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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他用手指抚着下巴,表情虚幻。
子默低下头,看到那只小冰箱的把手被人涂上了银色的漆,漆身上还有红色火焰的花纹,很……俗气。
“是不是很酷?”蒋柏烈脸上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
“呃……嗯。”她只得点头。
“你真的决定离开他?”
子默苦笑,对于蒋医生这种没头没脑的说话方式已经习以为常:“真的。”
“那么,”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恭喜你,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你希望我离开他吗?”她反问。
“当然!”蒋柏烈从冰箱里拿了冰镇矿泉水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书桌后面坐下。
“可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
他抬头微笑:“那是你的人生、你的决定不是吗?我没有权利叫你离开谁、爱上谁,任何人也没有这种权利。”
子默坦然地在黑色地皮椅上坐下,说:“那么医生我想问你,如果你爱的人背叛你,你会原谅她吗?”
蒋柏烈侧着头考虑了几秒,说:“不会,绝对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她隐讳地说了顾君仪和陈潜的事,只说妻子声称还爱着丈夫,却在外面有外遇,等等等等。她有点害怕别人知道那是谁,害怕幸福的景象被破坏——尽管破坏这一切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她。
蒋柏烈吹了一声口哨,拿出那本让人恨得牙齿发痒的书,认真地问:“我们的男主角是什么星座?”
子默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想起陈潜的生日聚会就在一个月之前:“7月初。”
“啊,”他翻起来,“那么是一位巨蟹座的老兄。”
“……”
“巨蟹座是非常需要爱与安定的星座。爱猜疑的个性,使他们在人生旅途上处处显得缺乏安全感。但是带着母爱光辉的巨蟹,为了所爱倒是心甘情愿的付出——这样说起来,我认为你的直觉也许是对的,这位先生或许真的知道太太有外遇的事。”
“……”她皱起眉头,隐约地担心着。
“巨蟹座的人天生具有旺盛的精力和敏锐的感觉,道德意识很强烈,对欲望的追求也总能适度的停止。有精辟的洞察能力,自尊心也很强,同时也生性慷慨、感情丰富,喜欢被需要与被保护的感觉。
“大部份巨蟹座的人都比较内向、羞怯,虽然他们常用一种很表面的夸张方式来表达,虽然对新的事物都很感兴趣,但真实却是很传统、恋旧的,似乎看来有些双重个性;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他们只是对情绪的感受力特别强。
“巨蟹座是十二星座中最具有母性的星座,男性亦然。和善、体贴、宽容不记仇,对家人与好朋友非常忠诚。记忆力很好,求知欲很强,顺从性强,想象力也极丰富。他们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并且从不放弃他所要的东西。
“感情上,他们会如慈母般照顾对方,同样也需要情人呵护、疼爱的行动与保证。他们需要一个安全温暖的窝,和一双坚强的臂膀,还必须让他们有被爱的感觉。”
“如果为了保护一个家,就可以原谅对方的背叛吗?”子默不禁问。
“你错了,”蒋柏烈摇头,“也许他要保护的并不是家。”
“?”
“而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
“是的,他有千万个理由去原谅、去释怀,只要他自己认为那些理由对他来说比忍受痛苦更重要。”
“……”
“如果我和项屿一起掉进水里,你会先救哪一个?一秒之内回答。”
“……他。”她觉得自己就快咬到舌头。
蒋柏烈撇了撇嘴,表情有点不悦。
“但我也会救你的!”她忍不住辩解。
“如果只能救一个呢,救了他我就必须死呢?”他满脸认真。
“我……我……”她说不出话来,因为答案是肯定的。
蒋柏烈忽然笑起来,原本严肃的脸上此时笑容可掬:“我这么问,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放弃一样东西固然心痛,但是却能保全另一样东西——这也是爱,是爱的一种。对我来说,爱的品格和尊严更加重要,但对那位先生来说,也许能够跟太太永远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事,这是每个人不同的选择而已。不过,你放心……”
“?”
“如果你问我,冰箱和你同时掉进水里,我会救哪一个,我的回答一定是……冰箱。所以你不用内疚,我们互不相欠。”
“……”子默忽然很想看这冰箱被丢到水里去的场景。
“咦……”蒋柏烈翻着书,喃喃地说,“书上说,双鱼和巨蟹是很相配的星座呢……”
“!”那么……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和谁了?
他抬起头,对她眨了眨眼睛:“所以俗语说得好,千万不要得罪心理医生……”
子默看着蒋柏烈,忍不住笑起来,他是个很妙的人,只不过……
她哭笑不得地想:真的有这样一句俗语吗?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项屿有一种错觉,好像“狮子”会忽然穿着夹脚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出来,露出木讷的笑容,僵硬地说:“啊……你回来了……”
他很喜欢看这样的她,好像不管经过多少时间,她仍然是那个羞涩的十七岁少女,总是用着迷的目光看他,让他觉得安心。
“哦,你回来了……”
他应声望去,看到的却是项峰。
“你怎么会在这里?”项屿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了这样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别。
项峰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是一把长长的刀,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刚从菜市场回来,可是项屿知道,他只是在切西瓜罢了。
“子默叫我把钥匙还你,我想就顺便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项屿把行李箱放在餐桌旁,沉默了几秒,忽然问:“她叫你什么?”
“把钥匙还你,”说完,项峰指了指冰箱上那把系着塑胶狮子的银色钥匙。
项屿憋着一股气,打开门走出去,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出子默的那一把,打开她的公寓门。
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放着,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她的卧室,拉开衣柜,不禁错愕地皱起眉头——是空的!她去了哪里?!
“放心,”项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了围裙放下西瓜刀,双手抱胸倚在门口,“她还在上海,只是暂时搬走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
他抓了抓头发,不想在项峰面前表现得很烦躁,就关上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晚上想吃什么?”项峰问。
“随便。”项屿开始脱衣服,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然后重重地关上门,把那烦人的声音——以及一切的一切,都关在门外。
他双手撑在墙上,热水冲击在他的背脊上,有一种忘乎所以的快感。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者说,试图让自己冷静。他想起子默说分手的那个夜晚,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是……意料之中。
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她会想要离开他,因为她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爱。
也许他们应该分开,那么谁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他把浴巾裹在腰上,头发湿漉漉地走出去,项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碗面,热气腾腾地放在餐桌上。
“快来吃吧。”项峰说。
他应了一声,回房间穿了一条运动裤,就折了回来。
“这次没有放你不吃的菠菜。”
他勉强笑了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面条上面还有几根青菜、一块炸猪排、两块素鸡以及若干炒土豆丝,他不禁笑起来,笑得很好看。
“?”项峰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他摆摆手,“只是觉得跟你侦探小说家的形象不太相符,你最近越来越有朝更年期妇女发展的趋势。”
项峰不紧不慢地瞪了他一眼,用筷子撩起面条吃了起来。
兄弟俩就沉默地吃着面条,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像是在比谁吃得快。
忽然项峰笑起来,项屿也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什么,”项峰学弟弟摆了摆手,“只是忽然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