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陌的心就像一块涨满水的抹布,被人扭着拧出好多的水。裴旦趴在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地往更深处进入。他感到裴旦亲吻着他的眼角:“别哭。”
他哭了吗?
苏小陌不知道,可是裴旦的亲吻真的很温柔,一下一下地吮去眼角的湿意。一种怪异的感觉逐渐从身体下方升腾上来,苏小陌害怕异常地去推裴旦,被裴旦再度握住了手按住,然后那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从两人结合的地方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大脑。
苏小陌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被抛上了云端,脑子里渐渐被一种类似难耐的情绪涨满,裴旦放开了他的双手,它们却自动爬上了裴旦的脖子。
裴旦吻住他,将他抱了起来,姿势的变化让苏小陌一阵痉挛,耳边是裴旦粗重的喘息与哼声,带着些气急败坏:“小坏蛋。”说完,将苏小陌提起来又重重压下。
“啊……”苏小陌被折腾得魂魄都快离体,渐渐地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感到裴旦在他身体里的律动……
☆、药
苏小陌喝了一壶茶,又吃了两块云片糕。冯淳将香炉里的香换上了新的,苏小陌闻了闻:“怎么不是刚才那种?”
冯淳:“那是药香,不能常熏。”
院子里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一队红衣金刀侍卫闯了进来,带头的出示龙纹金牌:“奉陛下口谕,带苏小陌候爷面圣。”
苏小陌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咳了半天站起来,看向冯淳:“殿下会照顾好我娘的吧?”
冯淳惶急:“候爷说哪里话,安国夫人自然是您亲自照顾。”
苏小陌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御前侍卫已经上前:“苏候,请!”
苏小陌的手颤抖着,握紧了拳头想抑制住这种恐惧,在御前侍卫前前后后的看护下,往泰安殿去。
四十年前的天下没有大陈朝,当今陛下出身草莽,十六岁揭竿起义,一路披荆斩棘夙兴夜寐总算一统天下。期间戎马倥偬、披胄挥戟,所领战役大大小小数百,杀过的人比苏小陌吃过的米都多,说起来就是一夜都说不完。但是简单地讲,陛下的人生就是一部杀人史,前半生杀敌人,后半生杀战友,如今朝上硕果仅存的开国功臣,也就只有安国候、即苏小陌一家。
苏小陌挺害怕的:如今难道连他这一家也保不住了?
泰安殿在东宫东面,位于整座大陈宫的中心。殿下三重台阶,扶手上雕刻有三百三十二个姿态不同的麒麟。苏小陌心里数到一百一十六时,站在了泰安殿的门前。
呜——
泰安殿门打开。
殿内光线昏暗,张开的门犹如巨兽的嘴,将苏小陌的身影吞了进去。
皇帝坐在床上,背上靠着明黄枕头。
苏小陌跪下行礼,听见皇帝苍老无力的声音:
“起来。”
苏小陌起,坐在太监搬来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皇帝:“朕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朕。”
苏小陌:“臣怕打扰陛下休养。”
皇帝:“朕才不信。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苏小陌两条腿软,很想跪下来:“臣……臣也没干什么。”
皇帝抬眼看着苏小陌,目光幽远。半晌,他招了招手。
苏小陌走到床边。
皇帝拍了拍床。
苏小陌就在床边坐下。
皇帝将手放在苏小陌的头上,像慈父一样摸着苏小陌的头:“小陌,别怕,朕很喜欢你,这些年,朕对你比几个皇子都要好。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苏小陌鼻头发酸,胸膛发涨,犹豫了半天摇了摇头:“陛下,你的病什么时候好?”
皇帝眼中透出失望的神色:“人总是会死的。”
苏小陌:“陛下是天子,鸿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
将手放在苏小陌的头上似乎很累,皇帝放下了手:“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苏小陌看着皇帝。
皇帝难得地笑了笑,回忆起幽远的岁月,目光变得迷离:“可是你父亲比你好,单枪匹马地敢杀入重围救朕。朕欠他的。”
皇帝看了站在床边侍候的董从一眼。董从就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碗药端到苏小陌跟前。苏小陌闻到药的气味、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绝望得就像一个看见刽子手的死囚犯。
皇帝的声音依旧缓慢而无力:“喝了吧,没什么痛苦。”
苏小陌眼泪一彪就出来了:“陛下,臣不想死。”
皇帝:“……”
苏小陌跪在地上,抓着皇帝的手:“臣还有娘亲要照顾,候府里上下七十八口人,臣真的不想死。”
皇帝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董从:“小候爷,快把药喝了。”
苏小陌眼泪汪汪地怒瞪了董从一眼,正打算将死了十几年的爹搬出来救命,就听见轰地一声,泰安殿的门突然被人踢开。
啪!
厚重的实木雕花门撞击在墙上,光线明媚的门外,太子一身明黄九龙袍急勿勿冲进来,看见苏小陌还睁着眼睛明显松了一口气,撩了袍角就跪下:“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气得不轻:“你出去。”
太子跪得一动不动,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毫无畏惧地对着皇帝:“儿臣不能。儿臣怕这一出去,就会失去挚爱之人。”
皇帝脸色都白了,张口想骂却出来一阵咳嗽。董从连忙将药放下去照顾皇帝,又是递痰盂又是递手帕,忙完了重将药碗端起。
皇帝:“你要造反?”
太子身形一震:“儿臣不敢。”
皇帝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怒气:“你人在这里,还说什么不敢?”
太子垂下眼帘,一秒后重新抬起,如一棵劲松般站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皇帝跟前,跪下:“儿臣乞求父皇成全儿臣。”
皇帝拆下手腕上的乌木佛珠扔过去,正好砸中太子的额头。太子躲都不躲,闭上眼睛硬挨了,顿时白净的皮上红了一块。
太子匐身,额头呯地叩在地上。
声音闷闷地重重落在苏小陌心里,他震惊得忘记求饶。直到被两名小太监捉住手腕,董从端着药走过来捏住了他的下巴,他才恍然眼下这对父子争论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性命!
“不……”苏小陌刚叫出一个字,就被蓦然站起的太子打断了。
太子抢过了药碗:“父皇,您真的要如此逼儿臣?”
皇帝气得快翻了白眼:“你……你……来人啊!”
太子皱了皱眉,看了苏小陌一眼,那一眼幽幽沉沉,似沉痛似不舍似有千言万语,一直一直看进苏小陌呯呯直跳的心里。
然后他张嘴抬头,一碗药咕噜咕噜全进了他的肚子。
“殿下!”董从叫道。
白骨瓷的素碗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半点声晌也无。
苏小陌看见太子微微翘起的嘴角边淌下的一点黑色药汁,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全身簌簌发抖。
“父皇,儿臣真的不能没有他……”太子说完,直直地向后倒去。
苏小陌挣脱了钳制,在太子倒地之前抱住了太子:“裴旦!”
裴旦看着苏小陌虚弱地笑了笑:“小王真没想到自己会喝那碗药。”
苏小陌心里像被一千把利刃划着,疼得清晰。
“都是我强迫你,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解脱了?”裴旦伸手抚摸苏小陌的脸,“我要是活着,你一刻都不得安宁。”
苏小陌把头摇得波浪鼓似的。
“摇头是什么意思……”裴旦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渐渐要合上。
“裴旦、裴旦你不要睡!”
裴旦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小陌,你能不能亲亲我,就像很喜欢我似地亲我?”
“够了!”床上的皇帝再也看不下去了,“还不拉开他们!”
董从与几个太监一拥而上,将裴旦拉出苏小陌的怀抱。裴旦皱了皱眉,终于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反应。
苏小陌眼前划过一片一片的黑,使劲地抓住了一把头发,像是喘不过来气似的:
“裴旦——”
凄惨的号叫穿过泰安殿的大门传到外面的空地上,让正在路上的裴珍惊讶抬头,再顾不上任何其他地快速跑上了台阶。
☆、宽容
泰安殿内,龙床上的皇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