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大腹便便的戴染出门的时间也少了,但爹爹和家中姊妹来看她的时间却越来越频繁。在这个万众瞩目的生命即将到来的时候,只有宝宝的亲爹整日不见人影。
省城已经被攻破,敌方司令反客为主在省城大整顿,民众党军力退居到瑞城防线以内。
深冬,天越发冷了起来,这年意外地飘过两次小雪。老百姓们不敢奢想瑞雪兆丰年之类的盼头,只觉得这下下来就化作污水的雪片并不是什么好兆。这片世外桃源即将陷入战争的不真实感,像一只倒扣的海碗笼罩了整座城市。
总是要亲临祸端之时,人才会明白钱财乃身外物,保命最紧要的道理。原先不怎么积极的捐赠一夜之间多了起来,大家终于意识到保城的全部希望都在城内的这支军队身上了。
怀德忙着四处接收和调动物资,好不容易回了家也是待在蒋先生的房中和他讨论战局。城中形势越来越紧张……
“怀德,怀德!瑞城有希望了,这仗可能打不起来了!”蒋先生像一阵疾风似的绕过堂前那道石屏,满脸惊喜,快步走向正迎面而来的怀德。
“可是有确切消息了?”情形走势,怀德和蒋林方已经商讨了无数次。之前他们的疑问集中在省城的敌军为何整顿了一个多月都不发动攻势上,一直猜想其中必有缘由。
蒋林方看起来憔悴的脸上显出了大大的喜色:“磋商有结果了,今天正式收到总部通知:协议停火,一致对外。”
“太好了!”虽然只是暂时停火,怀德已经很高兴了,毕竟他实在不希望两军在瑞城打起来。“外敌?是越南需要援军吗?”
蒋林方毫不避讳:“是的,那边战斗应该也进入尾声了,两军都要派人过去支援。”
怀德点点头,越南的战事他也是一直关注的,而且深切明白其深远的影响。
蒋林方迟疑了一下,说到:“我想派你带兵过去。”
怀德心里咯噔一下,他只经过过一次省城的战役,而且还只是在后方跟着蒋林方筹谋,实战经验远远不够。但他也明白,这是蒋先生在给他机会。越南战事接近尾声,危险不大,但是参过一脚之后仕途升迁就有理有据了。蒋先生有心栽培他,他也绝不会露怯,虽然心思百转,可面上巍然不动,连蒋林方也看不出他的意思。
“若顾念家里不想去,我也不迫你。”
怀德勾起唇角:“军队没有自己想不想,只有服不服从命令。我去!”
蒋林方颇为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个青年必成大气。
蒋林方还待交代具体事项,只见一个家仆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还未跑拢便大声呼道:“大少爷,大少奶奶要生了!”
怀德一惊,毕竟是第一次当父亲,心中的激动刹时升腾,一贯稳健的他终于面具裂了一条缝,连声音都有些抖:“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蒋林方不便探望女眷,说了句恭喜便催促怀德赶快过去看看,公事回头再交代。
怀德行了一个军礼,便大步流星地跟着家仆跑了。待他赶到,小院中已经站满了人。天儿冷的很,孟老爷和几位姨娘早就到了,都裹着厚厚的大衣不住的搓着手,眼睛急切地盯着房门。怀礼守在门前拉着进进出出换水递毛巾的仆人问个不停。
“怎么样了?”怀德一把抓住怀礼的胳膊,语带急切。
怀礼说:“已经进去一会儿了,刚才见你房里没人都以为你出去了,所以通知你晚了些。不过别担心,医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听他们说现在还没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怀德刹地收紧了五指,怀礼的拳头也捏了起来,对手臂上的疼痛恍然不知。
“叫地这么惨……也是没问题?”怀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染儿不会有事吧?”怀礼傻傻地答非所问。
老爷和姨太太们毕竟是过来人,七嘴八舌的安慰道:“这是正常的,我生孩子的叫地更惨呢。”
“是啊,女人总要过这一关的。”
……
第十九章
七嘴八舌的安慰并未被两兄弟听进去,两双耳朵都在竭尽全力地搜寻着屋内响动。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哭传了出来,在众人惊愕愣住的瞬间,一个小护士跑了出来,满脸喜悦地宣布:“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
院中瞬间爆发出响亮的欢呼,怀德和怀礼用力地拥抱在一起,仰天大笑起来。
按规矩,只有怀德和琴姨可以进去探视,但院子里的人却不想就此散去。孟家子女几乎都快成人,很久没见到小生命的到来了,所以大家都想看看这刚生出来的粉嫩小娃儿长成什么样,会不会像大少爷那样英俊,又或像少奶奶那么温柔。
怀德进门的时候差点绊了一交,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便看到了戴染尽染笑意的眼睛。
屋内燃着三盆炭火,热得超过了盛夏,甫一进门他就立马出了一层薄汗。奶妈和护士在洗着婴儿身上的血渍,怀德看看那个陌生的小东西,对他是自己儿子一事还有点接受无能。
“怀德哥哥,你给他取个名字吧。”戴染的声音很虚弱,听起来更温柔了几分。
怀德握着戴染的手,侧首沉吟:“下一辈是兴字辈。今天他出生,我就得到了好消息,他定是福泽深厚之人。我希望他将来能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就取名叫兴邦吧。”
“孟兴邦,好名字,用在男孩子身上再大气不过。”戴染初为人母,对这个孩子自然也是寄予厚望的。
奶妈将洗干净的孩子包好,轻轻放到怀德臂弯中。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凑在戴染跟前,笑道:“怎么这么丑啊,你说他长得像谁呢?”
戴染好笑:“才生出来的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长开了,这时候哪儿看得出像谁。”
小宝宝从脱离母体就一直在嚎啕大哭,现在也哭累了,吧嗒着翘嘟嘟的小嘴香甜地睡了过去。
一家三口正温馨,却听到门外怀礼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大哥,你快把孩子抱出来给我们看看啊!爹都快站不住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孟老爷斥责的声音:“臭小子,我还没那么老!别吵着孩子,没听见他的哭声都消停了嘛,肯定是睡着了!”
戴染笑笑:“抱出去吧,我也休息一会儿。”生孩子用尽了她全部力气,此刻只觉得倦意来袭,说话都费力。
怀德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来帮她掖了掖被角,低声嘱咐道:“你好好休息,厨房给你煲了汤,我一会儿给你拿来。”
戴染带着幸福的笑意,几乎是立刻就进入了梦乡,连怀德抱着孩子在院中引起一阵喧闹也茫然不知。十月怀胎,最艰难的时期终于过了,心里的大石落地,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月子中,戴染得到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的是瑞城之急已解,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