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咽了咽口水,坐下来,没多久老师就开始点名,点到“项屿”的时候,身后那个少年用响亮的声音喊:“到!”
老师说:“你就是项屿啊,围棋下得很好的那个学生……”
同学们都好奇地转过头看着他,她也不例外,可是他却直直地瞪大眼睛,打了一个冷颤。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不经意地说:“默默,隔壁的小儿子好像跟你一个学校。”
“嗯。”她低下头,认真地吃饭。
她怎么会不认识他呢,那个项屿,那个“天才少年棋手”项屿,那个在她家隔壁住了十年的项屿……
可是,他却好像不认识她——完全,不认识。
吃过饭,子默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用保鲜膜包起来的土司面包,那是……早晨项屿跟她撞在一起时掉在地上的土司面包。
她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一股脑儿冲了出去。
子默站在项屿家门前,还没来得伸出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项屿,依旧一脸错愕的项屿。
几片包裹在保鲜膜里的吐司面包被僵硬地递到他面前,早晨她花了五分钟小心地包裹好,上面还清晰地印着他的牙齿印。
“还你。”她低着头,木讷地说。
“……”他像是踌躇着是不是要接过来。
“是……早晨你掉的。”她又僵硬地说。
“哦,哦……”
她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项屿忽然叫住她:“喂……”
“?”
“谢谢……”
她心跳加快,僵硬地摇摇头,快步走回家去。
那就是施子默与项屿互相认识的开始,后来她常常想,是不是因为她如此富有戏剧性地出现在他面前,才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渐渐对她感兴趣起来。要不然,满身光环的他,又怎么会跟自己有交集呢。
也许那时的施子默并没有想到后来这个男人竟然在自己的生命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看着他的脸,喜欢他的笑,喜欢听他的声音,以及他看着自己时充满了魅力的眼神。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他。
“喂,”项屿从后面拽着子默的马尾辫,“你这什么头发啊,像狗啃一样,下周一老师检查肯定不合格啦。”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没有看到身后他那诡异的笑容。
放学以后,她独自来到街角新开的理发店,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大哥哥问她要怎么剪,她害羞地垂下头,说:“随便……不像狗啃的就好。”
“啊?”大哥哥一脸迷惘。
也许,连她自己也是迷惘的,可是她知道自己需要剪头发,很需要。
星期一早晨,当施子默顶着一头乌黑的短发走到项屿面前的时候,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回家路上,他走在她旁边,伸手拉了拉那头短发:“喂,你怎么……忽然把头发剪短了。”
“因为……”她顿了顿,才说,“你说我那样不行的啊。”
项屿笑了:“我说你就信?”
她停下脚步,用一种认真的口气说:“信……信啊。”
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那……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他问。
子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紧身T恤和滑板裤,老实地说:“是帮我剪头发的大哥哥叫我买的。”
项屿挑了挑眉:“剪头发的哥哥?”
“嗯……”她纯朴的小脸看不出任何异常。
“……以后别乱信那些人啊,尤其是男人。”
“……为什么?”
项屿有点气闷:“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又停下来看着她:“……不过,你这样,还蛮好的。”
她露出微笑,那是,真的感到快乐的微笑。
项屿伸手用力捏了捏她的带着红晕的脸蛋,粗暴地说:“以后别这么笑,看得人心烦……”
高一结束的那年夏天,项峰因为读大学的关系搬进了学校宿舍,项爸爸的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所以项峰就把弟弟每天的晚餐托给子默的父母,那是项屿有史以来第一次进施家的大门,他对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小心翼翼的——除了她……还有小白。
“这……是什么啊……”项屿靠在子默房间的窗台前,躲过热情地向他扑来的小白,拎起一条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她床头的四角裤。
“……”她连忙夺过来,连带床上其他的四角裤一起塞进衣橱的抽屉里,脸蛋红得像柿子。
“那该不会是你穿的吧?”他的表情像在嘲笑着她。
“要……要你管!”她负气坐到书桌前看起书来。
“女孩子不是都应该穿粉色或者蓝色的那种——”
“——我喜欢不可以么……”一向木讷的她,口齿忽然灵活起来。
“哦,可以,”他一脸坏笑,“只是不知道班上其他同学知道了,会怎么看。”
单纯的子默果然焦急地站起身说:“不行……不能告诉别人。”
“那也可以,”他摸着下巴,上面有剃过之后刚长了没几天的胡渣,“不过我有条件的。”
“什……什么条件?”
项屿挑了挑眉,走过去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说:“让我亲你一下。”
“不行……”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那下个礼拜开学以后全班就都知道你穿四角裤了哦……”他的表情很欠揍。
“不行……”木讷的小脸微微皱在一起,大拇指习惯性地递到嘴边咬起来。
“那你自己考虑吧。”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就……一下哦……”
项屿点点头,像是努力平复着心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兴奋。他低下头,看到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正瞪着他。
“只……只能这里……”她稍稍别过脸,意思是他只能亲脸颊。
他凑过去,她白皙的脸很紧张,眼睛也因为害羞而闭了起来。他忽然捏住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对准那小小的嘴唇吻了上去。
“啊……”
她吓得张嘴要喊,却被他趁机一口咬住,温热的舌尖舔着她,就好像那是他最爱的土司面包。
她的手臂要推开他,被他一把扣住,不安地挣扎着的脑袋也被他紧紧按住,就好像……原本只是要开个玩笑的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就在子默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项屿终于放开了已经不再挣扎的她。她呆滞地睁大眼睛,嘴唇又红又肿。
眼泪忽然毫无预警地流下来,鼻子很酸,小脸写满了委屈。
项屿的表情有点古怪,忽然伸手抱住她:“别这样……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可是,这句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眼泪反而越流越凶。
“那……我道歉可以吧,”他有点不知所措,“对不起,可以吧?”
她还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流得眼睛也肿起来。她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尴尬,那是一个真实的吻,她的初吻!
项屿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对她说:“算我求你,别哭了行么……对不起行么……”
后来,子默想,也许自己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明白了眼泪的作用。因为后来每每吵架的时候,她只要一哭,他就彻底投降了。
可是,投降的人却不一定是输,真正输的,是无药可救地付出真心,然后麻木地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受伤害的……她。
三(中)
“施子默小姐?”来乌镇的第三天早上,子默接到楼下民宿老板打来的电话。
“是。“
“楼下有位先生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