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灯光仍然是昏暗的,子生走过储藏室和配电间的时候都停下脚步检查了一下,最后,终于在男厕所看到了包纬——他正在殴打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男孩。
“老包!”子生走进去反手关上门,“你疯了?现在警察就在外面,你要教训任何人也别挑这个时候……”
他把奄奄一息的男孩从包纬手里拉开,拖到厕所隔间的马桶上,确认男孩并没有晕过去,然后直直地看着包纬。
“我看到他往洗手池里丢这个……”包纬把装着白色粉末的小袋子甩在地上。
“?”
“他是故意的,有人叫他这么做。”
子生低头看了看男孩,男孩恐惧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先出去,”子生从地上捡起袋子,撕开袋口,把粉末全部倒进马桶,抽水,然后用自来水把袋子冲洗干净,丢在垃圾桶里,“你是老板,必须得在外面,这里我来对付。”
包纬看了他一眼,转身打开门准备出去。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年警官就站在厕所门口。
“在这里还能干什么……”说完,包纬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喂!喂!你……”青年警官大约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他没有逃,”子生微笑着说,“他是去见你们头了。”
低头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递过去,然后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这时,隔间里的男孩呻吟了一下,警官诧异地走过去,边查看情况边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子生仍然叼着烟,不卑不亢,“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不信你自己问他。”
没等警官询问,男孩就低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
“怎么回事?”身后有一个平静的声音质问道。
“师姐,”青年警官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救星,“我在这里发现有个男孩倒在地上,他说是自己跌倒,但我怀疑是被人打的。”
子生靠在洗手台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吐烟圈的样子像是毫不在乎。
他转过头,看向站在男厕所门口的那位女警官,烟雾缭绕中他还没有十分看清楚她的脸,但却看到一个银色的铭牌别在那人胸前,上面写着:845169。
第 38 章
气氛有些凝滞,无论是被打倒在地的男孩,还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青年警官,都隐约觉得空气中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施子生夹着烟的手指看上去有点僵硬,像是正要往嘴里送,却被生生地定格住。
女警官轻咳了两声,平静地说:“你带那小子出去,看看有没有事,这里交给我。”
“哦……”青年警官拉起地上的男孩,把子生刚递给他的身份证交到女警官手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去了。
烟灰掉落在地上,子生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说,沉闷地抽起来。
女警官胸前的铭牌在灯光下隐隐发亮,她垂下眼睛,任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你。”
“嗯……”声音像是从他鼻腔里发出来的,“这是包纬的店,就是……我的朋友。”
“嗯……”她尴尬地别过头去,“我刚才见到他了……”
两人又沉默着,走廊的另一端,人们兴奋、恐惧、愤怒、麻木,那是一个大千世界。然而在这一端的他们,时间像是被禁锢在小小的沙漏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那天晚上……对不起。”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们默契地异口同声。
子生愣了愣,他从来不知道要如何对女人开口说抱歉,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跟他抢台词。
他心里一下子变得不那么痛快,像是有只手在他心上揪了一下。
“没想到……你是警察。”他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穿上制服的她,跟那个打球时咄咄逼人的女孩很不一样,冷静、严肃,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在看清楚他脸孔的一瞬间,闪过一丝惊慌。
当然,跟“那时”的她也很不一样……
“嗯。”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别过头去,样子尴尬极了。
他脑中忽然浮现她酒醉后大笑的样子,还有黑暗中她那柔软的曲线……在他潜意识里,关于她的一切都很模糊,她是一个怀着心事的女孩,仅此而已。也许在那样一个夜晚,她抱紧他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时,他并不在意,可是当她就这样清醒地、略带警惕地站在面前,他反而对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女警官看了看他,直截了当地问:“是你把他打成那样的吗?”
“不是。”
她把身份证还给他,轻声说:“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就因为我们是……那种关系?”
女警官瞪了他一眼,生硬地说:“首先,我跟你没什么关系;其次,我刚才很认真地问了你、并且你也很认真地回答了我,所以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子生接过证件,放进皮夹,绕过她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叫什么?”
女警官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轻声说:“钟贞。”
“?”他挑起眉,像是不可思议。
一个曾跟他有过一夜&情的女人,竟然叫“忠贞”?
“你可以滚了……”她双手抱胸,愤愤地说。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笑,站在昏暗的拐角:“我叫施子生。”
“我知道……”
“?”
“你的身份证上写得很清楚——不是吗?”
这天晚上的临检终于安然度过,被包纬打倒在地的男孩始终咬定是自己跌倒受伤的,包纬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却也没机会再去盘问关于那包粉末的事。
子生留到最后散场,确定没事了,才起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包纬似笑非笑地说:“‘不是我要69’,嗯?”
子生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这件事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子生抛到脑后,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他在包纬店子后巷的拐角处,又遇到了这个叫做“忠贞”的女警。
“这张单子我不会收的,”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车里一脸蛮横,“我认识你们队长——”
“——先生,你拒收是吗?那么我在签字栏里记下了,但是需要提醒你的是,这不影响本次处罚的生效。”说完,她把写好的罚单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接过罚单往她脸上狠狠地一扔,关上车窗飞快地开走了。
钟贞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弯腰拾起罚单,夹在纸板上,手背轻轻滑过脸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子生猜想,此时的她,一定满脸倔强——不过,是最脆弱的倔强。
他双手插袋,信步都过去,才走了几步,她就转过身去,说:“别过来!”
“……”他停住脚步。
她不断用手背抹着脸颊,轻声抽泣,子生说不出她究竟哪里动人,但却意外地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
他走过去,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说:“走吧,请你喝一杯。”
“我不要,”她语带哭腔,“我在执勤……”
“那么等你下班后。”有时候他也很顽固。
她用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