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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一句‘我爱你’就可以抹去我所有的曾经受到过的伤害吗?不会的……就像你说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说完,她打开车门,跳下去,踏着地上的雨水而去。她没有拿那把雨伞,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懒得拿,也许是想要留给他,告诉他,下雨的时候,我们需要只的是那一把平淡无奇的伞,而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防水外套。
她觉得自己睁不开眼睛,却还在前行。她知道,真正模糊了视线的,并不是从天空中滑落的雨水,而是……从她眼眶流出的泪水。
这天晚上回到家以后,子默就病了。她躺在子生给她的那间小小的客房里,觉得天旋地转。
子生半夜才回到家,她无力地叫了他一声,他走过来,手掌放在她额头上,吓得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但她不肯,颇有一种革命烈士宁死不屈的精神。
昏黄的灯光下,子生担忧地看着她,一副兄长的表情。
其实她有点想笑,因为他不常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她又笑不动,只是抓着他的手,说:“给我一碗粥……还有药片,明天,我就会好的……”
子生终于还是站起身,打算去给她煮粥,恍惚之间,她听到自己说:“你别告诉项屿……千万不要……不然我跟你拼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子生说,“要是我跟他说你烧成这样我都没带你去医院,会跟我拼命的是他……”
子生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子默已经听不见了,她觉得自己睡着了,或者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被绑在一群彩色的氢气球上,随着气球在天空中飞舞,脚下是蓝色或灰色的屋顶,屋顶上有许多人,抬头看着她,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担忧,她就随着气球越飞越远,终于,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甚至于,连屋顶也看不到了……
她想,她一定要把这个梦记住,好去问问蒋柏烈,这算不算是一种暗示,如果是的话,暗示着什么?
她觉得冷,非常冷,她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连手指也在发抖。
黑暗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她,握着她的手,布满青涩胡渣的下巴抵着她滚烫的额头,她睁不开眼睛,却在想,这是真的还是她的梦境?是子生吗?还是……
她被灌下了一点粥和几粒药片,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粗糙而温暖的手掌放在她的额上,然后她听到模糊的声音说:“不行,还是要去医院……”
她很难受,浑身无力,忍不住呻吟几句,却还倔强地说:“我不去……”
她不知道最后究竟是谁胜利了,因为她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眼前是一片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等到醒来的时候,子默发现自己还是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床的一边被床帘包围着,另一边有一把空荡荡的椅子——但她忽然就觉得,有人坐在这椅子上,陪了她一夜。
“咦,你醒了。”子生出现在她眼前,手里提着一只保温壶。
“嗯……”她轻咳了几下,觉得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不是说过不来医院吗……”
子生为难地抓了抓头发:“但你昨晚真的烧得很厉害,不来不行。”
子默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吊针,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撑起自己,子生连忙过来扶她。她坐起来,看向窗外,发现天空仍是黑的,于是问:“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这么久……”
“是啊,”子生坐到那张椅子上,“昨晚真是吓死人了,你要是真的有事,我就百口莫辩了。”
“?”
“要是让爸妈知道你陈尸在我家里,他们会杀了我的。”
“……”
“饿吗,吃点东西吧。”
她点头。
子生打开保温壶,舀了一碗粥出来,递到她面前:“吃吧。自己吃还是要我喂你?要我喂的话我不保证粥不会跑进你鼻孔里③üww。сōm,所以你要想清楚。”
“……我自己吃。”她示意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用没有插吊针的那只手拿起调羹喝了一口。
“怎么样,还不错吧。”子生笑得诡异。
“你告诉他了?”子默一边喝,一边平静地问。
“什么……”哥哥错愕地看着她,就像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男孩。
“施子生,”她好笑地说,“打死你也煮不出这样的粥。”
子生撇了撇嘴,知道无法否认,却还嘴硬地说:“会煮粥很了不起吗?”
“昨天是他带我来医院的?”
“还有我……”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
“喂!”子生不满地瞪她,“我一开始就说要带你来了啊,昨晚到底是谁宁死也不肯来的啊!”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把我丢给他……”
“……”
兄妹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哥哥终于忍不住说:“你们……现在到底算怎样?互相折磨吗?现在还流行这一套啊……”
“那么现在流行哪一套?”妹妹反问。
“我不知道,”子生拿出一根烟,没有点,只是叼在嘴里,“我又没在迷那些爱情戏。”
子默哭笑不得,原来爱情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出戏。
“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你……”像是为了说明效果,他又补充了一句,“比我还紧张。”
“谢谢,现在我知道我们的兄妹情谊深厚到一个怎样的程度了……”
“我说,”子生的额头上有三道抬头纹,每次叼着烟皱起眉头时,都能看得很清楚,“你是不是对项屿那小子做了什么?”
“……”
“你知道吗,我觉得他……变了。或者说,你们的关系变了,他好像真的紧张你。”
“就是说以前都是假的?”子默苦笑。
“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你们的恩恩怨怨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你一直喜欢那小子,但他不怎么把你放在心上就是了……”子生摸摸鼻子,像是怕自己的话捉到妹妹痛处,“可是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他,问你平时都吃些什么药,他立刻就赶过来了。尽管什么也没说,但他脸上的表情我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这么帮他说话……”
“怎么会呢,”子生认真地说,“说到底,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罢了。”
子默看着哥哥,忽然觉得,也许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鲁钝,也许他一直默默地以自己地方式关心着家人,也许,他就是那种愿意为了她做很多事的大哥。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微笑,子生却因为气氛倏然变得温馨而一脸尴尬。他轻咳了一声,站起身,说:“我去楼梯间抽烟。把粥喝了。”
子默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院了,却一直没有见到项屿。他没有来医院看她,没再给她煮粥,也没有在她的语音信箱留言。
他就好像是,忽然之间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七(下)
蒋柏烈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时不时地看向窗外,心里早就开始不耐烦,却不愿意表现在脸上。他诊室那张黑色的皮椅上正坐着一个人,也许他应该庆祝一番,因为他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男性的病人——如果那人愿意称自己为“病人”的话。
“所以,你把她留在医院,自己却一个人跑来我这里发牢骚?”
“……可以这么说。”项屿低沉地做了一个总结。
“你跟子默一样,都是‘怪咖’!”
“怪咖?”
“就是‘怪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