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走路姿势她就知道是阿洛本人。迦涅惊讶之余又有些戒备。这家伙不派管家男仆或是傀儡之类的来应门,他难道是来亲自赶人的?
眨眼之间,阿洛已经近了。
他在麻衬衣外面披了件晨袍,仿佛刚从床上爬起来。到大门的路不长,但傍晚的这阵秋雨声势浩大,他的肩头领口立刻湿漉漉地深了一片。
雨水浸润之下,他头上的纱布透出了肌肤和发丝的颜色,还有几缕头发贴在了额头和颊侧。
阿洛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又或是根本不在乎伤口淋湿。雨珠顺着睫毛淌下来,他眯起双眸。即便这样,他的视线仍旧穿过雨帘和金属门的阻隔,牢牢定在迦涅脸上,要将她看清楚。
就如同他突然不认识她了。
“你的伞呢?”开口之后迦涅先愣了愣。
阿洛自顾自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看上去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她忽然就恼火起来:“我也不知道!”
斜风吹歪雨丝,冰凉的水珠打上迦涅的脖颈,滚进衣领内侧,她一个激灵,不快地绷起脸:“所以你到底让不让我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明显迟疑了一下,没有问她的来意,沉默地抬手打开机关。
金属大门吱呀抱怨着开启,迦涅俯身拎起皮箱,再抬眼看的时候,阿洛已经飞快地走到前面去了。
这倒是免了她为要不要分他一小半伞面挡雨而纠结。
迦涅提着袍脚踏上侧门台阶顶端,阿洛从她手里接过长柄伞,收拢后随意靠墙搁着。他态度自然,她不由多盯了他一眼,抬起拎着的小皮箱,左右张望:“侍者呢?”
她习惯了进门时有人立刻拿走她手里的所有东西。
“没有。”阿洛坦然回答。
“什么?”
“我这里没有可以帮大小姐拎包的仆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没有恶意,似乎只是顺口调侃她的做派。
迦涅没搭腔,一脸“我自己也会拿包”,下巴矜持地抬了抬,示意对方带路。
阿洛居然没和她多抬杠,沉默地领她穿过门厅后的走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墙上的魔法烛台在脚步声靠近前啪地亮起,迦涅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这座老宅应该至少有两百年历史,左右对称,侧翼狭长,从上方看呈h字型。
这是第二纪元魔法家族宅邸的经典构造。
中间那一横较宽,是主人一家的日常活动区域,也往往是塔楼所在之处。两边侧翼则是客房、厨房和仆役的生活区,还有仓库和进行各种魔法研究的特殊房间。
迦涅撇了撇嘴:虽然这里内部装饰太过素净,甚至略有些寒酸,但至少从建筑规模和格局上来说,这栋宅第确实符合魔导师的身份。
阿洛似乎对她的复杂心境一无所觉,沿着走廊往前走,经过连通中央区域的门也没有停下。
迦涅讶然放缓步调。
阿洛立刻察觉,转过身看她,质询地抬起眉毛。
和宅子主人谈论房屋构造未免有些荒谬,她压抑着情绪指着虚掩的双开木门:“主会客厅不在那里吗?”
如果他打算搞‘特殊待遇’,故意挑破烂的房间招待她,她一秒钟都不会多待。不要说道歉了,带来的东西她也会立刻砸给他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发青年闻言了然仰了仰头:“你可以打开门看。”
迦涅狐疑地走过去,小心将木门推开一条两指宽的缝隙,谨慎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阿洛在她身后噗嗤笑了,她就当没听见。
门后黑漆漆的,走廊上的烛火只足够隐约照出室内陈设的轮廓。也不需要迦涅细看,扑面而来的灰尘霉味已经给她答案:
这大宅的中心区域废弃着,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
迦涅难以置信地回头。买了栋气派的大房子,却把最该精心打理的部分扔着不管?!她实在难以理解阿洛在想什么。
他耸肩,坦然说道:“中间的套间全都互相连通,上下直通塔楼和大厅,要整修就必须一起动工。我一个人住,与其在这种不必要的事上多花钱,不如多买些魔法材料。”
那买座没那么大、保存状况更好的宅邸不就好了?
确实有初来千塔城的法师砸巨款购置大宅撑场面,但阿洛根本不需要以这手段虚张声势,他的自信不需要宏伟的梁柱支撑就已经足够庞大。
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句已经到了嘴边,迦涅硬生生咽了下去。他要住哪、怎么住终究是阿洛的私事,由她来评判哪里都显得奇怪。
侧翼的拼花地板潦草维修过,看着还算平整,踩上去就会轻声怪叫。阿洛和迦涅一前一后地走着,两重吱呀细响此起彼伏,谁都没有开口。
奥西尼家的主城没有这样疏于维护的走廊,但这情境似曾相识。迦涅果断切断思绪,认定是这噪音让她突然心浮气躁。
但她也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阿洛停下脚步时她没反应过来,差点一头撞进他的后背。
他急忙侧身避让。
两人不约而同装作无事发生,转而面朝同一扇门。轻微的机械运作声从门下传出来,这里显然才是阿洛的日常活动空间。
他没立刻邀请她进去,反而神色古怪地看了她好几秒。
迦涅怀疑他也突然后悔了。
“请吧。”阿洛终于推开门。这里原本应该是客房套间的会客室,眼下凑合着同时充当厨房和餐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茶?”他礼节性质地询问,不等迦涅作答,人已经往壁炉走过去。
壁炉里面没有柴薪,用金属架搭起一个小灶,他打了个响指,幽蓝的魔法火苗立刻凭空冒出,
迦涅环顾四周,没找到第二个人的影子。她看着阿洛往铁壶里倾注清水,带了点惊异地念出结论:“你一个仆人都没有雇佣。”
黑发青年给她一个湿漉漉的背影,打开茶叶罐凑到鼻尖闻了闻:“我能生活自理。”
“有客人的时候怎么办?你还会给所有人做晚餐?”
他回头看她一眼:“没有客人。”
迦涅无声回了个“哈?”
阿洛抱臂往墙上靠,也不怕压到后背的伤口:“城里那么多可以喝酒吃饭的地方,我为什么要把事情带回家?”
“但是我听说你经常招待银斗篷成员。”
他理直气壮:“大厅那个样子没法招待客人,所以我会在外面请他们喝酒吃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哑然。
水壶里咕噜噜作响,上浮的气泡音淹没无法启齿的疑问。
她坐着,默读长餐桌另一头堆积的书籍脊背上的文字。阿洛站在壁炉前,魔法家务道具在他的指挥下飞来飞去,又是清理擦拭茶具,又是调整茶叶的剂量。
等待茶沏好的数分钟,谁都没有开口。交换的眼神也没有。窗外雨落如带,淅淅沥沥。
五分钟到,计时的猫头鹰型小座钟扑腾着连声鸣叫。阿洛随手按掉闹铃,用指节敲茶壶盖,胖墩墩的瓷质茶壶便飘起来,深红的茶柱精准注入杯子。
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怎么?”
阿洛转过身来,抿住嘴唇,沉默片刻才说:“我才想起手头只有一个茶杯。这套茶具的其他杯子都碎了。”
迦涅瞪着他。这对她来说实在匪夷所思,比阿洛强行出院还让人惊讶。
他掩唇轻咳,壁橱和柜子抽屉忙乱地开启又关上,乒乒乓乓好一阵骚动。他重新面对她,罕见地有些赧然:“装过药剂的银杯和冰淇淋碗,你能接受哪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下迦涅彻底相信阿洛从来不在家里招待客人了。广受卫队成员爱戴的前队长家里竟然找不出第二个待客的杯子,这事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会当真。
原本也不是大事,只是偏偏他们今天都不宜动用魔力,连变茶杯的变形术都不能用。
可话说回来,她又为什么坐在这张餐桌边上?疑问就像茶叶在杯底的影子,在水泽干涸见底的瞬间就不见踪迹。
“不用了,我不渴。说几句话我就走。”迦涅板着脸。
阿洛叹了口气。
最后推到迦涅面前的是唯一的那个茶杯。阿洛则拿起装过奇怪药剂的银杯。
茶汤袅袅的热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向后让了让,嘴唇微分就要婉拒。
“这个杯子我刚刚已经洗过第二遍。”说话的人站在窗边,甚至没看她。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窗户只映出室内的倒影。玻璃染着冷调的反光打到他脸上,他失血的脸颊愈发显得苍白。
迦涅抿唇沉默。她终于还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怔然顿住。
奶棕色茶汤入口柔滑不甜腻。喝红茶要牛奶但不加糖,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茶杯忽然沉重了许多,她的手腕无措抬着,不知道该放下杯子还是继续凑到唇边。
她抬头看向阿洛。他眼睫动了动,停顿半拍才侧眸看过来,游移的目光透出闪烁其词的懊恼。给她这杯加牛奶的时候他大概没多想,现在才察觉不对。
无言的尴尬填满空气,随时能化作窗户上的水滴淌落。
“所以,你来干什么?”终于,阿洛若无其事地开口。
迦涅暗中舒了口气,顺势搁下茶杯:“昨天决斗时我对你动了杀心,你应该也知道。但之后你还是救了我,我必须有所表示。在医院时没找到机会,你的住址也不是机密,我干脆直接过来了。”
她这番话直白得不能更直白,阿洛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你……还好吧?”
阿洛困惑地沉默,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迦涅在问他的伤情。
“没什么大事。死不了。”他含糊道。
迦涅怀疑地打量他。据她所知,塔楼外立面的一整块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头部和背部都有大面积外伤。即便他的身体比常人耐打许多,也不可能一天半就完全恢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转念想,就算阿洛在逞强,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是吗,没事就好。那我就继续说了。那个时候你没必要跑回来的,”她没给他机会否认,看着他的眼睛,“谢谢。”
黑发青年不禁站直身体,旋即侧过脸回避她的注视,半秒后却又转回来,吐字有些生硬:“你为了让其他人有机会逃生才耗尽魔力,这份人情我亏欠不起。我救你没别的原因。”
她原本也没觉得他是顾及着旧日情谊才那么做。迦涅无声反驳,神色几乎没有变化。
阿洛见她表情平淡,反而沉默了须臾,而后才继续梳理他们之间的人情有无:“还有,如果不是你启动了手环,我不可能只受这点小伤。总之,你不欠我什么。”
他居然比她还害怕她自认对他有所亏欠。
至于她那时候抱有杀意那件事,他居然完全不问,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了。
迦涅扯了扯嘴角,起身朝放在桌子下的皮箱示意:“你需要的药水在箱子里。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语毕她就往门边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洛却追上来一步:“你没有乘家里的马车过来?”
答案显而易见,问话莫名其妙,迦涅干脆没作答。
离开克莱芒丝医院之后,她先去熟识的药剂工房转了一圈,而后才在街角招了一辆短途出租马车,在距离这座大宅两个路口的地方下车。
其实即便有人发现她拜访阿洛也没什么,但她还是下意识略作遮掩。
“天黑之后这附近出租马车就很少见。”
阿洛停顿片刻,雨点叩击窗户的缓急变化愈发清晰。他清了清嗓子:“雨还大,你要再坐一会儿吗?”
第14章探视-2
“不要。”迦涅即答。
阿洛表情冻结为一片空白,好半晌,他才眨了眨眼。
她的嗓音绷得更紧,紧紧相扣的三连短问句一重比上一重尖利:“再坐一会儿干什么?聊天?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阿洛答不上来,急剧闪烁的绿眼睛透出懊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份懊悔是罪证,证明他刚才有那么一瞬确实以为他们之间出现了转机。然而那只是单方面的错觉。
迦涅心中的怒火不曾真正熄灭,他伸来的橄榄枝不合时宜,反而成为助燃的柴薪。
迦涅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洛,她个头明明不及他,这一刻却仿佛居高临下。
“昨天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我不可能和你当朋友。我们的决斗只是被迫中止了,你的防护壁已经被我击穿,第三招我也还没出,我不觉得自己输了。我来这里也只是尽应有的礼节。”
阿洛苍白的脸颊腾地升起鲜明的血色。
她视而不见地说下去:“受人救助却不道谢太失礼了,我心里过不去。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个嘲弄的笑:“我也只是尽应尽的礼节,没有指望大小姐你真的会赏脸留下。过度解读的人是你。”
迦涅抱臂看着他,笑笑的表情像利刃,轻巧挑破阿洛努力维系的体面。
恼怒的薄红从脸颊蔓延到阿洛的眼下,他蓦地朝她前进两大步:“好,就当是我读错了气氛,自作多情想挽留你多待一会儿,但那又怎么样?想和曾经最珍视的朋友修复关系很奇怪?一次次看我误会你的态度,然后碰壁很有意思?”
“修复关系?”她嗤笑,“你的诚意是口头说出来的吗?到现在我没看到任何实际行动。”
“我上次就说得很清楚,这个卫队长我不当也无所谓。只要你有心合作,我可以和你一起好好经营卫队。但你拒绝合作,还一副要把卫队夺走再放任它自生自灭的态度。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你毁掉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语速太快,阿洛咳嗽起来,笑弧反而自嘲地加深:“我以为昨天都那样了,你对我的怨气也该发泄得差不多,你主动过来是个好的信号。好,是我错得离谱。”
迦涅也抬高声调:“如果你真的想和我重新做朋友,那么再见面以来,你是不是至少该想到问候一句我母亲怎么样了?!”
阿洛僵硬地绷紧嘴唇。
迦涅嗤笑:“无论如何,她都是带你进入魔法领域的老师。她突然不再公开露面,哪怕谈不上担心,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突然提前接掌家族传承,如果家主好好的,可能吗?”
“她——”
迦涅不给阿洛发问或是辩解的机会:“你会想不到奥西尼家内部不正常?五年前、三年、现在都一样。你只是不在乎!你关心的只有我抢走你的队长位置,阻碍了你的远大前程。”
恼怒到极点,阿洛的脸色反而又苍白起来。
“被驱逐的学徒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家主是否安好?每个与奥西尼家有关的人看到我都像路过垃圾堆,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恨不得屏住呼吸。你倒是告诉我,我能和谁联系、向谁打听?”
“你忘了怎么召唤自己的信使?还是不记得怎么叫我的信使帮你送信?哈,你的记性什么时候糟糕成这样了?”
“明明是你先切断和我的联系。我给你写过信,”阿洛尖刻地轻笑,摊开空空的掌心给她看,“回信在哪里?”
迦涅盯着他掌心新增添的擦伤淤痕:“什么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还她一个“何必装傻”的眼神。
她硬声回:“就算我没回信,你就不会再写——”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再继续就好像她盼着他给她写第二、第三封信,直到她回信都不放弃。
但是话说回来,阿洛真的给她写过信?迦涅在记忆的角落翻找起来:
十六岁生日前夕,一切仿佛都完美得不能更完美。那时她是打破最快升格记录的新晋魔法师,喜爱的人们环绕身侧,每个都才华横溢,或许脾气古怪,但根本上友好并且善良。
迦涅往明天、往更远的未来展望,见到的全部让她心喜,就连呼吸都轻盈雀跃——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她也感觉自己什么都做得到。
阿洛是雪崩前显露异状的第一片雪花。
他离开和来到奥西尼家同样唐突、毫无预兆。早晨他还让迦涅猜他给她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过了中午他已经从流岩城消失。
满眼天真的玫瑰色退潮之后,迦涅回头审视,知道自己所见的绝非事情全貌。
流岩城的一张张友善面孔下藏着毒蛇。那之后半年不到,她的世界翻天覆地。署名给她的信件是雪白的洪水,天天早晨都覆盖一整张桌子。每个写信人都对她有所求,其中超过一半的人将轻慢藏在安慰的词藻下,深信她年幼可欺,可以趁机从她这里撕扯下一块肉。
迦涅生平第一次对拿起拆信刀这件事产生抵触情绪。有一些她看了发件人就没有拆,后来筛选发件人都太花时间,她就让贾斯珀先过目,挑出有必要一看的。
或许那里面真的有某一封来自阿洛的信。她没有印象,无法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在她没看见的地方,阿洛大概也早已经和她母亲争吵过许多次。她足够了解阿洛的野心和志向,甚至可以猜出他的哪些论调会真正激怒母亲。
分歧无法调和,而阿洛又是那样的脾气,所以他才会在那一天面临决断时,毅然选择抛下在奥西尼家的三千多个日夜,立刻一无所有地离开。
迦涅现在已经很少去考虑虚无缥缈的如果,可阿洛也是母亲骄傲的学生,如果那之后的日子里他在她身边,如果他没有叛门……
没有如果。
迦涅知道是迁怒,可是,可是。
控诉的词句像有自己的意志,燃烧着自她的唇间激射而出:“从你叛离开始,我的人生就彻底乱套了!在我最辛苦的时候你不在,事到如今,我凭什么要允许你重新进入我的人生?!”
阿洛身体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箭矢击中。
他苍白着脸,唇线压抑地颤抖了须臾,最后高高上扬,定格为嘲讽的笑弧:“哈!要翻旧账?那么我们就好好算一算,看看究竟是谁亏欠更多!”
“难道不是你先把我驱逐出你的人生?我还想问,你又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再次把我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天外飞来的指控让迦涅错愕到暂时失语。但反击的本能即刻恢复运作:“你在胡说什么?”
阿洛嗤笑:“我不提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已经忘了?还是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没有向伊利斯告密,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十一条宣言》下签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一条宣言》这个敏感的词眼一出,迦涅脸色微变:“这才是母亲决意驱逐你的导火索?”
五年前,某座魔法高等学府的年轻法师起草了《十一条宣言》。他们大力抨击玻瑞亚魔法界现状,并提出诸多要求。
其中包括增加高等学府学生席位,解禁大批封存的古老魔法知识,进一步缩减普通人使用魔法物品的限制等诉求。这些都是革新派法师一贯的主张,并不稀奇。
真正在整片大陆上引发巨大浪潮的是宣言的第十和第十一条:
放宽晋升格位的严苛考核条件,削减以古典魔法为基准的考察项目;
修改现有对“魔法”的定义,认可有别于古典魔法传统的新魔法,拓展玻瑞亚的魔法体系。
这份文件原本只是革新小团体内部的纲领,却因为大胆冲击古典学派的强势地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开,进而引发魔法界的巨大政治动荡。
起草《十一条宣言》的法师们被立刻剥夺资格,驱逐出原本所在的学府。
这一强硬举措只激起更强的余波,起草者被革除学籍的第二天,施加了特殊感应魔法的纸质宣言开始在玻瑞亚各处散布:只要在任意一份宣言上签名,署名者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其他所有宣言上。
没过多久,特殊版本的《十一条宣言》就成了一份古典学派反对者名单。
奥西尼家是古典学派的中坚力量,自然不可能允许自家的学徒签署这样的反叛宣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为何会突然驱逐阿洛,为何对具体缘由绝口不提……数年前的疑点终于获得解答,迦涅脸上失去表情。
她语气平板地说:“我没有告密。在你刚才自曝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签了名。”
他们曾经可以轻松辨识出对方是否在说谎。惊疑在阿洛脸上出现又消失。
但毕竟曾经是曾经。
“伊利斯和我对峙时已经态度非常肯定,她有确凿的证据。你也知道她摆出那种态度时,我再否认也没用了。我确保了签字没人在监视我。所以只能是有人泄密。”
他加重咬字,仿佛在用每个词锤碎刚才自己一瞬间的动摇。
“而我只和你说过我想签字支持他们。”
迦涅眨了眨眼,像要把浮现眼前的景象驱逐出视野,嗓音有了几不可察的波动:“你确实和我说过,但我那时以为你只是在发泄同情和愤慨,我没觉得你会真的愚蠢到觉得签个名就能改变世界。”
阿洛嘴唇微张,显然要对他签名支持变革是否愚蠢做出反驳。
她冷然抬高下巴,懒得和他在这条线路上纠缠:“告密根本不是我的作风。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做了那种事,我会立刻揪住你问清楚,我还肯定会逼着你把名字划掉。但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得太急,她喘了口气,说到高亢处有些破音:“我唯独不可能去找母亲告状!!”
迦涅越否认,阿洛脸上的失望反而越浓。他笑了一下:“我原本确实以为你做不出告密那种事。但除了你,我想不到还能是谁。”
“别急着说罪疑从无,我还有决定性的证据。”说着,他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水渍组成一个迦涅许久未见的排列:
阿涅特·加罗。
她的瞳仁不受控地收缩。
“还记得这个假名吗?”阿洛的声音这一刻听上去甚至是温情的,
当然记得。迦涅抿紧嘴唇。
阿洛以前经常写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文章四处投稿。愿意接收他稿件的大都是不入流的奇怪刊物。
因为他姑且是奥西尼家的学徒,他有一个专用来投稿的假名,甚至特意准备了详尽的人物背景和真实的住址,让人无法将性别不明的怪人加罗和流岩城联系起来。
“考虑到你们的心情,我签署宣言时特意没用真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看着她,翠绿的眼睛里有平静的漩涡。
“而除了我,知道阿涅特·加罗是谁的人只有一个。”
如果将阿涅特·加罗的音节拆开,打乱重组,就能获得另外两个名字:
迦涅和阿洛。
第15章探视-3
阿涅特·加罗原本就是两人一起捏造出来的身份。
那时候迦涅还盘算着,如果有朝一日,她也有需要隐姓埋名才能做的事情,就用这个名字遮掩。
那一天还没有来,阿涅特·加罗却先成了她和阿洛清算对错时的证物。
迦涅几乎要被气笑了,没多想就顺着话头反唇相讥:“我还没追究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用这个假名签署那种东西,你倒是先把告密的罪名推到我头上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洛毫不示弱:“处在我的位置,你难道会有第二种结论?”
她哈了一声,绷起脸,冷声宣告:
“我没有告密。也不知道你签过名。”
阿洛显然已经在心里将所有的线索分析过不知道多少遍,试图判明她是否清白无辜。他张口就是新的论据:
“阿涅特·加罗的名字就在传单上,仔细看就能找到。不要用流岩城禁止传阅《十一条宣言》来搪塞,那时候学徒偷偷都在议论,你肯定见过它的某一个副本。”
“我的确在母亲桌子上见过一份,但我只看了一眼。那纸正面反面全都是字迹,我怎么可能、又怎么会有闲心去分辨每一个签名!?”
迦涅越说越气急。她听着自己的解释都觉得苍白无力。
烦躁的火焰沿着血管烧到指尖,她下意识环顾四周,恨不得拿起什么东西狠狠砸碎,才好发泄找不到去处的怒火。
凭什么她得这么认真地逐条辩驳?她又不是待审的嫌疑犯!
灵光乍现,迦涅不假思索,刻薄地问:“你不会真的以为‘阿涅特·加罗’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阿洛下意识捏紧手中的银杯,绿眼睛闪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坚定、毫无疑问的态度有了一丝裂缝。
“小孩子的把戏罢了!那个时候我们自以为毫无破绽,现在回头看看,全都是无知的漏洞。
“是,当初把音节拆开的时候我特地改写过字母,让人没法一下子联想起来。但在真的有心人眼里,线索太明显了。再说了,在流岩城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还是说,你觉得母亲看不透这种文字游戏?”她极尽嘲弄地笑了两声。
阿洛没说话。他失色的唇紧紧抿着,整个人竖起了无表情的防御,无法再维持高姿态。
她于是知道她成功伤害到了他。
或许也伤害到了过去那个对他们的秘密同盟深信不疑的自己。
他们断绝联系的五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像条奔腾的深河,咆哮着横在他们之间。对岸的魔导师阿洛、还有映在回忆水流中的她自己,全都面貌似曾相识,却也如同陌生人。
“只有贬低过去的——不,和我还是朋友时候的自己,你才能感觉良好吗?”
阿洛发问的语调十分平静,只是这平稳本身也像是一种极力压抑的伪装。
迦涅握紧双拳,强硬地维持立场:“我在陈述事实。母亲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当时也不止一位前辈在逐个追查署名者。我们做得并不够干净,阿涅特·加罗的真实身份曝光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真的有古典学派的大人物知道阿涅特·加罗是谁,‘阿洛·沙亚当年在《十一条宣言》下签过名’,这件事早该传遍了。多好的反面事例,”阿洛轻声笑,“它足以证明我不懂事的时候,就早是个极端分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沉默地眨动眼睫。
阿洛翘起唇角:“但是并没有,不是吗?哪怕是我晋升魔导师的时候,也没人挖出这件旧事做文章。”
迦涅在黑礁时,千塔城的重大新闻她或许会比其他人更晚知道,但绝不至于一无所知。针对新晋魔导师阿洛·沙亚的热烈议论和攻讦,确实没有提及《十一条宣言》。
“伊利斯知道那个假名,但她驱逐我之后严格守秘,从未解释过为什么和我断绝师徒关系。告密的人也没有大肆宣扬。这是个我至今没想明白的疑点。但如果是你……”
阿洛看向窗外的雨雾。
玻璃苍白的反光将他的侧颜染得有些失真,他的语气也像是沾染了水汽,潜藏在字句下的情绪变得飘忽、难以捉摸。
“或许你是无心透露的,你告诉伊利斯时也没想到会有那样的后果。”
他在为她寻找开脱的借口吗?
可她什么时候需要他开脱?!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让他在奥西尼家失去立足之地,是他头也不回地消失,五年没有任何消息。
迦涅深吸一口长气。
阿洛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把责任甩到我身上能让你好受一些,你大可以继续扮演受害者。但我没有做的事就是没有做。”
她直直地望着他,眼睛里像藏了雪亮的锋刃,扎人,却也直奔心脏。她据理力争……即便没有理也强词夺理的时候,都总是这个表情。
或许是伤情多少让人变得容易感伤,也可能是被突然涌现的回忆冲击,阿洛诡异地沉默,略微失焦的绿眼睛恍惚地一眨不眨。
“但你不相信我。”迦涅的嘴唇突兀地轻颤了一下,立刻倔强地抿紧。
阿洛回过神,下意识朝她迈出半步,但被她的神态堵在原地:“我——”
迦涅冷硬地抢白:“我只说最后一次,你被逐出奥西尼家和我无关,你相不相信也与我无关。对奥西尼家来说你是背叛者,这点毋庸置疑。于私你是个差劲的朋友,过去五年,我没有收到你的任何一封信,这也是事实。”
阿洛刚刚抬起的手便落回了身侧。
“在我们各自看来,彼此大概都是叛徒。但这些说实话也都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我和你的关系不可能回到从前。”
片刻前还充斥着争执声浪的会客厅再次安静得可怕。
两个人都不说不动,死样的寂静膨胀再膨胀,逐渐填塞客房的每寸空间,空气变得稀薄,大声呼吸都困难。
一秒,两秒,初秋的远雷在远方隆隆炸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雨还在下。
迦涅找回自己的呼吸。
“除了你觉得开价太高的药水,你的其他所有医疗开支——对你来说大概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已经全部付清。”她环视四周,故意让视线在房间角落褪色剥落的破旧墙纸上停留片刻,并且确保阿洛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用谢。”
语毕,她转身离开,鞋跟在外面的走廊木地板上叩得响亮。
脚步声远去了,阿洛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才的争吵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在壁炉前屏着气踱了两步,忽然追到窗边。
客房的视野本就不佳,白昼时分也只能勉强看到宅邸正前方的一部分。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又下雨,他没在庭院里亮灯,近旁更是昏昏一片。
突然冒出的小小光球于是格外明显,是迦涅随身携带的飘浮魔法灯。
光球主人才露了个影子就又转身不见了。片刻后,走廊尽头的门砰地大声摔上,迦涅撑着伞重新出现。
原来刚才她气冲冲走得太急,甚至忘了拿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失笑,唇角却在勾起的瞬间就压下去。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迦涅的宝塔形雨伞是浓郁的孔雀蓝,光球飘到伞下,伞盖莹莹的像发光的海洋生物,掀开盖子往下看肯定有蜇人毒刺的那种。
她走得很快,金属栅栏门切割开宅邸内外,她没有回头。
阿洛从窗边转身,餐桌上的茶杯静静坐着,杯口无力地升起一缕稀薄的热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攥着临时来替补的银杯。不仅一直没松手,他还无意识用力又用力,白银不够坚硬,杯壁外侧现在留下了四道浅却明晰的指印。
红茶还温热,但阿洛将两个杯子还有茶壶里的东西一口气倒进了废水槽。茶杯和茶壶相碰,发出一声不详的脆响,拿起来看,双方却都依旧完好无损。
阿洛脸色更僵,他拿起迦涅用过的茶杯,也不管这是家里仅存像样的那一只,抬手就要往墙上扔。
茶杯还没投掷出去,他就猛然收臂。
乍张乍收的动作拉到他肩背的伤口,迦涅在时他刻意忽略的疼痛报复性地袭来。衣服湿淋淋的,织物紧紧扒住皮肤,痛意成倍加剧。
他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习惯性地立刻收敛表情,而后才想起身边没有第二个人。
将剩余的茶具清理工作交给魔法道具完成,阿洛拉开椅子,还没落座,便踢到了迦涅留下的小皮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拎起箱子把手的瞬间,把它从窗口扔出去的冲动怒意闪现而后消失。他将箱子平放到桌面,盯着它看了良久,最终呼地吐出一口气,直接抬手拨动旋钮。
箱盖啪地开启,他这才想到,失误,他忘了做防护措施。
然而即便做了也只是多此一举,这箱子没有任何恶毒的机关。
颜色各异的药剂瓶罐满满当当塞了一箱子:两种浓度的灵性药水、四种针对性略有不同的修复药水、好梦药水,还有促进外伤愈合的草药油膏和镇痛油。除此以外,箱子里还有家居常备的各种护符,驱邪之眼、织梦羽翼、清心莲花……
这一箱子的东西远比克莱芒丝医院药物清单上的多,而且全都是千塔城信誉良好的药剂工房出品。再加上做工精良的皮箱,迦涅留下的东西如果以市价计算,足够帮阿洛负担起补贴两个队员整月开销的开支。
奥西尼家的大小姐从来不是个吝啬鬼。可原来她对‘敌人’也那么大方。
阿洛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异常生动的场景:迦涅站在某家工房的货架前,不容质疑地让人往箱子里添置这个。
但他已经两次误读她的态度,她这份豪奢的礼物或许也是一种讽刺。
他通常不会因为自己金钱上相对的拮据羞耻。他没有名门豪族的家底,也从来没试图遮掩自己的出身。好在他物欲贫乏,并且自认为赚到的每一个金币都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没有购买医院推荐的药水的理由同样简单。
他常年锻炼身体,在身体强化魔法上也有一些经验,受这点伤称不上大事,躺几天就好,为了省一点痛楚额外花钱毫无必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在迦涅面前,因为她的几句嘲讽,阿洛就罕见地为不够富有而难堪起来。
他垂眸,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抚过药剂标签,轻柔的动作像在触碰花瓣。
他可以将这个药箱卖掉,并且确保消息传到迦涅耳朵里,坐实他在她心里已经足够恶劣的坏印象。报复的幼稚念头在骚动。
但最后,阿洛轻轻阖上箱盖,转身走进套间深处。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陈旧的皮箱,起身时他因为撕扯到伤口抽气,却恰好吸进了扬起的灰尘,顿时呛得又咳了好一阵。
箱子里东西不多,绒布裹住了一个筒状物,占据了一半空间。
另一边摆着两块学徒练习书写魔法符号的泥板,上面躺了支翠色羽毛笔,不知道是什么翼兽的羽毛制作的,十余载过去笔身依旧艳丽夺目。
泥板下压了一沓旧信件。最上面的三封并无火漆印戳,还没来得及寄出就封存箱底。
这三枚信封正面的收件人名字是同一个:
迦涅·o
第16章探视-4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垂眸看着信封。
睫毛在他眼下投照出浅浅的一弯阴影,他的影子也落在信封上,遮盖左半部分,于是迦涅的名字也落入暗部,留大大的字母o沐浴在光亮中。
将彼此的名字写完整、仅保留姓氏首字母,这与玻瑞亚的通信习俗相反,是他们曾经约定的做法。阿洛记不清是谁先有的主意,但这个习惯他保留至今。
这一小小叛逆行为背后的意图洋溢着稚嫩无畏的自信,还有对彼此的信心:
出身不重要,他们可以仅仅作为阿洛和迦涅存在。
但这反叛举动原本就包含不可自洽的漏洞:越在意越想要撼动什么,反而愈发证明目标何等坚固庞大。
十几岁的少年人用眼睛、用耳朵无师自通学会世界不可言说的法则,比如名姓、血统还有传承对法师有多重要。但他们自认与众不同,理所当然应该颠覆传统、违逆常理。
于是他们想出这绝妙的主意,用张扬又隐蔽的方式宣告他们与所有人不同,每一次书写自己的、对方的名字都是一次小小的胜利反叛。
可他们眼里圆滑可憎的大人也曾经十几岁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古典学派不可能反对所有新鲜事物,也一直在变化,只是步调在部分人眼里不够快、也不够大罢了,”乌里脸上浮现戏谑的微笑,“第一纪元的古典学派成员看到现在的我们,估计要大皱眉头。”
火炬长廊上最古老的那几幅肖像画就属于第一纪元的先贤,她想象了一下画中人横眉揪鼻子的模样,不禁笑了。
乌里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抛出下一问:“你前两天似乎去了沙亚家一趟?”
迦涅意外地眨眨眼,却并不惊慌。
有人目击到她造访阿洛家、乃至这个消息传开都不让人意外。毕竟在那之前,她刚刚轰轰烈烈地在内城区炸毁了一座塔楼。而在千塔城,任何人都很难真正保有秘密。
于是她坦然应承:“是,那天他姑且算是救了我。我不想欠他人情,免得他日后拿恩情来勒索。他确实不和我们站在一边,但您不会因为我拜访他怪罪我吧?”
乌里笑了:“不至于。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对于这次的事件处置,能请您听听我的看法吗?”迦涅清声道。
乌里讶然,随和地抬手:“请。”
迦涅深吸气:“新发明展示会也好,队长副队长决斗也罢,这次的事件都属于十三塔卫队内部事务,还没有到需要议事会过问的地步。”
贤者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看法,上半身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示意她说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件中没有人死亡,损失的财物和建筑物也都是卫队的所有物,其中不少是奥西尼家赞助,根本上属于我,也可以由我负担。而且决斗前我和他签署过有效的生死契约,决斗流程上没有违反千塔城的法规。”
乌里没有否定。
迦涅便流畅地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议事会无论怎么插手,因为古典学派在贤者塔占多数,结果都会显得在偏袒我,给有心人留下把柄。”
乌里淡然道:“对议事会认可的队长发出决斗邀请,等同质疑十二贤者议事会的决定。只是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丢掉副队长这个位置。即便是我那几位立场更加‘开明’的同僚,在这件事上也没法为他辩护。”
“但现在只有少数人清楚那天是一场决斗,”迦涅身体略微前倾,毫不闪躲地注视乌里的双眼,“也只需要有少数人知道真相。”
乌里细细的眉毛动了动。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片刻,说道:“所以,你并不希望决斗的事公开。确切说,你希望议事会对这次事件不做任何干预,哪怕那会立刻帮你清除掉阿洛这个叛徒。”
稍作停顿,他突然问:“你以前和沙亚关系怎么样?”
这位贤者在担忧她是否因为过往情谊对阿洛手软。
迦涅凛然正色道:“小时候我和他有一段时间关系很好,但长大之后就逐渐疏远了。我明白您在担心什么,我只是希望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队内问题。”
乌里闻言弯了弯眼角。
迦涅不希望他误以为她只是在意气用事,紧接着说:“如果阿洛被撤职,支持他的人会将他看作遭迫害的殉道者,他会带人建立新的卫队,行事作风还会更加激进,造成更多更大的麻烦。没有必要主动给他造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乌里喝了口茶,点头认可她的说法。
“给十三塔卫队特殊津贴,让正式队员有固定薪水,这才是从内部瓦解他影响力的优良策略。”
乌里笑了:“拒绝一个提案,自己又带了一个新提案,你很会讨价还价。”
迦涅眸光闪了闪,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没有否认。
“津贴的事,我会提一句。”
她舒了口气:“谢谢您。”
“都是小事,”乌里摇摇头,沉默片刻才说,“愿意凭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很好。从底下的人入手,逐步削弱阿洛的影响力,稳扎稳打,建立自己年轻法师楷模的形象,这也很好。但是——”
这位贤者沉吟片刻,含蓄地说:“如果你想要的不止是魔导师头衔,而是新一代法师领袖的身份,只是削弱他的影响力在许多人眼里,恐怕并不足够。”
迦涅心头一凛:“您的意思是……?”
“他毕竟是古典学派的叛徒。让阿洛·沙亚从千塔城消失,这才是我们期望的最终结果。”
两声礼貌的叩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进。”迦涅清声道。
会议室的门推开半边,娃娃脸青年探头,与迦涅对上眼神,乐呵呵笑了:“队长,早上好。”
“早上好,富勒先生。”迦涅端坐在长桌后,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入座。
“我没迟到吧?”芬恩·富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貌似紧张地搓了搓手,但他的肩膀和唇角弧度都舒展而放松。
“你很准时,”迦涅不打算多寒暄,“在开始面谈之前,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唔,”芬恩摸了摸鼻尖,一开口就是惊人的直白,“这次面谈会决定我能不能留在卫队,我理解得对吗?”
迦涅倒是不讨厌对方的直白。
她微微笑着回答:“你可以那么理解。”
就在昨天,意外遭到摧毁的据点塔楼修复完毕,没正式成立几天就被迫暂时暂停活动的十三塔卫队时隔五日,终于恢复运转。
阿洛还在家修养,迦涅也不管他缺席,当即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十二贤者议事会同意承担之后三年所有正式队员的薪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卫队还是民间组织‘银斗篷’的时候,阿洛无疑是个爱护队员的头领,回收漂流物获得的报酬总会按照参与者的功劳分配。如果队伍里有谁需要用钱,无论数额大小,他会立刻拿自己变卖发明的钱施出援手。
但救急的接济毕竟和固定的薪水不一样。
还不等众人庆贺,好消息后跟着的坏消息就来了:所有银斗篷原成员都只是临时队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正式队员的身份。
也就是说,必然有人被清退,与诱人的固定收入无缘。
队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迦涅早就制定好了环环相扣的新计划。昨天宣布完薪水津贴的事,她今天一早就公布了后续面谈安排:她会按照姓氏首字母顺序,一个个与队员们聊一聊。
她要赶在阿洛回来之前,将决定所有人去留的主动权抓在手里。
由于有几个队员在外搜集线索赶不回来,芬恩·富勒是今天早晨的第一位面谈对象。迦涅愿意额外分他一些耐心:“还有别的问题吗?”
娃娃脸青年仍旧是乐呵呵的样子,这次却直接扯开了话题:“啊,趁我还记得这件事,我得道谢。谢谢您送的慰问点心和亲笔信。”
迦涅愣了愣。
哦对,事情太多差点忘了,她确实给在中庭围观她和阿洛决斗的每个人都送了一份慰问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热闹看得好好的,突然险些被崩塌的建筑物砸到,不管怎么想都是一场灾难,安抚一下也是应有的维|稳对策。
然而道谢完全可以在面谈结束后再谢,芬恩挑选的契机有一些微妙,像是别有意图。
迦涅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看归看,她仍旧态度平和地说:“你不用道谢。毕竟从结果上来说,是我的术法让大家受惊了。”
说完,她就展开了一张空白羊皮纸,用动作表明正式面谈即将开始。
芬恩却还在东拉西扯地闲聊,充分展示他的联想能力:“能亲眼看见您施展那样古老强大的魔法,是我赚了才对,要受惊吓,也是被雷霆之枪对准了的阿洛惊吓。说起来,那天晚上我代表大伙去阿洛家看望,他居然不肯开门。”
迦涅眉峰略微抬起,没有阻止对方说下去,却比之前更仔细地打量起芬恩。
“他说什么出来给我开门会被雨淋湿,坚决把我关在门外,拒绝我进去探视,我只好留下大家准备的慰问礼物,然后就走了。”
阿洛穿过雨幕来到宅邸铁门另一侧的光景在眼前掠过。迦涅用力眨了一下眼,将那打湿的身影驱逐出自己的视野。
“富勒先生。”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变得冷淡。
阿洛居然没让其他人进家里探视先不谈,她怀疑芬恩在拖时间。
目的不难猜,无非是已经有人联络阿洛,传达了她突击进行面试的事。阿洛没法立刻抵达,需要有人拖延时间,名单头一个的芬恩便成了敢死队先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尽办法找话题闲聊,就是为了在救星阿洛抵达之前,让尽可能少的人单独和她面谈,避免她一边面谈一边直接开始踢人。
“我留给每个人的面谈时间有限。如果你对留在十三塔卫队没有兴趣,不妨直说。”迦涅板着脸装不快,内心却没太大情绪起伏。
已经有几个队员用各种隐晦的方式向她示好。即便如此,闪闪发亮的金币还是没法买到所有队员的支持,对阿洛忠心耿耿的人不会坐视她独揽队内权力,总会做些反抗。
这都在她意料之中,也不值得她动气。无论阿洛今天是否在场,和他的又一场大吵难以避免,甚至让她斗志昂扬。
只是芬恩会冒着得罪她的风险承担这个任务,多少让她惊讶。
在迦涅的印象里,芬恩是个擅长活跃气氛的和事佬。
他乐意扮演傻瓜,经得起调侃。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响起活泛的笑声。当初在甘泉镇,也是他主动开口调停她和阿洛见面后的第一波争执。
或许她该改写内心对芬恩·富勒的评语。
芬恩心思被戳穿了也不窘迫,仍旧和和气气地辩解:“我只是觉得,队长和副队长都到场的话,会更加正式一点……”
“只要我在就足够正式了。”
芬恩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活络的眼睛又往挂钟上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见状直接笑了,向椅背上一靠:“他让你拖到几点?要不要我也和你一起等他?”
芬恩还没作答,会议室的门砰地打开了。
迦涅侧眸望去。
阿洛手臂撑住门框,站在原地喘气。他很快调匀呼吸抬起头,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几分钟。”
语毕,他拉开迦涅身侧的椅子,坦然自若地在她旁边坐下了。
第18章断点-2
阿洛的态度过于自然了。
就好像他们两个共同面试原本就是既定事项,他真的只是不幸迟到了那么几分钟。
迦涅侧眸睨了他一眼,黑发青年还没来得及和她虚情假意地问好,她就已经重新转向前方。
她目不斜视,就好像房间里不存在第三个人,自顾自对芬恩说:“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富勒先生。”
芬恩有些无措,含糊地应了一声,看向阿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扬起眉毛,一副不明白下属为何要看他的样子。
她用余光瞥见他的反应,在心里嗤笑:不就是装样子,谁不会装?再说了,他真当她会摆冰山脸欺负他的宝贝队员?
她翻了翻手边的羊皮纸,微笑着开口:“两年前,银斗篷到你的家乡回收漂流物,你提供了协助,而后接受邀请加入他们。在那之前,你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魔法,却零散积累起了许多领域的实用魔法知识。现在你依然更擅长魔法的实践应用,而不是理论,是这样吗?”
芬恩点了点头,双手规矩地撑在膝盖上,难得有些紧张:“是的。我爸爸在我懂事前就去世了,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得了病,我要打零工帮忙养家,没能参加金隼学院的学徒选拔。”
回想起这遗憾往事,他笑了笑:“当然,就算我那时候去选、而且被选上了,我也没法去上学的。我走了家里就没人管了。”
谈论起家境的困苦,芬恩态度坦荡,既无卑怯,也没有虚张声势遮掩。这点倒是和阿洛有些相近。或许这也是芬恩得到重用的原因。
迦涅差点侧头去看阿洛,硬生生忍住了。
芬恩显然很习惯因为出身背景被正统法师看轻,熟练地补充:“但现在我一直在努力补习魔法理论,经常向艾尔玛他们请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迦涅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示。
仿佛要嘲笑阿洛心胸狭隘,证明他特意赶过来坐镇只是多此一举,她接下来完全没有刁难芬恩,反而认真询问了许多,处处透出她对芬恩履历的熟悉:
此前参与过哪些与异界漂流物相关的行动?有没有找到想更加深入钻研的领域?或者有什么新的感兴趣的方向?认为自己在新的十三塔卫队中适合什么位置?之前他自封的秘书官还有兴趣吗?……
从芬恩银斗篷时期的经历,到现在在千塔城的生活状况,还有对于未来的期望,乃至于拿他自封秘书官的事情打趣,方方面面,迦涅一个没漏下。
即便是阿洛,也很难从这些问题里挑剔出什么险恶用心。
“很高兴和你聊了很多,富勒先生。”迦涅敲了敲桌面,会议室门就自动打开了。
芬恩顶着迦涅友好微笑的强大攻势,懵懵地站起来,向队长和副队长点头致意,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往外走:
这真的是正经面谈?竟然不是走过场,草草打发掉阿洛的支持者?
厚重的木门在芬恩身后阖上,会议室里顿时只剩下迦涅和阿洛。
迦涅吸了口气,侧首迎上阿洛的注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维持到现在的友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有整整三天。但也仅仅过了三天。
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忘记上次争吵的细节。只是对视,雨夜失修宅邸中互相指责的回忆便即刻复苏。不愉快的收场、分别前迦涅抛下的狠话,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我不记得有邀请过你。”迦涅冷冰冰地道。她不想盯着对方的脸看,视线于是下移。
刚才没来得及留意的细节顿时进入眼中:
阿洛的法师长袍一如既往敞着,衬衣领口纽扣却扣错了一个。
他的衣襟于是不伦不类地揪出了一团鼓包——完全就是睡梦中突然得到消息,还没清醒过来就随便套了身衣服,匆匆赶来的模样。
早晨九点多还在睡大觉……这家伙现在竟然那么懒散了?迦涅有些嫌弃地皱眉。哦,不过他还算个伤员。
阿洛顺着她的视线往衣襟看,表情僵了一瞬。
他很快调整好神态,淡然自若地去解纽扣,让那两个衬衫扣子去它们该去的位置,口中则说着和动作不相干的正事:“我对所有人都还算了解,如果你和他们聊过之后还有疑问,有我在场会更合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还以为他会一上来就全盘否决她的计划。对方却态度平静、甚至称得上谦和,她不由讶然盯他一眼。
阿洛正在扣第三粒纽扣,敞着的衣襟间分明的肌理轮廓线一闪而逝。
迦涅愣了一下,毫无来由地回想起来,生长期的阿洛抽条太快,以致于他有阵看上去像消瘦的树桩,长长的一条在人群里极度醒目。有次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的时候,她的额头隐约磕碰到他胸口的骨架,双方都是立刻龇牙咧嘴。
哪怕从身体构造上讲,眼前的青年也已经和她记忆里的少年人完全不一样了。像是两种生物。
这么一怔愣,迦涅就忘了错开视线。
阿洛确认完自己这次没扣错钮扣,抬眸与她恰好对上。他诧异地扬起眉毛,快速游移的绿眼珠随后泄露懊恼,原本到嘴边的话也忘了。
礼节上来说她不应该盯着陌生人整理衣物。但事已至此,这个时候再突然别开脸,那就太刻意了。而且她也没看到什么。
真要说失礼,那也是大喇喇地直接在她边上解衣扣的阿洛更加失礼,失礼在先!
迦涅飞快地说服了自己,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地说:“我会自己做判断。”
阿洛目光闪了闪,也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那么,对芬恩你怎么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干脆地摇头:“他不够格。”
两人间若有似无悬着的那缕潮湿空气顿时冻住。
阿洛寒着脸为芬恩辩护:“回收漂流物看重的是经验而非理论。他看事情的角度也很有意思,不会被魔法学府的条条框框困住。”
他顿了顿,放缓的声调透出指责的意味。
“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他相当于我的助手。”
迦涅不为所动:“芬恩·富勒的问题不在于背景。即便论在银斗篷的资历,也排不到前几名。对比千塔城其他卫队成员的平均水准,他差太多了。如果你想要留他使唤,副队长可以聘请编外人员为私人助理,薪酬自理。”
阿洛单手撑在桌子上,支着额角侧过身端详她,哈地一声笑:“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他滚蛋。那么请问尊敬的队长阁下,你这次打算清退多少人?”
“三分之一吧。”
阿洛看着她没说话,脸上写着‘你开玩笑吧’。
迦涅任由他打量,悠闲地拿着羽毛笔在手里把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的银斗篷成员虽然确实或多或少有出挑的地方,却绝非不可替代的逸才。如果她真的打算好好经营十三塔卫队,现在近五十人的规模大可以直接砍掉一半,她向来主张少而精。
但她的真实目的在于挤兑阿洛,用最快最稳妥的方式向古典学派的那几位贤者展示她的诚意,以便尽快接受考验晋升魔导师。所以她没必要太费力气。
“不,不会那么简单。”阿洛忽然说道。
迦涅下意识确认自己身上防御读心术的护符还在。
对方眯了眯眼睛,不急不缓地推理:“三分之一应该是你预留好空间的价位。我猜你打算先否决掉三分之一的人,等面谈结束,把消息散播出去,让所有人慌乱起来。然后再‘适时让步’,留下其中的一部分人。”
“最后,你不仅成功赶走原本就打算赶走的小部分人,还营造出妥协的假象,卖一波人情,又好对大人物交代,”他笑了声,啪啪为她鼓掌,“不愧是大小姐,好周全的计划。”
“随你怎么猜。”迦涅面不改色。
阿洛确实猜中了她的策略。但完全没关系。
保密原本就并非她达成目的的前提。再说了,他明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没法阻止,难道不是更好吗?
阿洛一推桌子站起来,椅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哀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徐缓却用力的吐字压抑着蓬勃的怒意:“我招揽的每个银斗篷成员都有充足的理由留下。你有怨气就冲我来,不要把他们也牵扯进来。”
迦涅抬头看着阿洛,微微一笑:“现在才说这种漂亮话,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从她代表古典学派接受议事会的委任,他做出布置应对她空降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绝不可能是纯粹的私怨。十三塔卫队是他们过招的场地,卫队成员又怎么可能始终置身事外?
阿洛哑然看了她好几秒,好像也察觉了她今天的态度格外冰冷坚硬。他深吸一口气:“开条件吧。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放过现在的十三塔卫队?”
很好,就是这样,迦涅想。对话的走向在她的把握中。无论阿洛说什么怎么做,这一次她都绝不会放任情绪失控。
于是她以清脆却也冷淡的声调回答:
“第一,放弃十三塔卫队;
“第二,离开千塔城,除非受邀请不再踏入城中一步;
“第三,十年内不以你的名义发表任何著述。”
迦涅每说出一个条件,阿洛的脸色就愈加苍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离开千塔城对于任何一个法师来说,都是个残忍的要求。毕竟对不少人来说,仅仅是从家乡走到这座塔楼林立的古都,就花了不知多少精力和年月。
而十年对法师来说或许不那么漫长,但也足够让一代新星变为旧闻,甚至彻底被遗忘。
迦涅就像没看到阿洛的神色,淡然无波地总结:“做到这三点,奥西尼家就当不曾有过你这个学徒,十年期满,你之后做什么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十三塔卫队,在合适的时机,会有合适的人选接手,在那之前,我会以正常态度对待它。”
阿洛的身体因为愤怒到极致而打了个寒颤。他过了好几秒,才低哑地问:“你真的觉得我可能同意这种条件?”
迦涅的金瞳动了动,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接受与不接受是你的事。你想知道我们的条件,我代表奥西尼家回答了,仅此而已。”
“我们,代表奥西尼家……”阿洛嘲弄地轻声重复,“这是你的新策略吗?缩到姓氏后面,一张口就只有立场。我以为你明白的,立场不是一切。”
“立场不是一切,但能决定大多数事。”
“包括为你我的关系定性?”
迦涅露出“不然呢”的神情。
阿洛抿唇,难以启齿地停顿了须臾。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变得轻而飘忽,好像这时候打开窗户,涌进室内的微风就会将它吹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低声念:“好,你做什么都是为了奥西尼这个姓氏,你有苦衷,你有要背负的,我可以理解。但我以为再怎么争吵,你和我一样,还是珍惜这段关系的。”
迦涅终于不再维持冷淡的假面,笑了出来:“没见面就开始架空我这个队长,拒绝为五年前的事道歉,还认定我是出卖你的叛徒。你对珍惜的定义很有意思。”
阿洛僵硬地闭了闭眼。
有一瞬间,他显得懊恼乃至于说后悔。
“你和我断绝联系太久,突然空降队长位置,事先没有给我一点心理准备。我以为那是直接宣战的意思,所以做出应对。是我想得太草率,应该先和你见面再决定怎么行动。现在我愿意和你合作,这是真心的。”
他重新摆正刚才推搡到边上的椅子,落座后身体略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诚恳的表情有一丝难堪的僵硬:
“告密的事……我也缺少更有力的证据。那种事确实不是你的作风,我道歉,我错怪你了。”
迦涅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仍旧保持沉默。
阿洛从身体到表情的僵硬愈发明显,他的绿眼睛无措地闪动起来。隔了好几拍,他试探性地补充:“对不起……?”
迦涅失笑,也确实笑出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柔和的低笑刺中了他。
黑发青年一下子坐直了,紧绷的身体进入蓄势待发的反击态势,随时会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好像真的以为我只是在为你冤枉我而生气。不是那样的,阿洛。”迦涅温和、甚至称得上和气地说道。
她都有些惊异于自己的平静。
回到千塔城这短短十天里,不算今天,她和阿洛已经爆发了三次冲突。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导火索,每次都会挖掘出新的罪状和指控。
但每一次的争吵焦点、乃至矛盾爆发的节奏都似曾相识。
乌里的提醒固然促使她下定决心,但在那之前,反复的争执已经让她疲倦。
“你针对我、你怀疑我出卖你的事其实都根本没有那么重要,”迦涅用力地一摇头,好像这么做就能甩脱包裹他们的胶着气氛,“哪怕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给出的条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有那么片刻,阿洛脸上一片空白。
随即,他的绿眼睛近乎绝望地闪烁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理解你有身为继承人要坚持的立场,那么这样,队长由你来做。你要裁掉队员,可以,但我要保留出资留他们下来的权利。如果你觉得还是不够,那么贤者塔可以收回所有资金援助,像以前一样放任我们自生自灭。养活他们我来想办法。
“卫队不会在千塔城宣扬门和漂流物的知识,低调做事,尽可能不触及古典学派的诸多禁忌。这点我也可以保证。
“直到你晋升魔导师为止,我会尽量避免在千塔城公开露面。如果你需要,之后十年,二十年,奥西尼家出现的场合我都会避开。”
相比之前,阿洛的这番提议已经多有让步。
但迦涅轻而坚定地回绝:“我已经把条件说得很清楚,不用再多,但不能少哪怕一点。”
只是那么一句话,就彻底击碎了残存的假象——或许还有谈判的余地。
阿洛腾地起身面朝窗外。再继续看着她似乎让他难以忍受。
他花了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向来能说会道,说话时情绪丰富且有感染力。然而现在,他吐出的每个词、每个音节里的怒气和期待都一下子抽空了,只剩下麻木的平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以为只要双方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过去的对错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你好像并不这么看。
“无论前因后果如何,我五年前离开了奥西尼家,成了你嘴里的变节者,就因为这点,除非我否定自己当初的选择,为此祈求你、你那尊贵家族的谅解,你就绝不可能与我和解。
“是这个意思吗?”
迦涅骤然迫切需要深吸气,但她没有。
她维持着淡然的态度:“再次见面的第一天我就说得很清楚。我和你是敌人。”
阿洛回想了一下,轻轻笑:“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他调转回视线仔细打量她,就好像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现在长什么样子。
也是在这个瞬间,迦涅意识到在此之前,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或许始终同时倒映出过往的虚影。
但也到此刻为止。
他一直比她更重感情,但在自尊心这件事上,他们向来不相上下。
阿洛眨了一下眼睛。他看着她的眼神、他的表情随之发生些微而决定性的变化。他念出似曾相识的句子:“我姑且提醒你一句,我也喜欢对敌人了如指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甘泉镇美人鱼酒馆的吧台边,伴着麦酒苦涩的余味,她用相近的话语定性他于她现在的意义。而现在,他也以这种方式正式宣告:
他们的关系彻底地、难以转圜地滑向了更恶劣的境地。
他终于也认可她这个‘敌人’。
迦涅不知怎么,反而由衷地松了口气。有如陈年创口撕裂的痛快中竟然夹杂着一丝异质的兴奋。她于是又对他笑了笑,这次真心实意:
“好极了。总算有一件事是我和你意见完全相同的了。”
第19章断点-3
迦涅勾掉名单上的又一个名字。今天上午安排的面谈就此全部结束。
她起身,指腹同时按在桌面上一划,摊开的羊皮纸就都飞进了她的法袍衣袖。
“你要去哪?”
迦涅循声看向长桌尽头。
早晨狂风骤雨般的那场争执过后,阿洛就坐到了整间会议室离她最远的地方。队长副队长联合面试的表象随之消失,他更像专门来监听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个来面谈的卫队成员都免不了多看他几眼,神色各异。
此时此刻,阿洛像被抽掉了浑身的骨头,懒洋洋地歪在高背扶手椅里,但又维持着奇妙的平衡,没有彻底瘫成一团坐垫。不如说,他显得自在极了,就差把两条腿也架到桌子上。
他这松垮而嚣张的坐姿让迦涅额角跳了一下。
她十分确定这家伙是故意的。他知道她难以容忍不挑场合的粗鲁。
迦涅就当没看到,冷淡地回答:“午餐。”
阿洛眨眨眼,这才想起还有进食这回事。如果没人提醒,他经常会忘记吃饭。以前迦涅就拿这件事埋汰过他,他锤炼自己的躯体仿佛只是为了增加饿死的难度。
这些琐碎的回忆现在只让迦涅恼火。她直接将这股情绪发作出去:“在我用餐的时候,你不妨去和心腹们开个紧急会议,商量之后该怎么办。”
“好主意,”阿洛怪声怪气地回答,“放心,我不会让你的计划那么顺利的。”
她耸耸肩:“那你加油。”
阿洛一噎,迦涅满意地转身出去了。
化愤怒为食欲,她中午比平时多吃了半份三明治,餐后提神的福灵果冲剂也破例来了两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沙亚阁下加油的结果就是,下午原本该来面谈的队员过半临时请假,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到场,请假的理由从伴侣突然生病到被飞马翅膀刮伤鼻梁都有,五花八门。
“比起这招,你不如兑现之前的威胁,带着你所有的宝贝要员出走千塔城,再建立一个十四塔卫队给我看,”迦涅慢条斯理地将请假的队员圈出来,头也没抬,“当然,等你如愿当上队长的那天,我肯定已经是魔导师了。”
“那可说不准。”阿洛的声音从桌子另一边飘过来。
迦涅冷冷看向他。
“你应该不至于忘了吧,哪怕拥有古老又强大的家族魔法传承,你也不会理所当然地晋升魔导师。”
她已经猜出阿洛想说什么,绷紧了唇线。
阿洛清了清嗓子,用朗读般的声调背诵起了十二贤者议事会颁布的章程:“每位魔导师都必须拥有独属于自己的魔法。独属于自己的定义较为宽泛,包括并且不限于全新创造的魔法、以及对古老传承做的深刻解读。
“晋升考察由在世的全体贤者和魔导师参与,过半考察者意见必须达成一致,认可候选者的魔法独特、有价值、并且可以复现,候选人才能晋升格位,成为魔导师。”
阿洛适时稍作停顿,笑眯眯地问:“所以,你找到自己的魔法了吗?”
迦涅面无表情:“还在完善。”
他惊讶地坐直了,而后失笑:“也对,如果已经完全准备好晋升魔导师,你怎么会藏着掖着,千塔城所有人都肯定会听说,传火女士保佑,奥西尼家的大小姐那么年轻就有了大突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有些牙痒,强忍住没反驳。
阿洛却没就此打住:“众所周知,黑礁是研习精进魔法的圣地,你在那里待了整整三年,却好像依然没有找到头绪。我真的很好奇,那三年里你都干了什么?”
阿洛等待了片刻,迦涅不搭理他,只是低头已经看得烂熟的队员档案。
她隐忍着不申辩实在是罕见的大事件。
他眯了眯眼睛,故意叹气:“话说回来,你准备晋升的进度真的没问题吗?还、在、完、善?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其实还没开始准备的委婉说法……”
正式降级为‘敌人’之后,阿洛的态度确实有了鲜明的改变。之前他只会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戳她的痛处。现在他显然完全没有了顾虑。
他之前那副鬼态度竟然真的还算是有所收敛。
一旦意识到这件事,迦涅只有愈发火大。
她抓着羽毛笔的动作简直像握着小刀。她默念着要在这件事上忍耐,笔尖却控制不住,噗地穿透厚实的羊皮纸。
房间里好像安静了一瞬。
她没抬头,冷冷回道:“我为什么要向敌人透露这种关键信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担心啊,”阿洛‘无比诚恳’地回道,在关键词语上拉长声调,“因为以现在这个势头,你想比我更快晋升魔导师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困难。”
咔。
迦涅手中的羽毛笔管从中断成两截。
她嚯地抬头,瞪视阿洛的澄黄双眼明亮得像在燃烧,浅淡的虹膜愈发凸显出收缩的瞳仁,宛若猎食者逼视领地的入侵者,有种非人的冰冷。
她的嘴唇快速开阖,吐出的不是人类的词句,而是令空气震颤、尖锐又高亢的嘶喝。
龙语。
仿佛直抵身体内部的厉喝让阿洛的思绪有须臾停滞。慢了半拍,他才调动算不上充盈的龙语词汇量,辨析出迦涅对他吼了什么。
龙语词典给出的庄重释义一般是“肃静,让无声降临”,但龙语其实是相当直白的语言。这个短句根本上传达的讯息也简单粗暴至极:
——闭嘴!
阿洛张口想调侃两句,蓦地一僵。
躯体异样的感受无法忽视:他的唇舌已经处在发声的位置,但他半个音节都没吐出来。确切说,是他用身体、用魔导师的直觉清晰感觉到,出声这个概念在他身上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便拥有发出声音的生理构造和意愿,他也没法‘张嘴’说出哪怕一个词。
龙在神话生物中也地位特殊,它们的语言原本就是为了引发魔法现象而存在的。龙魔法中最为著名的一支当属空想魔法,本质上就是依靠龙语的力量修改各种概念,让不可思议的事降临现实。
比如雷光闪动的长枪,比如针对某一个人的强制寂静。
身负龙魔法传承的法师会与龙语产生魔法共鸣,一句怒喝的效果就堪比最强力的缄默咒。
迦涅比阿洛更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紧抿嘴唇,压抑住濒临爆发的慌乱无措。
刚才这一声吼是本能反应,并非迦涅有意。但事情已经发生,魔力也无意中消耗了出去。以他们现在的敌对关系,哪怕她解释真的是意外,阿洛大概也不会相信。
迦涅的胸口好像憋了口气。
为了让这点不痛快消失,她索性敷衍地编造借口:“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进度还能更快一点。所以最近我每天晚上都在解读石板,龙语读多了,不小心就用混了。抱歉。”
阿洛嘴角抽了抽,手比在唇侧,做了个张开的手势,催促她解开概念上的禁锢。
从阿洛那里消失的狡黠微笑便挪到了迦涅脸上。她慢悠悠地问:“你确定?”
对方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缄默咒不同,与古代语言的共鸣引发的魔法现象往往是不可控的。假如迦涅再用龙语让阿洛‘开口’,他说不定会说话说得停不下来,或者干脆没法把嘴合拢。
“……”
阿洛反复开阖嘴唇,不死心地尝试发出声音,但吐出的只有空气。
他对眼下的状况显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无论从魔法理论的角度、还是在生理层面上,他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迦涅无辜地眨眨眼,一脸“抱歉啊,我可读不来你的唇语”。
他阴森森地瞪她,手下意识往腰间探。
她也跟着看向他藏着各种古怪宝贝的储物袋,淡然道:“要打吗?我们上次的决斗还没结束。但你的伤应该还没好透,现在赢了你也没意思。”
阿洛闻言嗤笑,下意识要抬杠,张嘴才想起再绝妙的讽刺都说不出来。羞恼的赤红从他的的脸颊蔓延到眼下,他的嘴唇就再次紧紧闭上了。
他索性不再看她,在身上翻找了一阵,桌子上多了几瓶颜色可疑的药水。
迦涅看着阿洛一瓶接一瓶地喝下用途不明的药剂,也见证了他每喝完一瓶之后,脸色就愈发难看几分。
龙语的概念束缚怎么可能是几瓶药水能解除的?阿洛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总是要负隅顽抗到最后,用尽所有能用的手段,反正就是不愿意认输。
迦涅欣赏着阿洛挣扎变幻的精彩表情,久违地身心舒畅。但这份畅快也只持续了片刻。无法解释的恼火化作一只小兽,从内慢慢地啃噬起她的好心情。
用这种手段让阿洛吃瘪——哪怕只是个意外,依旧并不值得庆贺。
她不喜欢痛打手无寸铁的敌人。而奥西尼一族与龙语的共鸣,几乎无法防御。
不论心里怎么想,迦涅表现得依旧强硬:“不要担心,龙语的效果过个几天就自然消退了。实在需要表达自我的时候,你还有手能写字,不是吗?”
阿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所有失态的迹象,转身往门口走。到了门边他又止步,指尖在空气中勾画,蝴蝶鳞粉般细碎的光屑抖落,组成一个短句,飞到迦涅面前:
——多谢提醒。
“不用谢。”迦涅抱臂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慢地向下垮塌。
下一刻,她更加用力地嗤笑出声,下战书似地提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换个角度想,这是个多好的卖惨的机会。你应该立刻到外面逛一圈,这样天黑之前,大家就都肯定知道我欺负你了。”
砰。
门开启又重重关上了。
迦涅俯身,从羊皮纸上扯了一块下来,给远在流岩城的兄长写了个便条:
——贾斯珀,我又轻微失控了,后果不严重,但保险起见,这个月我会回家一趟。
第20章重构-1
迦涅拾阶而上,还没到二楼,她就听到了芬恩·富勒的声音:
“把这些东西都搬过来真的会有用吗?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被轻易说服的样子……”
没有应答声。
芬恩却又开口了:“这下你的办公室一下变小了好多啊。”
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芬恩有自言自语的怪癖。迦涅越过走廊楼梯拐角,一眼就看见开着门的副队长办公室,房间里的人也看见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桌子上地上全都是木质档案箱子,娃娃脸芬恩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看到迦涅过来,他尴尬地叫了一声“队长”,而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阿洛站在书桌边,听到芬恩唤迦涅依旧头也没抬,继续在某个箱子里翻找东西。
迦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当没看见他,转身用黄铜钥匙打开自己的办公室房门。
阿洛意外失去说话能力已经是三天前的事,龙语的缄默效果仍然没有解除。
当事人并不避讳这件事,却也不做额外的解释。于是整个十三塔卫队、间接等于关注卫队的所有人都知道两件事:
首先,阿洛和迦涅在同一间房间里单独待了一段时间。
其次,离开那间房间之后,他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最开始许多人以为阿洛在沉默示威,抗议迦涅的人事肃清计划。但当他沉默整整两天后,与他有接触的人逐渐察觉异常。
没有证据可以确凿表明阿洛的沉寂和迦涅有关。但越是这样,就越有想象力填补的空间。
原本对迦涅态度略有好转的队员,比如艾尔玛·索博尔,在据点碰见迦涅的时候又开始躲躲闪闪了。请假还有直接拒绝前来参加面谈的卫队成员又多了一大串。
而这三天内,阿洛也没有再和迦涅有过任何交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眼神还是书面上的。
迦涅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变化。
之前她被阿洛带跑思路,时不时忘记十三塔卫队于她只是一级踏板、一个终将抛在身后的中转驿站,不知不觉就遵循习惯,认真地对待肩头的每一份责任。
但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驱逐阿洛。
他的退场终于能洗刷掉奥西尼这个姓氏上难堪的污点,换来她在古典学派内部的尊重和影响力。也只有那样,她这个奥西尼家的继承人才算正式在族内站稳了。
不做到那个地步,她不觉得自己有与谋害母亲的凶手博弈的资格——遭到暗算的可是家主伊利斯·奥西尼。
迦涅在母亲面前不会盲目自卑,但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鼎盛时期的流岩城主人。在寻找凶手这件事上,怎么小心都不会太过分。
也正因为她这个队长‘动机不纯’,一部分人的支持迦涅自知注定争取不到。她确实和阿洛的支持者们没有深仇大恨,但不直接驱逐他们离开已经是她的极限。
同时,迦涅还以另一种方式表明态度:
第一波面谈后获得正式队员资格的人已经收到首笔薪水。
在乌里的推动下,十二贤者议事会慷慨地增加了第一笔拨款数额,迦涅于是给每个人额外预支了两个月的钱,方便他们解决困扰已久的生活难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如改租一间更舒适的住处,或是购置眼馋已久的装备。
相比起花言巧语,迦涅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证明:向她效忠的人都会获得丰厚回报。
这种状况下依然坚持要跳上阿洛这艘沉船的人,她不会阻止。对于他们在她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会怎么评论她‘欺压’阿洛,她也根本无所谓。
她与阿洛公然不合倒是带来了一些意外的小插曲。
迦涅早晨在贤者塔附近和两位古典学派的前辈见面,穿过近旁的迷宫花园时,她可谓是万众瞩目。
阿洛失声的事情已经传开,大概只有极少数人认为那和她无关。而在不少法师眼里,她好像做了件了不得的好事。
转过头低声议论的、冷冷打量她的人固然不少,毕竟现在主张革新的法师在千塔城不再畏首畏尾。但迦涅只在花园里走了没多久,就有许许多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法师主动停下来,和她友好寒暄。
迦涅几天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英雄般的待遇。
她不禁怀疑在千塔城,数量相当可观的一群人长久地抱持同一个愿望:
希望阿洛·沙亚能闭嘴。
而她不小心替他们暂时性实现了愿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今没有人公开质疑十三塔队内是否有私斗的嫌疑,更没有人要追究迦涅的责任。这反而让她的心情微妙起来。
阿洛知道他那么惹人厌么?迦涅随手翻看送到她桌上的信件,余光往走廊对侧一瞟。
对面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还在整理那一大堆箱子。主要是芬恩施浮空术移动,阿洛偶尔用手势或者眼神让他变换布局。
至于箱子里是什么东西,迦涅早就从别的渠道知道了。
某位正式队员上午就送便条,报告了阿洛的新动作:他差人把之前堆在家里的未处理漂流物线索全都运到了据点。他还鼓励队员们行动起来,赶工递交之前挤压着没写的线索报告。
总而言之,阿洛力求在短时间内积攒大量待处理的案件,以庞大的数量证明,维持十三塔卫队现有人数十分必要。
不仅如此,迦涅猜想,阿洛某些在报刊杂志的朋友这几天就会发表这方面的评论文章。
即便是十二贤者议事会内部,也有少数几位偏向乃至支持他的贤者,否则当初卫队就不会成立。而有了漂流物数量庞大这个由头,向迦涅施压就简单多了。
哧。
拆信刀挑开火漆封印,划过信封边缘,迦涅展开信纸。快速,‘新队员’‘加入’‘是他们的荣幸’等词组跃入眼帘,她满意地勾起唇角。
她当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下一招——招揽全新的队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证明凭借少数精锐,她统领的卫队一样能回收漂流物,阿洛的计划就行不通。派不上用处、整天惹麻烦的副队长当吉祥物当得受不了的那天,大概就会识趣地离开。
走廊对侧的办公室,芬恩偶然侧眸,恰好看到迦涅露出微笑的那一瞬。
他打了个寒颤。
阿洛放下一卷羊皮纸,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芬恩又看了眼走廊对面,从箱子与箱子的缝隙里扒拉出一块石板,手按在边缘。这是阿洛以前随手制作的小发明,现在成了他必要时和他人交流的工具。
随着芬恩注入魔力,飘浮在石板表面的颜料变幻形状,化作字句:
——奥西尼小姐刚才笑得好可怕!
石板凑到阿洛面前,他扫了眼,牵起嘴角,头微微动了一下就定格。
数拍停顿,他最后还是将视线调转回手头的纸卷上,没转头去察看迦涅那里的动静。
芬恩的表达欲旺盛,石板上很快浮现一大段新字迹:
——在千塔城私斗按理都要受罚,她这应该算用魔法蓄意伤人了吧?就因为是尊贵的家族继承人,故意伤人之后也不用付出代价,千塔城的律法就就是个笑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笑笑地将颜料变幻为想要的字母形状:
——你之前对她的态度还相当尊敬。转变那么大?
——我之前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她甚至不愿意对你当众道歉!
芬恩平时一直笑嘻嘻的,难得收敛起笑容满脸认真。不等阿洛作答,他又提议:
——我们可以联名请愿,逼议事会给个说法。现在你施法都不方便,万一一直不恢复呢?
——告到贤者塔也没用。毕竟她不是有意的,找不出蓄意的证据,闹大了只会自取其辱。
芬恩一脸‘你怎么能确定她不是有意的?’。
阿洛叹了口气:
——她要是真想伤人,就不会只有没法说话那么简单了。
芬恩显然回忆起了迦涅摧毁塔楼的雷霆一击,扁了扁嘴,却没完全被说服:
——你真的准备就这么算了?上次的意外也根本不是意外,她肯定早就想要杀你。说不定这次她也早有预谋,让你没法咏唱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诧异地抬起眉毛。
——前几天我到你家探病,就是被你拦在大门外的那次,我去的路上在街角看到了一个人。雨下得很大,我只看到背影,但那个人头发颜色和身形和迦涅·奥西尼很像。
阿洛唇角动了动,看向了别处,石板上的颜料化作坚定的一行:
——大概是你看错了。
——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是看错了。但现在想想,说不定那个时候她就在勘探地形,想要趁你受伤寻找破绽袭击你。
石板上的颜料迟疑地凝成斑驳的一滩,正如阿洛的思绪。他因为芬恩的联想能力太过丰富,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芬恩点了点头,自觉这下线索都连上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迦涅·奥西尼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阿洛家附近?
——她不可能好心到去探望你,你也不会让她进家门啊。
阿洛额角一跳,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那个气氛短暂地相当缓和的雨夜如今回忆起来,竟然像是一个世纪前的旧事。
芬恩再三确定迦涅没有突然起身过来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带了点不自觉的同情问:我之前没敢问过你,在奥西尼家的时候,她是不是就经常这么明里暗里打压你拿你练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失笑。
事实即便落笔写出来大概也只会显得荒谬:
非但没有。他被孤立欺凌的时候,迦涅·奥西尼还是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人。
但那个迦涅·奥西尼和一条走廊对面的那个,已经有太多不同。
他不想多谈过去的事,摆摆手,催促芬恩离开:
——今天没你的事了,早点回家。
芬恩小心翼翼瞟了迦涅那边好几眼,明显不太放心,但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房门对开的走廊顿时陷入异样的寂静。
成排细长玻璃窗户透进来的日光逐渐染上午后三点的昏黄色调,迦涅和阿洛各自忙碌,就好像对面的人不存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洛快速阅览旧线索报告,动作忽然停住。
甘泉镇的酒馆老板亨特购买了一件可疑物品,这条情报当初是露露·莱诺克斯递交的。三天前,这位幻术专家带着给酒馆老板的补偿金前往小镇,至今没有回来露面。
她也因此错过了队长副队长不和的好戏——她向来最爱看这种热闹,本来不应该在这时候躲起来。
阿洛皱起眉头。
如果不是忙着和迦涅针锋相对,他不会到现在才发现有队员失去联系。
他操纵羽毛笔快速写了个便条,在桌面用琥珀、干薄荷和一枚银币摆出简单的召唤阵,又拿手沾着洁净的水画了几个精灵语符号。
他现在没法念出妖精真名,只能用这种麻烦的方法召唤信使。
红鼻子妖精多米很快凭空钻出来:“阿洛先生,您的嗓子还没好吗?”
他摇摇头,将纸卷抛过去,指着封口上的“露露·莱诺克斯”,示意这是收件人。
多米对阿洛态度恭敬,他歪头辨认了一下,点了点头,端正地一欠身,消失在皱起波纹的空气中。
意外的是,没过几秒,多米就再次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先生,这信多米没法送。她在多米到不了的地方。”
阿洛抬眉。
名叫多米的红鼻子妖精眼珠转了转,尖声尖气地辩解:“莱诺克斯小姐在危险的地方,多米如果进去了就会出不来,多米还不想消散!”
妖精没压低声音,隔着一条走廊,迦涅将多米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露露去甘泉镇送补偿金的事她知道。为此露露至今没有参加迦涅发起的第一轮面谈。她还以为这位阿洛的队伍核心成员是故意不回信的。
现在看起来,事情可能比她想得要复杂那么一点。
“多米说不清楚她具体在哪,抱歉了,阿洛先生。”多米说完就再次一头钻进灵性之海消失了。
阿洛打了个响指,他身周飘浮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全都落回桌面。他抓起挂在椅背上的长袍就往外走。他抖开长袍,边走边将手臂伸进宽大的袖筒。
迦涅嘴唇抿了又抿,手上的事停下了。她无言地看着阿洛锁好门站到走廊上,他转身,非常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方向。
四目相接。
阿洛一瞬间好像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该暂时恢复和她的正常交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快下定决心,板起脸看向正前方,打算一句话不说就走人。
“不交代一下去向,副队长?”迦涅冷冷喝止。
阿洛嘴角一抽,没有再去抓书写用具,指尖散逸光尘,直接在她的办公室门板上写起来,言简意赅,多一个字母都嫌麻烦:
——甘泉镇
写完他就迈步向楼梯口去。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又忽然倒退着回到迦涅办公室门边。
刚才门板上的字母已经消散了,他抬手又写:
——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没有回来,没有新消息,你可以当我死在了那里。
他书写的速度很快,字迹相比刚才更加潦草,用词也辛辣,表情却自然且平静。
迦涅的目光在‘死’这个词上略微停留。
——别为难卫队其他人,就算我不在,他们也能干好大多数事。
阿洛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随后好像想起以他们现在的恶劣关系,她没理由接受他的请托。于是,他更加郑重缓慢,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没法拿你怎么办。
也不等迦涅正面回应,阿洛就再度迈开步子。
迦涅坐着的高背椅忽然没那么舒服了。
只是一个队员失踪,即便其中有大蹊跷,也不至于让堂堂魔导师有去无回。但妖精信使几乎没有不敢去的地方,阿洛又态度格外严肃……
撇开她和阿洛的争端,如果在离千塔城只有半日距离的地方发生危险事件,而阿洛在彻底完全败在她手下之前,莫名其妙地在那里永远消失……
迦涅连换了两个坐姿,猛地深吸气。
阿洛步子大而急,转眼就到了楼梯边缘。
“喂。”
他诧异地停步,等了半拍才回头。
迦涅带上房间门,干脆地来了一句:“我也去。”
第21章重构-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彻底转过身来,盯了她好几秒,像在确认他刚才没有幻听。
迦涅唇线绷紧向下压。
她一抬下巴:“不论你怎么想,我是队长,没理由放任队员不管。我也不会让卫队在我掌权期间闹出丑闻。甘泉镇是我处理的第一个事件,没处理好显得像是我的无能失职。”
阿洛对这个说法没做评价,快速凭空写:
——你真的要来?
她反问:“你打算阻拦我?”
阿洛心思在别的地方,没多纠结。
——我的马车?
“可以——”迦涅想象了一下与阿洛同乘,即刻改口,“不,我先回家拿些东西,正好小雪好几天没出去兜风了,之后我直接过去。”
他没坚持,点了点头便继续下楼。
“你不带其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发青年抬眼看向楼梯顶端的迦涅,又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哂然摇头。
他不想承认,但如果他们两个都解决不了问题,再带多少人都没用。
时隔大半个月,迦涅再次来到北部河谷。
千塔城地区四季分明,暑气减褪,秋意更浓了。山腰处的林木已经染上几笔渐变的橙红明黄,山下蜿蜒流淌的河川不甘示弱,忠实地映出高阔的天色,蓝得有些妖艳。
开阔的河谷和乡间舒爽强劲的凉风都让骏鹰兴奋,小雪一边飞一边清啸,有力的鹰鸣在山谷间回荡。
仿佛在应和骏鹰的叫声,甘泉镇外围升起一团橙红色的烟雾,迦涅调整方向,骑着骏鹰朝烟雾源头降落。
发信号的果然是阿洛,他已经安顿好自己的车马,半坐半靠在镇外农庄的栅栏上,远看双腿和影子连成异常修长的一条。
迦涅没想到他会等她。在她的预想之中,阿洛大概会率先进去把问题解决得差不多,然后再对她到得太晚冷嘲热讽。
她骑着骏鹰缓慢踱近,阿洛慢吞吞站直了。
看清她的脸,他忘了眨眼。
小雪来时一通尽兴猛飞,迦涅的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也显得很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加上她换上了浅茶色的骑装,相较宽大优雅的法师长袍,这副打扮更加活泼,没什么名门继承人的压迫感,让她比平日里看起来更符合二十出头的年龄。
“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戴着手套,什么都摸不出来。
阿洛面无表情地耸肩,岔开话题,指着骏鹰,示意她找地方安顿一下这头显眼的神奇生物。
骏鹰歪了歪大脑袋,盯着阿洛看了片刻,忽然友善地欢叫一声,挨到他边上用头蹭他的身体。
迦涅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雪疯狂对阿洛撒娇,懊恼的情绪顺着血管抵达指尖。乘坐阿洛的马车,和他一路上半句话不说大概也比现在这样要好。
她抓着缰绳的手用力又用力。隔着手套,绳索勒得她掌心微微发痛。
小雪对主人内心起伏一无所觉,它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黏人的幼雏时期,热情地绕着阿洛上下左右无死角地表达喜悦。
阿洛原本绷着脸,没几下就被蹭得发笑,抬手轻轻抚摸它的额头和鹰喙。
骏鹰都很聪明,记忆力绝佳,能凭声音气味辨识出以前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类,更不用说见证它第一次振翅飞行、陪伴它长大的老朋友了。
阿洛略微抬眸,与迦涅目光相碰。他手上的动作缓下来,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
小雪深感自己被冷落,不满地咕噜着继续去顶他的手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够了。”迦涅干脆从鞍上翻身下来,呵斥着把骏鹰往后扯。
小雪困惑地低鸣,前肢不耐地刨地,还有些不死心,要继续往阿洛那边凑。
正如它不会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很享受飞行的主人情绪会突然转冷,它同样不理解为什么阿洛明明看起来依然很喜欢它,之前却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好久。
阿洛从肩膀上摘下蹭到他身上的短羽,摸过骏鹰的手空握了一下,垂落身侧。而后,他索性往旁边迈了一大步,与小雪彻底拉开距离。拍拍手掌,在空气中写:
——甘泉镇有古怪,我放飞的机械先锋都进镇后消失了。步行靠近比较好。
迦涅朝小镇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确实奇怪。初次来访时那股让人不安的寂静再度笼罩了甘泉镇。就连这个镇外的农庄也安静过头了。
而她感觉不到任何昏睡类魔法的气息。
迦涅原本打算骑着骏鹰在甘泉镇上空巡视一圈,但她向来疼爱小雪,现在这情况摆明有问题,她不会无把握地让它冒险。她于是把缰绳绕到鞍上收好,喂骏鹰一把零食:“找个安全的地方玩,回去的时候我叫你。”
骏鹰啄了她的手掌一口,又歪头看了阿洛一眼,展开翅膀飞入山林深处。
“你还发现了什么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用行动回答问题,率先往前走。
迦涅翻了个白眼,加快步子追到他旁侧,绝不落到他身后。
北部河谷是玻瑞亚最安全的地区之一,很少有兽灾。因此甘泉镇不仅没有墙体之类的防御设施,甚至没有明确的边界线,随时可以扩张。
镇南有一片夯实泥土的空地,表面撒了细沙。在每周的祈祷日,这里总会聚集起商人和农人们的板车篷车。贯穿小镇的石板主街也从此处向北延伸。
于是这片空地就算是小镇的南侧入口了。
还没走到空地边缘,迦涅就微微扬起眉毛。近旁有非常细微的魔力波动,如果来的是其他人,未必能那么快察觉异常。
这片土地正渗出一股令人不快的阴冷气息。仿若无形的粗壮藤蔓,悄然缠绕住她的脚踝而后往上攀附。
每迈出一步,这感觉就越发明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迦涅立刻勾画符号,凝聚出两个光球飘在身侧。洁净的白光略微压制了土地散发的阴郁气息,但那股正在步入异常地界的紧张感没有丝毫缓解。
阿洛回头一瞥,没有询问她为什么要在大白天召唤光球,只顺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盯着地面看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