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涅立刻勾画符号,凝聚出两个光球飘在身侧。洁净的白光略微压制了土地散发的阴郁气息,但那股正在步入异常地界的紧张感没有丝毫缓解。
阿洛回头一瞥,没有询问她为什么要在大白天召唤光球,只顺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盯着地面看了几秒。
再往前走了片刻,他突然驻足,做了个请她继续的手势。
迦涅凝神戒备,屏息迈出下一步。
没有异常。
她依然站在空地边缘。
不。迦涅余光望见阿洛的身影,瞳仁顿时惊愕地扩张:她刚刚明明向前了一步,但是怎么又回到了阿洛边上?
胸口皮肤传来微微的灼热感,是她贴身佩戴的护身符在发烫。
这枚护符的主要功效是抵御各类幻术邪术,弥补专精龙魔法之人在这方面的弱项。
护符自动生效,这意味着刚才有法术试图操纵她的精神,但没有完全成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封锁了甘泉镇,不让外人进去?”迦涅说着又试了几次。每次她都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倒退回了阿洛身边。
这情形在旁观者眼里大概颇为滑稽,但在迦涅恶狠狠的瞪视下,阿洛即便想笑也憋住了,沉默地别开脸。
过了几秒,一行光屑组成的词句从他那里飘到了迦涅眼前。
——我放出去打探情况的装置进入甘泉镇之后,就会突然失灵脱离控制。我试着从几个不同的方向闯进去,全都是一样的结果。
阿洛还顺手涂抹了几笔简笔画,形象地描绘出他的装置闯进甘泉镇的路线。他停顿了好几秒,而后才不太情愿地抬手又写:
——能解析出法术的具体性质吗?这方面你比较在行。
迦涅强压住上翘的嘴角,淡淡应道:“可以。”
说着她调匀呼吸,阖上眼帘,控制着极微量的魔力向外悄然延展,寻找刚才她撞上的法术边界。
阿洛没有打扰她,自顾自站在一步外侧头看风景。
良久,迦涅睁开眼,他立刻侧眸看向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异常的魔力波动有两种。一种是从土地散发的邪恶气息。是我不知道的种类,但是让我很不舒服。
“另外一种,也是最明显的,来自隐蔽精巧的高等环境魔法,融合了幻术和空间魔法,主要功效就是封闭、隐匿还有遗忘。普通人撞上这道屏障,大概会忘记要进甘泉镇这回事。”
阿洛闻言眸光微动,领悟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迦涅扯了扯嘴角:“就是你想得那样。这魔法很像是幽隐教会内部的独特传承。”
幽隐教会供奉的是帷幕女士——玻瑞亚信徒最多的正神之一。
千年前的大灾变末期,龙和精灵等神话种族在惨烈的神战中几乎绝迹,原本行走于大地的神明抛弃了玻瑞亚,远渡灵性之海另一端的祂们不再注视这片土地。幸存的神话生物也大都跟随这些神灵离去。
唯有帷幕与传火两位双生女神没有切断与地面的联系,依旧聆听人类的祈祷。
帷幕女士掌管着死亡的帷幕,所有人在生命的尽头都会穿过祂编织的迷梦,忘却一切,精神在祂的神国获得永久的安宁,失去记忆的灵魂则归还灵性之海。
环绕玻瑞亚的迷雾海是帷幕女士的化身,祂的信徒因此视所有的异世界为禁忌,认为来自其他世界的漂流物都会成为摧毁玻瑞亚的种子。
像样一些的村镇都会有幽隐教会的圣所或是教堂,甘泉镇也不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点缀着玻瑞亚各个领国的信仰防线既是庇护,也是监视。
如果有异界之门开启,又或是任何疑似漂流物引发的异常事件,本地的低阶神官往往是处理事件的第一波人。如果她们认为无法独自处理,就会写信上报,请求近旁城市的主教堂派人协助。
迦涅在连片的红屋顶中找到深蓝色的教堂尖顶。她盯着那里看了片刻,又伸手朝无形屏障所在的位置探了探,淡声说:“有引路人先一步来了。”
‘引路人’这个词一出,阿洛就下意识调整站姿,进入了备战态势。她不由失笑。
也很正常。
帷幕女士座下的高等神官们被称作‘引路人’。除了对抗伤人的魔兽,他们的诸多职责还包括封闭与其他世界联通的‘门’,回收危险的异界漂流物,根除来自其他世界的隐患。
银斗篷主张研究利用其他世界的知识,每次行动、每项功勋都等于在公然冒犯幽隐教会。
毫不意外的,当初十三塔卫队成立的最大阻力就来自幽隐教会。
而幽隐教会虽然对所有漂流物持警惕态度,却不会轻易封锁一座小镇,让它在魔法意义上‘消失’。
除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显然和迦涅想到了一处。他往外套口袋里一摸,掌心立刻多了枚灵摆。
灵摆的吊坠呈扇形,像舒展开的鱼尾,一半是黑曜石材质,另一半石材向内剖空,塞满精巧的齿轮部件,相互勾连组合成一个复杂的机械核心。
迦涅紧紧盯着这小物件:这就是阿洛用来寻找异界漂流物的特殊装置,大名鼎鼎的漂流物侦测器。
这是她首次亲眼见到等同阿洛魔法体系基石的独家发明。针对银斗篷的调查报告里有这枚神奇灵摆的手绘示意图,但这装置的实物远比插图要精巧。
随着黑曜石鱼尾灵摆徐徐绕圈,机械核心内部逐渐亮起。它犹如某种精密生命体的人造心脏,正在不疾不徐地重新学会跳动,一点点引导呼吸复苏。
即便是迦涅也无法否认,这一刻,这枚灵摆让她移不开眼。
齿轮清脆地咬合转动过一格又一格。工整的、没有丝毫偏差的机械部件运作起来的时候,有种与魔法阵启动截然不同的独特美感。很快,整个装置都轻轻震颤起来,随即毫无迟疑,它朝着甘泉镇中心的方向猛力摆动。
“那个方向有漂流物?”
阿洛绷着脸点了点头。
迦涅回忆了一下甘泉镇的大致地形。她上次来得匆忙,只对广场上的主要建筑物有些印象:美人鱼酒馆,对面的幽隐教会教堂,议事厅兼镇长住宅,还有一些别的旅社和工匠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上次,十三塔卫队已经回收了美人鱼酒馆的那台长了鬼脸的‘电话’。装着那古怪东西的箱子至今还在据点存放漂流物的地下仓库。
也就是说……
“甘泉镇又出现了第二件漂流物。”迦涅低语。
不仅如此,新冒出来的这件东西还足够危险,甚至把幽隐教会的引路人吸引到了这里。
——有办法破解封锁闯进去吗?
阿洛问得直接。
迦涅吃了一惊,下意识戒备地后退。
除了幽隐教会内部人士,大多数法师虽然也会在重大节日为帷幕女士献上祈祷,但日常主要信仰的是帷幕的双生姐姐传火女士,那位世俗欢乐、还有智慧与魔法的守护者。
简而言之,法师们与帷幕女士的忠实信徒虽然同样使用魔法,但并不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一员。
传说中传火和帷幕这对双生女神是共生又互相牵制的复杂关系,因此法师们虽然隐隐对幽隐教会的人有防备之心,但也鲜有人愿意与引路人闹得不愉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迦涅眼前这位绿眼睛青年就是个例外。
在银斗篷时期,阿洛就和引路人们为了争夺漂流物爆发过多次冲突。
见迦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阿洛笑了,他变换出的那行字迹也顿时有些张牙舞爪的嘲弄:
——没叫你和我一起进去。
她恼火地吸了口气。
——镇上状况不妙,露露很可能被困,她是我招揽的,送补偿金也是我指派的,我必须对队员的生命负责。
阿洛绿眼珠快速移动,一番快速权衡后下定决心。
——给我一天时间。
短短同一天内,他第二次向她‘交代后事’:
——如果你不愿意帮忙开门,我就自己想办法闯进去。一天之后,无论是放任幽隐教会处理,叫你厉害的朋友们过来解决事态,或者直接发挥你的专长直接炸了这里,我都不会有意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没有答应,但语气比之前缓和许多:“引路人已经到了,你现在没法吟唱施法,能使用的魔法种类有限,即便能进去,恐怕也很难改变局面。”
阿洛却抛出新的论点。
——现在整座小镇的人都生死不明。一整座。
迦涅眸光闪了闪,嘴唇分开又抿紧,最后选择沉默。
阿洛表情平静到几乎冷酷,握着灵摆金色细链条的手指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很清楚幽隐教会在封锁之后,会怎么‘清洗’封锁区域。
引路人对付源于其他世界的邪恶影响时,手段向来简单粗暴。教会内部的魔法隐匿了甘泉镇,这不是个好兆头。
在一座普通小镇的存亡与维护整片大陆的平稳之间,引路人们永远会优先后者。
迦涅仍旧抿唇不语。
——也是,奥西尼家是幽隐教会的大赞助人,你不好在这种事上给我方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额角一跳,终于忍不住了。她再次冷下脸:“你凭什么觉得现在进去就能解决问题?”
阿洛故作轻松地摇晃脑袋。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可不可能。
他这仿佛要到未知乐园冒险的姿态在迦涅心头点起无名的火焰,她呵地嗤笑:“别装了。比起甘泉镇居民丧生,你更害怕的明明是第二件漂流物被销毁。”
——我确实对招来引路人的漂流物感兴趣。但这和我希望救下尽可能多的人不冲突。
他像是对于需要向她这样深入剖白自己的动机感到疲惫,一口气化作叹息吐出来。
——而且,我都不一定进得去,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这句话末尾的问号他写得尤其大,还闪闪发光地抖动,极具冲击力。
迦涅一怔。
是啊?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双眼一眨不眨,视线落定在她脸上。
紧接着,他猛地靠近半步,抓住她的手掌,握得很紧。
迦涅整个人石化了,僵硬地睁圆了眼睛瞪着他,甚至忘了怒斥他突然失礼。
相触的指掌传递的不仅仅是体温,阿洛的声音直接在迦涅脑海中响起,近得可恶,就好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我自食恶果,连带着被困没法脱身,甚至被引路人抓住或者干掉,不是正合你意吗?”
迦涅这才明白过来:
他实在是写字写得烦了,干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和她建立起魔力连接,将想法转化为魔力波动强行传递过来。
只要她挣脱,或是施加一个简单的防护法术,他就不可能和她这么传递想法。
但她没有。这样和他争吵确实更加方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迦涅哈地嗤笑,有样学样地在他脑海里直接出言嘲讽:“如果要假借这种意外事件才能除掉你,我也未免太可悲了。再说了,你留下救人,我撤退,别人会怎么看我?”
阿洛不耐地抿唇:“名声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首要问题。”
迦涅直接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色。
谈话陷入僵局,两人相握的手也因为角力而微微发汗。
“你说得对,救人重要。”
迦涅忽然转变态度,他顿时警惕地盯住她。
“不如这样,我想办法带你一起进去。如果露露·莱诺克斯在里面,我会帮你把她带出来。而作为交换——”她粲然笑开,金瞳闪闪发亮。
她露出这个表情,阿洛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迦涅笑眯眯的,朝阿洛手里的监测灵摆一抬下巴:“事情解决之后,你要把这东西借给我玩一天。”
哪怕弄不明白具体运作原理,一天时间也足够联系可信的工匠,分析这灵摆的原材料构造,试着制作仿品了。
阿洛这个副队长之所以目前不可替代,就是因为只有他能稳定并且准确地找到异界漂流物。但如果有了替代的监测用具,哪怕劣质一些,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明晃晃的阳谋,谋的就是阿洛的独家发明技术。
阿洛整张脸都绷着,眸光快速闪动。
迦涅等待了片刻,慢吞吞地叹气:“我们在这里每多吵一秒钟,局势都可能变化,这点你想清楚。”
做出决断只花了数拍心跳的时间。阿洛咬牙:“好,你开门,我和你一起进镇,结束之后我把灵摆借你一天。但先说好,进去之后你要听我的,不要擅自行动。”
见迦涅有些不以为然,他似笑非笑地说:“我是好意提醒。毕竟大小姐你没有应对危险漂流物的经验。要是在遇见引路人之前,你就犯低级错误中招了,那就好玩了,不是吗?”
迦涅同样阴阳怪气地回应:“多谢提醒,但你最好不要太小瞧我,沙亚阁下。尤其在遇到引路人的时候,你还是闭嘴躲起来更好。”
他不搭腔了,在魔法储物袋里翻找了一阵,拉出条看上去的破破烂烂的缆绳,熟练地将一头系在了自己左腕上。
“伸手。右手。”他的心声很生硬。
迦涅爽快向他递出右手,看着他将绳索另一头系在她手腕上,难得流露出好奇之色:“干什么用的?驱邪?还是共享魔力感知?”
阿洛的手指在她腕上停了须臾,传递来信息:“只是一条绳子,拉不断、砍不断、也烧不断,防止进镇的时候出问题。”
“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防的是她进了镇就翻脸不认人。迦涅在内心补充。
阿洛诧异于她突然格外配合的态度,怕她又在筹划什么,松手后用全大写闪光字母警告:
——不要擅自解开。
——否则走散了我还要来找你,额外的麻烦。
迦涅哼了声算是应答。
——开门就交给你了,大小姐。
迦涅立刻付诸行动。
她收起光球,忍受着阴冷的气息,绕着无形的壁障来回踱步。
考虑到现在两人以一根缆绳相连,这也意味着阿洛连带着被她扯着同步移动。而且为了不影响她感知魔力波动,他必须保持站在她身后。
左三步右三步,前进一步又后退两步,重复以上动作。
日头逐渐往河谷的山坳里沉,天边云彩色彩逐渐变浓,阿洛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逐渐僵硬,深呼吸压抑情绪的频次也越来越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就像没察觉他的焦躁,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寻找着隐匿法术的弱点——不愧是帷幕女士座下的神官,对甘泉镇的封锁仿若没有边界环形帷幕,存在感稀薄却稳固,并且会随清风起伏似地变幻挪动。
要破解这道防线,比寻常的环境魔法难度要高上数倍。
在阿洛几乎确定迦涅就是故意在遛他玩的时候,她终于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和位置。
她果断俯身触碰地面,整个手掌贴到泥土里。阿洛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迅速跟着俯低。
嘶哑的龙语从迦涅的唇间有韵律地逐节吐出。
空气兴奋地颤栗,突如其来的强风以她的手掌为中心流淌,不仅将她的衣袍发丝往后吹,也拂得阿洛头发迷眼。
一道明亮的光门从下至上,缓缓勾勒出外轮廓,内侧逐渐充实,而后终于成型。
她空想出了一道能自由进出甘泉镇的门。
迦涅侧眸看向阿洛,习惯性向他无言炫耀她的小小成功。她克制着微笑的幅度,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得意,表情还算放松。
柔和纯净的光从门扉上洒落,光在她的瞳仁里,也在她的脸上、她的发梢上。
阿洛似乎觉得刺目,绿眼珠挣扎地动了动,想要看向别处。但最后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对视比一个呼吸更短。迦涅立刻回过神,她嚯地转头直起身,拍掉掌心的泥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起得突然,带得阿洛一个踉跄。
“走吧。你先还是我先?”
阿洛指了指自己。
迦涅耸肩,侧身让出路来。
他谨慎地摸出一把造型奇异的火枪,用枪口探了探光门的虚实,当先穿过去。
迦涅没有刻意保持距离,紧跟着步入门扉内部。
门后昏暗而潮湿,重影迷蒙,隐约有雾。
迦涅忽然惊讶地抽了口气,阿洛立刻回头。
声音的源头、迦涅刚才还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他扬起左腕,半截缆绳顺着他的小臂垂落,左右摇晃了两下。绳索端口平滑光洁,整齐得就像另外半截不曾存在过。
再看向前方,暗影和雾气全都消失不见,黄昏时分的甘泉镇安静地包围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寂静更像是蓄势待发、绷到极致的琴弦,最轻微的拨动都足以让它彻底断裂。这股琴弦般的异质紧张感缠绕着街道,扼紧了这座小镇的咽喉:
主街和小巷都没有人影,烟囱吐出青烟,有人,但没有正常村镇该有的生活杂音;每栋房屋的门都紧闭,每扇窗户都牢牢拉着窗帘,不留一丝缝隙。
宵禁。
阿洛脑子里无端冒出了这个词语。
“那边!”
阿洛嚯地转头。五座民居开外的红瓦顶上,一个青年扶着烟囱,指着他大喊。
不能被抓住,逃了再说。
生存直觉与心跳一起蓬勃加速,阿洛瞬息之间放弃与镇民交涉的打算。
纷乱的脚步声敲碎小镇寂静的同一刹那,阿洛猫着腰一闪,动作轻盈迅速,背脊一下子就贴到了最近的仓库侧边,缩身躲进那个‘哨兵’的视觉死角。
他紧接着在额头胸口勾画繁复的符号,发动隐身术。
“在这里!抓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个外乡人!”
十多个镇民却嚷嚷着,分两个方向,踩着夯土小路直奔阿洛而来。他们有男有女,手里挥舞着厨具农具和棍棒,愤怒在眼睛和脸颊上燃烧,好似见到了在镇上犯下重罪的通缉犯。
隐身术竟然失败了?!阿洛瞳仁骤缩,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搓动手指——最简易的元素魔法,凭空生火。
但无论他怎么尝试,不要说火焰,就连火星都擦不出来!
“快,别让他跑了!!”
这样下去会被左右包抄,地面的路必须放弃。阿洛立刻脚下一蹬,准备翻上高高的仓库屋顶。
平日里有身体强化魔法加持,只要那么一踩地,他就可以轻轻松松跳上二层瓦屋的房顶。但起跳的瞬间,他就知道这次要失败了。
他的躯体格外沉重。
或者说,下肢异常无力。
阿洛没来得及够到屋檐边缘,身体便不受控地下落。久违到有些陌生的坠落感无情地向他揭示事实——身体强化魔法失效了。
他现在只是个比同龄人稍强壮有力一些的二十三岁人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
阿洛落地,勉强站稳了没有失去平衡跌倒。
但只是这么一耽搁,神情不善的镇民已经围拢成一个半圆,正向他逼近、再逼近,伸得最长的割草刀已经能映照出他的脸。
危急时刻,阿洛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局面居然比他预想得还要糟糕:
第一,甘泉镇显然出事了,处于战时状态,对外来之人充满露骨的敌意。
第二,他似乎丧失了施展魔法的能力。
第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与迦涅失散了。
第22章重构-3
“你还能施法吗?”迦涅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问。
没有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喂。”
依然没反应。
“阿洛?”
迦涅抬头一看,前方哪里还有阿洛的踪影。
她屏息等待了片刻,环顾四周,确认并不是阿洛心血来潮突然玩隐身捉弄她——先不论阿洛急着要救人,他们原本也不再是能这么开玩笑的关系了。
她抬手确认。他系在她腕上的那根缆绳倒是还在,但已经从中间断开,切面整齐。
好一条拉不断、砍不断、也烧不断的绳子啊。她在内心嘲讽了一句,这么做能奇妙地缓解紧张感。
毕竟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对法师而言是最糟糕的一种:
她的魔力基盘并未受损,却无法从环境中汲取任何灵性,也就不可能为她转换积蓄更多魔力。而她身体内储蓄的大量魔力虽然还在,却宛若突然失去出海口的河流,茫然地流动着,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简而言之,她现在成了空有庞大魔法知识的普通人。
迦涅咬了咬嘴唇,将一开局就跌倒的挫败感咽了下去。
她在外面的分析不够全面。除了隐匿封锁,这片土地上还施加了多重带有禁锢意味的魔法。
比如只有教会那样规模的组织才有资源施展的大型法术:彻底垄断一个区域与灵性之海的联系,从根本层面禁绝魔法。
再比如幽隐教会擅长的特殊防护魔法:为进入某个区域定下条件,比如‘闯入的外来者必然独自一人,结伴而来的陌生人必然失散’。
而最巧妙的是,这两种法术的魔力波动又恰好被围绕小镇的特殊封锁掩盖了过去。再强大的法师贸然闯进来,也难免无计可施。
真想见识一下是哪位设计的这三重魔法。迦涅一瞬间萌发了强烈的好奇心。又是什么样的漂流物,逼得引路人施展这样的法术封锁?
另外,不知道这片土地上的魔法禁令对魔法道具是否生效,她需要找机会试一试。
至于和阿洛走散,反倒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他不在,她一个人也能应对。
现在迦涅身处一条陌生的小巷,是甘泉镇她没到过的区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非常安静,没有人打开窗户和家门。她往墙边缩了缩,藏进拐角的阴影里。
不远处的空地上刚刚点燃篝火,两个手持棍棒的人正来回巡逻。他们踩着火光的边界行动,小心翼翼的,不敢踏进逐渐浓重的黄昏一步。
篝火迸发的细碎火星随风飘浮,从巡逻的人身边经过,像成群寿命短暂的发光虫,在抵达迦涅藏身的小巷前就彻底消散。
迦涅观察了他们许久,拟定行动思路:她不擅长潜行打探消息,跟踪镇上的人很可能会被转个正着。不如堂堂正正地亮出身份。
她于是从魔法储物袋里摸出了一盏金色手提灯。她叩了叩提灯把手上的漩涡图案,柔和洁净的光便倾泻了一地。
很好,不需要注入魔力的东西还能用。这片土地对魔法的禁绝限制可能只针对活人,。
迦涅提着灯走出小巷,直奔篝火堆。
“谁?!”
“站住!”
巡逻的年轻人紧张地呼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毫不慌张,熟练地摆出名门继承人的架势:“我是贤者塔直属卫队的队长奥西尼,听说这里出了点问题需要帮助,所以过来查看情况。”
提灯点亮了她的面容和头发,让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凛然生威。
巡逻的年轻人原本要冲上来抓人,立刻有些迟疑。
迦涅又摸出了一枚刻有繁复图样的金色徽章,浑不在意地朝两人抛了过去。
巡逻者谨慎地用袖子包住手指,拿起徽章翻来覆去看了看,再传给另外一人。这金色徽章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但终究也只是一枚饰物。两人没能研究出什么,交换了一个眼神,手里的棍棒压低又举起,显然拿不定主意。
迦涅自顾自吩咐:“引路人在哪?我要见他们了解情况。”
“没、没有引路人!”
灯光火光交错,清晰地照出回答的人脸上一瞬间的慌乱。
迦涅和颜悦色地颔首:“那么是我的消息来源出了点错。引路人没有来就好,看来情况还好控制。”
她叹了口气:“但我总不能白跑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闻言又有些僵硬。
迦涅继续发号施令:“现在管理甘泉镇的人是谁?我要见这里的主事人。”
“那么,那么我带你……您去见镇长。”个子更高的那个提议。
“好,带路吧。”迦涅颔首。
不能露怯。不能直接询问有没有见到别的闯入者,也不能直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些都容易露馅。
迦涅盘算着该如何从同行者那里套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街道两侧。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十字街口立着告示板,贴在最上层的是一张通缉令,成色很新,最下方的手写字样是触目的红色:
通缉中生死不论!
再看被通缉的人的彩色画像,虽然有些潦草,但人物特征鲜明:酒红短发,女性,大而上挑的猫眼。
正是失踪的露露·莱诺克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珠从坑洼不平的地牢顶端下落,汇入地表浅浅的水坑,也砸在这间牢房里的囚徒头上脸上。
阿洛睁开眼,茫然盯着昏黑的地牢看了良久。
他骤然恢复清醒,腾地坐起来,低头打量了片刻自己撕扯出长长口子的衬衣下摆,逐渐回想起自己是怎么被抓到了这个鬼地方。
被镇民包围之后,阿洛试图解释自己的来意。
让他惊喜的是,他身上的龙魔法终于失效了。
但还是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从镇民的怒斥中,阿洛猜测甘泉镇似乎连续有人神秘失踪。而他这个可疑的外乡人之前曾在镇上露过一面,又一上来就逃跑,自然是可疑得不能更可疑。
没了趁手的武器和强化魔法,一个打十来个还是有点困难。被押送的途中,阿洛两次试图逃跑,结果就是直接被敲晕了扔到这里。
这样的结局一半是阿洛有意引导:他要造成自己如今失去魔法、弱得毫无威胁的假象。如果他‘有幸’被关押在重要的场所,离开时还能偷偷摸摸打探一些情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石二鸟。
至于迦涅那边,针对魔法的禁制显然对她更加不利。但奥西尼家的大小姐身上不会缺少保命的宝物,但愿她的运气比他好一些,能撑到汇合之前。
阿洛捏了捏眉心,将离谱的想象驱逐出脑海,转而快速确认随身物品:
进甘泉镇时他手里的火枪理所当然地被没收了,但是腰间的储物袋倒是还在。不知道如何打开机关的人,只会在里面摸到几块糖果和银币。
阿洛面色立刻转晴。他投降被抓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确实没法施法,但不用魔力维持的道具呢?
只要这方面不受限,他依然有不小的赢面。
阿洛身上还有个老旧的银质怀表,不知道搜身的人是廉洁诚实,还是纯粹看不上眼。他顺势打开表盖看了一眼,决定给自己十分钟,放空思绪,让疲惫的躯体彻底放松。
阿洛在什么环境都适应得飞快。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往石壁上一靠。忙乱的思绪一旦停歇,淡淡的怅然就再次萦绕他。
那是梦境的苦涩余味。
对了,冰凉的水珠惊醒他之前,他在做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吐息化作白雾。
地牢寒冷,身体强化魔法失灵,他久违地感到寒冷。这份寒意渗透睡梦,让他梦见一系列与寒冷有关的破碎记忆。
连串的、他不太愿意回想的遥远迷梦。
多年前,他被狠狠推倒在孤儿院中庭地面,他的背脊贴着冬日的大地,唯一的庇护是一件粗糙的衬衣。那时占据阿洛心灵的只剩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
好冷。
“怪胎!”
推他的人尖声喊。
怪胎。声音远去了,儿时的世界一并远去,
雪山之上的流岩城成为他的新世界。
那时奥西尼家加上阿洛总共二十五名魔法学徒,一半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他不是唯一的孤儿,最初和大家关系还算融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从某一天开始,不再有学徒主动和他一起进餐或是出去玩闹。
或许因为传言说他来奥西尼家的途经并不光彩,也可能因为他开始正式魔法修习不满一个月,居然就能熟练施展护身咒——比他早一年成为学徒的人都做不到。
怪胎。古老堡垒的走廊和中庭上,一双双沉默注视他的眼睛里写着熟悉的词眼。
阿洛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但他那时候就拒绝被任何人轻率地定性。
他走近时,学徒们会谈笑着转过身去,好像他是个飘悠悠路过的透明幽灵。但他恍若不觉,顽固地向所有人搭话。于是其他人就东拉西扯,拒绝和他展开真正的对话,后来干脆假装听不到他的声音。
阿洛没有学乖,依然和所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每天,每一餐。与其他学徒迎面碰上,他笑着问好,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回应。
这种仿佛活在自己的现实里的抵抗只愈发激怒对方。
阿洛的羽毛笔和墨水总会离奇消失,于是他提早学会了基础变形魔法,随时随地可以变出书写工具,领会魔法本质的速度让负责教导学徒的法师惊叹。
床铺上经常会多出几个钉子、某些生物的尸体,他为此自学构建魔法护壁,将房间属于他的一角保护起来。
他下楼梯的时候容易背后多出一双手、或是一阵足够把人垂落的强风,他于是悄然精通浮空术,并且注意锻炼身体,以便在落地前就能浮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他的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等着他失态,等着他控制不住情绪,愤怒、委屈、悲伤、失落,哪个都行,任何情绪波动都能证明他被他们伤害到的证据。
但阿洛偏不。
大约是他来到奥西尼家的第四个月,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多了一双。
矢车菊蓝,属于比阿洛还要小两岁的女孩。但她每次出现,他几乎都在仰视她。
因为她是家主的爱女、魔法资质出众的大小姐迦涅·奥西尼。她并不和学徒们一起学习,生活在宽阔城堡另外的区域。
她固定出现的场所只有母亲身侧,其他时候像个古堡魅影:
灰棕色头发,穿着让人想起月亮的浅色衣服,突然出现,而后突然消失——长桌的上首、台阶的顶端、塔楼的窗户后,都是阿洛必须抬头才能对视的地方。
和其他盯着他的人不一样,与阿洛对上眼神,迦涅从来不会躲闪,不会匆忙假装看别处。
她大大方方地看他,并不掩饰她在观察他。她略微偏紫的蓝眼睛里有探究,以及一点不明显的戒备和敌意,仿佛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与生俱来的好胜心让她留意他,但这种关注并未改变阿洛的境遇。他的处境全在她眼里,但她只是看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次他们的视线对上,阿洛在迦涅的脸上看到疑惑。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强硬地欺负回去。她好像确定他有反击的能力。
阿洛来到奥西尼家满一年,他依然没有和大小姐说过话。当然,绝大多数学徒都没有。
至于阿洛,所有学徒都已经不再和他说话。
满月节前夕的流岩城降下当年的第一场大雪。龙脊山脉的雪比平原上更冷冽。
一群会点魔法的孩童凑到一起,玩雪的方式奇招迭出:操纵火球在地上融化出图画,把雪花放大十倍冻成摆件带回房间,给雪橇施漂浮咒竞速……诸如此类。
阿洛没有强行加入人群。他在中庭边缘用手滚雪球,堆出一个朴素的、与他几乎一样高的雪人。
赤红近黑的龙脊山脉树莓是眼睛,没有胡萝卜,就削了一块土豆出来当鼻子,最后用手指画出大大的笑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是他堆成功的第一个雪人。他想那么做已经很久。在孤儿院时他还太小,没法独自完成这项壮举。
雪人迎着晃眼的太阳站了没几秒,砰,一个火球从后正中它的后心。
阿洛的雪人傻傻笑着,朝他溃塌,还没砸到他的脚上,就已经彻底融化了。
肇事者一脚踩烂了雪人又已经结冻的残骸,反复踩过的冰雪上留下暗色的脏污。阿洛盯着他,对方还在痛快大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哭了?终于要哭了?”
阿洛没说话。
于是对方抬高声调大叫:“快看,都过来看,怪胎要哭了!”
污浊的雪漫进阿洛的靴子里,打湿袜子。好冷,他想。
雪块和冰渣从地上飞起来,冲向还在呼朋唤友的男孩,凝结成一层茧般的壳子,转瞬之间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原地封成一个姿态滑稽的雪人。
“杀人了!”有谁尖叫。
另一个人的手臂一扫,阿洛跌坐到地上。
他看着人影忙乱地凑过来,敲开雪做的壳子,吓得脸色发青的男孩身体还裹着雪,只顾着大口喘气,眼泪流淌下来的瞬间就因为低温冻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受害者’喃喃着:“我要窒息了!我差点喘不过气!”
他明明留出了足够的呼吸空间,阿洛腹诽,但他什么都没说。
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火焰的人影围过来,许多的拳脚向他俯冲,雪水渗进他的衣服里。阿洛还是笑着,语调轻飘飘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雪人。”
“你这个——”
要淹没他的人群忽然如潮水分开。
迦涅·奥西尼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施展了分海的魔法。
她走过来,长大衣是白色,平顶毛毡礼帽也是白色,栗色毛围领用一枚海蓝宝石领针固定。阿洛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会记得这样的细节。
喀嚓喀嚓,迦涅踩着碎雪,缓步走到阿洛面前。
刚刚还叫嚷着的人一个个安静得像是忘了怎么说话。迦涅年纪虽然小,但很有威严,平时看上去严肃极了。
奥西尼阁下明令禁止学徒用魔法攻击彼此,大小姐一定是容忍不了阿洛破坏规矩,所以才罕见地站出来,要给他一个教训。
寒风都吹不散的幸灾乐祸无声地流淌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还坐在雪地里,于是又一次,他不得不抬头仰视她。
她看了他好几秒。
“起来。”她说,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并非命令的语气。
阿洛没反应过来。
迦涅突然俯身,大衣下摆陷进灰色的浊雪,立刻多了块鲜明的暗渍。但她浑不在意,只是径自在所有人注视下向他伸出手:
“你打算让我干等多久?
“起来,阿洛。”
原来她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第23章重构-4
“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恶魔吗?”
眼下青黑、胡茬明显的甘泉镇镇长开口就是这么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沉默了一拍才回答道:“费米先生,大灾变之后,玻瑞亚已经没有恶魔了。”
镇长雷夫·费米闻言搓了一把脸,额头忧愁的三道褶皱更深了:“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听说还有恶魔之子流落在大地上。而且,除了是恶魔捣鬼,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
雷夫说着举高了手中的火把。
两人站在一座谷仓的侧边,火把与提灯的光照重叠在一起,鲜明地照亮仓库的白泥墙体。
那上面歪斜地勾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
一道道犹如鲜血暗沉、又如同灼烧出来的深褐色线条粗犷野蛮,让人怀疑那是什么野兽的爪子挠出来的伤痕,但偏偏又走势繁复曲折,组成一个空洞的、却生动到仿佛随时会眨动的巨大眼睛。
雷夫隔着眼镜片瞥了这涂鸦一眼,立刻打了个寒颤,急忙推了推银丝边镜框,别开视线:“这东西是几天前突然出现的,差不多就是有人开始失踪的那会儿。您肯定比我们这样的人更懂这是什么东西……”
“恶魔之眼。”迦涅喃喃。她说着伸出手,小心触碰涂鸦边缘。
燃烧的灼热感啪地从指尖直抵额心。迦涅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沸腾。
她压下将眼前涂鸦毁掉的冲动,厌恶地揪起眉心。
确实是恶魔魔法的气息,强烈到无可忽视,甚至激起了龙魔法排斥邪恶的本能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毫不畏缩地与古怪的巨眼涂鸦对视,声音平静:“恶魔之眼看上去吓人,但本身不会伤害到看见它的人,最多有一些震慑效果。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警戒记号,告诉敌人或是同类,这里正受到监视。”
她说了一大通,镇长在意的却只有一件事:
“也就说,这确实是恶魔之子留下的对吧?”
迦涅沉默了片刻,放弃对普通人解释魔法分类的弯弯绕绕:“你可以这么理解。”
明显睡眠不足的镇长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未知的危机总是最可怕的。但迦涅只想大皱眉头:正因为这眼睛涂鸦不是门外汉吓人用的恶作剧,事态反而变得更加令人费解。
恶魔之眼明晃晃地横在河谷小镇的仓库墙上,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以恶魔为源头的三种魔法大类之中,只有幻术被当今的魔法界认可,能够公开使用学习。其他两类恶魔魔法,也就是亡灵法术和诅咒,都受到严格管控,只在少数掌握了传承的学府和家族中流传,严格禁止公开使用。
背负了这类传承的法师即使什么都没做,就会被冠上类似‘恶魔之子’的污名。所以他们无论究竟秉性如何,都往往会选择隐瞒自己拥有的特殊传承。
究竟是谁这么大摇大摆地留记号,是疯了吗?不怕引来第一塔卫队那群战斗狂?迦涅腹诽。
而且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她和阿洛明明是奔着第二件漂流物闯进甘泉镇的,结果现在呢?
她到镇长家了解情况,漂流物的消息没打听到,引路人也没碰见,反倒牵扯进了禁忌知识的麻烦事里,之后即便能离开这里,也免不了要为此接受问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那件漂流物来自一个由恶魔统治的异世界?又或者,这次的厉害漂流物不是物体,是个活着的恶魔?不,这也太离谱了吧……
从进入甘泉镇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按照她的预想展开。阿洛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迦涅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超出掌控。她越是试图平静下来,夸张离奇的发散想象就愈发停不下来,心头焦躁的火苗也烧得越旺。
为了对抗失控感,她开始整理目前得到的信息,或者说,是雷夫镇长跟在她身后‘陪同’,在夜色降临的甘泉镇转了一圈,让她获取到的信息:
“甘泉镇共有八人去向不明,最早失踪的那个人大约是十天前失去踪迹的。镇上有两个地方发现了这样的恶魔之眼。
“现在镇上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离开家门,尤其一到黄昏所谓的逢魔时刻,就开始闭门不出,害怕会成为下一个失踪的人。”
雷夫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唉声叹了一口长气。
迦涅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继续维持自己的虚假身份,装模作样地感慨:“这似乎和我来之前听说的有些不一样。早知道是恶魔魔法,就该让第一塔的人来了。
是的,她对巡逻队员还有镇长用了同一套说辞:她是一名受贤者塔直接命令前来调查的队长。
至于是贤者塔哪个直属卫队的队长,她没说,雷夫也没问。毕竟即便在千塔城近旁,除了少数卫队狂热崇拜者,没人会对所有卫队的队长名字倒背如流。
一枚有贤者塔玄奥标记的联络魔石、一个在普通人印象里很有威势的名门姓氏、再外加对‘内部事务’十分熟络的态度,就足够唬住大多数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雷夫镇长听她这么说也没什么反应,只含糊地解释:“请您原谅,我不会魔法,不太懂这些……”
“除了我之外,这几天镇上还有什么客人吗?”
雷夫银丝边眼镜后充血的双目闪了闪。他像是迟疑了片刻,而后才说道:“您或许注意到了镇上贴着的通缉告示……”
迦涅维持着淡然的神色,矜持地点了点头,心头却是一振:她几次引导失败之后,总算成功把话题引到露露的通缉令上了!
“那位小姐来镇上的当天晚上,教堂就有重要的东西被偷了,她也消失了。伊莲女士……我们的神官,为了防止小偷转移赃物,不得不封锁整座镇子。可人和东西到现在都没找到。”镇长瞟了一眼墙上的恶魔之眼,再次快速收回了眼神。
“也是那天之后,镇上出现了恶魔的标记。不少人都觉得,那位小姐就是恶魔的后裔,镇上人失踪是她干的,东西也是她偷的,只要把她找出来,事情就能解决了……”
迦涅眯了眯眼睛。
时间对不上。最早失踪的人已经消失十天,而露露才失联了三日。
雷夫镇长这番话说得巧妙而模糊,直接将居民失踪事件、露露到来、教堂失窃和恶魔之眼全都串联在了一起。但他的说话方式又似乎在暗示,他并不属于‘不少人’,不觉得露露真的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假设恶魔之眼确实是那个人留下的印迹,居民失踪也确实和她有关,你们打算怎么阻止她?”
雷夫因为连日熬夜有些浮肿的脸疲惫地抽动了两下:“现在她不能使用邪术,总会被逼出来的……我们只能这么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禁绝魔法的封锁生效以来,还有人在继续失踪。
迦涅没有戳穿对方话语中的诸多漏洞。疑点太多了,贸然打探可能会引得雷夫改变态度。她当然不会害怕和这么个普通人翻脸,但目前她行动还算自由,不如顺着对方的意思推进话题,尽可能收集线索。
她就势定下之后的行动:“恶魔之眼也看过了,我想去镇上的教堂和那位伊莲女士聊一聊。”
不管怎么说,有东西失窃就直接封锁整个小镇,未免反应过度了。
雷夫挤出一抹不安的笑容,推脱道:“伊莲女士这两天忙着安抚大家,每天晚上都在主持祈祷会,可能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您不如等明天白天再去。”
他明显犹豫了片刻,用余光打量在另一个粮仓下把风的巡逻志愿者,压低了声音:
“而且,有另外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约莫是一个月前吧,有个古怪的行游商人来我们这儿兜售东西,因为出价便宜,很多人都买了东西。”
迦涅立刻想起了美人鱼酒馆老板对于手头漂流物来源的描述。
也是一个定价策略十分奇特的行游商人。
“伊莲女士也买了东西。我有印象,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烛台。那之后伊莲女士就把它一直摆在祭台上。虽然烛台都长得差不多,但那位神秘的小姐失踪之后,祭台上的烛台好像就又换了一个。”
雷夫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声音几乎要淹没在晚风与橡树轻轻的交谈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怀疑之前教堂被偷的……就是那个烛台。”
一夜之间,连续两名甘泉镇居民失踪。
失踪者人数上升至十人。
街道上亮了彻夜巡逻的灯火,即便走在镇长身侧,迦涅仍然能清晰感受到,窗户后、门缝里、还有其他巡逻的镇民注视她的眼神,充满带刺的猜忌和防备。
又忙了一夜但一无所获,雷夫镇长的脸色有些发青。
“我要再在镇上走走,追踪恶魔之眼的来源,”不等雷夫劝阻,迦涅继续说,“时间久了魔力留下的痕迹会消散,要尽快。”
她的理由堂堂正正,雷夫迟疑了片刻,在值夜的一个年轻人中挑了一个精神抖擞的金发女孩,吩咐她继续‘保护’迦涅,自己先回家小睡休息。
迦涅对这安排没做评价,认认真真地用脚步丈量甘泉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