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时向日的脑袋是空白的,愣愣地盯着她。她似乎也在看着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冷的杀气。
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不远处的巷口忽然传出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向日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没错,确实是高跟鞋的声音,不合时宜、不紧不慢地从巷口传来,直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迎着月光映入眼帘。
“哎哟,亏我之前还抱有期待呢,”同时有女人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传说中的镰刀手,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高跟鞋,黑丝袜,高叉旗袍,貂皮大衣,手枪,香烟。
听这声音应该是栗子没错,她这一身的装备成功地同时颠覆了向日心目姐姐、老板以及侦探的形象。
清冷的空气里忽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向日反应过来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之前,栗子就已经用它对准了屋顶的镰刀手:
“刀枪无眼,你小小年纪的拿着这么大的镰刀玩杂耍呢?乖,小妹妹,我给你三秒钟时间丢掉武器。”
她说得很轻松随便,就像自己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棒棒糖一样。
可想而知镰刀手并没有乖乖听话,而是迅速跳下屋顶,很快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栗子早就料到似的“啧”了一声,放下手枪,深深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并用鞋跟踩灭,然后才把目光投向向日。
“你就是向日吧?很高兴见到你,不过,你现在还是赶快消失吧,那小子也交给你了!”
她说着便往镰刀手消失的方向追去。一直到那咚咚咚的高跟鞋声消失,向日还是坐在原地,保持着呆愣的状态。要不是她踩在地上的烟蒂还缓缓地冒着烟,他肯定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怎么样,”银耳已经恢复过来,冲向日眨眨眼,“我们的大姐很酷吧?”
*
经历了这么一个多灾多难的夜晚,直到回到事务所,向日可怜的小心脏还是咚咚咚急速地跳个不停,到最后他都替它觉得累了。
银耳伤的不重,只是脖子上有被掐伤的瘀痕和背部撞击地面留下的些许擦伤。向日则比较倒霉,背上的发黑的伤口估计是被那妖怪抓伤的,如果不好好处理,恐怕会被魅毒伤得更深。仔细地清洗他的伤口之后,银耳在伤口表面上了一层白色的药粉,向日顿时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药每天都要换一次,直到药粉触碰到伤口的时候没有疼痛感为止,这就表明毒素完全清理干净了。”他嘱咐道,“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是正好在肺部的位置,还是小心为好。”
向日点头答应。剧烈的疼痛感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平息。
“不过真没想到啊,居然是镰刀手救了我们。”银耳又说,“明明是个女孩子,还这么年轻,可是真的很厉害呢,一招就把那妖怪秒杀了……”
“那么说,她并不是鬼魅?”
“嗯,而且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同行。”
向日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镰刀手是除魅师,那就能解释这一系列案件中不合理的部分,比如事件中没有人受伤,有几次甚至没有被袭击的对象,因为她的镰刀瞄准的,是普通人看不见的鬼魅。
接着他忽然想到,当时银耳是不是早就发现镰刀手潜伏在附近,并对她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才故意摔破瓶子把妖怪放出来,好引她现身?
他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无害的青年,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
*
那天晚上的插曲并没有给向日的日常生活带来多大影响。第二天回到学校之后,除了心里残余的恐惧,他的生活又归于平静。背后的伤也好得很快,再加上一模考试降临,在忙碌的学习中他竟然渐渐地把那次恐怖的经历淡忘。
本来以为新年第一天就倒了这么一次大霉,上天至少会给他歇口气的机会,但没想到紧接着又发生了一连串奇怪的事情。这次的事发地点,是在学校。
首先是元旦放假后回到学校的某一天,上完体育课回来之后,何岚发现他上课前放在抽屉里的围巾不见了。直到下课才有人发现那条围巾不知道怎么被扔到了垃圾桶里,而且线全都拆了出来,弄得又脏又乱。何岚二话不说,沉着脸把绞成一团的围巾线从垃圾堆里捡出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回到教室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径直来到沈文璇面前,把围巾线扔在她桌上,叱喝道:
“你他妈的又发什么疯?!”
周围的女生都被他吓了一跳,沈文璇一下子眼眶里就涨满委屈的泪水,她看着何岚,想要辩解,又被哭声哽住。女生们看不过去,纷纷帮她说话:
“你干嘛这么凶啊?”
“就是,不就一条围巾嘛……”
“你不要随便冤枉小璇!她从体育课到现在都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呢!”
“对啊,我也可以作证!”
沈文璇捂着脸哭了起来,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最后迫于众人的压力,何岚不情不愿地向她道了歉。事后大家纷纷讨论到底谁是拆毁围巾的“凶手”,讨论到最后矛头居然指向了白石楠,因为她是在体育课上唯一一个中途离开过的人。但因为没有人敢找她对质,何岚也不想再追究,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认识何岚这么久,向日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说实话有点被吓到。或许就是应了那句话吧,越是脾气好的人,发起怒来就越是恐怖。何岚一整天都阴沉着脸,下午骑车载向日回去的时候也一直一语不发。还好第二天早上见面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平时的嬉皮笑脸。
向日没想到的是,何岚把那团又脏又乱的围巾线带回了家。洗干净之后,他把线重新卷成线团,拿给向日,让他再织一条。那卷围巾线虽然洗过,但还是留下不少褪不去的污渍,向日说不如买新的线织一条全新的好了,他坚持说不用。
拿到重新织好的围巾后,他还撒娇让向日帮他戴上,向日给了他一拳。
很多年以后,向日每次在这家伙的衣柜里看到这条旧围巾,想起当初他坚持说不需要使用新线时那副别扭的表情,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镰刀手事件(下)
在围巾事件发生之后,沈文璇就没有再跟向日说过一句话。他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就像何岚说的,女人是地球上最复杂的生物,想要参透是不可能的。
之后他们迎来了全市第一次模拟考试。老师们都特别看重这一次考试,因为根据多年经验,一模考试的成绩往往是最接近高考结果的。尤其是他们都把希望放在白石楠身上,期待她能替班级和学校争光。
同学们也都紧张地复习着,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战,不仅因为这是一次测试自己实力的模拟考试,更因为这关系到过春节的开心程度和压岁钱的数量。高考虽然不是向日的终极目标,但被同学们紧张的学习氛围感染,那一阵子他也捧着书本努力了好几个晚上。
考试的两天就像梦游一样昏昏沉沉地过去。很快成绩就出来,从老师电脑里拷来全市排名的资料之后,大家惊讶地发现最前面的一页没有白石楠的名字。
后来他们才知道白石楠这次意外落马的原因——根据成绩表显示,她本来最拿手的英语居然是零分。两天后答题卡发下来的时候,白石楠的那张已经不见了,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模考试虽然不是真正的高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比如说名校保送资格就是根据一模成绩定的,因此不少人颇为她觉得可惜——如果她的英语有分数,哪怕只是班上的平均分,她的总分排名在全市也是能很靠前的。
但白石楠知道自己的成绩后却没有类似伤心或愤怒的反应,还是像平常一样淡定。
与此同时,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们学校的第一名是沈文璇,她在全市也取得了前十的好成绩。所有人都很吃惊,沈文璇虽然平时学习就不错,但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绝对是属于超水平发挥。老师们也很高兴,还把她所有考试科目的答题卡都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给同学们做榜样。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天早上,向日跟何岚来到教室的时候,只见同学们都乱哄哄地围在教室中后面。他们上前去一看,才发现贴在黑板上的沈文璇的模范试卷居然都被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团碎纸散落在地上。大家议论纷纷,猜测干出这种事的会是谁。讨论到最后,矛头又指向了白石楠——教室钥匙一向是由她保管的,她每天都是早上最早来到教室、晚上又最晚离开的人。白石楠否认是自己干的,但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说自己昨晚临走之前试卷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一开门就发现它们已经被撕毁了。
班主任知道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在自习课上给全班同学上了一整节的思想教育课,到最后还是没有人“自首”,这件事最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