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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第一章 小镇夜会(4)

“上海。”两个人一起回答。

“是吗?”陈香墨改说上海话,“阿拉大家上海人。”

并未如他所料,这两位没流露出同乡人的亲切感,甚至也不用上海话来回答他。

“你以前是什么公司的?”那男生问,说的仍旧是国语。那女生眼睛看着陈,一眨不眨。

陈香墨感到微微的不快,也说不清为什么。

他调节了一下情绪,微笑着用上海话说:“晚报晚报,晚饭吃饱。”

什么反应也没有,两人脸上一片空白。

“我是新城晚报的记者。”陈香墨说。

“啊,说是有个上海来的记者,原来是你。”女生说,她终于柔和了一下。

大家交换了姓名和职业背景,原来男生叫王林,是法国一家除尘器械公司在上海的首席代表;女生是秋季班的,早入学三个月,叫廖顺顺,原来在广州一家港资猎头公司工作。

“我们总共有多少中国同学?”陈香墨问。

王林说:“一共10个大陆生,香港和台湾生各一个,还有两个加拿大华人。”

廖顺顺伸手指在唇上轻嘘了一声,大家抬头,有人打手势,要讲话。这是个半秃的年轻人,身形既胖且壮。一开口,大家就知道他是法国人,他的英语带着浓浓的法国腔。“我叫劳杭。MBA2002级。现任学生会副主席。欢迎大家来到巴黎。”他面部表情生动地变化了好几下,虽然不懂他的意思,新生们还是笑了起来。

“在把话筒交给你们的学生会主席前,请大家举起法国葡萄酒。我敢保证主席先生待会儿请你们举起的将是茶杯。”

劳杭做出畅饮和品尝的表情,然后手一伸,将学生会主席邀请上花坛。

干杯的嗡嗡细语声快速沉寂,显示大家都被吸引。站到台上的是个中国学生,他的国字脸像个中国的印章,不容置疑。他的做工粗糙的呢子大衣更加强了这种肯定。

“我们的学生会主席是中国人?”王林惊异。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我叫洪平·张,代表MBA学生会和在校的学生欢迎你们……”

张洪平的英语发音很好,在中国学生里头可以算没有缺点,对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来说,这是很不容易的。他的演讲也四平八稳,不追求西方同学一般炫耀的幽默,但中规中矩,没什么不得体。陈香墨记者出身,看多了名利场上的洋相,知道一个中国人用英语对西方人演讲的心理压力,因此喜出望外,对这位张主席很佩服。尽管张的发言有些拖沓,一二三四地露出中国式的官腔,但陈香墨觉得有一个中国人史无前例地担任了法国名校的MBA学生会主席,荣耀已及于所有中国学生以至亚洲学生。他注意观察四周,欧美学生们显得多少有些好奇和怀疑。一个中国学生担任大家的主席?他的能力自然而然会被摆在聚光灯下考评。陈香墨从一些脸上看到了茫然的表情,另一些脸竭力掩饰真实的表情。

终于,美国人杰森打破了平静,他高声挑战台上的中国人:“一二三四五六七,请告诉我们还有多少要讲?何不印发给大家?”

杰森其实是有道理的,聪明的演讲人从不罗列枯燥的信息,张洪平显然还不老于此道。因此在雄心勃勃的MBA生面前,他的权威和面子难免受到挑战。杰森的态度很有代表性,就连中国学生也笑了起来。

张主席处乱不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稳重和认真。他淡淡地回答杰森三个字:“别着急。”继续往下讲,这种沉稳倒也暂时迷住了大家,学生们带着看看究竟会怎样的态度又静了下来。

可张洪平显得并无伏笔,可以拿出来最后镇人,他继续向第10点进军,这使陈香墨捏了一把汗,再这样下去,众人会真正厌烦,那样可得出丑!他看着杰森,这瘦小的美国人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一次新的攻击如箭在弦。

胖而壮的劳杭动身站到张边上,接过张洪平的一个停顿,开口说:“按照学生会的决定,主席先生讲前面的10点,后面的38点由我接着讲,但显然你们中的不少人已经在偷偷地打量漂亮的女生和神气的男生,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基于对人性的理解,我只好另找机会告诉你们这会让你们后悔没听的38点。现在,我和主席先生一起,祝大家今晚快乐!”

欢笑声中,有人打开了迪斯科音响,强大的鼓击淹没了一切。

旋转光球打出以深深浅浅的紫色为主调的冷光,近200人在塞琳·迪翁的《另一次生命》乐曲中舞动。每一位的人生轨迹都在此时戛然终止了以往,MBA正如另一次人生的开端。人们相信在16个月后,他们将能选择新的职业、新的国家、新的理想。这一个年级,学生平均年龄是30岁,此刻他们感到18岁的血液正在回流,法国葡萄酒渗入薄薄血管,使他们放声合唱:“另一个世界,另一次生命!”

第一章 小镇夜会(5)

茜茜莉娅一进门,就感到有几双眼睛盯在她身上。这跟出门会嗅到新鲜空气一样,在她的生活中自然而然。惟一不同的是她意识到其中有一双东方的明亮的眼睛,待她好奇地回望过去时,那双眼睛躲闪开去,只让她看到一个东方人的背影。

茜茜莉娅一瞬间回想起自己在台湾工作的两年。东方的气息在幻觉中扑鼻而来。

迪斯科鼓点打断了热闹的交谈,茜茜莉娅随着大家扭摆了一会儿,悄悄溜出了MBA楼,站在廊下点燃香烟。

前葡萄酒商比尔赫喝得有点高了,刚才有个圆脸的日本女生在嘈杂的乐声中和他握手,仰着脸大声和他攀谈,搞得他有点轻飘飘。他抓起一瓶冰镇百威啤酒,晃出了大门。

茜茜莉娅正在廊下抽烟,想心事。

“您好,”比尔赫交啤酒于左手,向她伸手,“我叫比尔赫。”

“茜茜莉娅。很高兴认识您。”

黑暗中,茜茜莉娅看不清比尔赫的脸,但她疲惫地意识到,又一团高卢味的荷尔蒙正在逼近。

“外面好冷,”她打了个冷战,“您多保重。”一转身进了楼。

比尔赫给这巴黎口音的姑娘一晾,心里郁闷。他出生于马赛北城区,是个典型的马赛男人。巴黎人常常放肆地调侃马赛人,使他很不服气。

他喝光百威,忽然想尝尝红色马丁尼酒。他推开门,绕着摇摆的人群向酒水台摸去。当酒保的一个亚洲同学给了他一杯马丁尼,说:“您是今晚喝得最欢的。”

比尔赫向他举了举杯,酒保伸出手:“我叫及川敏一。”

比尔赫咕哝了两声,瞥见晾了他的巴黎姑娘正和另一个亚洲人在放布告板的角落里说话,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他脱口而出:“Merde(见鬼)!”将一杯马丁尼一饮而尽。

日本人及川吃了一惊,还是满脸堆笑:“再给您来一杯?”

当这个中国人徐斌站在角落里向她问好时,茜茜莉娅直觉地感到他就是刚才那双东方眼睛的主人。

“你是中国人?台湾的吗?”

“我是北京人。”

茜茜莉娅用流利的汉语说:“我在台湾工作过几年,北京向台湾打飞弹的那年,我正在台北。”

“太好了,你会说中文!”徐斌充满友好的表情,“我是商人,不懂政治。我也反对一切武力。让我们说点专业的,你在台湾做什么业务?”

音乐声短暂停顿了一下,说话的人们发觉其实大家都在大声叫喊,否则很难听见对方的声音。

“对不起,在向你大喊大叫。”徐斌有点不好意思。

茜茜莉娅发觉这份羞涩在此刻很养人,这是非常东方的男性反应,令她从傍晚的反胃中舒缓了些。

只是换CD,随后是更强劲的迪斯科。人们重新回到舞池,抖动身体。

现在什么话都听不清了,室外太冷,没法久站。每个人都打消了说话的念头,认真舞动起来。

听说MBA们一认真,没有做不好的事。

舞跳得棒极了,节骨眼儿上,大家齐声喊。

第二章 发达与破产(1)

躺在宿舍里,陈香墨梦见了上海。

这是件奇怪的事。因为一直以来,无论是到哪个国家出差或度假,他永远只梦见上海。最长一次在德国交流采访了三个月,每天都只和德国人打交道,他还是固执地只梦见上海的家人和朋友。对于偶尔造梦的人,这不奇怪;陈香墨是每天必有梦的人,这就有意思了。

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他梦见自己在报社办公室里。有很多人打电话来,请他参加各式各样的信息发布会。他在梦里有点生气,觉得都什么时候了,还拉我干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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