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强 > 其他类型 > 被宿敌复活后 > 被宿敌复活后 第7节

被宿敌复活后 第7节(2 / 2)

一旦意识到这件事,迦涅只有愈发火大。

她抓着羽毛笔的动作简直像握着小刀。她默念着要在这件事上忍耐,笔尖却控制不住,噗地穿透厚实的羊皮纸。

房间里好像安静了一瞬。

她没抬头,冷冷回道:“我为什么要向敌人透露这种关键信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担心啊,”阿洛‘无比诚恳’地回道,在关键词语上拉长声调,“因为以现在这个势头,你想比我更快晋升魔导师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困难。”

咔。

迦涅手中的羽毛笔管从中断成两截。

她嚯地抬头,瞪视阿洛的澄黄双眼明亮得像在燃烧,浅淡的虹膜愈发凸显出收缩的瞳仁,宛若猎食者逼视领地的入侵者,有种非人的冰冷。

她的嘴唇快速开阖,吐出的不是人类的词句,而是令空气震颤、尖锐又高亢的嘶喝。

龙语。

仿佛直抵身体内部的厉喝让阿洛的思绪有须臾停滞。慢了半拍,他才调动算不上充盈的龙语词汇量,辨析出迦涅对他吼了什么。

龙语词典给出的庄重释义一般是“肃静,让无声降临”,但龙语其实是相当直白的语言。这个短句根本上传达的讯息也简单粗暴至极:

——闭嘴!

阿洛张口想调侃两句,蓦地一僵。

躯体异样的感受无法忽视:他的唇舌已经处在发声的位置,但他半个音节都没吐出来。确切说,是他用身体、用魔导师的直觉清晰感觉到,出声这个概念在他身上消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便拥有发出声音的生理构造和意愿,他也没法‘张嘴’说出哪怕一个词。

龙在神话生物中也地位特殊,它们的语言原本就是为了引发魔法现象而存在的。龙魔法中最为著名的一支当属空想魔法,本质上就是依靠龙语的力量修改各种概念,让不可思议的事降临现实。

比如雷光闪动的长枪,比如针对某一个人的强制寂静。

身负龙魔法传承的法师会与龙语产生魔法共鸣,一句怒喝的效果就堪比最强力的缄默咒。

迦涅比阿洛更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紧抿嘴唇,压抑住濒临爆发的慌乱无措。

刚才这一声吼是本能反应,并非迦涅有意。但事情已经发生,魔力也无意中消耗了出去。以他们现在的敌对关系,哪怕她解释真的是意外,阿洛大概也不会相信。

迦涅的胸口好像憋了口气。

为了让这点不痛快消失,她索性敷衍地编造借口:“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进度还能更快一点。所以最近我每天晚上都在解读石板,龙语读多了,不小心就用混了。抱歉。”

阿洛嘴角抽了抽,手比在唇侧,做了个张开的手势,催促她解开概念上的禁锢。

从阿洛那里消失的狡黠微笑便挪到了迦涅脸上。她慢悠悠地问:“你确定?”

对方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缄默咒不同,与古代语言的共鸣引发的魔法现象往往是不可控的。假如迦涅再用龙语让阿洛‘开口’,他说不定会说话说得停不下来,或者干脆没法把嘴合拢。

“……”

阿洛反复开阖嘴唇,不死心地尝试发出声音,但吐出的只有空气。

他对眼下的状况显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无论从魔法理论的角度、还是在生理层面上,他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迦涅无辜地眨眨眼,一脸“抱歉啊,我可读不来你的唇语”。

他阴森森地瞪她,手下意识往腰间探。

她也跟着看向他藏着各种古怪宝贝的储物袋,淡然道:“要打吗?我们上次的决斗还没结束。但你的伤应该还没好透,现在赢了你也没意思。”

阿洛闻言嗤笑,下意识要抬杠,张嘴才想起再绝妙的讽刺都说不出来。羞恼的赤红从他的的脸颊蔓延到眼下,他的嘴唇就再次紧紧闭上了。

他索性不再看她,在身上翻找了一阵,桌子上多了几瓶颜色可疑的药水。

迦涅看着阿洛一瓶接一瓶地喝下用途不明的药剂,也见证了他每喝完一瓶之后,脸色就愈发难看几分。

龙语的概念束缚怎么可能是几瓶药水能解除的?阿洛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总是要负隅顽抗到最后,用尽所有能用的手段,反正就是不愿意认输。

迦涅欣赏着阿洛挣扎变幻的精彩表情,久违地身心舒畅。但这份畅快也只持续了片刻。无法解释的恼火化作一只小兽,从内慢慢地啃噬起她的好心情。

用这种手段让阿洛吃瘪——哪怕只是个意外,依旧并不值得庆贺。

她不喜欢痛打手无寸铁的敌人。而奥西尼一族与龙语的共鸣,几乎无法防御。

不论心里怎么想,迦涅表现得依旧强硬:“不要担心,龙语的效果过个几天就自然消退了。实在需要表达自我的时候,你还有手能写字,不是吗?”

阿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所有失态的迹象,转身往门口走。到了门边他又止步,指尖在空气中勾画,蝴蝶鳞粉般细碎的光屑抖落,组成一个短句,飞到迦涅面前:

——多谢提醒。

“不用谢。”迦涅抱臂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慢地向下垮塌。

下一刻,她更加用力地嗤笑出声,下战书似地提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换个角度想,这是个多好的卖惨的机会。你应该立刻到外面逛一圈,这样天黑之前,大家就都肯定知道我欺负你了。”

砰。

门开启又重重关上了。

迦涅俯身,从羊皮纸上扯了一块下来,给远在流岩城的兄长写了个便条:

——贾斯珀,我又轻微失控了,后果不严重,但保险起见,这个月我会回家一趟。

第20章重构-1

迦涅拾阶而上,还没到二楼,她就听到了芬恩·富勒的声音:

“把这些东西都搬过来真的会有用吗?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被轻易说服的样子……”

没有应答声。

芬恩却又开口了:“这下你的办公室一下变小了好多啊。”

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芬恩有自言自语的怪癖。迦涅越过走廊楼梯拐角,一眼就看见开着门的副队长办公室,房间里的人也看见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桌子上地上全都是木质档案箱子,娃娃脸芬恩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看到迦涅过来,他尴尬地叫了一声“队长”,而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阿洛站在书桌边,听到芬恩唤迦涅依旧头也没抬,继续在某个箱子里翻找东西。

迦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当没看见他,转身用黄铜钥匙打开自己的办公室房门。

阿洛意外失去说话能力已经是三天前的事,龙语的缄默效果仍然没有解除。

当事人并不避讳这件事,却也不做额外的解释。于是整个十三塔卫队、间接等于关注卫队的所有人都知道两件事:

首先,阿洛和迦涅在同一间房间里单独待了一段时间。

其次,离开那间房间之后,他就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最开始许多人以为阿洛在沉默示威,抗议迦涅的人事肃清计划。但当他沉默整整两天后,与他有接触的人逐渐察觉异常。

没有证据可以确凿表明阿洛的沉寂和迦涅有关。但越是这样,就越有想象力填补的空间。

原本对迦涅态度略有好转的队员,比如艾尔玛·索博尔,在据点碰见迦涅的时候又开始躲躲闪闪了。请假还有直接拒绝前来参加面谈的卫队成员又多了一大串。

而这三天内,阿洛也没有再和迦涅有过任何交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无论是眼神还是书面上的。

迦涅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变化。

之前她被阿洛带跑思路,时不时忘记十三塔卫队于她只是一级踏板、一个终将抛在身后的中转驿站,不知不觉就遵循习惯,认真地对待肩头的每一份责任。

但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驱逐阿洛。

他的退场终于能洗刷掉奥西尼这个姓氏上难堪的污点,换来她在古典学派内部的尊重和影响力。也只有那样,她这个奥西尼家的继承人才算正式在族内站稳了。

不做到那个地步,她不觉得自己有与谋害母亲的凶手博弈的资格——遭到暗算的可是家主伊利斯·奥西尼。

迦涅在母亲面前不会盲目自卑,但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已经超越了鼎盛时期的流岩城主人。在寻找凶手这件事上,怎么小心都不会太过分。

也正因为她这个队长‘动机不纯’,一部分人的支持迦涅自知注定争取不到。她确实和阿洛的支持者们没有深仇大恨,但不直接驱逐他们离开已经是她的极限。

同时,迦涅还以另一种方式表明态度:

第一波面谈后获得正式队员资格的人已经收到首笔薪水。

在乌里的推动下,十二贤者议事会慷慨地增加了第一笔拨款数额,迦涅于是给每个人额外预支了两个月的钱,方便他们解决困扰已久的生活难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如改租一间更舒适的住处,或是购置眼馋已久的装备。

相比起花言巧语,迦涅更喜欢用实际行动证明:向她效忠的人都会获得丰厚回报。

这种状况下依然坚持要跳上阿洛这艘沉船的人,她不会阻止。对于他们在她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会怎么评论她‘欺压’阿洛,她也根本无所谓。

她与阿洛公然不合倒是带来了一些意外的小插曲。

迦涅早晨在贤者塔附近和两位古典学派的前辈见面,穿过近旁的迷宫花园时,她可谓是万众瞩目。

阿洛失声的事情已经传开,大概只有极少数人认为那和她无关。而在不少法师眼里,她好像做了件了不得的好事。

转过头低声议论的、冷冷打量她的人固然不少,毕竟现在主张革新的法师在千塔城不再畏首畏尾。但迦涅只在花园里走了没多久,就有许许多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法师主动停下来,和她友好寒暄。

迦涅几天前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英雄般的待遇。

她不禁怀疑在千塔城,数量相当可观的一群人长久地抱持同一个愿望:

希望阿洛·沙亚能闭嘴。

而她不小心替他们暂时性实现了愿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今没有人公开质疑十三塔队内是否有私斗的嫌疑,更没有人要追究迦涅的责任。这反而让她的心情微妙起来。

阿洛知道他那么惹人厌么?迦涅随手翻看送到她桌上的信件,余光往走廊对侧一瞟。

对面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还在整理那一大堆箱子。主要是芬恩施浮空术移动,阿洛偶尔用手势或者眼神让他变换布局。

至于箱子里是什么东西,迦涅早就从别的渠道知道了。

某位正式队员上午就送便条,报告了阿洛的新动作:他差人把之前堆在家里的未处理漂流物线索全都运到了据点。他还鼓励队员们行动起来,赶工递交之前挤压着没写的线索报告。

总而言之,阿洛力求在短时间内积攒大量待处理的案件,以庞大的数量证明,维持十三塔卫队现有人数十分必要。

不仅如此,迦涅猜想,阿洛某些在报刊杂志的朋友这几天就会发表这方面的评论文章。

即便是十二贤者议事会内部,也有少数几位偏向乃至支持他的贤者,否则当初卫队就不会成立。而有了漂流物数量庞大这个由头,向迦涅施压就简单多了。

哧。

拆信刀挑开火漆封印,划过信封边缘,迦涅展开信纸。快速,‘新队员’‘加入’‘是他们的荣幸’等词组跃入眼帘,她满意地勾起唇角。

她当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下一招——招揽全新的队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证明凭借少数精锐,她统领的卫队一样能回收漂流物,阿洛的计划就行不通。派不上用处、整天惹麻烦的副队长当吉祥物当得受不了的那天,大概就会识趣地离开。

走廊对侧的办公室,芬恩偶然侧眸,恰好看到迦涅露出微笑的那一瞬。

他打了个寒颤。

阿洛放下一卷羊皮纸,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芬恩又看了眼走廊对面,从箱子与箱子的缝隙里扒拉出一块石板,手按在边缘。这是阿洛以前随手制作的小发明,现在成了他必要时和他人交流的工具。

随着芬恩注入魔力,飘浮在石板表面的颜料变幻形状,化作字句:

——奥西尼小姐刚才笑得好可怕!

石板凑到阿洛面前,他扫了眼,牵起嘴角,头微微动了一下就定格。

数拍停顿,他最后还是将视线调转回手头的纸卷上,没转头去察看迦涅那里的动静。

芬恩的表达欲旺盛,石板上很快浮现一大段新字迹:

——在千塔城私斗按理都要受罚,她这应该算用魔法蓄意伤人了吧?就因为是尊贵的家族继承人,故意伤人之后也不用付出代价,千塔城的律法就就是个笑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笑笑地将颜料变幻为想要的字母形状:

——你之前对她的态度还相当尊敬。转变那么大?

——我之前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她甚至不愿意对你当众道歉!

芬恩平时一直笑嘻嘻的,难得收敛起笑容满脸认真。不等阿洛作答,他又提议:

——我们可以联名请愿,逼议事会给个说法。现在你施法都不方便,万一一直不恢复呢?

——告到贤者塔也没用。毕竟她不是有意的,找不出蓄意的证据,闹大了只会自取其辱。

芬恩一脸‘你怎么能确定她不是有意的?’。

阿洛叹了口气:

——她要是真想伤人,就不会只有没法说话那么简单了。

芬恩显然回忆起了迦涅摧毁塔楼的雷霆一击,扁了扁嘴,却没完全被说服:

——你真的准备就这么算了?上次的意外也根本不是意外,她肯定早就想要杀你。说不定这次她也早有预谋,让你没法咏唱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诧异地抬起眉毛。

——前几天我到你家探病,就是被你拦在大门外的那次,我去的路上在街角看到了一个人。雨下得很大,我只看到背影,但那个人头发颜色和身形和迦涅·奥西尼很像。

阿洛唇角动了动,看向了别处,石板上的颜料化作坚定的一行:

——大概是你看错了。

——那个时候我也以为是看错了。但现在想想,说不定那个时候她就在勘探地形,想要趁你受伤寻找破绽袭击你。

石板上的颜料迟疑地凝成斑驳的一滩,正如阿洛的思绪。他因为芬恩的联想能力太过丰富,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芬恩点了点头,自觉这下线索都连上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迦涅·奥西尼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阿洛家附近?

——她不可能好心到去探望你,你也不会让她进家门啊。

阿洛额角一跳,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那个气氛短暂地相当缓和的雨夜如今回忆起来,竟然像是一个世纪前的旧事。

芬恩再三确定迦涅没有突然起身过来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带了点不自觉的同情问:我之前没敢问过你,在奥西尼家的时候,她是不是就经常这么明里暗里打压你拿你练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失笑。

事实即便落笔写出来大概也只会显得荒谬:

非但没有。他被孤立欺凌的时候,迦涅·奥西尼还是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人。

但那个迦涅·奥西尼和一条走廊对面的那个,已经有太多不同。

他不想多谈过去的事,摆摆手,催促芬恩离开:

——今天没你的事了,早点回家。

芬恩小心翼翼瞟了迦涅那边好几眼,明显不太放心,但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房门对开的走廊顿时陷入异样的寂静。

成排细长玻璃窗户透进来的日光逐渐染上午后三点的昏黄色调,迦涅和阿洛各自忙碌,就好像对面的人不存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洛快速阅览旧线索报告,动作忽然停住。

甘泉镇的酒馆老板亨特购买了一件可疑物品,这条情报当初是露露·莱诺克斯递交的。三天前,这位幻术专家带着给酒馆老板的补偿金前往小镇,至今没有回来露面。

她也因此错过了队长副队长不和的好戏——她向来最爱看这种热闹,本来不应该在这时候躲起来。

阿洛皱起眉头。

如果不是忙着和迦涅针锋相对,他不会到现在才发现有队员失去联系。

他操纵羽毛笔快速写了个便条,在桌面用琥珀、干薄荷和一枚银币摆出简单的召唤阵,又拿手沾着洁净的水画了几个精灵语符号。

他现在没法念出妖精真名,只能用这种麻烦的方法召唤信使。

红鼻子妖精多米很快凭空钻出来:“阿洛先生,您的嗓子还没好吗?”

他摇摇头,将纸卷抛过去,指着封口上的“露露·莱诺克斯”,示意这是收件人。

多米对阿洛态度恭敬,他歪头辨认了一下,点了点头,端正地一欠身,消失在皱起波纹的空气中。

意外的是,没过几秒,多米就再次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先生,这信多米没法送。她在多米到不了的地方。”

阿洛抬眉。

名叫多米的红鼻子妖精眼珠转了转,尖声尖气地辩解:“莱诺克斯小姐在危险的地方,多米如果进去了就会出不来,多米还不想消散!”

妖精没压低声音,隔着一条走廊,迦涅将多米的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露露去甘泉镇送补偿金的事她知道。为此露露至今没有参加迦涅发起的第一轮面谈。她还以为这位阿洛的队伍核心成员是故意不回信的。

现在看起来,事情可能比她想得要复杂那么一点。

“多米说不清楚她具体在哪,抱歉了,阿洛先生。”多米说完就再次一头钻进灵性之海消失了。

阿洛打了个响指,他身周飘浮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全都落回桌面。他抓起挂在椅背上的长袍就往外走。他抖开长袍,边走边将手臂伸进宽大的袖筒。

迦涅嘴唇抿了又抿,手上的事停下了。她无言地看着阿洛锁好门站到走廊上,他转身,非常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方向。

四目相接。

阿洛一瞬间好像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否该暂时恢复和她的正常交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快下定决心,板起脸看向正前方,打算一句话不说就走人。

“不交代一下去向,副队长?”迦涅冷冷喝止。

阿洛嘴角一抽,没有再去抓书写用具,指尖散逸光尘,直接在她的办公室门板上写起来,言简意赅,多一个字母都嫌麻烦:

——甘泉镇

写完他就迈步向楼梯口去。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又忽然倒退着回到迦涅办公室门边。

刚才门板上的字母已经消散了,他抬手又写:

——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没有回来,没有新消息,你可以当我死在了那里。

他书写的速度很快,字迹相比刚才更加潦草,用词也辛辣,表情却自然且平静。

迦涅的目光在‘死’这个词上略微停留。

——别为难卫队其他人,就算我不在,他们也能干好大多数事。

阿洛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随后好像想起以他们现在的恶劣关系,她没理由接受他的请托。于是,他更加郑重缓慢,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没法拿你怎么办。

也不等迦涅正面回应,阿洛就再度迈开步子。

迦涅坐着的高背椅忽然没那么舒服了。

只是一个队员失踪,即便其中有大蹊跷,也不至于让堂堂魔导师有去无回。但妖精信使几乎没有不敢去的地方,阿洛又态度格外严肃……

撇开她和阿洛的争端,如果在离千塔城只有半日距离的地方发生危险事件,而阿洛在彻底完全败在她手下之前,莫名其妙地在那里永远消失……

迦涅连换了两个坐姿,猛地深吸气。

阿洛步子大而急,转眼就到了楼梯边缘。

“喂。”

他诧异地停步,等了半拍才回头。

迦涅带上房间门,干脆地来了一句:“我也去。”

第21章重构-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彻底转过身来,盯了她好几秒,像在确认他刚才没有幻听。

迦涅唇线绷紧向下压。

她一抬下巴:“不论你怎么想,我是队长,没理由放任队员不管。我也不会让卫队在我掌权期间闹出丑闻。甘泉镇是我处理的第一个事件,没处理好显得像是我的无能失职。”

阿洛对这个说法没做评价,快速凭空写:

——你真的要来?

她反问:“你打算阻拦我?”

阿洛心思在别的地方,没多纠结。

——我的马车?

“可以——”迦涅想象了一下与阿洛同乘,即刻改口,“不,我先回家拿些东西,正好小雪好几天没出去兜风了,之后我直接过去。”

他没坚持,点了点头便继续下楼。

“你不带其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发青年抬眼看向楼梯顶端的迦涅,又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哂然摇头。

他不想承认,但如果他们两个都解决不了问题,再带多少人都没用。

时隔大半个月,迦涅再次来到北部河谷。

千塔城地区四季分明,暑气减褪,秋意更浓了。山腰处的林木已经染上几笔渐变的橙红明黄,山下蜿蜒流淌的河川不甘示弱,忠实地映出高阔的天色,蓝得有些妖艳。

开阔的河谷和乡间舒爽强劲的凉风都让骏鹰兴奋,小雪一边飞一边清啸,有力的鹰鸣在山谷间回荡。

仿佛在应和骏鹰的叫声,甘泉镇外围升起一团橙红色的烟雾,迦涅调整方向,骑着骏鹰朝烟雾源头降落。

发信号的果然是阿洛,他已经安顿好自己的车马,半坐半靠在镇外农庄的栅栏上,远看双腿和影子连成异常修长的一条。

迦涅没想到他会等她。在她的预想之中,阿洛大概会率先进去把问题解决得差不多,然后再对她到得太晚冷嘲热讽。

她骑着骏鹰缓慢踱近,阿洛慢吞吞站直了。

看清她的脸,他忘了眨眼。

小雪来时一通尽兴猛飞,迦涅的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也显得很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加上她换上了浅茶色的骑装,相较宽大优雅的法师长袍,这副打扮更加活泼,没什么名门继承人的压迫感,让她比平日里看起来更符合二十出头的年龄。

“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戴着手套,什么都摸不出来。

阿洛面无表情地耸肩,岔开话题,指着骏鹰,示意她找地方安顿一下这头显眼的神奇生物。

骏鹰歪了歪大脑袋,盯着阿洛看了片刻,忽然友善地欢叫一声,挨到他边上用头蹭他的身体。

迦涅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雪疯狂对阿洛撒娇,懊恼的情绪顺着血管抵达指尖。乘坐阿洛的马车,和他一路上半句话不说大概也比现在这样要好。

她抓着缰绳的手用力又用力。隔着手套,绳索勒得她掌心微微发痛。

小雪对主人内心起伏一无所觉,它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黏人的幼雏时期,热情地绕着阿洛上下左右无死角地表达喜悦。

阿洛原本绷着脸,没几下就被蹭得发笑,抬手轻轻抚摸它的额头和鹰喙。

骏鹰都很聪明,记忆力绝佳,能凭声音气味辨识出以前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类,更不用说见证它第一次振翅飞行、陪伴它长大的老朋友了。

阿洛略微抬眸,与迦涅目光相碰。他手上的动作缓下来,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

小雪深感自己被冷落,不满地咕噜着继续去顶他的手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够了。”迦涅干脆从鞍上翻身下来,呵斥着把骏鹰往后扯。

小雪困惑地低鸣,前肢不耐地刨地,还有些不死心,要继续往阿洛那边凑。

正如它不会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很享受飞行的主人情绪会突然转冷,它同样不理解为什么阿洛明明看起来依然很喜欢它,之前却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好久。

阿洛从肩膀上摘下蹭到他身上的短羽,摸过骏鹰的手空握了一下,垂落身侧。而后,他索性往旁边迈了一大步,与小雪彻底拉开距离。拍拍手掌,在空气中写:

——甘泉镇有古怪,我放飞的机械先锋都进镇后消失了。步行靠近比较好。

迦涅朝小镇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确实奇怪。初次来访时那股让人不安的寂静再度笼罩了甘泉镇。就连这个镇外的农庄也安静过头了。

而她感觉不到任何昏睡类魔法的气息。

迦涅原本打算骑着骏鹰在甘泉镇上空巡视一圈,但她向来疼爱小雪,现在这情况摆明有问题,她不会无把握地让它冒险。她于是把缰绳绕到鞍上收好,喂骏鹰一把零食:“找个安全的地方玩,回去的时候我叫你。”

骏鹰啄了她的手掌一口,又歪头看了阿洛一眼,展开翅膀飞入山林深处。

“你还发现了什么线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用行动回答问题,率先往前走。

迦涅翻了个白眼,加快步子追到他旁侧,绝不落到他身后。

北部河谷是玻瑞亚最安全的地区之一,很少有兽灾。因此甘泉镇不仅没有墙体之类的防御设施,甚至没有明确的边界线,随时可以扩张。

镇南有一片夯实泥土的空地,表面撒了细沙。在每周的祈祷日,这里总会聚集起商人和农人们的板车篷车。贯穿小镇的石板主街也从此处向北延伸。

于是这片空地就算是小镇的南侧入口了。

还没走到空地边缘,迦涅就微微扬起眉毛。近旁有非常细微的魔力波动,如果来的是其他人,未必能那么快察觉异常。

这片土地正渗出一股令人不快的阴冷气息。仿若无形的粗壮藤蔓,悄然缠绕住她的脚踝而后往上攀附。

每迈出一步,这感觉就越发明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迦涅立刻勾画符号,凝聚出两个光球飘在身侧。洁净的白光略微压制了土地散发的阴郁气息,但那股正在步入异常地界的紧张感没有丝毫缓解。

阿洛回头一瞥,没有询问她为什么要在大白天召唤光球,只顺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盯着地面看了几秒。

再往前走了片刻,他突然驻足,做了个请她继续的手势。

迦涅凝神戒备,屏息迈出下一步。

没有异常。

她依然站在空地边缘。

不。迦涅余光望见阿洛的身影,瞳仁顿时惊愕地扩张:她刚刚明明向前了一步,但是怎么又回到了阿洛边上?

胸口皮肤传来微微的灼热感,是她贴身佩戴的护身符在发烫。

这枚护符的主要功效是抵御各类幻术邪术,弥补专精龙魔法之人在这方面的弱项。

护符自动生效,这意味着刚才有法术试图操纵她的精神,但没有完全成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封锁了甘泉镇,不让外人进去?”迦涅说着又试了几次。每次她都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倒退回了阿洛身边。

这情形在旁观者眼里大概颇为滑稽,但在迦涅恶狠狠的瞪视下,阿洛即便想笑也憋住了,沉默地别开脸。

过了几秒,一行光屑组成的词句从他那里飘到了迦涅眼前。

——我放出去打探情况的装置进入甘泉镇之后,就会突然失灵脱离控制。我试着从几个不同的方向闯进去,全都是一样的结果。

阿洛还顺手涂抹了几笔简笔画,形象地描绘出他的装置闯进甘泉镇的路线。他停顿了好几秒,而后才不太情愿地抬手又写:

——能解析出法术的具体性质吗?这方面你比较在行。

迦涅强压住上翘的嘴角,淡淡应道:“可以。”

说着她调匀呼吸,阖上眼帘,控制着极微量的魔力向外悄然延展,寻找刚才她撞上的法术边界。

阿洛没有打扰她,自顾自站在一步外侧头看风景。

良久,迦涅睁开眼,他立刻侧眸看向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里异常的魔力波动有两种。一种是从土地散发的邪恶气息。是我不知道的种类,但是让我很不舒服。

“另外一种,也是最明显的,来自隐蔽精巧的高等环境魔法,融合了幻术和空间魔法,主要功效就是封闭、隐匿还有遗忘。普通人撞上这道屏障,大概会忘记要进甘泉镇这回事。”

阿洛闻言眸光微动,领悟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迦涅扯了扯嘴角:“就是你想得那样。这魔法很像是幽隐教会内部的独特传承。”

幽隐教会供奉的是帷幕女士——玻瑞亚信徒最多的正神之一。

千年前的大灾变末期,龙和精灵等神话种族在惨烈的神战中几乎绝迹,原本行走于大地的神明抛弃了玻瑞亚,远渡灵性之海另一端的祂们不再注视这片土地。幸存的神话生物也大都跟随这些神灵离去。

唯有帷幕与传火两位双生女神没有切断与地面的联系,依旧聆听人类的祈祷。

帷幕女士掌管着死亡的帷幕,所有人在生命的尽头都会穿过祂编织的迷梦,忘却一切,精神在祂的神国获得永久的安宁,失去记忆的灵魂则归还灵性之海。

环绕玻瑞亚的迷雾海是帷幕女士的化身,祂的信徒因此视所有的异世界为禁忌,认为来自其他世界的漂流物都会成为摧毁玻瑞亚的种子。

像样一些的村镇都会有幽隐教会的圣所或是教堂,甘泉镇也不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点缀着玻瑞亚各个领国的信仰防线既是庇护,也是监视。

如果有异界之门开启,又或是任何疑似漂流物引发的异常事件,本地的低阶神官往往是处理事件的第一波人。如果她们认为无法独自处理,就会写信上报,请求近旁城市的主教堂派人协助。

迦涅在连片的红屋顶中找到深蓝色的教堂尖顶。她盯着那里看了片刻,又伸手朝无形屏障所在的位置探了探,淡声说:“有引路人先一步来了。”

‘引路人’这个词一出,阿洛就下意识调整站姿,进入了备战态势。她不由失笑。

也很正常。

帷幕女士座下的高等神官们被称作‘引路人’。除了对抗伤人的魔兽,他们的诸多职责还包括封闭与其他世界联通的‘门’,回收危险的异界漂流物,根除来自其他世界的隐患。

银斗篷主张研究利用其他世界的知识,每次行动、每项功勋都等于在公然冒犯幽隐教会。

毫不意外的,当初十三塔卫队成立的最大阻力就来自幽隐教会。

而幽隐教会虽然对所有漂流物持警惕态度,却不会轻易封锁一座小镇,让它在魔法意义上‘消失’。

除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显然和迦涅想到了一处。他往外套口袋里一摸,掌心立刻多了枚灵摆。

灵摆的吊坠呈扇形,像舒展开的鱼尾,一半是黑曜石材质,另一半石材向内剖空,塞满精巧的齿轮部件,相互勾连组合成一个复杂的机械核心。

迦涅紧紧盯着这小物件:这就是阿洛用来寻找异界漂流物的特殊装置,大名鼎鼎的漂流物侦测器。

这是她首次亲眼见到等同阿洛魔法体系基石的独家发明。针对银斗篷的调查报告里有这枚神奇灵摆的手绘示意图,但这装置的实物远比插图要精巧。

随着黑曜石鱼尾灵摆徐徐绕圈,机械核心内部逐渐亮起。它犹如某种精密生命体的人造心脏,正在不疾不徐地重新学会跳动,一点点引导呼吸复苏。

即便是迦涅也无法否认,这一刻,这枚灵摆让她移不开眼。

齿轮清脆地咬合转动过一格又一格。工整的、没有丝毫偏差的机械部件运作起来的时候,有种与魔法阵启动截然不同的独特美感。很快,整个装置都轻轻震颤起来,随即毫无迟疑,它朝着甘泉镇中心的方向猛力摆动。

“那个方向有漂流物?”

阿洛绷着脸点了点头。

迦涅回忆了一下甘泉镇的大致地形。她上次来得匆忙,只对广场上的主要建筑物有些印象:美人鱼酒馆,对面的幽隐教会教堂,议事厅兼镇长住宅,还有一些别的旅社和工匠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上次,十三塔卫队已经回收了美人鱼酒馆的那台长了鬼脸的‘电话’。装着那古怪东西的箱子至今还在据点存放漂流物的地下仓库。

也就是说……

“甘泉镇又出现了第二件漂流物。”迦涅低语。

不仅如此,新冒出来的这件东西还足够危险,甚至把幽隐教会的引路人吸引到了这里。

——有办法破解封锁闯进去吗?

阿洛问得直接。

迦涅吃了一惊,下意识戒备地后退。

除了幽隐教会内部人士,大多数法师虽然也会在重大节日为帷幕女士献上祈祷,但日常主要信仰的是帷幕的双生姐姐传火女士,那位世俗欢乐、还有智慧与魔法的守护者。

简而言之,法师们与帷幕女士的忠实信徒虽然同样使用魔法,但并不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一员。

传说中传火和帷幕这对双生女神是共生又互相牵制的复杂关系,因此法师们虽然隐隐对幽隐教会的人有防备之心,但也鲜有人愿意与引路人闹得不愉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迦涅眼前这位绿眼睛青年就是个例外。

在银斗篷时期,阿洛就和引路人们为了争夺漂流物爆发过多次冲突。

见迦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阿洛笑了,他变换出的那行字迹也顿时有些张牙舞爪的嘲弄:

——没叫你和我一起进去。

她恼火地吸了口气。

——镇上状况不妙,露露很可能被困,她是我招揽的,送补偿金也是我指派的,我必须对队员的生命负责。

阿洛绿眼珠快速移动,一番快速权衡后下定决心。

——给我一天时间。

短短同一天内,他第二次向她‘交代后事’:

——如果你不愿意帮忙开门,我就自己想办法闯进去。一天之后,无论是放任幽隐教会处理,叫你厉害的朋友们过来解决事态,或者直接发挥你的专长直接炸了这里,我都不会有意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没有答应,但语气比之前缓和许多:“引路人已经到了,你现在没法吟唱施法,能使用的魔法种类有限,即便能进去,恐怕也很难改变局面。”

阿洛却抛出新的论点。

——现在整座小镇的人都生死不明。一整座。

迦涅眸光闪了闪,嘴唇分开又抿紧,最后选择沉默。

阿洛表情平静到几乎冷酷,握着灵摆金色细链条的手指却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很清楚幽隐教会在封锁之后,会怎么‘清洗’封锁区域。

引路人对付源于其他世界的邪恶影响时,手段向来简单粗暴。教会内部的魔法隐匿了甘泉镇,这不是个好兆头。

在一座普通小镇的存亡与维护整片大陆的平稳之间,引路人们永远会优先后者。

迦涅仍旧抿唇不语。

——也是,奥西尼家是幽隐教会的大赞助人,你不好在这种事上给我方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额角一跳,终于忍不住了。她再次冷下脸:“你凭什么觉得现在进去就能解决问题?”

阿洛故作轻松地摇晃脑袋。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可不可能。

他这仿佛要到未知乐园冒险的姿态在迦涅心头点起无名的火焰,她呵地嗤笑:“别装了。比起甘泉镇居民丧生,你更害怕的明明是第二件漂流物被销毁。”

——我确实对招来引路人的漂流物感兴趣。但这和我希望救下尽可能多的人不冲突。

他像是对于需要向她这样深入剖白自己的动机感到疲惫,一口气化作叹息吐出来。

——而且,我都不一定进得去,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这句话末尾的问号他写得尤其大,还闪闪发光地抖动,极具冲击力。

迦涅一怔。

是啊?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双眼一眨不眨,视线落定在她脸上。

紧接着,他猛地靠近半步,抓住她的手掌,握得很紧。

迦涅整个人石化了,僵硬地睁圆了眼睛瞪着他,甚至忘了怒斥他突然失礼。

相触的指掌传递的不仅仅是体温,阿洛的声音直接在迦涅脑海中响起,近得可恶,就好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我自食恶果,连带着被困没法脱身,甚至被引路人抓住或者干掉,不是正合你意吗?”

迦涅这才明白过来:

他实在是写字写得烦了,干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和她建立起魔力连接,将想法转化为魔力波动强行传递过来。

只要她挣脱,或是施加一个简单的防护法术,他就不可能和她这么传递想法。

但她没有。这样和他争吵确实更加方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迦涅哈地嗤笑,有样学样地在他脑海里直接出言嘲讽:“如果要假借这种意外事件才能除掉你,我也未免太可悲了。再说了,你留下救人,我撤退,别人会怎么看我?”

阿洛不耐地抿唇:“名声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首要问题。”

迦涅直接给了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色。

谈话陷入僵局,两人相握的手也因为角力而微微发汗。

“你说得对,救人重要。”

迦涅忽然转变态度,他顿时警惕地盯住她。

“不如这样,我想办法带你一起进去。如果露露·莱诺克斯在里面,我会帮你把她带出来。而作为交换——”她粲然笑开,金瞳闪闪发亮。

她露出这个表情,阿洛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迦涅笑眯眯的,朝阿洛手里的监测灵摆一抬下巴:“事情解决之后,你要把这东西借给我玩一天。”

哪怕弄不明白具体运作原理,一天时间也足够联系可信的工匠,分析这灵摆的原材料构造,试着制作仿品了。

阿洛这个副队长之所以目前不可替代,就是因为只有他能稳定并且准确地找到异界漂流物。但如果有了替代的监测用具,哪怕劣质一些,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明晃晃的阳谋,谋的就是阿洛的独家发明技术。

阿洛整张脸都绷着,眸光快速闪动。

迦涅等待了片刻,慢吞吞地叹气:“我们在这里每多吵一秒钟,局势都可能变化,这点你想清楚。”

做出决断只花了数拍心跳的时间。阿洛咬牙:“好,你开门,我和你一起进镇,结束之后我把灵摆借你一天。但先说好,进去之后你要听我的,不要擅自行动。”

见迦涅有些不以为然,他似笑非笑地说:“我是好意提醒。毕竟大小姐你没有应对危险漂流物的经验。要是在遇见引路人之前,你就犯低级错误中招了,那就好玩了,不是吗?”

迦涅同样阴阳怪气地回应:“多谢提醒,但你最好不要太小瞧我,沙亚阁下。尤其在遇到引路人的时候,你还是闭嘴躲起来更好。”

他不搭腔了,在魔法储物袋里翻找了一阵,拉出条看上去的破破烂烂的缆绳,熟练地将一头系在了自己左腕上。

“伸手。右手。”他的心声很生硬。

迦涅爽快向他递出右手,看着他将绳索另一头系在她手腕上,难得流露出好奇之色:“干什么用的?驱邪?还是共享魔力感知?”

阿洛的手指在她腕上停了须臾,传递来信息:“只是一条绳子,拉不断、砍不断、也烧不断,防止进镇的时候出问题。”

“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防的是她进了镇就翻脸不认人。迦涅在内心补充。

阿洛诧异于她突然格外配合的态度,怕她又在筹划什么,松手后用全大写闪光字母警告:

——不要擅自解开。

——否则走散了我还要来找你,额外的麻烦。

迦涅哼了声算是应答。

——开门就交给你了,大小姐。

迦涅立刻付诸行动。

她收起光球,忍受着阴冷的气息,绕着无形的壁障来回踱步。

考虑到现在两人以一根缆绳相连,这也意味着阿洛连带着被她扯着同步移动。而且为了不影响她感知魔力波动,他必须保持站在她身后。

左三步右三步,前进一步又后退两步,重复以上动作。

日头逐渐往河谷的山坳里沉,天边云彩色彩逐渐变浓,阿洛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逐渐僵硬,深呼吸压抑情绪的频次也越来越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就像没察觉他的焦躁,保持着自己的步调,寻找着隐匿法术的弱点——不愧是帷幕女士座下的神官,对甘泉镇的封锁仿若没有边界环形帷幕,存在感稀薄却稳固,并且会随清风起伏似地变幻挪动。

要破解这道防线,比寻常的环境魔法难度要高上数倍。

在阿洛几乎确定迦涅就是故意在遛他玩的时候,她终于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和位置。

她果断俯身触碰地面,整个手掌贴到泥土里。阿洛也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迅速跟着俯低。

嘶哑的龙语从迦涅的唇间有韵律地逐节吐出。

空气兴奋地颤栗,突如其来的强风以她的手掌为中心流淌,不仅将她的衣袍发丝往后吹,也拂得阿洛头发迷眼。

一道明亮的光门从下至上,缓缓勾勒出外轮廓,内侧逐渐充实,而后终于成型。

她空想出了一道能自由进出甘泉镇的门。

迦涅侧眸看向阿洛,习惯性向他无言炫耀她的小小成功。她克制着微笑的幅度,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得意,表情还算放松。

柔和纯净的光从门扉上洒落,光在她的瞳仁里,也在她的脸上、她的发梢上。

阿洛似乎觉得刺目,绿眼珠挣扎地动了动,想要看向别处。但最后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对视比一个呼吸更短。迦涅立刻回过神,她嚯地转头直起身,拍掉掌心的泥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起得突然,带得阿洛一个踉跄。

“走吧。你先还是我先?”

阿洛指了指自己。

迦涅耸肩,侧身让出路来。

他谨慎地摸出一把造型奇异的火枪,用枪口探了探光门的虚实,当先穿过去。

迦涅没有刻意保持距离,紧跟着步入门扉内部。

门后昏暗而潮湿,重影迷蒙,隐约有雾。

迦涅忽然惊讶地抽了口气,阿洛立刻回头。

声音的源头、迦涅刚才还在的地方空无一人。

他扬起左腕,半截缆绳顺着他的小臂垂落,左右摇晃了两下。绳索端口平滑光洁,整齐得就像另外半截不曾存在过。

再看向前方,暗影和雾气全都消失不见,黄昏时分的甘泉镇安静地包围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寂静更像是蓄势待发、绷到极致的琴弦,最轻微的拨动都足以让它彻底断裂。这股琴弦般的异质紧张感缠绕着街道,扼紧了这座小镇的咽喉:

主街和小巷都没有人影,烟囱吐出青烟,有人,但没有正常村镇该有的生活杂音;每栋房屋的门都紧闭,每扇窗户都牢牢拉着窗帘,不留一丝缝隙。

宵禁。

阿洛脑子里无端冒出了这个词语。

“那边!”

阿洛嚯地转头。五座民居开外的红瓦顶上,一个青年扶着烟囱,指着他大喊。

不能被抓住,逃了再说。

生存直觉与心跳一起蓬勃加速,阿洛瞬息之间放弃与镇民交涉的打算。

纷乱的脚步声敲碎小镇寂静的同一刹那,阿洛猫着腰一闪,动作轻盈迅速,背脊一下子就贴到了最近的仓库侧边,缩身躲进那个‘哨兵’的视觉死角。

他紧接着在额头胸口勾画繁复的符号,发动隐身术。

“在这里!抓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个外乡人!”

十多个镇民却嚷嚷着,分两个方向,踩着夯土小路直奔阿洛而来。他们有男有女,手里挥舞着厨具农具和棍棒,愤怒在眼睛和脸颊上燃烧,好似见到了在镇上犯下重罪的通缉犯。

隐身术竟然失败了?!阿洛瞳仁骤缩,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搓动手指——最简易的元素魔法,凭空生火。

但无论他怎么尝试,不要说火焰,就连火星都擦不出来!

“快,别让他跑了!!”

这样下去会被左右包抄,地面的路必须放弃。阿洛立刻脚下一蹬,准备翻上高高的仓库屋顶。

平日里有身体强化魔法加持,只要那么一踩地,他就可以轻轻松松跳上二层瓦屋的房顶。但起跳的瞬间,他就知道这次要失败了。

他的躯体格外沉重。

或者说,下肢异常无力。

阿洛没来得及够到屋檐边缘,身体便不受控地下落。久违到有些陌生的坠落感无情地向他揭示事实——身体强化魔法失效了。

他现在只是个比同龄人稍强壮有力一些的二十三岁人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砰。

阿洛落地,勉强站稳了没有失去平衡跌倒。

但只是这么一耽搁,神情不善的镇民已经围拢成一个半圆,正向他逼近、再逼近,伸得最长的割草刀已经能映照出他的脸。

危急时刻,阿洛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局面居然比他预想得还要糟糕:

第一,甘泉镇显然出事了,处于战时状态,对外来之人充满露骨的敌意。

第二,他似乎丧失了施展魔法的能力。

第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与迦涅失散了。

第22章重构-3

“你还能施法吗?”迦涅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问。

没有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喂。”

依然没反应。

“阿洛?”

迦涅抬头一看,前方哪里还有阿洛的踪影。

她屏息等待了片刻,环顾四周,确认并不是阿洛心血来潮突然玩隐身捉弄她——先不论阿洛急着要救人,他们原本也不再是能这么开玩笑的关系了。

她抬手确认。他系在她腕上的那根缆绳倒是还在,但已经从中间断开,切面整齐。

好一条拉不断、砍不断、也烧不断的绳子啊。她在内心嘲讽了一句,这么做能奇妙地缓解紧张感。

毕竟她现在面临的状况对法师而言是最糟糕的一种:

她的魔力基盘并未受损,却无法从环境中汲取任何灵性,也就不可能为她转换积蓄更多魔力。而她身体内储蓄的大量魔力虽然还在,却宛若突然失去出海口的河流,茫然地流动着,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出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简而言之,她现在成了空有庞大魔法知识的普通人。

迦涅咬了咬嘴唇,将一开局就跌倒的挫败感咽了下去。

她在外面的分析不够全面。除了隐匿封锁,这片土地上还施加了多重带有禁锢意味的魔法。

比如只有教会那样规模的组织才有资源施展的大型法术:彻底垄断一个区域与灵性之海的联系,从根本层面禁绝魔法。

再比如幽隐教会擅长的特殊防护魔法:为进入某个区域定下条件,比如‘闯入的外来者必然独自一人,结伴而来的陌生人必然失散’。

而最巧妙的是,这两种法术的魔力波动又恰好被围绕小镇的特殊封锁掩盖了过去。再强大的法师贸然闯进来,也难免无计可施。

真想见识一下是哪位设计的这三重魔法。迦涅一瞬间萌发了强烈的好奇心。又是什么样的漂流物,逼得引路人施展这样的法术封锁?

另外,不知道这片土地上的魔法禁令对魔法道具是否生效,她需要找机会试一试。

至于和阿洛走散,反倒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他不在,她一个人也能应对。

现在迦涅身处一条陌生的小巷,是甘泉镇她没到过的区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非常安静,没有人打开窗户和家门。她往墙边缩了缩,藏进拐角的阴影里。

不远处的空地上刚刚点燃篝火,两个手持棍棒的人正来回巡逻。他们踩着火光的边界行动,小心翼翼的,不敢踏进逐渐浓重的黄昏一步。

篝火迸发的细碎火星随风飘浮,从巡逻的人身边经过,像成群寿命短暂的发光虫,在抵达迦涅藏身的小巷前就彻底消散。

迦涅观察了他们许久,拟定行动思路:她不擅长潜行打探消息,跟踪镇上的人很可能会被转个正着。不如堂堂正正地亮出身份。

她于是从魔法储物袋里摸出了一盏金色手提灯。她叩了叩提灯把手上的漩涡图案,柔和洁净的光便倾泻了一地。

很好,不需要注入魔力的东西还能用。这片土地对魔法的禁绝限制可能只针对活人,。

迦涅提着灯走出小巷,直奔篝火堆。

“谁?!”

“站住!”

巡逻的年轻人紧张地呼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毫不慌张,熟练地摆出名门继承人的架势:“我是贤者塔直属卫队的队长奥西尼,听说这里出了点问题需要帮助,所以过来查看情况。”

提灯点亮了她的面容和头发,让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凛然生威。

巡逻的年轻人原本要冲上来抓人,立刻有些迟疑。

迦涅又摸出了一枚刻有繁复图样的金色徽章,浑不在意地朝两人抛了过去。

巡逻者谨慎地用袖子包住手指,拿起徽章翻来覆去看了看,再传给另外一人。这金色徽章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但终究也只是一枚饰物。两人没能研究出什么,交换了一个眼神,手里的棍棒压低又举起,显然拿不定主意。

迦涅自顾自吩咐:“引路人在哪?我要见他们了解情况。”

“没、没有引路人!”

灯光火光交错,清晰地照出回答的人脸上一瞬间的慌乱。

迦涅和颜悦色地颔首:“那么是我的消息来源出了点错。引路人没有来就好,看来情况还好控制。”

她叹了口气:“但我总不能白跑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闻言又有些僵硬。

迦涅继续发号施令:“现在管理甘泉镇的人是谁?我要见这里的主事人。”

“那么,那么我带你……您去见镇长。”个子更高的那个提议。

“好,带路吧。”迦涅颔首。

不能露怯。不能直接询问有没有见到别的闯入者,也不能直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些都容易露馅。

迦涅盘算着该如何从同行者那里套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街道两侧。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十字街口立着告示板,贴在最上层的是一张通缉令,成色很新,最下方的手写字样是触目的红色:

通缉中生死不论!

再看被通缉的人的彩色画像,虽然有些潦草,但人物特征鲜明:酒红短发,女性,大而上挑的猫眼。

正是失踪的露露·莱诺克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珠从坑洼不平的地牢顶端下落,汇入地表浅浅的水坑,也砸在这间牢房里的囚徒头上脸上。

阿洛睁开眼,茫然盯着昏黑的地牢看了良久。

他骤然恢复清醒,腾地坐起来,低头打量了片刻自己撕扯出长长口子的衬衣下摆,逐渐回想起自己是怎么被抓到了这个鬼地方。

被镇民包围之后,阿洛试图解释自己的来意。

让他惊喜的是,他身上的龙魔法终于失效了。

但还是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从镇民的怒斥中,阿洛猜测甘泉镇似乎连续有人神秘失踪。而他这个可疑的外乡人之前曾在镇上露过一面,又一上来就逃跑,自然是可疑得不能更可疑。

没了趁手的武器和强化魔法,一个打十来个还是有点困难。被押送的途中,阿洛两次试图逃跑,结果就是直接被敲晕了扔到这里。

这样的结局一半是阿洛有意引导:他要造成自己如今失去魔法、弱得毫无威胁的假象。如果他‘有幸’被关押在重要的场所,离开时还能偷偷摸摸打探一些情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石二鸟。

至于迦涅那边,针对魔法的禁制显然对她更加不利。但奥西尼家的大小姐身上不会缺少保命的宝物,但愿她的运气比他好一些,能撑到汇合之前。

阿洛捏了捏眉心,将离谱的想象驱逐出脑海,转而快速确认随身物品:

进甘泉镇时他手里的火枪理所当然地被没收了,但是腰间的储物袋倒是还在。不知道如何打开机关的人,只会在里面摸到几块糖果和银币。

阿洛面色立刻转晴。他投降被抓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确实没法施法,但不用魔力维持的道具呢?

只要这方面不受限,他依然有不小的赢面。

阿洛身上还有个老旧的银质怀表,不知道搜身的人是廉洁诚实,还是纯粹看不上眼。他顺势打开表盖看了一眼,决定给自己十分钟,放空思绪,让疲惫的躯体彻底放松。

阿洛在什么环境都适应得飞快。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往石壁上一靠。忙乱的思绪一旦停歇,淡淡的怅然就再次萦绕他。

那是梦境的苦涩余味。

对了,冰凉的水珠惊醒他之前,他在做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吐息化作白雾。

地牢寒冷,身体强化魔法失灵,他久违地感到寒冷。这份寒意渗透睡梦,让他梦见一系列与寒冷有关的破碎记忆。

连串的、他不太愿意回想的遥远迷梦。

多年前,他被狠狠推倒在孤儿院中庭地面,他的背脊贴着冬日的大地,唯一的庇护是一件粗糙的衬衣。那时占据阿洛心灵的只剩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

好冷。

“怪胎!”

推他的人尖声喊。

怪胎。声音远去了,儿时的世界一并远去,

雪山之上的流岩城成为他的新世界。

那时奥西尼家加上阿洛总共二十五名魔法学徒,一半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他不是唯一的孤儿,最初和大家关系还算融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从某一天开始,不再有学徒主动和他一起进餐或是出去玩闹。

或许因为传言说他来奥西尼家的途经并不光彩,也可能因为他开始正式魔法修习不满一个月,居然就能熟练施展护身咒——比他早一年成为学徒的人都做不到。

怪胎。古老堡垒的走廊和中庭上,一双双沉默注视他的眼睛里写着熟悉的词眼。

阿洛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但他那时候就拒绝被任何人轻率地定性。

他走近时,学徒们会谈笑着转过身去,好像他是个飘悠悠路过的透明幽灵。但他恍若不觉,顽固地向所有人搭话。于是其他人就东拉西扯,拒绝和他展开真正的对话,后来干脆假装听不到他的声音。

阿洛没有学乖,依然和所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每天,每一餐。与其他学徒迎面碰上,他笑着问好,并不在意对方是否回应。

这种仿佛活在自己的现实里的抵抗只愈发激怒对方。

阿洛的羽毛笔和墨水总会离奇消失,于是他提早学会了基础变形魔法,随时随地可以变出书写工具,领会魔法本质的速度让负责教导学徒的法师惊叹。

床铺上经常会多出几个钉子、某些生物的尸体,他为此自学构建魔法护壁,将房间属于他的一角保护起来。

他下楼梯的时候容易背后多出一双手、或是一阵足够把人垂落的强风,他于是悄然精通浮空术,并且注意锻炼身体,以便在落地前就能浮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他的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等着他失态,等着他控制不住情绪,愤怒、委屈、悲伤、失落,哪个都行,任何情绪波动都能证明他被他们伤害到的证据。

但阿洛偏不。

大约是他来到奥西尼家的第四个月,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多了一双。

矢车菊蓝,属于比阿洛还要小两岁的女孩。但她每次出现,他几乎都在仰视她。

因为她是家主的爱女、魔法资质出众的大小姐迦涅·奥西尼。她并不和学徒们一起学习,生活在宽阔城堡另外的区域。

她固定出现的场所只有母亲身侧,其他时候像个古堡魅影:

灰棕色头发,穿着让人想起月亮的浅色衣服,突然出现,而后突然消失——长桌的上首、台阶的顶端、塔楼的窗户后,都是阿洛必须抬头才能对视的地方。

和其他盯着他的人不一样,与阿洛对上眼神,迦涅从来不会躲闪,不会匆忙假装看别处。

她大大方方地看他,并不掩饰她在观察他。她略微偏紫的蓝眼睛里有探究,以及一点不明显的戒备和敌意,仿佛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与生俱来的好胜心让她留意他,但这种关注并未改变阿洛的境遇。他的处境全在她眼里,但她只是看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次他们的视线对上,阿洛在迦涅的脸上看到疑惑。

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强硬地欺负回去。她好像确定他有反击的能力。

阿洛来到奥西尼家满一年,他依然没有和大小姐说过话。当然,绝大多数学徒都没有。

至于阿洛,所有学徒都已经不再和他说话。

满月节前夕的流岩城降下当年的第一场大雪。龙脊山脉的雪比平原上更冷冽。

一群会点魔法的孩童凑到一起,玩雪的方式奇招迭出:操纵火球在地上融化出图画,把雪花放大十倍冻成摆件带回房间,给雪橇施漂浮咒竞速……诸如此类。

阿洛没有强行加入人群。他在中庭边缘用手滚雪球,堆出一个朴素的、与他几乎一样高的雪人。

赤红近黑的龙脊山脉树莓是眼睛,没有胡萝卜,就削了一块土豆出来当鼻子,最后用手指画出大大的笑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是他堆成功的第一个雪人。他想那么做已经很久。在孤儿院时他还太小,没法独自完成这项壮举。

雪人迎着晃眼的太阳站了没几秒,砰,一个火球从后正中它的后心。

阿洛的雪人傻傻笑着,朝他溃塌,还没砸到他的脚上,就已经彻底融化了。

肇事者一脚踩烂了雪人又已经结冻的残骸,反复踩过的冰雪上留下暗色的脏污。阿洛盯着他,对方还在痛快大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哭了?终于要哭了?”

阿洛没说话。

于是对方抬高声调大叫:“快看,都过来看,怪胎要哭了!”

污浊的雪漫进阿洛的靴子里,打湿袜子。好冷,他想。

雪块和冰渣从地上飞起来,冲向还在呼朋唤友的男孩,凝结成一层茧般的壳子,转瞬之间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原地封成一个姿态滑稽的雪人。

“杀人了!”有谁尖叫。

另一个人的手臂一扫,阿洛跌坐到地上。

他看着人影忙乱地凑过来,敲开雪做的壳子,吓得脸色发青的男孩身体还裹着雪,只顾着大口喘气,眼泪流淌下来的瞬间就因为低温冻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受害者’喃喃着:“我要窒息了!我差点喘不过气!”

他明明留出了足够的呼吸空间,阿洛腹诽,但他什么都没说。

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火焰的人影围过来,许多的拳脚向他俯冲,雪水渗进他的衣服里。阿洛还是笑着,语调轻飘飘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雪人。”

“你这个——”

要淹没他的人群忽然如潮水分开。

迦涅·奥西尼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施展了分海的魔法。

她走过来,长大衣是白色,平顶毛毡礼帽也是白色,栗色毛围领用一枚海蓝宝石领针固定。阿洛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会记得这样的细节。

喀嚓喀嚓,迦涅踩着碎雪,缓步走到阿洛面前。

刚刚还叫嚷着的人一个个安静得像是忘了怎么说话。迦涅年纪虽然小,但很有威严,平时看上去严肃极了。

奥西尼阁下明令禁止学徒用魔法攻击彼此,大小姐一定是容忍不了阿洛破坏规矩,所以才罕见地站出来,要给他一个教训。

寒风都吹不散的幸灾乐祸无声地流淌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还坐在雪地里,于是又一次,他不得不抬头仰视她。

她看了他好几秒。

“起来。”她说,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并非命令的语气。

阿洛没反应过来。

迦涅突然俯身,大衣下摆陷进灰色的浊雪,立刻多了块鲜明的暗渍。但她浑不在意,只是径自在所有人注视下向他伸出手:

“你打算让我干等多久?

“起来,阿洛。”

原来她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第23章重构-4

“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恶魔吗?”

眼下青黑、胡茬明显的甘泉镇镇长开口就是这么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沉默了一拍才回答道:“费米先生,大灾变之后,玻瑞亚已经没有恶魔了。”

镇长雷夫·费米闻言搓了一把脸,额头忧愁的三道褶皱更深了:“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听说还有恶魔之子流落在大地上。而且,除了是恶魔捣鬼,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切?”

雷夫说着举高了手中的火把。

两人站在一座谷仓的侧边,火把与提灯的光照重叠在一起,鲜明地照亮仓库的白泥墙体。

那上面歪斜地勾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

一道道犹如鲜血暗沉、又如同灼烧出来的深褐色线条粗犷野蛮,让人怀疑那是什么野兽的爪子挠出来的伤痕,但偏偏又走势繁复曲折,组成一个空洞的、却生动到仿佛随时会眨动的巨大眼睛。

雷夫隔着眼镜片瞥了这涂鸦一眼,立刻打了个寒颤,急忙推了推银丝边镜框,别开视线:“这东西是几天前突然出现的,差不多就是有人开始失踪的那会儿。您肯定比我们这样的人更懂这是什么东西……”

“恶魔之眼。”迦涅喃喃。她说着伸出手,小心触碰涂鸦边缘。

燃烧的灼热感啪地从指尖直抵额心。迦涅浑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沸腾。

她压下将眼前涂鸦毁掉的冲动,厌恶地揪起眉心。

确实是恶魔魔法的气息,强烈到无可忽视,甚至激起了龙魔法排斥邪恶的本能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毫不畏缩地与古怪的巨眼涂鸦对视,声音平静:“恶魔之眼看上去吓人,但本身不会伤害到看见它的人,最多有一些震慑效果。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警戒记号,告诉敌人或是同类,这里正受到监视。”

她说了一大通,镇长在意的却只有一件事:

“也就说,这确实是恶魔之子留下的对吧?”

迦涅沉默了片刻,放弃对普通人解释魔法分类的弯弯绕绕:“你可以这么理解。”

明显睡眠不足的镇长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未知的危机总是最可怕的。但迦涅只想大皱眉头:正因为这眼睛涂鸦不是门外汉吓人用的恶作剧,事态反而变得更加令人费解。

恶魔之眼明晃晃地横在河谷小镇的仓库墙上,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以恶魔为源头的三种魔法大类之中,只有幻术被当今的魔法界认可,能够公开使用学习。其他两类恶魔魔法,也就是亡灵法术和诅咒,都受到严格管控,只在少数掌握了传承的学府和家族中流传,严格禁止公开使用。

背负了这类传承的法师即使什么都没做,就会被冠上类似‘恶魔之子’的污名。所以他们无论究竟秉性如何,都往往会选择隐瞒自己拥有的特殊传承。

究竟是谁这么大摇大摆地留记号,是疯了吗?不怕引来第一塔卫队那群战斗狂?迦涅腹诽。

而且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她和阿洛明明是奔着第二件漂流物闯进甘泉镇的,结果现在呢?

她到镇长家了解情况,漂流物的消息没打听到,引路人也没碰见,反倒牵扯进了禁忌知识的麻烦事里,之后即便能离开这里,也免不了要为此接受问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那件漂流物来自一个由恶魔统治的异世界?又或者,这次的厉害漂流物不是物体,是个活着的恶魔?不,这也太离谱了吧……

从进入甘泉镇开始,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按照她的预想展开。阿洛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迦涅最讨厌的就是事情超出掌控。她越是试图平静下来,夸张离奇的发散想象就愈发停不下来,心头焦躁的火苗也烧得越旺。

为了对抗失控感,她开始整理目前得到的信息,或者说,是雷夫镇长跟在她身后‘陪同’,在夜色降临的甘泉镇转了一圈,让她获取到的信息:

“甘泉镇共有八人去向不明,最早失踪的那个人大约是十天前失去踪迹的。镇上有两个地方发现了这样的恶魔之眼。

“现在镇上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离开家门,尤其一到黄昏所谓的逢魔时刻,就开始闭门不出,害怕会成为下一个失踪的人。”

雷夫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唉声叹了一口长气。

迦涅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继续维持自己的虚假身份,装模作样地感慨:“这似乎和我来之前听说的有些不一样。早知道是恶魔魔法,就该让第一塔的人来了。

是的,她对巡逻队员还有镇长用了同一套说辞:她是一名受贤者塔直接命令前来调查的队长。

至于是贤者塔哪个直属卫队的队长,她没说,雷夫也没问。毕竟即便在千塔城近旁,除了少数卫队狂热崇拜者,没人会对所有卫队的队长名字倒背如流。

一枚有贤者塔玄奥标记的联络魔石、一个在普通人印象里很有威势的名门姓氏、再外加对‘内部事务’十分熟络的态度,就足够唬住大多数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雷夫镇长听她这么说也没什么反应,只含糊地解释:“请您原谅,我不会魔法,不太懂这些……”

“除了我之外,这几天镇上还有什么客人吗?”

雷夫银丝边眼镜后充血的双目闪了闪。他像是迟疑了片刻,而后才说道:“您或许注意到了镇上贴着的通缉告示……”

迦涅维持着淡然的神色,矜持地点了点头,心头却是一振:她几次引导失败之后,总算成功把话题引到露露的通缉令上了!

“那位小姐来镇上的当天晚上,教堂就有重要的东西被偷了,她也消失了。伊莲女士……我们的神官,为了防止小偷转移赃物,不得不封锁整座镇子。可人和东西到现在都没找到。”镇长瞟了一眼墙上的恶魔之眼,再次快速收回了眼神。

“也是那天之后,镇上出现了恶魔的标记。不少人都觉得,那位小姐就是恶魔的后裔,镇上人失踪是她干的,东西也是她偷的,只要把她找出来,事情就能解决了……”

迦涅眯了眯眼睛。

时间对不上。最早失踪的人已经消失十天,而露露才失联了三日。

雷夫镇长这番话说得巧妙而模糊,直接将居民失踪事件、露露到来、教堂失窃和恶魔之眼全都串联在了一起。但他的说话方式又似乎在暗示,他并不属于‘不少人’,不觉得露露真的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假设恶魔之眼确实是那个人留下的印迹,居民失踪也确实和她有关,你们打算怎么阻止她?”

雷夫因为连日熬夜有些浮肿的脸疲惫地抽动了两下:“现在她不能使用邪术,总会被逼出来的……我们只能这么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禁绝魔法的封锁生效以来,还有人在继续失踪。

迦涅没有戳穿对方话语中的诸多漏洞。疑点太多了,贸然打探可能会引得雷夫改变态度。她当然不会害怕和这么个普通人翻脸,但目前她行动还算自由,不如顺着对方的意思推进话题,尽可能收集线索。

她就势定下之后的行动:“恶魔之眼也看过了,我想去镇上的教堂和那位伊莲女士聊一聊。”

不管怎么说,有东西失窃就直接封锁整个小镇,未免反应过度了。

雷夫挤出一抹不安的笑容,推脱道:“伊莲女士这两天忙着安抚大家,每天晚上都在主持祈祷会,可能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您不如等明天白天再去。”

他明显犹豫了片刻,用余光打量在另一个粮仓下把风的巡逻志愿者,压低了声音:

“而且,有另外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约莫是一个月前吧,有个古怪的行游商人来我们这儿兜售东西,因为出价便宜,很多人都买了东西。”

迦涅立刻想起了美人鱼酒馆老板对于手头漂流物来源的描述。

也是一个定价策略十分奇特的行游商人。

“伊莲女士也买了东西。我有印象,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烛台。那之后伊莲女士就把它一直摆在祭台上。虽然烛台都长得差不多,但那位神秘的小姐失踪之后,祭台上的烛台好像就又换了一个。”

雷夫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声音几乎要淹没在晚风与橡树轻轻的交谈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怀疑之前教堂被偷的……就是那个烛台。”

一夜之间,连续两名甘泉镇居民失踪。

失踪者人数上升至十人。

街道上亮了彻夜巡逻的灯火,即便走在镇长身侧,迦涅仍然能清晰感受到,窗户后、门缝里、还有其他巡逻的镇民注视她的眼神,充满带刺的猜忌和防备。

又忙了一夜但一无所获,雷夫镇长的脸色有些发青。

“我要再在镇上走走,追踪恶魔之眼的来源,”不等雷夫劝阻,迦涅继续说,“时间久了魔力留下的痕迹会消散,要尽快。”

她的理由堂堂正正,雷夫迟疑了片刻,在值夜的一个年轻人中挑了一个精神抖擞的金发女孩,吩咐她继续‘保护’迦涅,自己先回家小睡休息。

迦涅对这安排没做评价,认认真真地用脚步丈量甘泉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没在镇内找到别的恶魔魔法的痕迹,也没找到阿洛的留下的任何记号。

要说唯一的成就,大概就是让她的‘护卫’领略了一番法师惊人的意志力——如果有必要,法师们可以硬撑着几天不睡觉。如果有药剂配合,这个记录可以无限延长。

也因此,当迦涅来到镇中心广场,路过虚掩着门的美人鱼酒馆时,护卫兼监视她的金发姑娘已经哈欠不断。

“这家店开着吗?我有些渴了,你一路陪着我也很辛苦了,要不要进去喝点什么?我请客。”迦涅和颜悦色地提议。

对方有些受宠若惊:“啊,呃,好。”

迦涅莞尔。她摆出这副态度的时候,几乎就没被拒绝过。

“如果是以前,这里一直到日出都有人喝酒……也就那老头胆子大,居然没关门。”这么嘟囔着,对方伸手推开了酒馆大门。

吧台后面隆起一道趴伏的人影,在两人踏入酒馆时慢慢地直起脊背来。迦涅见过一面的酒馆主人吸了吸鼻子,看清来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迦涅的心跳略微加速。

上次来甘泉镇,她抵达的时候整座小镇已经沉睡。因此这位老者是镇上唯一见过她的人。

他是最可能提供有用线索的人,也是她暴露身份的最大危险——如果得知露露和她实际上是上下级关系,很难说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消失的外乡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自认为上次对酒馆老板的态度不错,离开前还主动用清洁魔法帮他收拾了酒馆。而且露露发现了甘泉镇的第一件漂流物,应该与老亨特有一些交情。

或许他对那张通缉令有别的看法。但也只是或许。

她在赌。

惊诧只是一瞬,酒馆老板熟练地搓了搓手,将两个杯子飞上吧台:“给你来杯热牛奶?”

金发女孩对于自己被当作小孩对待颇为不满,抗议地跺了跺脚:“有没有茶?我要站着睡着了。”

“另外这位小姐要什么?也是茶?我这儿的特色是麦酒,但也有姜汁汽水。”

听到姜汁汽水,迦涅快速眨了眨眼睛。

“那就给我一杯姜汁汽水吧。”她平静地说。

“你之前还有别的客人?”金发女孩踮脚看着老者生火煮水,指着吧台一侧没来得及收掉的空杯子问。

“到市政厅下面轮值的小子冻坏了,过来讨了杯酒才回家的,还让我给后面的伙计留门。”老者说着冲门背后悬着的门锁一努嘴。

女孩的神色一瞬间有些紧张,下意识瞥了迦涅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就像没有察觉,继续喝着汽水。

“你要的茶。”老者将一整个茶托盘放到了吧台上,另一手变魔术般端出半个鸡肉馅饼,“昨天剩下的,要是想吃,就自己拿到壁炉那边去热一热。”

金发女孩揉了揉肚子,与迦涅对上眼神,赧然一笑,端起盘子到壁炉那边去了。

迦涅捏着杯子,略微抬头,老亨特正在擦杯子,很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她用眼神向身侧的空位示意,看向阿洛上次在吧台坐了很久的位置,又无声做了个口型:

市政厅下面?

老人眼角弯了弯,快速而隐蔽地点了点头,转身整理摆满餐具的架子。

迦涅轻缓地吐了口气。

这下她知道阿洛在哪里了。

刚才那番闲聊里突然具体的细节确实是说给她听的。镇长似乎对她和阿洛的关系并不知情,至少无法确认他们是一同进来的,因此在她没有主动追问的情况下,选择隐瞒阿洛的存在;

还有刚才说起阿洛所在地时,金发女孩突如其来的紧张,这意味着不止是她和老亨特,大概很多镇民都知道市政厅下面关了一个人……

所以阿洛不仅被抓了,还很可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的。迦涅有些嫌弃,又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发现去救他的人是她,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第24章重构-5

略显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从地下传来,一步一步靠近。

有个人单手拿着油灯回到市政厅底层,是个棕色头发的中年人。他揉了揉眼睛,连带着把眼下的晒斑那块的皮肤也搓红了,可见是困极了。

一只脚才踏上地面,他就迫不及待地摸出一个烟斗。但他随即想起什么,后怕地嘶地吸了口气,往旁边蹿了一步,走进厅柱火把投下的暖光里,而后才放松下来,抬手借了个火点燃烟草。

就趁这个机会,迦涅裹紧从头上垂落到脚边的深灰色长纱巾,一猫腰就钻进通往市政厅地下室的洞口。

她走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不踩到纱巾边缘,避免发出任何可能引来关注的声音。

没走几级台阶,带着潮气和霉味的寒气立刻扑面而来。同样侵袭而来的,还有一股黏稠的阴冷气息。

甘泉镇的居民似乎认为灯光能够恐吓‘恶魔’,于是主街和每栋民居里都有至少一间房间彻夜亮着,柴火灯油不要钱一样地用。市政厅的地下却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只在楼梯口放了一个旧火盆。

生锈的盆里闷闷地烧着炭,黑灰间闪烁的幽暗余烬甚至不足以照亮两步外的情况。

迦涅不确定下面还有没有别的守卫,驻足倾听了片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滴答,滴答,只有水滴坠落地面的轻响。

迦涅等待片刻,缓缓地拧亮了手提灯旋钮。

她并不担心灯光会暴露她的所在,因为洁净的灯光并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她身上披着的纱巾是一件魔法物品,只要它覆盖着使用者的头部,就能够让人始终处在其他人的视觉死角之中。

使用得当,关键时刻,纱巾的主人可以借它逃得一条生路。

奥西尼家是从幽隐教会那里得到这条‘夜幕’的。正常情况下,它可以折叠为一条腰带,穿在法袍里面。

这原本是伊利斯随身携带的物品,近几年才到了迦涅身上。她此前只用过一次,而且还是某一次她误以为有敌袭,反应过度。哥哥贾斯珀找遍了城堡都没找到人,因为难得失态,和她生了好几天的气。

而今在一座遭到幽隐教会术法封锁的小镇里,这条来自幽隐教会的纱巾终于真正发挥了作用,帮助她从临时住处成功溜了出来,着实有些讽刺。

让迦涅吃惊的是,甘泉镇市政厅地下居然是个相当规整的小型监狱。金属围栏将地牢分隔为一个个囚室,最大程度利用地下室的空间,明显经过精心规划。

但这里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关过人了。

迦涅踩着地面浅浅的积水,从空荡的牢房中间穿过去。

铁栅栏在她的余光中后退,牢房内变色的被褥扔在简陋的板床上,潮湿发烂的木桶孤零零地对着墙角发呆。空气中也没有牢狱常有的腐臭,或者说即便还残留些微,也被浓重的阴湿霉味盖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皱着一张脸,忍受着异味,一路走到这地下监狱的最内侧。

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阿洛已经想办法逃走了?那么刚才那个看守怎么还那么镇定,甚至大摇大摆地上去抽烟休息?

迦涅回转身。一旦脱离了灯光照亮的范围,寂静而空无一人的牢狱逐渐没入黑暗,就像是没有尽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就在这时,她的头顶后方突然袭来劲风。

她来不及回头,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擦过,纱巾脱落了。而后咽喉处一紧,有人从后锁住了她的要害!

再去找别的魔法物品来不及了,迦涅不假思索,手中提灯一甩,狠狠打在对方腿上,她的脖颈同时后仰,指甲抠进对方的肘部,狠命下拉,夺回些微呼吸余地。

钳制她的手臂迟疑了一下,竟然真的轻易被她拉开了半个手掌的空间。

迦涅来不及顾及这个细节,血液在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生命受威胁的危机感踢开冷静思考,让她脑海中只剩下战斗冲动:

如果还能施法,她会立刻让整条手臂硬化,靠肘击重锤对方的胸腹。

但现在她只能另一手扬起向后,凭感觉狠戳对方眼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的手被扣住了,压制她的手臂松开,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是我。”

阿洛?他能说话了?

她愣了一下,却毫无喜色,冷不防收臂到身侧,朝后就是恶狠狠的两下肘击,正中对方肋骨。

“呜?!!”耳畔传来吃痛的闷哼抽气。

迦涅挣脱对方的手,转身时顺势又在对方脚上狠狠踩过去,踩了好几脚,然后才气息不稳地抬头。

提灯摔出了‘夜幕’的遮蔽,洁净温暖的亮光照亮了青年鸦黑的发丝,还有翠绿的眼睛。

迦涅盯着这张熟悉到让她火大的脸看了几秒,忽然伸出双手捏住对方的双颊,毫不客气地往外、再往外扯,像是要硬生生把他的脸皮撕下来一层。

“哦,看来是真脸,不是伪装术。”她面无表情地念出判断,手还是没松。

阿洛连连抽气:“嘶,痛,是我的错,好了,痛痛痛……”但看他绿眼睛快活闪烁的样子,其实大概也没有多痛。

“你什么意思?”迦涅蓦地松手,冷着脸低喝,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的目光在她肩头搭着的纱巾上定了定,大致猜出了这件物品的效果,一边揉搓着被她扯红的脸颊,一边解释:“突然看到地上积水有了波动,但半个人影都没有,我还以为这里真的有什么魔鬼,迫不及待来索命了。”

他难得态度良好:“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过来。是我反应过度,吓到你了,抱歉。”

顿了顿,他忍不住给自己辩护:“发现是你我就立刻松开手了。”

迦涅沉默了一秒,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又能说话了?……算了,不用解释,我大致猜到了。”

龙语共鸣的禁锢效果应该和其他魔法一样,在他们闯入甘泉镇的瞬间失效了。

她又仔细打量两边的牢房,这次发现右手边的那扇铁门,门栓在锁定的位置,还有个黑漆漆的锁悬在外面,只是因为外部生锈,颜色几乎和栅栏融为一体。

再看好端端站在上锁牢门外面的阿洛,她心头又是一阵火苗乱窜:“你既然能自己逃出来,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看这样子阿洛早就可以脱身了,她还那么郑重其事地过来救人,白费力气!

阿洛轻咳一声:“我溜出牢房又回去好几次,放出去很多机械鸟。这样偷听上面来往的人说话比较方便,收集到不少信息,还能麻痹他们,让他们放心地讨论,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地被关着。而且,我听说你跟着镇长到处跑,我也不好和你当众联络或者汇合啊。”

迦涅哑然,别开脸冷哼:“居然那么快被一群普通人抓住,真没用。”

阿洛张了张口,还要辩解,忽然脸色一变,脚尖一挑,灵巧将地上的提灯抛到手里,而后立刻塞给迦涅。迦涅困惑地接过提灯,下一秒就听到了从上层靠近的脚步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的守卫回来了。

“这东西怎么用?”阿洛拈起夜幕纱巾一角,低声问。

迦涅下意识就回答了:“盖住头生效。”

他明显犹豫了,看着她的神色流露出质询的意味。

她剐他一眼,果断关闭手提灯,自己躲进‘夜幕’庇护的同时,伸长手臂,将纱巾的另一边拽到了他头上。

阿洛怔了怔,单手从内侧按住了织物,确保它不会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滑落,同时看向楼梯口。

抽完烟草的中年人拿着油灯过来了。油灯的暖色火光照出一张疲惫而麻木的脸。即便是这样的光线下,他脸上的晒斑还是十分明显。

北部河谷的太阳有那么厉害吗?这个问题冷不防在迦涅脑海中冒了出来。

她来不及细想,充当守卫的中年人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前。他朝右侧牢房里瞥了一眼,动作熟练,像是已经很习惯那个方向有人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顿时僵住了。

也在这时,阿洛忽然轻轻用手背碰了她的一下。迦涅身体僵硬不动,绷着脸看他。

他用眼神示意,他要动了,她跟紧。

巧妙隐藏起来的两人于是悄无声息地从守卫的身侧走了过去,绕到了他的后面。

阿洛手臂一横,在迦涅身前拦了拦,让她不要动。而后他猫腰一个滑步,从夜幕下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贴到守卫身后,利落的一个手刀下去。

中年人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大概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晕了过去。

阿洛熟练地托住对方的身体,防止他摔落在地闹出太大动静。而后他拉开看上去锁着其实虚掩着的牢门,将守卫放到了板床上,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可疑的小瓶子,掰开对方的嘴往里面滴了几滴。这还不够,他还摸出一个简单的驱邪铜制护符放在了他的胸口。

最后,他体贴地替守卫盖上了薄被,轻轻带上了牢门,然后这一次将它真正上锁。

整套善后工作做完,全程耗时不超过两分钟。

迦涅在旁边看着,有些目瞪口呆。她不由怀疑在他们断绝联系的五年里,这个家伙没少干过这种事。

阿洛似乎误读了她惊愕凝视的含义,笑眯眯地一耸肩:“放心,死不了。给他用了点美梦药水,不受打扰的话,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睡到日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美人鱼酒馆和玻瑞亚各地的大多数酒舍一样,大都备有可供客人留宿的房间。除了宿醉的酒客,不少旅人还有找不到住处的人也会成为这种地方的租户。

迦涅从二楼的窗口探身爬进来,小心地踩到地板上,这才将夜幕纱巾扯了下来。

“不愧是大小姐,住宿条件比我好多了。”阿洛已经先她一步从窗口翻进房间。他环视这间布置得简单却还算温馨的房间,出声啧啧感叹,完全不害怕自己的声音会传到门外走廊上,哪怕那里还坐着一个监视迦涅的‘护卫’。

迦涅没搭理他,检查了一下放置在屋角的四个银质兽型摆件。

简易防护阵还在运作,这间房间目前是安全的,不会遭到窥视,里面的动静也不会传到外面。阿洛眼尖,一进门就已经发现了这些机关。

确认完这间房间安全,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迦涅瞥了眼床铺,克制着立刻躺倒的冲动,挑了个离阿洛最远的角落,靠着墙问:“交换一下情报,然后讨论之后该怎么行动?”

阿洛轻盈地翻坐回窗台上,冲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一努嘴:“坐下说。”

露露身上背负的盗窃指控和通缉令,‘恶魔之子’和恶魔之眼,消失的镇民都失踪在晚上,黄昏到日出这段时间成为需要小心回避的危险时段……

迦涅将她从镇长那里的说法重述了一遍,阿洛一言不发地听完,而后才说:

“其他和我了解到的差不多。恶魔之眼我没有亲眼看到,但你说那上面的气息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至于露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思考了片刻:“她确实是幻术专家,但没在我和其他人面前使用过别的恶魔魔法。”

迦涅不以为然地抬了一下眉毛。

阿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我不觉得我招揽的队员会突然转变个性,变成绑架犯或者食人魔。而且失踪的居民去了哪里也是个谜。总之,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说明居民失踪和她有关。至于教堂的东西失窃,你所说的那个烛台,之后想办法确认。露露很会躲藏,如果发现我和你进镇,却至今没有联络,应当有她的理由。”

迟疑了片刻,她轻声说:“你有没有考虑过,露露她可能……”

阿洛垂眸,冷静地说:“对,她已经遇害也是一种可能。”

房间里沉寂了须臾。

打破沉默的还是阿洛:“我要补充的关键线索还有三条。”

他说着从衣袖里摸出那枚特殊的黑曜石鱼尾灵摆。

启动后的漂流物监测灵摆表现异常,简直像喝醉了似的,前后左右毫无规律地摆动,就像是拿不定主意。

迦涅一挑眉,嘲讽地说:“所以……依靠你这伟大的发明找到问题源头,这本该直通谜底的完美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

“可以这么理解,”阿洛遗憾地一摊手,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觉得是我的发明出了问题。来自其他世界的气息会让这小东西激动,而它现在这样乱转……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因为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漂流物的气息,把它搞糊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眯了眯眼睛,谨慎地说:“甘泉镇土地确实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阿洛点了点头:“那么就当达成共识。下一条。

“我探听了许多户人家,不止一次,有人感叹日子最近才终于平静下来,怎么就又出了这样的糟糕事。”

迦涅不可思议地偏了偏头。

阿洛弯唇:“是吧?我也觉得很奇怪。但甘泉镇所在的这片河谷,可是玻瑞亚百里挑一的好地方。土壤肥沃,物产丰富,气候宜人,还很安全。”

他回头,窗外黎明前的小镇因为火光大盛,有如处在狂欢庆典正中。他的措辞不由自主刻薄起来:“上次来甘泉镇时,‘平静祥和到无聊’,是它给我的第一印象。”

迦涅想起他驳斥亡灵魔法存在时提到的一个细节:最近镇上最大的新闻,竟然是镇长家的花边新闻。

按照阿洛的说法,平静到乏味的表象下,是外来人无法轻易触及的隐秘。

“甘泉镇这一带过去发生过什么?”迦涅试图回想过去数年的灾害新闻,但一无所获。

“至少过去十年内没有,”阿洛果断地说,“带人过来回收电话之前,我让芬恩找了找与甘泉镇有关的新闻,乏善可陈。再往前的事我没有查,那个时候觉得不必要。”

“甘泉镇过去可能发生过什么,但是目前你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这个意思,对吧?”迦涅侧过脸,掩饰自己没法控制的哈欠,“这样一座安安静静的小镇,在市政厅下面居然有那么大的监狱,你不觉得也很有意思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这也是个疑点,”阿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爽快地承认自己的疏漏,“我在里面待太久了,反而忘了监狱本身就是桩怪事。”

“第三条线索呢?”迦涅催促。

阿洛抬手,向迦涅展示绕在腕部的缆绳:“为什么我们会在进镇的时候分开,这条不该断裂的绳子断开,我现在想不出解释,但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或许这根绳子本身就不那么坚固呢?

迦涅懒得在这件事上和阿洛多争辩,继续推进话题:“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对方一抬下巴:“你先睡几个小时。”

“哈?到早晨换班的守卫就该发现你失踪了,时间紧迫。”迦涅说着就站了起来。

“但没人知道你离开过这间房间,还有那条宝贝纱巾,白天我‘失踪’了照样可以行动,”阿洛态度强硬,语速很快,“你状态不好对你、对我都是麻烦。你体力究竟有多好你自己知道,现在你最需要的就是立刻停止思考,立刻睡觉。”

迦涅脸色顿时很难看,绷着眉眼就要反驳。

“操纵意识,刻意忽略身体上的疲倦,催眠自己状态很好,用来维持身体的兴奋状态,”阿洛叹了口气,一瞬间显得有些无奈,“拜托,这是我和你分享的诀窍。”

迦涅没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少现在我和你目的相同,你不用担心我趁你睡觉对你下手,”阿洛说着从窗口轻巧落地,抱着手臂观赏房间墙上张贴的画报,声色平淡,“我在地牢里睡过了,守夜我来。”

迦涅还是不情愿承认阿洛是对的,但她掩住嘴唇,藏起又一个哈欠。

只能这样了。失去魔法,她能仰仗的就是警醒灵活的头脑。她需要睡眠。

但是……她抬起衣袖,还没凑到鼻尖就不由自主整张脸皱了起来。

只是在地牢里待了一会儿,整套骑装上就沾上了浓重的、怨灵般阴魂不散的霉味。

阿洛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自觉地转过身面壁,甚至异常细心地捂住了耳朵:“你换衣服吧。”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还有考虑到细枝末节的避嫌姿态,迦涅有些没来由的别扭。

她从魔法储物袋里掏出一套干净衣物,拿起又放下,拎起夜幕披到身上又松手。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扭捏得可笑,干脆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去,快速换了一套衣服。

“好了。”她硬梆梆地宣告。

阿洛还是面朝墙壁:“那你睡吧。要留灯吗?”

“不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迦涅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爬进了被褥里。陈旧的床垫吱呀叫了一声,被褥上太阳干净而温暖的气味包围了她。

她比自己预想中还要疲惫,眼帘才往下垂,就几乎立刻睡了过去。

等房间中的另一重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阿洛终于缓慢地转过身来。他扫了眼床铺的方向,被子鼓成偏长的一团,背对他。

他扯了扯嘴角,再次看向窗外。

日出还相当遥远,巡夜的人也稀少了起来,实在没什么好看。

没多久,阿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也抬手嗅了嗅衣袖外袍和衬衣的衣袖。确实有一点地牢特有的霉味,但并不算重,吹一吹就会消散。

即便如此,等回过神的时候,阿洛已经飞快地换好了一身新衣服。

将脏衣服叠好放进魔法口袋里,他偶然在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衬衣的白飘浮在玻璃外的昏黑夜色上,一抹醒目的崭新颜色。

阿洛忽然有些没来由的恼火。

他坐下又站起来,在房间里烦闷地踱了几步又停下,确认没有惊动睡觉的人。

等他终于进入守夜需要的状态,半阖着眼,以随时可以跳起来的姿态坐着,已经是良久之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床铺那边悠长的呼吸声却在这时急促起来。

阿洛立刻睁开眼。

迦涅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整个人往内蜷缩。

他到了床边,不需要俯低细看,就察觉到她正剧烈地颤抖。

迦涅的脸从被褥边缘露出大半,额际濡湿。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紧闭着,急促的呼吸间夹杂着含糊的音节,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每个短促的音节都压抑而痛苦。

与发色一同褪去曾经颜色的眼睫急促地、持续地颤动。

眼珠仿佛在沉重的帷幕后挣扎,努力想要从梦魇的包围中解脱,可无论她怎么颤抖咬牙,双眼始终没有睁开的迹象。

在梦中,白日里法师们刻意排挤到意识角落的压抑情绪和糟糕回忆,还有追求魔法途中为了锤炼精神不可避免遭受的创伤,都会无情而忠实地在梦中还原。

也因此,法师相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噩梦折磨,在睡眠时尤为脆弱。

阿洛垂在身侧的手无措地空握了数下,抬起,停顿,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向迦涅。

第25章阴影-1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洛向迦涅伸出手的时候,想法异常简单。

更准确地说,他什么都没有想。

下雨了寻找庇荫处,有余钱时给街角乞丐一个硬币,不需要多余的考量,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事。

然而,在他触碰到她之前,迦涅的双眼便倏地睁开。

她的金瞳还有些失焦。在看清楚周围状况前,她就反手在身侧被褥里一摸,指间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刃,抬臂就挥了出去。

杀意凌厉的雪色弧线自下斜飞,瞬间直扑阿洛脖颈。

阿洛抬手,一把抓住了迦涅的手,连带着隔着她的手指牢牢裹住了利器。

但只听嗡的一声,她手里的小刀震动两下,机关打开,第二段刀片弹出,刀身竟然霎时间延长了一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阿洛来不及松手,虎口顿时鲜血淋漓。

他没有呼痛,只皱了皱眉,声色严肃:“你清醒一点。”

迦涅身体一震,双眸瞪大,恢复了清明。她首先看到的就是从阿洛手上、小刀刃口滴滴答答淌落的鲜血,急促的呼吸停滞了半拍。

眼珠快速转动,她认出美人鱼酒馆二层的房间,终于完全想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

她要抽手收刀,哪知道阿洛手上的力道只是略微松了一松,顺势让刀刃离开自己的皮肉,手指随即向下向侧边滑动,再次紧紧扣住了她的。

“把刀给我。”

这么说着,阿洛的手指硬生生地穿进她指掌的缝隙里,强横地把染血的小刀夺走了。

这一次迦涅没有阻拦。

他从她身侧退开。啪。搁在桌子上的手提灯开启,房间里有了光源,被褥和床沿溅开的血花顿时变得分外艳丽夺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星点的血迹从床侧一路延伸出去,像凶案现场犯人的逃离路线。只是血是受害者的。迦涅的视线追着黏稠的赤色,最后不得不落定在阿洛身上。

他将刀搁在桌上,熟练地单手从储物袋里摸出药膏和绷带,也不坐下,就靠着桌边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而后便开始包扎。

伤口不深,但位置刁钻,即便有药膏也止血缓慢,缠上的几层纱布几乎立刻就染成了深红。

“我——”迦涅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吐出一个音节就停下了。

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算大的屋子里弥漫起鲜明的血腥味。在事实面前,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的。

她嘴唇张开又闭合,反复数次,最终只吐出一句生硬的“抱歉。”

阿洛专心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又绕一圈纱布,声音平静:“你在做梦,看起来不太舒服,我凑近了看一看,想有没有办法叫醒你。是我疏忽,没躲开。”

迦涅已经准备好回答她做了什么噩梦。

但阿洛没有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处理好伤口,充分利用剩下的一截干净纱布,仔仔细细地擦拭起她伤他的那把小刀。把血迹都弄干净之后,他还拈着刀柄,将凶器凑到提灯前照了照。

刀当然是好刀,刃面薄滑、挺直且锋利,但更惹眼的反而是柄身。

正对光源,这把小刀的棕褐色刀柄呈现出温润的半透明质地,火焰般的深红色纹路在内部流淌,隐约包裹着内部的伸缩刀片机关。刀柄尾部还雕刻成龙首的形状。

“有市无价的炎琥珀做刀柄,真奢侈。”他轻飘飘地感叹了一句。

被这么唐突地一打岔,迦涅愣了愣,于是对方的下一问就有些猝不及防:

“你现在一直带着刀睡觉?”

他顿了顿,依旧平静得不像才平白无故被划了见血的一刀,又问:“还是说,今天是个特例?”

迦涅似乎也被他身上那诡异的冷静传染了,抱着被子坐着,与他四目相对,稀松平淡地说:“养成这个习惯有几年了。”

阿洛的绿眼睛有须臾的凝滞。他已经露出想要追问的表情,随即干涩地眨了眨眼,最后什么都没说。

其实就算他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心知肚明的共识与血腥气一同在室内流淌。因为有灯亮着,彼此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无所遁形。

阿洛像是无法忍受,关闭手提灯,踱到窗边把窗户开到最大。

夜风卷着秋夜的寒意钻进房间,吹散了欲言又止的空气,两个人不约而同比刚才放松了些许。

“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你继续睡,”他略微朝她的方向转身,但没有完全回头,于是侧脸很好地藏在窗侧朦胧的阴影里,“我在这里影响你睡眠的话,我到外面守夜。对我都一样。”

“和你没有关系,”迦涅将被子拉高到下巴,别开脸,“把窗关上吧,我有点冷。”

于是夜风又被关在了玻璃外面,不满地轻轻撞着窗棂。

见迦涅还坐着,阿洛提议:“需要好梦药水吗?我还有剩。”

她在黑暗中幅度明显地摇了摇头:“我不喝那种东西。”

阿洛失笑:“那你上次还送我。”

“你爱做梦。我不喜欢。”迦涅凉凉地反唇相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习惯性地抬杠:“哪怕是好梦也不喜欢?”

“好梦醒来之后,就会知道刚才的都是假的。”迦涅说完就懊悔地抿住了嘴唇。幸好现在是一天内最黑暗的时段,她笼着被子缩着,哪怕阿洛保留了夜视能力,也不可能看清她的表情。

又是片刻的寂静。

空气像吸水的海洋生物,又开始沉沉地积蓄重量。

被褥窸窣摩擦,迦涅重新躺下了,翻了个身,再次背对阿洛。他也重新回到了刚才守夜的角落。

对话似乎要就此终结。

“你之前问我在黑礁三年都在干什么。”

阿洛原本闭上的双眼又睁开了。

迦涅对自己开口这件事十分惊讶似地,一句话说完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说:“我确实没有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研习魔法上。”

一旦真正开了头,说下去反而变得简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轻不重地、以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陈述:“在永夜修道院的第一年,我每天都在接受冥想治疗。”

阿洛的呼吸惊讶地缓了半拍。

“算上刚到黑礁的那段时间,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我没有一晚是真正睡着的。”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也没什么特别独特的内情,你应该也听说过,奥西尼家每一代的继承人,并不是严格按照血脉选定的。家主位置每次变动都会见血。上一代家主的孩子会占一些优势,但说到底是各凭本事,赢家通吃。学徒篡位,事后才找个奥西尼家的人联姻,这样的例子也不止一个。”

她轻轻笑了声。

“我认识的人一下子都成了潜在的敌人。”

所有与她共享一个姓氏的人,母亲的同门还有学生……构建她认知中‘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一下子都拥有了一重新的身份:

潜在的敌人。

又或是潜在敌人可能的朋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梦中是法师最脆弱的时刻。迦涅不敢彻底入睡,总是在身边布置下重重防护、预警还有反制的法术。哪怕只是细雪擦过窗棂的响动,她也会立刻醒过来。

一旦离开卧室,迦涅就需要时刻在人前表现得警醒、神采奕奕,强大并且自信。

那段时间她为此喝了太多提神药剂,后果就是,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常规配方对她都已经不起作用。

兄长贾斯珀是唯一不可能与她争夺家族魔法传承的人。

迦涅在所有重要的事上信任他、倚重他,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她可靠的副手兼参谋。也只有迦涅知道,她对贾斯珀的情绪远远比这复杂。

每每她在独处时想到贾斯珀,心底那丝对同胞哥哥的警惕就如同洁白雪地上的枯枝、新衣服上的污渍,想无视都做不到。

有这样的怀疑也很合理,毕竟在母亲出事前,兄妹两人从来称不上亲近。血亲的退场反而将他们前所未有地紧密绑定在了一起,两人间也爆发出之前十多年没能培养出的信任与亲近。

即便如此,她无法忽视残酷的事实:换作她来刺杀自己,也会从贾斯珀那里入手。

略显漫长的沉默后,迦涅用一句话总结刚才瞬息间在脑海中重演的数年:“其他的细说也没意思,都是你没兴趣听的无聊内斗故事。”

长期睡眠不足,外加龙魔法对施术者的负面精神影响,等到族内的局势基本稳定,她的多疑、神经质和暴力倾向已经接近病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永夜修道会待了差不多一年,我差不多能正常入睡了。”

不单单是按部就班地入睡醒来,在其他方面——待人接物、生活节奏、表现在外的性格,她逐步重建她这个年龄的望族法师该有的样子,重归正常。

近乎正常。

迦涅一眨不眨盯着墙上的斑点,金瞳有些空洞。光线昏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盯着的,是旅舍陈年的污渍,还是无时不刻凝视着她的虚幻眼睛。

睫毛翻动,她收回视线,从熟悉的冰冷寒意中抽离。

“大概是甘泉镇这片土地的不良影响渗透进了梦里,我才又有点不对劲,失手伤到你,”迦涅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回今晚的意外上,“之后我会注意。”

她翻了个身,呼出一口气,像要轻飘飘吹散与阿洛之间凝重停驻的夜色。

“我说这些,只是解释刚才的事。这些事你之前不想听,我也没打算讲。毕竟你肯定也能拿出你过得很辛苦的例子。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也不想要。”

她每个词都说得和缓,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措辞又是那样坚定强硬,没有一丝转圜的缝隙。

阿洛原本微分的双唇便紧紧闭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他们此前的争吵里,即便没有掰碎了讲那么明白,这些事实彼此也都应该一遍遍地温习。但大概身体上的疲倦和噩梦过后精神报复性的兴奋,会让人控制不住想做些无意义的事。

比如解释不需要解释的意外,比如重申不言自明的界线。

所以迦涅便放任自己说了下去:“比谁过去几年过得更惨很没意思,大家都不容易,但那又怎么样?你会突然转性后悔离开流岩城,放弃现在的一切,求着古典学派重新接纳你?”

她好像真的顺着自己的话想象了一下,再次低低笑出声。

“不会吧。

“同样道理,你和我讲一百个你被打压排挤的辛酸小故事,我也还是会做该做的事。所以——”

阿洛突然插口:“这种事不需要你提醒我。”

迦涅不太习惯被人粗鲁地打断,没能立刻拾起截断的话头。

他好像就是吃定了这点,自顾自说下去:“找到问题源头,阻止甘泉镇继续异变,不管是你还是我,现在要考虑的事是一样的。”

她哑然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就是说,活着离开这里之前,奥西尼家的立场,古典学派革新派的分歧……这些东西现在都无所谓,不是吗?”

很难反驳。

“我们现在就是暂时合作,不需要再多想了,可以吗?”

迦涅很想再次翻身,但现在这么做就像是当了逃兵,怪可耻的。于是她只是将已经拉到鼻子的被子悄悄往上再提了一点,半晌,闷闷地说:

“哦。”

“那就不要说话了,睡觉。”

“我睡不着了。”这次是实话。

阿洛深吸口气:“大小姐,你是希望我也给你来个手刀安眠套餐吗?还是一杯热牛奶?”

“都不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迦涅又来回翻了好几个身。被褥和衣物摩挲,头发和枕头碰擦,明明没人说话,却好像比之前要吵闹了百倍。

阿洛放弃闭目养神,盯着窗外的一个点开始假扮雕像。

“小时候你经常会讲的那些故事。”迦涅毫无铺垫地来了一句。

阿洛装傻:“什么故事?”

她完全无视他,理直气壮地提要求:“艾洛博的故事。你说的没错,我得睡觉,听故事催眠。”

“……”明明提议暂时放下立场争端的人是他,阿洛好像被她转换自如的态度噎住了。

过了片刻,伴随着一声忍耐的叹息,黑暗中再度响起语声:

“哪一个?”

第26章阴影-2

迦涅醒来时青灰色的天已经蒙蒙透出薄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梦里的场景尚未消退,她抱着被子愣愣地走了一会儿神。

她梦见了艾洛博的新年庆典。她当然没去过那个世界,却听说过那里的不少事:

那里的纪年和时间单位和玻瑞亚差不多,新年前夜,大批的人群会聚集在高大建筑物或是树木的下面,傻傻地等着新年到来的那一瞬。

所有的灯光霎时间全都亮起,天空中绽放这座城市最昂贵的焰火,人群在欢呼声中迎接全新的一岁。

无论是瞬息亮起的光源还是填满天空的焰火,在玻瑞亚,任何一个魔法师都能轻易做到。

但对艾洛博人来说,那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因此具有特殊意义,值得用作庆贺的手段。迦涅小时候最喜欢的艾洛博故事,就是那里各种各样的节日。

这也导致她对那个世界了解得最多的也是节庆,于是在她的想象之中,艾洛博就仿佛是个一年到头都在不断庆贺的童话世界,无忧无虑,简单好懂。

即便如此,她上一次梦见想象中的艾洛博,也是好多年前了。

大概还是要怪睡着前阿洛讲的故事。

艾洛博新年的这部分大概确实称得上‘美梦’,只是之后她梦见的内容,就是纯然陌生的东西了。

她飘浮在空中,从上方俯瞰着一场海边的葬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观礼者的面貌模糊,衣服的形制与千塔城近旁常见的略有些差别。最特别的细节是,所有棺木都放置在小船上,排开占据了一整片海滩。仪式的最后,死者的亲人哭泣着将小船推进灰色潮水。

或许这个梦并非偶然,是这片土地的异样侵蚀了她的睡梦。

有必要把这条送进梦里的线索和阿洛分享一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迦涅才忽然注意到:房间里没别人。阿洛的外衣还搭在椅背上,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阿洛向来喜欢单独行动。迦涅也不急着找他,又换了身衣服,正打算出去查看走廊上的情况,房门却自己开了。

阿洛弯腰拖着重物进来,和她对上眼神,镇定地说:“你醒了啊。”

她定睛看向他带回来的‘收获’,顿时瞪大了眼睛:

赫然是原本守在她门外的志愿镇民,眼下闭着眼睛,被托着腋下在地上拖动也毫无反应。

“有必要吗?”迦涅顿时有些无语。

“让他也睡一觉,方便我们和酒馆老板聊一聊。”

阿洛对于又打晕一个镇民显然毫无愧疚感,熟练地又是一通安眠加束缚的操作,这次把不省人事的看守用被子裹成个蛹,背朝门口放在了床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按昨天整理的思路,今天先探一探幽隐教会那边的情况?”他轻巧地拍了拍手,下巴朝身后一点,“把这里的防护阵撤了就下去?”

酒馆老板亨特显然早就和阿洛沟通好,眼下酒馆的门从内锁着,拉着窗帘只留出一道缝隙,一副迎接天亮打烊的样子。

面善的老者这次没站在柜台后,而是坐在吧台最内侧的凳子上,手里习惯性地擦拭着餐具。

“早上好,”迦涅下楼后礼貌地打招呼,“麻烦你了。也谢谢你愿意收留这个家伙。”说着她瞥了阿洛一眼。

亨特显然是知道阿洛被轰轰烈烈缉捕的事的,闻言没忍住笑了,随即正色摆摆手:“那短头发姑娘明明是来给我送钱的,现在遇上这种事……能帮的我尽可能帮。”

迦涅和阿洛对视一眼。

他靠在墙边,示意她先问话。

“教堂有东西失窃,小镇封锁具体来说是几天前?”

亨特想了想:“就是露露小姐来的那天吧,第二天早上起来,已经没法出去了。”

这和雷夫所说、阿洛从其他地方了解到的时间点一致。

“我记得你上次说起那个行游商人时,提到幽隐教会的人也买了东西?你还记得是什么东西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亨特停下手里的活计,回忆了片刻,“伊莲女士……我们这的神官,我看到她也被那混蛋骗子骗了,给了一笔钱。但买了什么东西,这我就真不清楚了。”

“她和商人的那笔交易数目大吗?比方说,从钱袋的大小判断……”

亨特摸了摸胡子:“钱袋子就是普通大小,看不出什么,毕竟是神官大人,用的是魔法储物袋。”

迦涅暗自懊恼犯了个低级错误。哪怕幽隐教会的人不会自称法师,也不至于连个魔法口袋都没有。她一个劲考虑甘泉镇多数人缺乏魔法资质,却漏掉了关键的细节。

她面色如常:

“伊莲女士说不定是在给教堂购置用具。在商人来甘泉镇前后,你去教堂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里面多了或者少了什么东西?装饰物之类的?”

见亨特有些茫然不知如何作答,迦涅适时补充:“比如灯具,烛台,金银器之类放在祭台上的东西……?”

酒馆老板闻言又笑了:“进去向帷幕女士祈祷,当然都把头低着看地上,哪里会看纱幕后祭台上摆了什么东西?”

这次换阿洛和迦涅两个人一起沉默。他们显然都比不上老亨特虔诚,即便进教堂也没少东张西望。

“幽隐教堂平时看守严吗?”

“谁都可以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也就是说,谁都可能是小偷……?话说回来,教堂究竟失窃了什么?”

“伊莲女士没说。但都把这座镇封锁起来了,肯定是很重要的法器。帷幕女士在上,那个小偷可不会得到安宁的。”

话题于是自然而然转到了负责甘泉镇幽隐教会的伊莲身上。

套话还是阿洛更加熟练,三言两语之间,神官伊莲的形象就逐渐勾勒出来:

她不是本地人,但在甘泉镇从事神职多年,至少有十年以上。

伊莲行事低调,教典还有驱邪方面的学问不错,但性格不太热情,也不喜欢和镇上人有过多来往。哪怕是开解信徒,也总是一板一眼,有些冷冰冰的。

因此她虽然作为神官的能力无疑合格,受到信徒们尊敬,镇上人却对她并不感到特别亲近。

这或许也是她十多年依然滞留在小镇层级,没能继续在教会内部高升的原因。

与伊莲完全相反,镇长雷夫·费米擅长经营人情。他是面包店家的儿子,因为头脑活络、胆子大,又和一个富商的女儿结为伴侣,一步步走到了镇长的位置。

这几百人的小镇,他和每户人家几乎都搭得上关系。他笼络人心维持人望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前几个月,他甚至大方地在每个休息日,邀请镇上的一家人到镇长住宅用晚餐。

老亨特明显不太喜欢雷夫。他很骄傲地宣称,他两次拒绝了雷夫的晚餐邀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之前几次挑没人的深夜时候去聆听圣训,弄出了一些不好听的传闻。镇长夫人也是的,竟然不怪雷夫自己半夜跑出门,跑到教堂台阶前大骂,还把这件事告到了教区那边。”

迦涅看了阿洛一眼,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哦,那么看来十三塔卫队上次来甘泉镇时,镇长家新闹的大新闻,竟然就是他和神官伊莲的‘绯闻’了。

“还有一件事,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听到有两个人小声议论,说镇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怎么又开始不太平。封锁小镇这种事以前也有过么?”阿洛见没法得到更多关于伊莲和雷夫的新信息了,果断换了个新话题。

“怎么可能。伊莲女士那么稳重,之前从来没像这次那么大手笔。”

“那么再早之前,伊莲女士来镇上之前,甘泉镇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

亨特错愕地重复:“大事?什么大事?”

阿洛一副只是饭后闲聊随口说说的样子:“甘泉镇总不能凭空冒出来,总有最先住在这里的人。有先来后到,就容易有争端嘛,争林地牧场啦,谁家的房子对着主街啦,不满意要交给千塔城的税之类的……?”

亨特斩钉截铁地否认:“那不会有,因为甘泉镇的大家都是——”

他说到一半就忽然停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他眨动了一下眼睛,向阿洛友好地笑笑,又看向迦涅:“怎么不问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吗?”

迦涅后背上毫无征兆地掠过轻微的颤栗。她像是厌倦了坐着,踱到墙边墙上马戏团画报上的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出事之前,甘泉镇的日子一直都很平静吧?”她听到自己问出没什么价值的废话。

“是啊,”亨特笑着点头,“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雷夫那家伙,但确实日子一天天过,也没什么大事,就那么过去了。”

阿洛手里抛着一枚金灿灿的钱币玩,面色如常地插话:“说起来市政厅都是什么时候造的?”

“我小时候就有了……吧?我记不太清了。”

“下面一直空着那么多的牢房吗?”阿洛发问的同时,坐姿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他进入了准备态势,随时可以跳起来。

“牢房……”亨特重复了一遍,“啊,那是——”

他再次卡壳了。无表情的空白再次占据了他的脸。

而后,过了片刻,他再次露出友好而有一些困惑的笑容:“这就问完了?”

就好像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被偷走了脑海里酝酿成型的想法。一同消失的还有片刻之前的记忆。

“我想想……”这么说着,阿洛手里的金币忽然失去准头,当啷一声砸落地面,咕噜噜朝着迦涅那边滚过去。

“哎。我身上就这一枚金币了。”他立刻跳下吧台凳,也去追滚动的金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门只带一个金币不觉得太寒酸了吗?”迦涅动作比他快,踩住了金币,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作势要把金币朝阿洛那里踢。

“别踢,又滚跑了。”阿洛已经到了迦涅身前,他伸臂拦住她,手搭在她的肩头,一副把她往金币反方向推的样子,自己侧身笑嘻嘻地蹲下去,作势要去拦截金币。

在俯身下来的瞬间,他趁着酒馆老板看不到他的脸,低而清晰地对迦涅说:

“看影子。”

迦涅一脸鄙夷,侧身让阿洛低下去捡钱,看似不经意地朝亨特的方向一瞥。

窗帘缝隙中溜进来的晨曦为酒馆染上一层清透的澄黄,翻在桌子上的椅子、其他家具,还有三人的影子都斜斜地落在有些油腻的木地板上。

亨特的影子很短,几乎缩在高脚凳投下的细长影子内部。

乍一看,这只是因为亨特坐着的位置靠里,几乎照不到光,影子不可避免地扭曲折叠。

但只要仔细端详,就会立刻发现那影子实在短小得过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最新小说: 离婚前老公被穿了[ABO] FBI掰弯杀手后互,攻了 网游之倒行逆施 男友中二病又犯了 别有天 农家仙田 星河贵族 [排球少年同人] 非典型追求黑尾 踏月行(修稿中) [排球] 只有月岛黑仪开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