都和她的相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她叹了口气,“你可以暂时和我睡一起。”

第88章拼合-2

迦涅从小习惯一个人睡。这是她继承人教育的一部分。

伊利斯出事之后,只要有人在房间里,她就不可能有丝毫睡意。

但现在不同了。

床垫另一半轻轻下沉的动作,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都不可思议地让她平静。

阿洛似乎害怕太多接触会让他彻底睡不着,躺下后安分极了,脑袋放在临时抽调过来的枕头上,和迦涅保持了小半臂的距离。

只有在摸索着盖上毯子时,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掌心留恋地贴着她的手背停了停。

“晚安。”迦涅闭上眼睛。

过了半拍,他才轻声应答:“晚安。”

入睡的时候还是各睡各的枕头,迦涅醒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跑到了阿洛的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害怕睡梦里会有人偷袭抢走她似地,一条手臂不容分说地环在她腰间。

迦涅略微动了动身体,阿洛下意识收紧手臂,眼睛仍然闭着,睡得很沉,留长过肩的黑发蓬乱地拢起来,有两缕从颊侧垂落下来,和她的银白发丝缠在一起。

阿洛现在看起来罕见地毫无防备,也毫无攻击性,甚至当得起‘美丽’这个形容。

迦涅打量近距离抬着头端详他的睡颜,唇角有笑意,心头却又突然有些酸楚。她吸了吸鼻子,手指绕住阿洛黑发的末梢,忽然有了好玩的主意——

她小心翼翼地把阿洛披散到面前的头发编成一小股辫子,见他还在沉睡,她索性挪动了一下撤出空间,给他编更多的小辫子,顺带扯出枕头里的小羽毛,用变形术制作出小小的白色花朵,插了青年满头。

迦涅玩得起劲,手上偶有疏忽,不慎扯了一下阿洛的头皮。

他皱起眉头,闷哼一声,终于悠悠醒转。睁开眼睛时他还睡意朦胧,显然根本没有察觉任何不对。他大致看了迦涅一眼,就把她往胸口揽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整个包进去。

迦涅忍着笑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阿洛的下巴搁上她头顶的时候,一根小辫子晃进他的视野边缘。他愕然抓起来看了看,愣了好长一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终于清醒了,表情微妙地抬手往头上摸,顺势就碰掉了两朵小花。

迦涅咳嗽两声,推了他胸口两下就要开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的动作更快,他顺势侧身一翻制住她,低头冲她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说:“我睡觉期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这位大小姐有不止一点头绪。”

迦涅根本不心虚,还拨弄了两下她编的小辫子:“你这样很好看,真的。”

阿洛侧过脸,趁机亲吻她的手指尖。不给她缩手的机会,他的虎口托在她腕骨下,让嘴唇找到她的掌心,而后顺着手腕内侧,逆向沿着血管蜿蜒徐行,走到她的肩头。

她自己会盘发,但给别人编辫子手艺发挥不太均匀,阿洛头上的小辫子有的工整极了,也也有碎发乱翘的。青年末梢带卷的散发有些硬,在颈侧来回地刮蹭,毛毛的让她想发笑,出口的却不是笑声。

白色小花又落了几朵,拂过时好像恢复了羽毛的形态,触感轻盈,若有似无的痒。

迦涅揪着他的一根小辫子,力道时松时紧,像是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把青年的脑袋扯远还是按近。

过了好一会儿,阿洛才再次和她对上眼神。他绿眼睛幽幽的,盯着她舔了舔嘴唇:“你现在这样也很好看。”

“哼。”迦涅别开脸,抓起落到手边的小白花就朝他扔过去,而后打了个响指。

在她的精妙魔力操控下,原本就和羽毛一样轻的花朵们浮起来,回到了青年发间。

但没过多久,它们就转而再度纷纷地下坠。

屋中像多了随风来回摇动的花枝,碎花扑簌簌地落到迦涅的发间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使用的变形术原本就不是永久性的,耗费的魔力少,但只要施术者注意力涣散就会失效解除。于是,当阿洛发间最后的一小簇‘装饰’滑过她的肩背,最后飘落到手背颊侧,花朵已经回归了羽毛本貌。

至于阿洛头上那几根小辫子是什么时候、怎么松开的,迦涅记得不是很清楚。

迦涅醒来时还没到早餐时间,但胡闹了一通之后,现在进食就只能勉强归到早午餐时段了。哪怕再磨蹭一个小时,之后直接吃午饭,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两个人洗漱后又懒洋洋地靠回床头,一时之间谁都没急着照顾口腹之欲。释放掉了情绪,他们终于能好好谈些别的话题。

“关于昨天我睡过去时候的事……”迦涅起了头。

阿洛坐直了些微,用动作表明聆听。

她于是将那场奇妙的谈话挑重点如实转述。

阿洛没有打断她,安静听完,他仰头笑了笑:“如果别人和我说他们受女神召唤,我肯定会觉得他们中了幻术。”

“你真的向帷幕女士祈祷了?”迦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个问这个。

黑发青年看向别处,语调不太情愿似的:“是贾斯珀建议的。”

迦涅讶然沉默了片刻:“你们两个现在关系……好像变好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嗤笑,差点当场翻白眼:“你可以之后拿这句原话问他,看他会怎么回答。”

她象征性地肘击了他一下,神情稍转严肃:“不过,贾斯珀居然会同意你复活我,我很意外。”

他坦荡回答:“我没有征求他的同意。”

她哑然瞪着他。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只能干看着他给你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阿洛嘲弄地停顿片刻,又讲了句黑暗的玩笑话,“而且,我很可能连葬礼邀请函都收不到。”

迦涅往他身侧挪近了一点。

她的死亡是个他们尚未正面触及的议题。或许现在……趁着饱足的余韵还没消退,谈论那个痛苦的时刻会没那么难以忍受。

“那个时候……我别无选择,也没有余力多想,”她抿了抿唇,“但无论如何,那对你……大概很残忍。我没法说我后悔做那个决定,但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我绝对没有打算让你为我一生愧疚。”

阿洛垂睫,睫毛投下的影子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中神情,也让他轻声细语的侧脸有些阴郁:“我知道。”

这个陌生又阴冷的阿洛并没有消失,也不可能因为一晚的温存消融不见。

迦涅沉默不语,他反而侧眸看她,这斜睨的一眼隐约有他以前骄傲到狂妄的神气:“复活你承担的代价比我想象得轻很多。哪怕代价比现在的还要可怕,那也是我自找的,我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喉咙深处有东西在骚动。迦涅把脸埋进阿洛的肩膀。

他见她这反应,反而笑起来,故意贱兮兮地追问:“怎么?感动了?”

她干脆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嗷!”阿洛夸张地痛呼了声,穿过她发丝轻轻抚摸的手指却很温柔。

“现在这样已经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沉默须臾,才低低地继续,“我想过……直到我摸索出足够可靠的魔法阵,我说不定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那样的话,到你苏醒的时候,世界已经完全成了另一个模样。而你认识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已经老了很多。那种可能性让我恐惧。”

“你害怕老去么?”

阿洛想了想:“我可能怕的是,我会比你老去得快太多。哪怕外表的青春可以用法术留住,你昏睡得越久,我们的时间就错开得越厉害。那种情况下,你会不会怪我把你带到一个变得陌生的世界,会不会宁可没有复活……我很容易想这些事,停不下来。”

稍作停顿,他还是没忍住:“当然,那种情况下,会先变成真正的小老头的,肯定是贾斯珀而不是我。”

迦涅没搭理他故意岔开话题的调笑:“但你只用了两年就做到了。”

阿洛没说话。他对此好像并没有什么成就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深吸了口气,把他的脸朝她掰过来:“虽然没法公开,我也对亡灵魔法依旧持保留意见,但这依然是很了不起的成就。真的很了不起。”

阿洛苦笑了一下:“我必须感谢艾泽。”

生父的名字骤然出现,迦涅怔然不语。

她还没有想过该怎么看待艾泽,复生之后的时间太短,大半留给了阿洛有关的事,而剩下的时刻里,她也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那个剧毒异世界的事。

“他最后扔出来的那个储物袋,我带回来了,”阿洛咬了一下嘴唇,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们那番苦难的罪魁祸首,“里面有个水晶球,保存了他与复活术研究的所有记忆。”

“发现伊利斯开始不可逆地龙化之后,他好像在一个时间混乱的世界里待了很久,发了疯地寻找最稳妥的复活阵构建方法。以玻瑞亚的尺度计算,他在那里度过了可能有近百年。”

阿洛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艾泽主动与迦涅接触的时候,他可能确实已经有了复活她和伊利斯的把握。但那个时候的艾泽,是否已经因为这苦苦寻求复生方案的百年疯狂?

不会有答案。

迦涅因为艾泽的设计才落入死境,却又因为他这跨越时空的执着,让阿洛捡到了一丝扭转结果的生机。

“我没法感谢他,但我确实参考了他的经验,没有他留下的东西,我不可能在两年里让你回来。”阿洛面无表情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间里许久没人说话。

直至迦涅呼出一口气,尽可能轻快地下定论:“总之,他已经死了,而我活下来了。”

“我不想浪费力气去恨他,但也不可能谈原谅,”她抱住双膝,“而且,他在玻瑞亚的内应还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那个箱子……那个他用来和合作者联络的箱子,有没有收到过新的东西?”

“收到过一张之前那样的清单。我没有搭理。”阿洛那个时候也不可能有心思管。

“那个人不一定知道艾泽已经死了。”迦涅眼睛一亮。

艾泽说过,不同世界之间时空容易错开,跨越世界送东西经常会花很久。这是个机会。

“我之后可以假扮成艾泽和对方联络,试着打探出他在哪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们。”阿洛纠正。

他的视线下移,定在某个邪异枪尖穿透过的位置。那里的皮肤没有留下痕迹,但在神魂造成的伤痕还在。

“朽坏之枪留下的恶咒……我也会想办法。”阿洛显然不打算将迦涅身后事全都寄托在帷幕女士的‘好意’上。

迦涅有样学样:“我们。”

阿洛一怔,随即莞尔:“嗯。”

“啊……对,之后还要交代传承不见的事。”迦涅想到要和奥西尼族内解释这事,就忍不住双手抱住脑袋。

阿洛单手撑在床褥上,侧头看她表情丰富地苦恼,绿眼睛里波光柔和。半晌,他兀自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比起身为奥西尼家家主要面对的诸多问题,他们之后是什么打算,这问题在她的优先次序里,大概还要往后排好几位。

这两年阿洛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世界里,但从芬恩他们的来信里判断,魔法界的格局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变。想想也知道,古典学派大概还是那个古典学派。

迦涅如果和他公开维持友好关系都会承受巨大压力,更不用说他想要的更多……而且,温存和激情都不足以构成明确的答案。

他想要的和她想要的就肯定一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还没有交换过任何直白的、带上喜爱的话语,遑论任何确切的承诺。而他现在甚至比之前更加害怕贸然剖白心意的后果。

另一件事,现在迦涅回来了,他要厚着脸皮回十三塔卫队吗?利用异世界知识拓展玻瑞亚魔法体系是他原本的理想和野心,还要继续,还能继续吗?

或许他要考虑的事也不比迦涅少。

“这些事你又不用今天就想清楚,”阿洛听到自己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说给迦涅、也给自己听,“一件件来。”

“那么我们要做的下件事就是吃早饭。”迦涅带着一点微小的罪恶感,把那些严肃重要的事情堆到了脑海的边角。

等贾斯珀来了再说吧……

“想吃什么?”阿洛披了件干净衬衣在身上,一边系扣子一边走回床沿,问完没忍住俯身亲了亲迦涅的唇角。

“什么都可以,我饿极了。”

因为离得近,她清楚看到他的瞳孔因为她的后半句扩张。

“喂!”她瞪了他一眼,扯了扯晨袍的襟口。

就算昨天没有,今天他肯定已经饱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清了清嗓子,站直时刚才一瞬间的不好意思已经藏了起来。他一本正经地申辩道:“即便是我,也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想法。”

“那么我会建议你重新从头学习一下冥想和思想防御方面的魔法。”

“好啊,你来辅导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抬杠着,又拉拉扯扯了好半天才终于走出了房间门。

贝瑞尔在走廊转角站着,似乎等他们很久。

“迦涅小姐,贾斯珀大人到了。”她语出惊人。

迦涅愣了一下,左右四顾:“他在哪?”

“因为他抵达的时候您不太方便接待客人,我请他在会客室稍事休息。”贝瑞尔平静无波地回答。

迦涅呛了一下:“那……他等了多久了?”

“不到两小时。”

那时候她还在……迦涅切断了这缕思绪:“知道了,那么我现在就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冲她质询地一抬眉。

“我要和贾斯珀单独聊一会儿,顺便随便吃点东西。你……先忙点别的,”她在对方该死的揶揄注视下清清嗓子,大声强调,“总之,今天早晨到中午,你一直都有事在忙。”

阿洛的笑容一瞬间减淡了些微。但也只有一瞬,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前的头发:“好,那我们午饭的时候见?”

迦涅没漏过他短暂的情绪变化。她看了他片刻,无可奈何地呼了口气:“算了,你一起来吧。三个人一起吃个早午饭。”

反正……反正以贾斯珀的精明,要瞒住她和阿洛发生变化的关系,本来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第89章拼合-3

走进会客室前一秒,迦涅还在担心该怎么和贾斯珀解释迟迟不出现。但是当她踏入门后,看到坐在长沙发上的人,杂七杂八的顾虑全都变得无关紧要。

贾斯珀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他原本正半阖着眼帘养神,听到脚步声猛然站起来,原本搭在身上的披风便倏地滑落到地上。

灰棕色头发的青年看着迦涅走近,像是忘了做出表情,难得显得有些讷讷的。

她到了他面前,手指凭空往上一挑,地上的短披风飘起来,乖巧地展开拥住青年的肩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斯珀眨了眨眼,浅蓝色的眼睛粼粼的有了波动,他垂头看着她没说话。

“也只有你在千塔城的夏天要多穿一件披风。”迦涅说着笑出来,隔着披风布料搭住了兄长的小臂,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贾斯珀终于也展颜,露出一丝微笑:“再次见到你真好,妹妹。”

他很少以这亲昵并且强调他们关系的方式叫迦涅,往往直呼名字。她怔了怔,朝他展开双臂。贾斯珀也是一愣。

片刻尴尬的不知所措后,兄妹终于来了个别扭的拥抱。

她感觉贾斯珀好像又清减了不少,有点怀疑自己不需要身体强化魔法,说不定就能和兄长肉搏得难分胜负。

她于是低声地、有点明知故问地问:“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太辛苦吧?”

“你觉得呢,家主阁下?”贾斯珀回忆起了什么,声音里多了一丝幽幽的怨气,“突然被某位贤者的信使告知你去向不明,再有消息的时候,我直接见到的是尸体,却还不得不遮掩死讯,布置出你还活着的假象……”

他突然间为自己的发泄难堪,用力闭了闭眼,收敛起面上外溢的情绪,有些生硬地收住埋怨:“这种事希望不会有下次。”

“如果能活着,我不会选择放弃,”迦涅简洁地回答,并未趁势做任何承诺,“现在我回来了,就会承担起原本属于我的那部分责任。”

贾斯珀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迦涅已经转开话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连夜赶路过来,吃过早饭了吗?”

“贝瑞尔刚才体贴地给我上了一些茶点。”

迦涅转了转眼珠,略过了她让贾斯珀好等的情由:“那么再一起吃点东西吧。”她说着朝身后瞥了一眼,补充:

“三个人一起。”

贾斯珀像是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与阿洛对视的那一刻,他唇角隐约抽动,眉毛像是不知道该揪起还是下压似地,总之表情颇为复杂。

两个人都没有特意问好。贾斯珀矜持地对阿洛一颔首,阿洛回了个差不多幅度的问候。

骤然降临的寂静只能由迦涅来打破。她清了清嗓子:“那么……我们走?”

在贝瑞尔还有阿洛共同张罗下,三个人很快在旁边小餐厅的桌子边上坐下来。迦涅莫名其妙地坐了长桌上首,左右两边是阿洛和贾斯珀。

贾斯珀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但还是陪着迦涅消灭掉了盘子里至少一半的食物,而后才进入正题。

他不免追问了一番迦涅苏醒的细节,迦涅挑着重点回答了,只在涉及到帷幕女士的事上稍作遮掩,但承诺幽隐教会不会因为她复生有所行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得到了想要的事实,贾斯珀沉默片刻,有些突兀地问:“那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如果只是身体的状况……我刚醒的时候身体还有点没力气,但喝过恢复药剂之后,现在已经没有问题。”

“身为法师的方面呢?”

阿洛因为这个问题皱眉,斜了贾斯珀一眼。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多少显得急功近利——迦涅身为法师的实力强弱关系到她家主地位是否稳固,而他的安危与之脱不了关系。

无论如何,和死而复生的妹妹见面没多久就谈这些,似乎缺了点人情味。

贾斯珀恍若未觉,并不搭理他。

迦涅似乎也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

“普通的法术没有问题,魔力基盘本身应该没有受大的损伤,”她坦然回答,这一点她和阿洛已经大致确认过了,“但我身体里的魔力存量不多,施展大魔法会比较吃力。还有就是……”

她拨弄了一下盘子里剩下的豌豆,看着它无可奈何地在盘子边缘翻了个身,脱去了表面的薄薄一层豆衣。绿得更加鲜嫩的豆子褪去这一层束缚,是会觉得脆弱还是轻松呢?

“奥西尼家的传承,除了我已经掌握的那部分知识,已经彻底消失了。”

贾斯珀并不震惊,双手交叠搁在桌沿,一脸严肃地陷入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半晌,他才颇为委婉地说道:“这会有点麻烦。”

迦涅闻言不由笑了:“不止一点麻烦。”她侧首微笑着向走过来的贝瑞尔颔首,系着围裙的管家把桌上的餐盘都沉默地收走了。

“这样的话,你就有必要好好挑选重新露面的场合……你必须让所有人相信,你比之前更加强大,”说到这里贾斯珀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你也不需要我提醒你这些。”

“我不在的这两年……家里有什么我必须立刻知道的变动么?”

贾斯珀没立刻作答,反而看了阿洛一眼。阿洛看向迦涅,夸张地扬起眉毛,像在大声问‘需要我离场回避吗?’

迦涅重新面朝哥哥:“他可以旁听。”

贾斯珀仿佛在模仿阿洛刚才的反应,也冲她抬起了眉毛。但他没有质疑她的决定。

阿洛明显对于奥西尼家内部的变动兴趣缺缺,但他还是摆出了认真倾听的态度,只是桌子底下的手却悄悄地探向迦涅,找到了她的膝盖按住,拇指指腹摩挲了两下。

某些与眼下情境毫无关系的回忆因为相似的接触复苏。

迦涅忍住瞪他的冲动,目不斜视,脚尖挪动,找到阿洛的小腿,毫不客气地踹了一下。

阿洛猝不及防,吃痛闷咳了一声,坐姿倒是没有任何改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贾斯珀微妙地停顿了半拍,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交代各个奥西尼家在龙脊山脉各地的情况。

就在这时,阿洛忽然偏了偏头,用心倾听只有他听得到的动静。他迅速起身,一边轻声说:“门口有人找我,我得去看一眼。你们继续。”

离开餐厅,他身形一闪,旋即再度勾勒出现在大宅正门近旁。

仍旧保留着锈蚀原貌的金属栅栏门外,是有好一阵没见的芬恩·富勒。

“阿洛,”娃娃脸青年一把抓住了金属栏杆,急声道,“艾尔玛失踪了!”

少了第三个人在场,迦涅和贾斯珀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明还是坐在相同的位置,他们的距离反而远了些微,两人商讨之后方针的态度都更加公事公办——这微妙的距离感对于这对兄妹来说,却恰恰是更为舒适、更为自然的状态。

但阿洛并没有彻底从这个房间了离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还存在于不止一个人的脑海里。

“他让我惊讶,或许……也有一些惭愧。”贾斯珀终于谈到他此前秘密扩建陵寝、为迦涅准备葬礼的事,颇为唐突地加了这么一句。

迦涅讶然看着他。

贾斯珀情绪难辨地说:“毕竟,我放弃了。”

“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期望自己还能有以后,”她扯了一下嘴角,“而且你最后还是同意他乱来了。那大概不能算是完全放弃。”

“我不能说是同意了,只能说是没法反对。他把你带到这里来时,没有经过我同意。”

迦涅怔了怔,毫不费力地在脑海中还原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她随之意识到,阿洛的举动可能比她之前想得还要出格。许多许多。

今天早晨醒来时,他恢复了几分与以前相近的神采。但或许他只是近乎正常。

正常。迦涅在心中哂然默念。这个词语恐怕对他们来说,都今生很难沾上关系。

“不说别的,你对他之后是什么打算?”贾斯珀冷不防发问。

迦涅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短暂放纵是一回事,但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吸了口气:“贾斯珀,他为我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让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对你有‘恩情’,我不否认。但这和——”

迦涅脆声打断他:“我分得清感激和喜爱。”

贾斯珀神色有些僵硬。

她仔细打量了贾斯珀好几眼,笑了一声:“反正轮不到这位没有伴侣的先生来教我。”

贾斯珀蹙起细细的眉毛,谴责地盯了迦涅一眼。

奥西尼家族内部当今的二号人物在情路上颇为坎坷,她对其中内情也略知一二。她垂眸:“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我知道,”贾斯珀忽然对乏善可陈的墙面产生了极大兴趣,别开脸盯着上面看,“我想说什么你其实很清楚。我对你选择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见,尤其在你很明显因为他才让我等了两个小时这件事上……”

迦涅咳了两声。贾斯珀点到为止,笑着微微摇头:“我对沙亚的看法暂且不论,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谢谢。”她的语气郑重,反倒让贾斯珀一怔,随即面色变得愈加复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想叹气,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讲这些大概很扫兴,但你必须考虑起来。如果你打定主意要选择他当伴侣,那么你……你们都要对外界的反应做好准备。哪怕传承还在你手里,要让任何一方接受你们选择彼此都很困难。

“你们之间的账你比我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你不能否认,你们的关系一旦公开,在许多人眼里,那将会是对奥西尼姓氏的羞辱,也是对古典学派的背叛。”

迦涅盯着面前茶杯里残留的红棕色液滴,半晌才道:“我没有说我打算公开和他的关系。”

木地板骤然受力,发出柔和的低鸣。

她嚯地回头,阿洛站在敞开的餐厅门外,与她四目相对。

第90章拼合-4

阿洛脸上读不出情绪波动,但迦涅立刻知道,他有点不高兴了。

她抿了抿唇,原本想要解释,张口时吐出的却是若无其事的问询:“有人找上门,是紧急事件?”

“卫队内部有点事。”阿洛简略答道。

贾斯珀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径自转向迦涅:“你打算直接回流岩城,还是先在千塔城宅邸待一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理所当然地把迦涅会回家当成了前提。

阿洛清晰可闻地深呼吸了一下。他大步走到桌边,低头俯视着还坐着的贾斯珀,脸上没什么表情:“能让我和迦涅单独谈几句吗?”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更像是宣告既定事实。

贾斯珀扯了扯嘴角,嘲弄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迦涅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他于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请便。”话说这么说,他并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迦涅离开椅子,拉了阿洛手臂一把:“换个地方?”

阿洛应了个单音节,目光在她搭着他的手上定格须臾,默然转开。

两人随便找了一间空房间,而沙亚宅邸最不缺的就是只有四面墙的空房。阿洛反手给门上锁,又施加了防止探听的简单法术。

迦涅的声音有些发紧:“我为贾斯珀的态度道歉。”

阿洛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并无笑意:“无论他对我摆出什么态度,我都不会在意。”

她沉默半拍,没有继续假装不知道对方在意什么:“我刚才的意思是……为彼此的境况考虑,目前没有必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她迟疑了一拍。

恋人?用这个词形容他们的关系好像太轻浮了。情人,更加不对。伴侣?可他们还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对未来更久远承诺,更加够不上法律定义上的伴侣……

不应该的,明知道自己应该毫不犹豫作答,迦涅还是沉默了。

而在她没能即答的瞬间,她就知道无论自己接下来给出什么答案,阿洛都不会满意。

这么瞬息的犹疑果然击碎了阿洛平静的面具。

他低笑出声,绿眼睛冷冷地燃烧起来:“原来这个问题那么难回答?”

“阿洛,我——”

“你知道吗?我其实根本没在意我们的关系是否公开。但不应该是刚才那样……我不能接受的是听到你真心话的方法。”

迦涅脸色僵硬地绷紧了唇线。

他又扯了扯嘴角,声音愈加轻柔,反衬得话语加倍尖锐:“这明明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但我并不是第一个听众,只有不小心听到你和其他人的谈话,才能知道你的看法?这糟糕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像总是这样。你的想法看法我总是落空;你怎么想的、怎么打算,我也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刚才的或许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我又该怎么相信,你不会哪天又单方面对我做判决,比如突然告诉我,因为这样那样的伟大责任,你需要和我切割?”

他越说越快,瞳仁里那团窜动的光亮也越来越摄人。

迦涅试图浇灭这团火焰:“你冷静一点,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昨天才醒,我们还没来得及谈很多事,我只是不想说得太快太绝对——”

阿洛用力地摇了一下头,仿佛下颚在空中划出的曲线是利落的一斩,让她刚才说的每句话都无效。

他低下头看她的时候神色微微扭曲,只是这么看着她,似乎就让他痛苦。

“那么告诉我,现在,立刻。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这个问题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如此急切地、急切到卑微地寻求一个答案,仿佛这是决定他生死的天秤即将落下的最后一个砝码,他不习惯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或许迦涅也不喜欢。

这个念头让他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他抹了一把脸,要落荒而逃似地转过身去,却有些晕眩,没有立刻找到门口的方向:“当我没说。你是对的,我需要冷静一下……”

迦涅追上前一步,从后用力抱住他。

“阿洛。”她郑重地唤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不自在地动了动。

“我们的过去……有一点复杂,你想要的这些答案对我也很重要,所以我宁可更谨慎、更慢一点。”

她略微收紧手臂,将整张脸埋进他后背的衣褶里。

“但我不会再单方面推开你。我保证。”

等了片刻阿洛也没做声,迦涅从侧边绕过去探头探脑:“好吗?”

他侧眸看着她,没答话。

她又问一遍:“好吗?”

阿洛表情松动了些微。迦涅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再不回答,我可就当你同意了。”

他终于无奈地弯了弯眼角:“我好像没法说不。”

“那么轮到我提问了,卫队那边没问题?都找上门了。”

阿洛垂睫,一丝阴霾悄然爬回他的眉宇之间:“是芬恩。艾尔玛失踪三天了。信使联络不上她,从来没有这种状况,不正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是在调查漂流物交易网络的新线索时失联的。这两年……我作为十三塔卫队的队长是完全失职的,”不等迦涅说话,他又摇摇头,“和你无关,是我的责任,我应该两边兼顾。但我没能做到,所以舍弃了一边。”

阿洛黯然闭了闭眼:“我对卫队的所有人都有所亏欠。”

迦涅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将头枕到了他肩膀上靠了靠。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过了一会儿她才发问,“如果你要去找人,我没法和你同行。我已经不是队长了,而且我得尽快在流岩城露面。”

“我知道。所以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结论,听到阿洛亲口说出来,哪怕他就在旁边,迦涅还是提前品尝到一丝空落落的寂寞。

“处理好各自的事,我们再好好谈。”她伸手,掌心贴上他的脸。

他顺势将脸颊放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不能再让贾斯珀等太久……你那边应该也很紧急。”

迦涅不舍地抽手,转身往门边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回到阿洛面前。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惊讶,又像是看她回到他面前的姿态看得入迷,一时挪不开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用双唇找到他的。

一分开又再次被看不见的丝线牵拉回去,这个吻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半晌。

率先撤开的反而是阿洛。再继续就没法轻易结束了。

但就这么利落地道别也是不可能的。

“给我每天写信,也不许不回我的信。”阿洛说完自己先愣了愣,绿眼睛难堪地游移起来。

迦涅闻言挑眉,故作嫌弃:“每天?我们是第一次动心的青少年吗?”

阿洛被这么一埋汰,反而理直气壮起来:“我们还是真正的青少年的时候,没来得及做这种事,现在补上正好。”

见她没立刻答应,他略微拖长了声调:“答应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芬恩。”

娃娃脸青年原本呆呆地坐在花坛边缘,闻言立刻蹦起来。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现在还可以去取。”

芬恩拍了拍胸前的皮质小包:“我准备好了。”

刚才上门求助时,芬恩可没那么镇定。他焦急得险些语无伦次,阿洛问话好几遍,他都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阿洛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芬恩那么慌乱的样子了。

但等到芬恩真的开始顺畅地陈述事情经过,他的话语间又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对阿洛的怨气。毕竟他这个卫队的创始人异常唐突地消失在众人视野,而且一下子就是两年。

现在芬恩已经平静许多。

让他冷静下来的是阿洛的一句承诺:

——他们会找到艾尔玛的。

或许表面多了些微芥蒂的伤痕,芬恩对阿洛的信任仍旧牢牢扎根心底,只需要一丁点的润泽就能重新抽芽回到地面。

阿洛对此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在迦涅回来之后,他终于重新开始感受到为人的种种生动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如愧疚。

对以前的他来说,愧疚是一种陌生的感情。无论表面上有多亲切,阿洛·沙亚实则自视甚高,要让他承认自己对他人有所亏欠十分困难。对此他也向来有自觉。

但现在让他行动起来的幽微又纷繁的情绪里,有一缕无疑是对十三塔卫队所有人的歉意。

“走。”

宅邸金属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艾尔玛失踪前去了几个地方,我们先去把每个地方踩一遍,你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芬恩说完才觉得有点怪怪的,摸了摸鼻子,刚才那股自信指挥的架势垮了一点,“啊,那个,如果你觉得有别的做法更好……”

两年时间也足够擅长活跃气氛的穷苦小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领导者,坦然自若地把握局势下达号令。

阿洛宽慰又有些惘然地看了对方两秒,耸耸肩:“现在是你更了解情况,带路吧,副队长。”

两人并肩往宅邸门外去,芬恩蓦地回头张望,‘咦’了一声。

“怎么?”

芬恩挠了挠头:“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们,二楼的窗户后刚刚确实有个人影。但一下子又不见了。是我看错了?你家没有闹鬼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金属栅栏门在他们身后阖上,阿洛回头远望了一眼大宅。二楼的窗口确实有人影,掩在纱质窗帘后看不清模样,发色隐约浅淡。

人影和阿洛打招呼似地多停留了片刻,随即消失了。

有这样的‘鬼’在家,好像也不错。他的脚步因为这个念头顿了顿。他随即意识到:

这是购置这座废弃大宅以来,他第一次认可这里不仅仅是魔导师沙亚的宅邸,也是他的家。

第91章松解-1

“最近三个月卫队的行动记录都在这了,我和艾尔玛一起去调查过几个别的地方,我另外列了一张清单。”芬恩把一张写满的羊皮纸拍在档案纸箱的盖子上。

阿洛拿起来看了一眼,嘴里问的却是:“卫队每次行动都留档了?”

他带领银斗篷的时候,向来不拘泥于形式,再加上他记性又好,于是如果负责行动的队员拖着不想递交报告,他也不会特意去催逼。

这一点在迦涅掌管卫队的那几个月里发生了变化。等他再度拿回卫队的掌控权,行动记录就又松散了起来。

芬恩犹豫了片刻才说:“对,是按照奥西尼阁下那时候订下的行动章程来的……”说到迦涅时他偷偷瞟了阿洛一眼,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才继续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尔玛觉得留档比较有效率,还能发现调查漂流物出现和流通的规律,所以就逼着所有人严格执行,开始也有抱怨的,但时间久了,大家也就都习惯了。”

阿洛扯了扯嘴角。迦涅大概也想不到她竟然还会在十三塔卫队留下这样的‘遗产’。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芬恩手写的地名清单,斜睨娃娃脸青年一眼:“你说这是你们私下的行动?你们两个在调查什么?”

芬恩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了片刻:“那个行游商人离奇失踪之后,你也……”

他顿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洛突然决定去黑礁时的状态。

“我也脑子不正常了,玩失踪还不怎么回信。你直说,我不介意。”阿洛哂然。

芬恩转了转眼珠,圆滑地接口:“总之,虽然神秘商人的线索断了,艾尔玛根本没放下这件事。一等卫队差不多能维持运作了,她就开始抽时间重新调查那个漂流物交易网络。我看不下去,就和她一起把你留下的笔记,还有当初收集到的线索证物全都仔细过了一遍。”

“你们发现了什么?”

芬恩面上掠过一丝懊恼:“原本没什么进展,但就在一个多月前,她开始神神秘秘起来,好像背着我和什么人见面,我猜她在单独行动。但是……那阵我和她闹得有点不愉快,所以也没弄清楚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阿洛视线从手头翻着的行动记录上抬起,在芬恩脸上停了停。

他嗅到了些微隐秘的遮掩气味。芬恩和艾尔玛或许有点什么,从他愿意和她在卫队之外跑了那么多地方调查就能看出来。给人第一印象有些呆呆的娃娃脸青年在有些方面非常精明,他很擅长在正确的方向使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芬恩察觉到阿洛的视线,抿唇沉默了一拍,像是等待他追问。

但阿洛什么都没说。

这毕竟是芬恩和艾尔玛的事。他会赞助队员的生计,但不会唐突地闯进他们的人生里。过去是这样,现在依然是。

芬恩低下头,不知道这一刻在想什么。

他或许更希望阿洛追问。银斗篷时期就是,他似乎不仅将阿洛当作领袖,更是把他当作接近兄长的存在看待。

阿洛最后只在芬恩的肩膀上按了按。

“艾尔玛失踪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我知道的只有,大概十天前,她独自去了甘泉镇一趟,”见阿洛疑惑地蹙眉,芬恩立刻补充,“我去问过了,她也没怎么盘问镇民,反而和那里幽隐教会的人聊了一会儿。”

又是甘泉镇?

阿洛盯着清单上画了下划线的‘甘泉镇’沉默。

甘泉镇那一系列事件确实至今留下阴魂不散的古怪余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伊莲那里得到的亡灵魔法书库,伊莲前往的恰好是影之国,他在那里才得知魔法传承附带代价,以及事件本身都还有那么一两个当时没能完全解决的谜团……

这些细小的碎片都会让他在非常偶然的时刻,冷不防回忆起那个将秘密掩埋在土地和遗忘之下的河谷小镇。

已经两年多过去了,甘泉镇还有谜团没有解开?

迦涅打了个哈欠,一边披上晨袍,边让双脚滑进丝质拖鞋里。

她往梳妆台上瞥了眼,桌面上和昨天早晨一样,安静地躺着一封叠成封筒形状的信。

见到这信,迦涅的唇角便不由自主微微翘起。阿洛睡得晚,习惯在夜里给她写信,而他的妖精信使会在早晨之前把信送到。

在被多米两次吵醒之后,迦涅和红鼻子妖精达成了共识:只需要它把信件放在梳妆台上就算送到了,绝对不要大声宣告自己的到来,必须全程保持安静。

养成新习惯快得惊人,她起床时已经自然而然地会想到要看一眼梳妆台。

简单洗漱过后,迦涅一边梳头,一边将信纸拆开展平。

虽然之前说得好像要每天交换肉麻的情书,阿洛给她的信平实并且充满生活气息。

他总会在信的开头大致描述今天的天气,就好像他们分隔两地,而不是都在千塔城区域活动似的。他还会大致交代这一天里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和哪些人见面时不时对见到的人做几句精炼而毒辣的评价,以及附带上一两个有趣的小事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读着阿洛每天一两页长的信,就好像和他一起度过了整日。

今天的信里,阿洛的天气描述总算是发挥了本来该有的效用。他去北部河谷跑了一趟,在甘泉镇的美人鱼酒馆留宿,久违地见到了老亨特。

去年亨特收养了一个与妹妹恰好同名的小姑娘。如今女孩已经会有模有样地大声招呼来店的客人了。

在银庭接受幽隐教会的详细调查之后,雷夫·费米回到了甘泉镇。他卸下了镇长的职务,和家人一起搬到了镇郊一座带葡萄种植园的小型农庄上,有时会在祈祷日来镇上购买物资。镇民们虽然对费米再没有之前的热络信任,但也没有特意排挤他。

总之,前镇长一家在失踪事件两年后,似乎过着还算平静的生活。

阿洛描述得绘声绘色,甘泉镇那一张张原本已经模糊黯淡的面孔,随着他的叙述,逐渐变得清晰。

‘引路人的手脚一如既往干净,伊莲当初布置的阵法、露露留下的恶魔印记都消失了。那座教堂也推翻重建了。除了广场上洗不掉的门形黑影,如果骗人说这镇上没有发生过任何大事,也是说得通的。

‘甘泉镇作为约会之类的目的地确实有点乏味,但我觉得你还是该来看看,重游故地别有乐趣。你没想错,这可以解读为一个邀请。’

迦涅读到这里,轻轻笑了一声。

‘我没有在镇上找到艾尔玛去向的线索。新到任的神官说艾尔玛询问了很多关于伊莲的事,她应该仔细了你那时撰写的事件报告,但遗憾的是,新任神官和伊莲并不相熟。让人比较在意的是,艾尔玛还打探了引路人训练内容包含哪些魔法。直觉告诉我,她肯定在甘泉镇有发现,但我猜不到是什么。

‘与此同时,今天是艾尔玛已经失踪的第六天。她家里也在找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芬恩非常焦虑,甚至有点绝望。但我必须表现得镇定自信,还要乐观地劝他往好的方向想,比如艾尔玛毕竟是希尔维的后代,用魔法保护自己是她的强项。但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

‘明天……你读到这封信时的今天,我就回千塔城了。傍晚时我和希尔维有约,会到贤者大人的家中用晚餐。她对孙女失踪的事肯定有话要说,可能对我这个队长终于有不小的意见。我猜她还会询问我在黑礁期间的魔法研究进展。在最后这件事上,我只能糊弄一下了。

‘最后,你去流岩城的日期定了吗?在你离开千塔城前,我们总得见一面。

‘最后的最后,祝你和银手阁下午餐愉快。注意安全。’

迦涅今天邀请了乌里到奥西尼宅邸用午餐。想了想,她决定等和乌里见完面之后再回信。

“母亲身上发生的事……大致就是这样。”迦涅喝了一口甜酒湿润有些发干的嗓子,看向站在会客厅成排窗户前的男性。

乌里望着外面的庭院,良久没有开口。

艾泽和伊利斯从联手努力让他回到玻瑞亚,进而决裂,伊利斯为了消灭苏醒的雷龙精神驱逐艾泽、分割自己的灵魂。伊利斯的灵魂碎片在迦涅遭到艾泽暗算时短暂地回到世间,而最后,无论是伊利斯的残魂还是艾泽,甚至包括那条雷龙,都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怪物横行的世界……

这些事实对贤者来说都极为惊人。即便只有一个背影,乌里也看上去绝不平静。

过了良久,他才突然说:“我来过这里两次,就在这个位置,我俯瞰过庭院。东边角落的那两棵橘子树苗……原来现在已经那么高了。”

迦涅不知如何作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回身看过来,微笑柔和,却也有些萧索。

或许因为迦涅终于对他们三人的过往有了些微的了解,不再是完全在局外的小辈,这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乌里并不是以贤者的身份,而是仅仅作为他个人在这里。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没有这么做的义务,但你的答案能让一些东西终于尘埃落定……”乌里顿了长长的一拍,而后才说,“我很感激。”

迦涅小幅度地摇了一下头。

“无论如何,至少你回到玻瑞亚了。”

“我到帷幕女士的国度里走了一趟,您可以这么说。”迦涅苦笑着回答。她这话算不上说谎。其他事实、包括传承包含的真相都可以对乌里透底,但她死而复生的事还是隐瞒为好。

乌里闻言眯了眯细长的眼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不打算对您隐瞒,这次异界之旅的后果是奥西尼家的传承消失了。雷龙无法掌控我,但我也失去了祂的力量。但比起处理传承的问题,”迦涅尽可能自然地吸气,紧盯住乌里,“我现在更想立刻把艾泽的合作对象揪出来。”

“之前在伊利斯的事上,我没能帮上任何忙,需要什么你可以直接说。在这件事上,我的意愿优先于任何立场。哪怕是古典学派的重要人物,我也不会包庇。”似乎担心迦涅会因为他的身份有顾虑,乌里说话方式比平日里直接。

迦涅抿了抿唇:“也就是说,您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协作者。您是这个意思吗?”

乌里眉梢一跳,明显愣了须臾。他有些恼火地摇了摇头,失笑:“原来如此。你特地请我到这里来,也是留了手防备,万一我是那个内应,想必你已经做好了’待客’的充足准备。”

捏在迦涅掌心的温润石头忽然变得沉重。这是一块极为特殊的血玉髓,如果周围有人撒谎就会发烫。迦涅感受着玉髓润泽的凉意,轻轻呼出一口气:“请您原谅,我只是……”

“我理解,”乌里坐回了待客的扶手椅上,手套包裹的十指优雅地在膝上搭起,“对于那个叛徒的身份,你有什么头绪?”

“那个人手头有一个箱子,曾经属于母亲的箱子,和艾泽手里的是一对,可以跨越不同世界投递物品和信件。往里面投放带有魔法标记的物品应该就能锁定他,但是……”

乌里会意,颔首:“如果是我,立刻就会察觉物品上附着了小把戏,那样就会惊动目标。艾泽的同伴实力不会太差。”

“所以我想听听您的建议。”

银手思索片刻:“我需要再确认一下,你和沙亚是怎么到了他长大的古怪世界。”

“阿洛……沙亚请求我协助他,一起盘问那个在玻瑞亚境内兜售漂流物的神秘商人。他那个时候似乎坚信贤者塔内部有问题,需要我用龙语共鸣强行让囚犯吐露实情。所以我们等到夜里重新潜入了贤者塔内部监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面前坐着的十二贤者议事会的一员,而她竟然在陈述自己是怎么越过防护机关闯进贤者塔重地的,迦涅微妙地顿了顿。

乌里果然皱眉。

“你们靠自己的力量成功潜入了?没有监狱看守帮你们?”

这问题让迦涅惊讶。她的声音低下去:“没有……实话说,贤者塔里的那些机关和屏障不是很难绕开。”

乌里闭了闭眼。他无奈却也耐心地说:“能被人察觉的机关和屏障只是最表面的一层防御,可以说是障眼法,真正确保贤者塔囚牢安全的,是一道极为特殊的壁障。按照你的说法,你们进入监狱之后,还是能正常使用魔力?”

“没有问题。”

乌里脸色变得严肃:“那不正常。”

“什么?”

“这本来是只有议事会成员知道的机密,”乌里的指节按动,发出怪异的脆响,他好像也下定了决心,“过了探视时间,贤者塔监狱就会成为一片与灵性之海隔绝的特殊空间。靠近的人会受迷惑离开,强行保持清醒闯入的人则会迷失在监狱的走廊上,还无法施展任何魔法。”

“这……”

一股恶寒猛然窜过迦涅的脊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带有迷惑效果的看不见的壁障,还有隔绝灵性之海的大型封闭魔法阵……早晨刚刚过的阿洛的信在记忆中还十分清晰。一个地名立刻跳了出来:

甘泉镇。

当时伊莲用来封锁隔绝甘泉镇的大型法阵,竟然与贤者塔监狱拥有相近的效果?!

“可我们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去了……”迦涅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艾泽的合作对象、那个制造契机让她落入异世界的人,假定封锁甘泉镇也有那个人的手笔,足以证明他在这类魔法上造诣极深。

而他为了把迦涅送到艾泽手里,事先破坏了贤者塔监狱的严密防护,使得迦涅他们自以为成功地潜入牢里,实则是正中对方的安排,可他又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想要单独问询商人……

迦涅灵光一闪,那股寒意更强烈了。

不,破坏?真的是破坏吗?

她的牙齿因为难以置信的惊骇有些打颤,吐字也随之变得生涩怪异:“贤者塔牢狱的防御魔法……是哪一位的杰作?”

乌里灰眸转冷。他一挥衣袖,肃然起身,吐出一个名字:

“编织者希尔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浑身都像是浸在了冰水里。她木然侧头看向窗外。

夏日的太阳到了这个时间点仍然压在地平线附近,但无疑已经是傍晚了。

而阿洛早预定了要在傍晚时分造访希尔维。

第92章松解-2

“酒不合口味?你好像没怎么动过杯子。换一种别的?”希尔维冲着阿洛手边的水晶酒杯示意。

“不,我这两年都尽可能不碰酒水。”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没有遵守那么严格的戒律。是年轻人之中流行什么新的生活方式了么?”希尔维那双湖水蓝的眼眸一如既往沉静平和,微微上扬的语调带了点揶揄。

阿洛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到了一定年纪,人可能就开始瞻前顾后了。这两年有一段时间对我来说……非常艰难,我怕会陷进酒精里出不来,一沾上酒就会整天灌醉自己,所以干脆不喝了。”

顿了顿,他拿起酒杯朝贤者敬了敬,嘴唇触碰杯沿算是礼貌。

“从艾洛博回来之后,我作为十三塔卫队队长有很多失职的地方,这点我也有自知之明。您没有询问我缘由,而是支持我到黑礁去探索新领域,我很感激。但我也知道我欠您一个解释。”

希尔维温和地摇摇头:“今天我不是叫你过来问责的,只是久违的叙旧。毕竟十三塔卫队并不是我的所有物。这两年卫队也尽到了义务,一直在回收漂流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若有所思地停住,纤细优美的手指摩挲起左手食指上佩戴的紫水晶戒指。

阿洛的视线被她的动作吸引,也不免在戒指上停了停。

在人前出现时,这位贤者阁下总是戴着这枚紫水晶指环。很多人认为那上面附着了极为强大的防护魔法,足以抵御任何攻击。

“阿洛,我确实有些担心你的状态,尤其是你音讯全无的那段日子。但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和你坐在一起这么聊聊。我更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是我现在能做的。”

“我、还有我的生活都在逐渐回归正轨,”阿洛扯了一下嘴角,“对于过去两年的低谷……很抱歉,我没什么能说的,那纯粹是私人原因。但有您引荐,我才能使用万有之馆的资料。在黑礁的那段日子对我很有帮助,谢谢您。”

希尔维注视了他片刻,微笑着抬头饮酒,搁下杯子后才说:“那么我也不再多问了。”

阿洛惊讶地微微前倾身体。

“两年时间对于法师的一生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即便走了弯路也没有大碍。现在你回到千塔城,那么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需要时间想清楚,但我会先回归卫队一线,”阿洛缓缓地在高背椅里坐直了,“说到卫队,艾尔玛她……”

他来到这座高雅的宅邸已经一个多小时,这竟然是艾尔玛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对话里。

希尔维垂眸沉默了片刻:“我已经调用所有可以调用的力量寻找她,她失踪并不是你的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也不清楚她可能去哪了?我听说她还在调查那个神秘商人背后的网络,或许她被抓走了,十三塔卫队原本就不是普通的巡逻队,我认为应该请其他卫队出动配合搜索。”

希尔维温和却也坚决地摇了摇头:“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艾尔玛是被人抓走了。而且我该用什么理由劳动其他卫队?因为她是我的孙女?”

其他十二支卫队中只有一支由立场偏向革新的法师率领。其他或多或少和希尔维为首的革新者们有摩擦。

阿洛哑然以对。

希尔维又转了转那枚紫水晶戒指:“先不论艾尔玛母亲和我的关系好坏,艾尔玛是个大人,哪怕遇到问题也应当有能力自己面对,我相信她。”

阿洛张了张口,希尔维已经径自转开话题:“除了卫队的日常事务,魔法研究呢?之前我们提过的、方便在不同世界之间来往的法术,你还有兴趣继续么?”

也在此时,阿洛藏在桌下的手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紧握成拳。半个、一个呼吸,他松开五指,面色如常地回答:“您依然觉得那是值得钻研的领域?”

“当然。你的看法?”

“我仍然认为其他世界的知识如果使用得当,能够让更多人收益。”

希尔维点了点头:“那么你之后会继续打通不同世界的研究?”

“我会考虑的,”阿洛眼都没有眨地回答,适当地表露出一些迟疑,“只是,与其他世界往来急剧增加,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比如?”

“引路人一直在控制门对玻瑞亚的影响,虽然我讨厌他们的做派,但那背后是不是有他们的原因?我在黑礁试着寻找过答案,但没有成功。”

“如果是来自异世界的兽灾,现在的玻瑞亚完全有能力应对。”

“不,”阿洛斟酌着词句,“我开始觉得,其他世界的力量……说不定会让魔法界完全乱套。”

希尔维微笑了一下,嗓音仍旧柔和:“那不正是我渴望的结果吗?”

水波般荡漾在典雅厅室内的竖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长餐桌两端的气氛瞬间凝滞而紧绷。

阿洛的声音因为僵涩有些沙哑:“我不确定我明白您的意思。”

“装傻可有点没风度,”希尔维宽容地摇摇头,“你难道不是心怀着疑虑来这里的?怀疑我与你和迦涅·奥西尼落入被卷进异世界有关。”

身体行动得比意识快,椅子向后弹开,阿洛后退摆出防御架势,椅子倒在他面前。他的腕间有什么闪了闪,柔和的光立刻包裹了他全身——是他发明的防护手环。

阿洛面无表情地盯着希尔维:“所以,您承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希尔维不置可否。

“为什么现在突然挑明?”他继续问。

“我的家里在你来之后……就在刚才,突然多了一小只不速之客,而且一个劲往不该去的地方打探。那应该是你得意的机械小玩意吧?”

阿洛机械地咧了一下嘴:“不愧是您。我还以为不会被发现的。”

在下马车之前,他往艾泽遗留的那个箱子里投放了一只特殊改造过的机械蜘蛛。

蜘蛛背上搭在了极小的定时装置,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开始尝试破坏另一头的箱盖。机械蜘蛛与阿洛以魔法相连,只要进入一定范围,阿洛就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这座宅子中与外界连通的只有那个箱子,而它本来的主人并不会把这种刺探情报的东西送进来。那么……”希尔维的态度仍然是不慌不忙的,她优雅从容地起身。

“可能性最大的结论当然就是你与艾泽碰过面了,而且那对箱子的另一半到了你手里。既然那样,继续浪费时间没有意义,不如敞开说话。

“他还活着吗?”

不等阿洛回答,她就淡淡地下推断:“看来是死了。”

“为什么?”阿洛无比痛恨只能问出这个愚蠢问题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很早就对其他世界感兴趣,早在银斗篷成立之前。”希尔维看了他一眼,“否则我也不会那么早就知道有个年轻人在收集漂流物。而且,你觉得我创造的新魔法里,有多少真的来自家族遗赠?”

阿洛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希尔维创造的一些防护魔法运用了来自异世界的知识?这是闻所未闻的真相。

“在收集漂流物的途中,我偶然与艾泽相识。他自称是奥西尼家主的伴侣,非常急切,想用漂流物的情报换取流岩城的情况。

“那时我很惊讶,因为我知道伊利斯·奥西尼应该出事了,她竟然缺席了十年一度的魔导师集会。但我对她还有个伴侣一无所知。为了取信于我,他和我分享了一些他的人生故事,包括他是怎么被几乎所有人遗忘的。”

希尔维垂着眼睑扫了阿洛一眼,顿了顿,露出‘果然你也知道’的神色。

“神明对他的惩罚似乎只是一次性的,他在玻瑞亚新结识的人不会忘记他,但他每次能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都非常短。第一次见面,他就非常唐突地消失了。”

但是几个月后,就在希尔维几乎要忘记那个忧郁的怪人的时候,艾泽又出现了。

“他给我一个提案。由他提供来自其他世界的物品,由我暗中散布出去,制造异界之门大开的机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您为什么要帮他?艾泽用的什么说法?”

希尔维哂然:“我不需要他费尽心思说服,提出合作的人是我。我和他都需要玻瑞亚与其他世界相连,只是目的有所不同。对我来说,来自其他世界的冲击越多,人们的危机感越强,真正的改变才有可能实现。”

她加重咬字: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对玻瑞亚魔法界的现状非常失望。”

阿洛闭了闭眼:“您并不知道全部真相。就连艾泽也不清楚频繁进出玻瑞亚会带来的后果。”

希尔维果然露出了倾听的神色。

“玻瑞亚的魔法传承来自死亡或是离去的神话生物,那里面包含的精神残余如果与其他世界接触,就会逐渐复苏!”

这对希尔维来说也应该是足以颠覆过往认知的新信息。

但她的反应极度平淡。等待了片刻,发现阿洛没有别的要说了,她问:

“所以?”

阿洛本能地感觉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有意义,但他还是试图用话语动摇希尔维岩石般稳固的神色:“如果玻瑞亚和其他世界打通,拥有传承的人……很可能都会无法抵抗神话生物的意志,变成祂们的傀儡,又或是提供血肉的容器。玻瑞亚会彻底陷入混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弃传承或者死亡,大部分人知道该怎么选。”

希尔维这一句话插得太快太理所当然,阿洛怔愣了很长的一拍,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如果真如你所说,玻瑞亚会彻底重新洗牌,把持魔法界的家族失去最大的倚仗,新的知识和魔法也因此有诞生的苗床。那不是正好么?”以各种防护类法术著称的贤者轻柔而冷酷地反问。

阿洛确信自己听上去愚蠢又幼稚:“但会有非常多的人平白被卷进去……”

“牺牲在所难免。”

轻巧的、大义凛然的一句话。撕裂视野的灿烂华光突然在阿洛脑海中重演。他的脸倏地扭曲了。

他冷笑出声,直接放弃了敬语:“但你和艾泽合作时还不知道这些。你暗算迦涅·奥西尼,把她送到艾泽手里,那又是为了什么必须做出的牺牲?!你渴望见到的新世界?”

“那是艾泽期望的,至于他们父女间的事,我没资格过问,”希尔维叹了口气,颇有耐心地说,“阿洛,希望你明白,我和你说那么多并不是想和你玩问答游戏,而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够理解、然后认同我的想法,完善艾泽留下的法术,突破束缚玻瑞亚的藩篱。”

“我原来看上去像是会加入你疯狂计划的人?”阿洛哈了一声。

“在许多人眼里,你足够疯狂。你还很有才华。如果将天赋和努力用到正确的方向,你肯定会能成为流传后世的传奇。”

阿洛尖刻地反驳:“我已经载入史册了,倒是不太需要因为毁灭世界而被后人记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希尔维并不欣赏他突然冒出的俏皮话,她用那双澄澈得仿佛能直抵人灵魂的蓝眼睛盯着他,没什么起伏地说:

“你或许会想先听一听合作以外的的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因为滥用亡灵魔法而恶名永驻。”

第93章松解-3

阿洛面无表情地盯着希尔维,唇线紧绷。

“你似乎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很简单,万有之馆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拥有权限的成员可以从中得到几乎所有的知识,”见阿洛的神色微变,希尔维宽和的微笑也加深了一些,“比如,调用馆内资料的每个人都在研究什么。”

“你主动提出为我引荐,就是为了确定迦涅是不是已经死了……?”

希尔维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定:“你给我的说法很显然是谎言,我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就暗中观察了我两年?”这句话是从阿洛齿缝间挤出来的。

一想到他最黑暗、最孤独的那段日子里,隐藏在暗处的另一双眼睛竟然在兴味盎然地观看他的痛苦,他的胸口就被膨胀的怒意占据。

“亡灵魔法,复活术……一个恶名累累的领域,”希尔维仍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下去,“你沉迷其中,却在两个多月前突然回到千塔城,最近开始重归社交圈,和熟人恢复接触。结论只有一个,你成功了。你真的让奥西尼死而复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拒绝作答。

希尔维轻轻拍了两下手:“我当初确实没有看错你。我一直认为,所谓稀世的天才并不是生来就拥有特异才能。那还不够。只有和你一样,不仅有能力,还会不顾一切将所有时间精力扑到某件事上,并且持之以恒地拼命努力。这样的人才能当得起天才的名号。”

“编织者希尔维认可我是稀世天才?所以呢?我要感激涕零再狂喜转两圈?”阿洛嘲讽地大笑出声,“我才不在乎!”

希尔维眉毛压了压,隐约有些不快。

“想用这件事威胁我?贤者阁下,那你可要失望了。我都使用亡灵魔法了,我还会在意是不是身败名裂?!”

“你或许不在乎,但奥西尼家年轻的主人呢?她未必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阿洛瞳仁一跳。

“她死而复生固然是个让人惊叹的奇迹,但奇迹的主角要承受的关注和非议,你也考虑清楚了?消息一旦传开,她会一直遭受非议,甚至被质疑她究竟还是自己,又或者是不自然的怪物。”

动摇只有瞬息,阿洛冷然反驳:“你把她当作什么了?她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可不会等着我解救,也不需要我一厢情愿的保护。真的有什么问题,我和她也会一起解决。”

希尔维蹙眉:“也就是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我合作?”

“如果你的合作指的是打破对玻瑞亚的封锁,把这里搅得乱得天翻地覆,我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真的很遗憾。”

“你要杀了我灭口吗?我比较推荐这个一劳永逸的做法。只要走出这间宅子的大门,我就会让所有人知道尊敬的希尔维阁下的真面目。”

希尔维那股充满活力的亲切劲头彻底消失了,她看他的眼神中透出轻蔑:“你没有证据。就凭一个你无法解释来历的箱子?”

“那么您不妨放我出去试试,我会用行动告诉您我打算怎么做。”

希尔维冷淡地盯着他,似乎在认真考虑究竟该怎么处置他。

机会。

阿洛上身压低,脚下一蹬,飞扑而出!

希尔维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低笑,似乎在讥嘲他愚蠢。

一声弦乐器拨动般的嗡响。

纵横错杂的根根闪光丝线骤然现形,宛若有生命的细蛇,又如收紧的、要将他切割的网,阻拦阿洛前进,同时向他收拢。

阿洛身周光亮暴起,护身的屏障将他从头到脚包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身影快如闪电,灵巧地矮身而后迅速后仰侧身,腾转流畅,毫无凝滞地一路避开丝线,跳着怪异的舞步一般,眨眼间就冲到了希尔维面前。

没有掏枪,没有任何武器,阿洛抬手就是一记直拳。

这拳直冲头发斑白的贤者面门正中。

普通人肉搏似的打法让希尔维都愣了一下。

就在阿洛的拳头即将碰到她鼻尖的那刻,这一击毫无意外地撞上了半透明的护壁。

凶猛的力道全数反弹回来,阿洛受击,整个人向后飞出去,撞上餐桌。家具侧翻,器皿碎裂,闪闪发光的碎片落了满地。

他手一撑跳起来,从餐具和家具的碎屑里抓起一个小物件,笑笑地说:“有了。”

希尔维惊疑不定地盯着他,脸色忽然一变,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您在找的是这枚戒指吗——”阿洛挑衅似地拖长声调。

他的掌心正中,躺着一只不止八条腿的机械蜘蛛,其中两条腿精巧的关节曲起,箍住了一枚戒指。

戒托上是成色极佳的椭圆紫水晶,正是希尔维日常佩戴的那枚指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希尔维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

阿洛就像没察觉身周绞紧的细线,另一手反手在袍子里一摸,掌心里多了个外表平平无奇的银质小盒子——处理魔法用品常用的器具,可以让物件上附着的绝大多数魔法失效。

机括按动,盒盖弹开,紫水晶戒指落入盒子。

即将切割到阿洛身上的丝线犹豫地停了停。

下一刻,阿洛头顶开了一个洞,先是一把椅子,然后是床和桌子,家具和日用品下雨般从洞中砸出来。

“呜……”

夹杂在重物落地的巨响中的是一声痛呼。

阿洛眼疾手快,将突然出现的人往旁边带了带,一个三层的柜子立刻砸在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阿洛?!你怎么——”艾尔玛·索博尔还没说完,眼见着又有东西坠落,果断双手上举。一面半透明的幽蓝屏障自她的掌心延展而出,盾牌般将所有坠物挡下。

但她能维持无媒介施法的时间有限,光盾隐隐有了消散的征兆。

“好久不见,但来不及叙旧了。”阿洛腕间的护身手环随魔力注入又亮了一下,护壁勉强挡下了锋利丝线的又一波进逼,却也不祥地闪烁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语调一如往昔诙谐:“我来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你的祖母大人不仅把你关进了戒指里,好像还想杀我灭口。”

“希尔维!”艾尔玛大声喝,“停下!”

“闪开,艾尔玛,否则你也一样是我的攻击对象。”

“希尔维阁下,你想清楚了,有不止一个人知道我今天来和你共进晚餐,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我和你的孙女都在你家中惨死?”

希尔维淡然编织着越来越细密的网:

“你研究亡灵魔法已经陷入疯狂,挟持了艾尔玛当人质,上门袭击。我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维护秩序,只能清理你。这样的说法我可以编织出许多个,每一个都有足够可信的现场证据。”

“啊——好可怕,太可怕了,不愧是贤者阁下。”这么说的阿洛脸上声音里都毫无惧色。

“亡灵魔法……?”艾尔玛愕然低语,但是没有追问。她急促地说:“我们得逃走,正面对上没胜算的,差距太大了——”

“接住。”

一柄旧法杖抛到了艾尔玛手里。

“凑合用,再帮着我撑一会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艾尔玛咬住下唇,只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我知道了。”

阿洛向着手环中注入更大规模的魔力,护身屏障扩张为一个半球。有了法杖,艾尔玛施术立刻顺畅了起来,开始见缝插针地修补薄弱的位置。

希尔维原本用来编制防护屏障的丝线成为一张死亡之网,绵密却也坚定地压缩,挤压着阿洛和艾尔玛身周的保护罩。

这样下去,丝线迟早会穿透防护,将两人立刻割裂成碎片。

但不是立刻。

魔导师外加魔法师的组合勉强抵御住了贤者的围剿!

希尔维显然还有余力。她双眼微眯,又一次开口:“艾尔玛,离开那里。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

艾尔玛声音尖利,她几乎在喊叫,用尽全身力气地怒吼:“离开那里,然后呢?你又要把我关起来吗?之后是不是还要洗掉我的记忆,让我忘记我发现你都干了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希尔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发色与艾尔玛几乎一样的贤者没有作答。

“希尔维!”

没有回应艾尔玛破音的喊叫,希尔维抬起视线,看向天花板。

幸存的黄铜吊灯吱呀吱呀地来回摆动起来,表现一年四季天幕的魔法彩绘颤动起来。

没有声音。但在场三人都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脆响。

轰——!

几乎是同一瞬间,建筑物遭受重击的沉闷响声炸开。

餐厅朝外的整面墙体和玻璃窗顷刻破碎。

艾尔玛用力将法杖往地面里插,稳住防护罩。而在纷飞的建筑物残块里,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一条巨大的、布满倒刺的白色长尾,在即将燃尽的晚霞中素净得刺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它一击粉碎了外墙。

巨兽?这个形态……好像是龙?哪里来的龙?希尔维还有什么后手?艾尔玛下意识看向阿洛,却在他脸上看到了逐渐绽开的笑容。

——安心又喜悦,同时不知为什么十分骄傲的笑容。

顺着阿洛调转的视线看过去,红袍白发的法师从残垣间飞进来,同时抬手,一柄雷光闪烁的长枪直奔希尔维而去。

雷霆之枪!

“奥西尼阁下!”艾尔玛不禁叫出声来。

然而贤者毕竟是贤者,空想出的武器没能突破编织者引以为傲的护壁。

“奥西尼小姐,你实力精进了不少,但以这种方式登门非常粗鲁。”希尔维冷冷道。

迦涅·奥西尼站在断了半截的墙头,居高临下,五指并拢,雷霆之枪立刻消散为光点。而刚才那条击穿大宅外立面的龙尾巴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您高看我了,我目前没能力破除编织者的防护阵。”她说着略微侧身向后看。

几道身影在遍地狼藉的厅堂中闪现,当先的人身材颀长,及肩的茶色头发即便在纷飞的烟尘中也没有弄脏半点。他法袍广袖微微向上捋了一点,手腕向下的指掌不再是均匀的肤色,而是泛着低调金属光泽的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银手乌里。

“要让年轻人有出风头的机会,你一直这么说,不是吗?”乌里五指捻转,希维尔的丝线就像被一阵风撩开,突然乱了。

希尔维的视线在乌里、而后是他身侧的另外一位贤者身上定了定。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做引路人打扮的男女。

“我与阿洛有一些私人恩怨要解决,各位来这里又是干什么?”她冷冷问。

乌里挑了挑眉毛:“据我所知,那边的那位小姐……你的孙女,有些很有趣的事要告诉议事会。我没说错吧?”

艾尔玛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乌里在等自己回答。

她侧眸看了希尔维一眼,目光在乱七八糟的地面绕了好大一圈,在一把从中断裂的古老法杖上停住。虽然杖身损毁了,杖头的巨大夜明珠还在幽幽地发着光。

那是她从十五岁那年从祖母那里收到的法杖,也由希尔维折断。

她没有再看希尔维,挺直脊背,嘴唇有些发抖,声音却响亮清晰:“是!我……我有向贤者塔报告的事。”

希尔维半垂着眼睑,面无表情。

“希望你没有继续抵抗的意思,”乌里说着缓缓重新戴上黑色皮质手套,“但在那之前,幽隐教会的人先要找你谈一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几个穿着灰袍和白袍的引路人立刻上前,礼貌却也隐含压迫感地从不同方向走向希尔维,随时准备应对她暴起攻击。

希尔维看着肃容缄默的引路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蓦地侧过头看了迦涅一眼,神情复杂极了。

“有时候我确实会忘记,神明真的偶尔会注视此地。可那只说明,祂们选择对那么多事视而不见。”

围绕着希尔维翻飞的丝线倏地无力垂落而后消失。

“小心,她可能会自杀,比如变成一扇门之类的。”阿洛突然扬声提醒。

希尔维本来已经随着引路人转身,这时侧首看了他一眼。

“你今天有备而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她问。

“也就这几天,”阿洛不再笑了,“两年前那时候我就该怀疑你的,但我没有。”

希尔维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是要当众宣告他违禁研习了亡灵魔法吗?

迦涅和阿洛想到了一处,有些急切地出声催促引路人行动:“几位请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希尔维斜睨迦涅一眼,了然的宽容笑意在眉眼间出现又消失。直到被引路人们‘护送’离开,这位贤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艾尔玛!”

希尔维被押送到楼梯口,一个青年呼喊着冲了上来,他们擦身而过。

贤者的眼珠动了动,似乎想看看这个大叫着孙女名字的急切年轻人的样子。但她最后没有。

“芬恩,你……我……”艾尔玛开口时还好好的,说到一半眼眶突然就红了。

那些被囚禁在未知空间时所有的恐惧、不安和疲惫,不知怎么,在面对芬恩额角见汗的那张娃娃脸时,骤然都涌了上来。

芬恩脸憋得泛红,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有没有受伤?”

艾尔玛用力摇了摇头。

芬恩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喃喃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噗嗤,”艾尔玛反手抹了抹眼睛,原本还要说点什么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泪意,目光一转,却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咦?阿洛和奥西尼阁下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芬恩愕然跟着转身看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数步之外,就在墙面的缺口前,令人惊讶的组合正在言辞激烈地交流着,双方情绪激动,都没刻意压低音量,甚至忘了旁边还有人。

迦涅毫不客气地揪着阿洛的脸往外扯:“你早就怀疑她有问题了,那你还什么都不提!”

“奥西尼宅邸向来受关注,要是惊动你就可能会打草惊蛇——”

“哈?让我担心很有趣吗?!”

“我没那么说,哎……你先松手,痛,真的痛痛痛——”

芬恩和艾尔玛对视一眼,娃娃脸青年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上去真的很痛。

“真亏他还笑成那样……”

第94章松解-4

迦涅登上奥西尼家的马车,阿洛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车厢里。他见到她就问:“怎么拖了那么久?议事会要拽你去问话?”

“我们为什么会怀疑到希尔维身上,这方面乌里打点过了,议事会应该不会多过问。我刚刚和他多说了几句了解情况,”迦涅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两眼,“话说回来,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点皮肉伤,没必要上医院。”

迦涅无奈地扁嘴:“那么等会儿让我检查一下。”

阿洛笑眯眯的,扯了扯用魔法清理过的衬衣领口:“随你怎么检查,检查到你高兴。”

她瞪他一眼,没接茬:“艾尔玛和芬恩他们呢?你不和他们叙旧聚一聚?”

“艾尔玛在圣克莱芒丝医院,芬恩跟过去了。我可不至于那么没眼色,现在他们两个需要独处。”

迦涅在阿洛对面坐下,愣了愣:“你是说……”

阿洛耸肩,没兴趣多议论伙伴的八卦,只幽幽地盯着她:“而且,我们也需要独处。你觉得呢?”

外面蓝紫色的夜已经浸没街道,车厢里却仿佛还残留了一丝白昼的暑气,让掌心后背潮湿,唇舌干燥。

“你真的要继续坐在那里?”阿洛双眸委屈地闪了闪,伸手要拉她,一边拖长声调,“见鬼的……我们都几天没见了?”

迦涅闻言恍惚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语。她只是单纯看走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的眼睛一直那么绿么?

——脑子里只剩下这样简单到傻气的念头。

因为全心全意凝视她的这双绿眼睛晃了一下神,迦涅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侧身坐阿洛的膝上。

青年的单手掌心贴在她后腰,像是防止她失去平衡摔下去,却又时不时意味深长地绕到身侧,隔着松弛堆叠的织物找到轮廓,徐缓地顺着曲线摩挲。

迦涅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阿洛干脆朝她低下来。

“等,喂……还有正事没说完。”她把青年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往车窗的方向摁。

“你说,我在听。”阿洛口头上十分配合,吐息却和轻柔的吻一同细细落在她指尖,摆明了要捣乱分散她的注意力。

“别动。”迦涅单手掐住他的下巴,一副要把他按在车窗上的样子。

阿洛真的不动了,直勾勾地、带了点笑意地迎上她的视线,瞳仁里映出她的影子。

迦涅原本只是想让他暂时消停。但在她钳制住他的瞬间,某种奇妙的紧张感在他们之间拉紧、绷到极致,宛如一线勉强维持水平的秤杆。

最小的一点点变动就足够让它翻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向下俯就了些微,真的只有一丁点。或许是想要看清楚自己在阿洛眼睛里的倒影,也可能是目光被青年微动的喉结吸引……

总之,危险的平衡打破了。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上一秒迦涅还在低头寻找阿洛的嘴唇,下一刻就已经方向颠倒,她身后是车窗,身前是阿洛。

亲吻没有停过,后脑背脊传来窗玻璃坚硬的凉意,鲜明又引人颤栗。但这触感很快被马车软和的坐垫承托后背的感觉取代。

青年的影子紧追着落下,将她兜头笼罩。

离得近,迦涅看得愈发清楚了,阿洛发亮的绿眼睛与往常不同了。因为他的眼神,落在颈侧血管附近的吻忽然就有了一种别样的危险意味。

好像他随时会忍不住让牙齿陷进她的皮肤,以这种方式切实地进入她的血肉,成为她的一部分。

迦涅反扯住阿洛的领巾,勒住他的脖子。

阿洛抽了口气,却没有乖乖停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天为了表达郑重态度,他穿得比平时正式,不仅乖乖戴了领巾,还在上面别了个宝石镶嵌的领针。

宝石与金属特有的凉意滑过脖颈,却不巧勾住了她袍子领口的织带,别针与细带纠纠缠缠,顺滑的领巾就势从领针中逃脱。

阿洛轻声笑,把这个扯掉的装饰品塞进她的左手,鼻尖沿着领口织带蹭了蹭。

“好好拿着。”他附耳对她说。

听语气,不仅仅在谈论她紧握着宝石领针的左手。

“停!”迦涅蓦地两手都松开了,她撑起上半身,揪着领口清清嗓子,“我之后还要经常坐这辆马车进出。”

阿洛差点没听进去。他盯着她看了漫长的好几下眨眼,好像终于理解了她的话。

“你在折磨我吗?”他气息尚有些不稳,咬牙切齿。

“总之不行。”

迦涅坚定地挪到了对侧车窗下:“还是先说正事。”

阿洛闭了闭眼:“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怎么知道希尔维有问题的?还有那封信,你掐准了时间,知道她会在那时候发难?”

他刷地启眸,瞪了她一眼,还有些潮气的绿眼睛近乎哀怨,脸上大写着‘你还真的谈正事?!’

“你听到我的问题了。”

阿洛深吸一口气。

“好……正事。还记得进甘泉镇的时候用来把你我绑在一起的那根绳子吗?”

这么说着,他伸臂拉过她的手,不容反抗地用虎口圈住了迦涅的手腕。他倒是没有得寸进尺,只是用指腹在她掌心写写画画。

“那条绳子在你眼里大概很没用,但它本可以抵御魔导师层级的隔绝和破坏。偏偏那时候它失效了。我怎么想都觉得那很蹊跷,只凭伊莲的实力,不太可能施展那种大魔法。

“那么就是有人帮伊莲准备好了隔绝甘泉镇的魔法阵。而艾尔玛恰好是在去甘泉镇调查不久后失踪的,她很可能在那里发现了真正关键的线索。然后我突然想到,如果绑架艾尔玛的是她的祖母呢?许多事就很好解释了。剩下就是试探了。

“至于报信。我提前准备好了十封写给自己的信,请多米在我进入这座宅邸之后,每隔十五分钟就尝试投递到我手里。如果十封信都投递失败了,那么多米就要立刻把第十一封信送出去示警。”

阿洛说到这里,感叹地摇摇头:“妖精可不以好脾气著称,但那么麻烦的任务多米都完美完成了。之后我要好好感谢它。”

“嗯,多米的信来得正是时候。”迦涅简单讲述了她和乌里意识到希尔维是幕后之人的过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由此可见,太容易潜入的监狱大半有问题……我的直觉没错。”

迦涅白他一眼:“我可没原谅你瞒着我直接上门试探希尔维。”

阿洛作势又要凑过来亲她:“好好好,是我不对,嗯?”

她瞥了一眼窗外,离奥西尼宅邸已经不远了,她坚决地把他的脸推开:“艾尔玛辨认出了在甘泉镇施法的可能是祖母,与希尔维对峙反而被囚禁。这我清楚了,但还有一个疑点。希尔维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阿洛神色终于严肃了一些:“希尔维的出身其实算不上显赫,家族传承历史也不悠久。她走到今天几乎全靠自己的努力,所以她能够理解许多出身平平的法师是什么感受。

“她不满大家族和学府把持魔法知识,相信魔法明明可以为更多人所用,给更多人带来好处。这点我也同意。”

迦涅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的想法我多少可以理解,只有彻底摧毁现在的秩序,才能真正带来变革……我有时也会这么想,”阿洛沉默了片刻,“但她为了达成目标愿意造成的巨大牺牲,我接受不了。

“但仔细想想,她接触的漂流物和异界之门估计不比我少,她身上的传承或许已经有了异变,巨人的残魂让她变得更加冲动粗暴。谁知道呢?”

他仰头哑声笑了笑:“也可能只是我见识得还不够多,还没有她那么绝望。”

在车厢里的气氛彻底沉闷下去之前,迦涅清声应道:“幽隐教会和贤者塔都会讯问她,到弄清楚真相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能够肯定的是,希尔维与她、与奥西尼家都没有直接的恩怨,如果要追究责任或是怨恨,她最后还是要回到艾泽身上。而希尔维于她,更像是需要清理掉的最后一个线头。

但对阿洛来说,希尔维有更多意义。

“你难过吗?”迦涅轻声问。

阿洛侧首看着夏夜景物倒退,侧颜染上窗外有些阴郁的冷蓝。半晌他才说:“说不上,就是有一些失望,可能还有一点茫然。”

希尔维缺阵之后,革新派内部、还有千塔城的局势都必然发生改变。

迦涅主动靠过去,将脑袋搁到阿洛肩头:“总之,谜团解决,那位女士给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至少,今晚我们可以庆祝一下。”

“你在邀请我今晚在你家过夜,我可以这么理解吗?”阿洛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笑意。

“除非你不乐意?”

“乐意之至。”

马车沿着林荫坡道向上,一路驶入宅邸墙后。下车的时候阿洛忽然回头:“顺便一问,贾斯珀已经回流岩城了吧?”

“嗯,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好了。”阿洛怪声怪气地感叹。

“他是我的哥哥,你们总免不了要经常见面的。除非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去流岩城。”

“我知道,只是说笑,”阿洛轻巧地从车门口一跃落地,转过身,哂然自嘲,“只不过,流岩城真的还欢迎我吗?”

迦涅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或许不。”

阿洛抬起半边眉毛,但还是作势扶她走下高高的马车。

这次她没有拒绝。她搭住他的手臂,用力按了按:“但我欢迎你。”

阿洛明显怔了一下。而后,他整张脸都亮起来。

“喂!?”

猝不及防,迦涅被青年直接拦腰从马车门口抱起来。

阿洛把着腰托举起迦涅,社交双人舞的炫技动作般,和她一起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又一圈,又一圈。

“好了!放我下来!喂,你在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道是迦涅挣扎得太用力,还是阿洛一脚踩空,两个人歪歪扭扭地仰面摔倒在正门前松软的草地上,一秒沉默,而后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啊,好多星星。”迦涅喃喃。

“确实好多星星。”

夏日的夜空为有心观赏的每个人准备了慷慨的馈赠,一整幅舒展的苍蓝画卷,微笑眨眼的繁星密布,仿佛触手可及。

迦涅不禁向着天空伸直左臂。

阿洛忽然抓住了她的右手。

“怎么?”

他古怪地沉默了一拍才说:“没什么。”

迦涅来了兴致:“没什么才怪。到底是什么?不告诉我的话就不准你进门。”

“艾洛博人觉得所有人死后会变成群星,你刚才那么伸手,我忽然就怕你会被天上的什么人抓走,”阿洛懊恼地别开脸,“别评价,我知道很蠢。”

“不,很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等等,啊……”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影子斜斜投在扭成一团的两人身前。“迦涅小姐,欢迎回家。需要为您准备晚餐吗?”

迦涅立刻推开阿洛,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贝瑞尔,今天的晚餐可以丰盛一些。”

管家默了一拍后问:“请问晚餐是一人份还是……?”

“两人份。啊,还有……那个之前和阿洛有关的禁令,从现在开始即刻作废。”

“我明白了。”

阿洛拍掉头发上沾的草屑,视线在迦涅和贝瑞尔之间疑惑地移动:“什么禁令?让贝瑞尔一直把我当空气的那个?”

贝瑞尔用实际行动回答:“阿洛·沙亚,晚上好。”

“还是直呼全名啊。”阿洛失笑。

贝瑞尔微微欠身:“欢迎来到奥西尼宅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稍作停顿。

“欢迎回来。”

第95章最爱的仇敌

阿洛上次进奥西尼宅邸的这间屋子,还是那个灾难的满月节后夜。

说来好笑,他现在仍然对这房间心有余悸,走进来就有点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把自己往哪里放。

“坐,”迦涅进更内侧的房间里找东西,声音传出来,“还有,把衣服脱了。”

阿洛愣了一下:“什么?”

她抱着个外观眼熟的小皮箱出来,斜他一眼:“不管你脑子里刚才在想什么,都给我停下。刚刚不是说过的?我要给你检查伤口。”

“你认真的?”

迦涅把打开的医药箱往茶几上一搁:“不愿意就算了。”

阿洛立刻笑笑地开始解衬衣领巾:“没有没有,这是我的荣幸,荣幸之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松开系带和扣子故意压得慢极了,擅长含笑的绿眼睛一闪一闪地锁定她,观察着她的反应,也在毫不遮掩地抛出邀请的枝条。

夏季的亚麻衬衫被随意地扔到椅背上。阿洛慢吞吞地踱过来:“要怎么检查?”

迦涅只觉得耳朵后方有两团暖融融地烧了起来。但这种时候不好意思好像就是她输了。她于是一脸镇定地从箱子里摸出一瓶针对皮肉伤的药油:“转过去,先给我看背后。”

“遵命。”

调笑的心情在阿洛背对她的那刻消散了。

青年背后线条优美流畅,然而皮肤上大片暗红的淤痕触目惊心。好在有护身术包裹,都只是磕碰,并没有见血。但只看这些淤青的颜色和面积,就可以想见与希尔维交锋时他忍受的疼痛。

除了今天新磕碰出的伤,阿洛的后腰还有一道陈年的旧疤痕。

迦涅对这道伤疤有印象。

是那具水晶棺中的浑噩记忆里格外清晰的某个片段,略微凸起的伤痕触感鲜明,像她在浮浮沉沉间抱紧的小舟上独特的一道纹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没什么要处理的吧?”阿洛越过肩头往后望。

“这伤是……?”

“你说那个啊……”他笑了笑,“有次我在黑礁的海岸边散步,光顾着想事情没有注意,脚下绊了一下,摔下去的时候正好被一块尖锐的礁石擦到了。”

这并非完全的事实。

那是他寻找复活术没有进展的艰难时期。那天他一如往常沿着海边环岛徒步,之所以会脚下一软摔倒,其实是因为他那时饿得发晕却不自知。

被恰好路过的人送回小屋后,阿洛才意识到自己连着几天忘了进食。

但饿晕了摔倒说出来也太逊了。

迦涅狐疑地沉默了片刻:“算了。要帮你把疤痕去掉吗?”

“不用,留着挺好的。”

“好吧……”她把药油在今天新添的淤痕上抹开,“痛的话和我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放心,这种程度完全不痛。其实根本不用上药,忍几天也就过去了……”

“又来这套!”迦涅说着就对着一块暗红的血淤狠命拧了一把。

“嗷!”阿洛猝不及防,吃痛叫出声。

迦涅绕到他身前,用力戳了戳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能忍,但没必要。”

“好。我尽量克服。”这么说着,他就顺势把她往怀里带。

“还没结束呢。”她把他拍开,一本正经地检查阿洛正面的伤情。除了颈侧和手上几道小口子,她没能再有什么发现。

“腿上呢?”她伸手就去拉裤腿。

阿洛深呼吸,从她手里夺走药油瓶子,手臂一圈揽着她就往房间更深处走:“我们可以在浴室里继续检查吗,医生小姐?”

确定阿洛的皮肉伤确实不严重之后,迦涅顺势洗了个澡。

因为室内浴池的使用者比往常多了一个,沐浴耗费了往常数倍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穿着睡袍,一手勾着阿洛的脖子,任由他抱着从浴室返回卧室,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

她陷进松软的被褥里,从头发丝到脚趾间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暖意——仿佛是为了报答她刚才的纵容,阿洛今天说得上百依百顺。擦拭掉水珠,穿衣,弄干头发,这些沐浴后的琐事,全都由他代理了,她连一根手指都不用抬。

“你在看什么?”

阿洛靠着床柱打量着四周,闻言侧眸:“说起来我其实之前没来过这里。那一次除外。”

“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长。毕竟千塔城的宅邸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途。”

迦涅想了想:“不过,以前奥西尼家的势力还没收缩流岩城的时候,这里据说一年四季都住着很多人,还有整夜整夜的舞会和晚宴。那是至少一两百年前的事了。”

“这里的布置和格局确实和你在流岩城的卧室不太一样。”

“对了,明天白天你也在这挑一间房间。”

阿洛抬起眉毛:“我好像不需要另外的房间,反正最后都会睡在一起。”

“就算是那样,你也得有自己的房间。不然吵架的时候你要睡客房?”她说着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向后随意一仰,仰面摔进靠垫堆里:“好,听你的。”

没几秒,他翻了个身面朝迦涅,忽然伸臂抱紧她。

环绕她的有力臂膀泄露出不安稳的心绪,迦涅等待了片刻,才轻声问:“怎么了?”

阿洛没立刻回答。

“嗯——?”她拖长了声调追问。

他鼻尖埋进她发丝里充满依恋地拱了拱,声音却淡淡的:“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明明感觉很幸福……可能正因为感觉太幸福了,反而忽然害怕得不行。”

迦涅往他的颈窝里又钻了一点,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

近在咫尺的肌肤上散发出熟悉的沐浴油香气,和她身上的是同一种。她喜欢这种小细节,让她一瞬间胸口雀跃,而后安稳的喜悦与心跳一起,一下下地鼓动着抵达身体的每个角落。

阿洛又埋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气。于是她知道他也沉浸在同一片安心的水域里。

良久,他忽然说:“我好像还没对你道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

“误会是你告密,还有你故意不回信。贾斯珀都告诉我了……那个时候我对你有太多怨气,哪怕知道可能不是你,但还是宁可有这么几个理由怨恨你。对不起。”

迦涅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一顿,她问:“我没收到的那封信里……你都写了什么?”

阿洛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就是,呃,解释我为什么会不告而别,还有……随你怎么处理我留下的东西……”

“真的只有这些?”迦涅眯起眼睛,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躲什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她手脚并用,开始挑着阿洛薄弱的地方挠痒痒。

阿洛顽强抵抗,没多久就攻守方交换。

“你还可以吗?”他试图调匀呼吸。

迦涅戏谑地和他碰了碰鼻尖:“如果不想要,我可不会委屈自己顺着你来。尽管放马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这可是你说的。”

即便中间出了个余韵浓厚悠长的小插曲,迦涅还是没忘记刚才没结束的话题。

她趴在阿洛胸口,指尖绕着他的发梢:“所以你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如果真的是现在我不该知道的内容,你直说就好。”

阿洛心情明显很好,分外好说话,只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好吧,我说。我在信里对你表白了。”

迦涅惊愕得忘了说话,瞪圆了眼睛,金瞳在飘浮在床帐内的光球映照下亮闪闪的。

她随即眨了眨眼,捏起嗓子,用笑嘻嘻的甜腻声调问:“女神在上,我没理解错吧,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对我……”

阿洛才退潮的眼下颊侧又有些泛红。

“你可是我惨烈终结的初恋,”他没好气地呼了口气,又有点幽幽的颓丧,“所以……你那个时候对我完全没想法,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那也不是,”迦涅扁嘴,戳了戳他的胸口,“我也以为你对我完全没有别样的想法,总觉得是不是我多心——”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彼此一会儿。一些‘如果’打头的句子无言地在他们之间上浮,却始终没有宣之于口。淡薄的怅惘与遗憾夜风般经过,帘帐归位时便已经彻底消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你确定我真的可以进去吗?”阿洛仰头看向白色高塔。

这座屹立于奥西尼宅邸中心的塔楼没有窗户,像一柄通天的雪白矛枪,无畏地刺向夏日天空浓郁的蓝色。

一般来说,高塔是法师住宅中最重要、最有象征意义的部分。除了家主和少数家族心腹任务,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入内。

“我说可以就可以。”

“好吧……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有什么话你是必须在这塔楼里说的?”阿洛一抬眉毛,也不再客气,迈步就钻进入口门洞。

塔楼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依然是恰好点亮螺旋石阶的稀薄微光,还是那一个个肖像画框,塔内陈设和上一次迦涅来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迦涅走在前面,与阿洛拾阶而上,从一位位白发金瞳的传承持有者的面前经过。

受静穆的气息感染,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一路向塔顶攀登,在伊利斯的画像前驻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仔细回想起来,雷龙芬坦最后其实应该是有机会和我切断联系逃走的,祂毕竟是掌握主动权的那方,而且已经有了新的身体。但是祂没能够。”

迦涅的低语声悄然飘落旋转的纯白阶梯。阿洛默然望着她,眼珠微微挪动着,像在极力压抑不愿意具体回想起来的记忆。

她伸出手,指腹迟疑地停了停,终于还是触碰上画中伊利斯的脸颊,轻轻地沿着色块与线条的边际勾勒。

“最近我开始想……是不是她到最后其实都在?”

阿洛惊异地抿紧嘴唇。

“她也觉得我的做法是唯一的解法,所以帮助我做到了原本非常困难的事——拉着神话生物、还有折磨了我们那么久的诅咒同归于尽。我觉得是这样。”

迦涅盯着画中母亲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金色眼瞳,喃喃地说:“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时候已经尽到了继承人和家主的责任,之后可以选我想要的路走?”

她说着后退半步,回转身,视线顺着螺旋台阶的曲线,在历代前人的身影上走了一遭,仿佛那一个个画框是窗棂,与她发色眸色相同的听众们正沉默地在另一侧评判她的对错。

“千年的执着和追寻在我这里断掉,我也有些羞愧,但是,”迦涅吸了口气,声量略微抬高,“但我不后悔。而且我可能找到了真正属于我的空想龙魔法。”

她瞥了阿洛一眼。他看上去有些惊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的那条龙尾不是我事先准备的。我只是突然想到或许可以那么做,然后就做到了。我都没想到会那么轻松。我猜想那事因为我复现的不是从传说和传承里拼凑出来的东西,而是我亲眼见识后,基于我对祂的理解虚构出来的影子。”

迦涅低头笑了笑,再次昂首挺直脊背。

“我见过真正的龙和巨兽,也几乎抵达彼岸,或许这种新的空想魔法就是我从这段旅程中带回来的纪念品。从我这里从头开始的话,这就是奥西尼新的传承了。我想带着它、带着奥西尼家走新辟的另一条路。”

到这里,她终于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场极为重要的演说。

捧场的鼓掌声从身侧传来。阿洛脸上微微带着笑,却并非打趣戏谑。

“好了,接下来的话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迦涅朝他走近了一些,拉着他往上又几级台阶,到她接任家主时绘制的肖像面前。

“很严肃。”阿洛评价道。

既是画中人的模样,也是画外迦涅的态度。

“你之前问我对你来说算什么,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

阿洛变得异常安静,好像连呼吸声都暂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我来说,你是‘阿洛’。”

他的瞳孔因为惊讶微微地扩张。

“‘阿洛’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最强力的对手,我失败的初恋,我有一段时间真心实意怨恨过的敌人。”

阿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迦涅一摇头,示意她还没说完。

“但现在,‘阿洛’也是我可以信赖的同伴,我……再次喜欢上的人。”

阿洛清晰可闻地抽了口气,又或者,是焦灼不安地堵在喉头的一口气终于得到释放。

迦涅拉住他的手:“不需要传承也能使用魔法,更多人能受魔法惠利的世界,就连神明都不确定能否实现的世界……我很想亲眼见识这样的玻瑞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洛的喉头微微颤动,声音沙哑:“很高兴你那么说。”

“但我没法一开始就正大光明地站在你的身侧当你的盟友,你适合当冲进来掀桌的那个局外人,但我也有更适合我的做法。”她说着仰头,看向塔楼覆盖着细腻浮雕的天顶。

宏伟的、几乎狂妄的野望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滚落唇间:

“有一些事只有在内部才能做成功。所以我要成为十二贤者议事会的一员。”

阿洛看起来并不意外。

“所以……哪怕我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我走的路会绕很多弯。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表面上,甚至有时候行为上,我必须和你作对,和你时不时有冲突,”迦涅歉然捏了捏他的掌心,“我希望你可以明白。”

“啊……果然变成这样。”阿洛仰头,低低笑了两声,不辨喜怒。

“但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只是我。比起我带着奥西尼家唐突地改变立场,或者让你放弃原本的主张,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期限是到我们都有资格当下棋的人,而不是长辈们的棋子的那一天为止。”

“在别人面前为正事争吵,然而一转身就心平气和地共度美好的夜晚,你真的觉得这可行?”阿洛说着自己先迟疑地顿了顿,“搞不好真的可行?但会有很艰难的时刻,肯定有。”

“我知道。但我有信心。”

“我也想有信心,”他用指背沿着她颊侧的轮廓扫了一下,“但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被怀疑击垮。”

“不会的,”迦涅双手捧住他的脸,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我不会让你被击垮,不会让你有疑问。在这里的所有先祖见证,我向你保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怔了怔,垂眸失笑:“这承诺的分量可真是了不得。”

那之后,他许久一言不发,只是以有些骇人的专注眼神盯着她,绿眼睛因为快速思考闪动。

迦涅定了定神,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你不用现在给我答案,如果你没法接受这个安排,我们可以再找别的方法。”

“不,就这么办吧,人前人后两种关系,维持到我们正大光明结伴也不会带来任何危险为止。”

阿洛答应得那么干脆,迦涅反而犹豫起来。

“你真的想好了?”

他好像对她的这份迟疑很受用,眉眼微弯:“往好的方向想,我和你的肖像已经在火炬长廊上相邻挂着。而比起伴侣,很多时候对手给人的印象反而更加深刻。

“宿命的对手,另一种命中注定的唯一……大家不都挺喜欢这套的?”

阿洛愉快地笑起来,绿眼睛狡黠地闪烁着。

这是迦涅熟悉的表情,他筹划着要搞个大恶作剧时候的神情。从异世界归来之后,这是迦涅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熟悉的、野心勃勃的光彩。

“哪怕我们最后没能成功,你我的真正关系最后也无人知晓。即便那样,在两百年后的人嘴里,只要有迦涅·奥西尼的名字,阿洛·沙亚就肯定会出现在同一句或者下一句句子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将迦涅的手凑到唇边,煞有其事地吻了吻她的手背,而后是手腕。

这么做的时候他抬眸看向她,低低的语声仿佛伴随吐息爬到她的皮肤之下。

“那样就够了。”

迦涅的心脏轻轻颤栗了一下。

魔法史上有好几组总是被成对提及的竞争对手。只需要闭上眼,好像就已经能看到后世纸页上书写的、他们无比靠近的两个名字。

“说不定有人能察觉真相……”迦涅想到以前她就和人议论过,第一纪元的某两位大人物是不是其实是爱侣,她忽然就有点心虚。

“乐观点,刚才只是次好一等的假设。更让人期待的是等到袒露真相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大摇大摆地回归流岩城,所有人终于都知道原来我们原来睡同一张床。看他们被吓掉下巴一定有趣极了。”

阿洛说着回身,戏谑地对着螺旋楼梯两侧的肖像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希望这里的各位能替我们的伟大阴谋暂时守秘。”

迦涅没忍住,噗嗤笑了:“要说的都说了,也骚扰他们够久了。回去吧。”

“就这么原路走回去是不是有点无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要怎么样?”

四目相对,会意的弧度攀上两人的唇角。

下一刻,他们手拉着手,往螺旋楼梯中间的孔隙跳了下去。

两道在塔楼内壁上拉长的影子相连着、被无形的气流托着,穿过远比肉眼估量要宏阔的竖直空间,将一幅幅白发金瞳的肖像画远远抛在身后,轻盈地落在塔楼底层。

“准备好了么?我亲爱的‘仇敌’。”阿洛与她交握的手紧了紧,改为十指相扣。

迦涅将掌心贴上厚重的大门,一本正经地纠正:“是最爱的‘仇敌’。”

对视,而后深吸气,门板从中訇然开启。

新一天的日光漫过门槛,沾上他们的衣角鞋尖。

他们并肩走进塔楼外的世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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