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整理东西的时候,张皓天在床头柜上再次捡到蓝小月那副细线一样的耳环。他拿着耳环到透亮的地方去端详好半天,那透明的紫色假宝石的确很漂亮,但毕竟不是真的。他记得上次他已把这东西扔到垃圾桶里去了,他不明白它们就跟自己长了脚似的,明明丢掉了,却又自己跑回来。
这个小精灵!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古灵精怪。张皓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心里感叹。他今天上午特意早些起床,打算收拾好东西就赶紧出门,出去晚了蓝小月很可能杀过来,把他堵家里。那样的话他可就惨了,他精心设计好的一盘棋,不能毁在这小丫头手里。
张皓天胡乱地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扔到包里。他又想起电动刮胡刀还在卫生间里充电,就转身去了卫生间。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他犹豫了一下没去接。他想,电话有可能是蓝小月打来的,在新千年到来之前,他不想再见到小月。
他拎着一只运动型的小包,怀里抱着一个火红的鞋盒仓皇出逃。直到他坐到出租车上,他听到楼上的电话铃还在响。他正得意之际,大鱼的声音从他的手机里钻出来:“怎么不接电话呀你?”
“我……”
“你现在去哪儿?”
“去一个朋友那儿。”
“明天上午你到我家来接我,咱们一块走。”
“走?去哪呀?”
“你忘了啊?山顶花园别墅,去那里看焰火,过1999年的最后一个晚上。”
“噢,没忘没忘,我来我来。”
张皓天挂上电话,对司机说了地址,急匆匆往汪丁丁家赶去。
张皓天按了很长时间门铃才有人来开门。一开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门了,因为自从汪丁丁搬到这处新房子,他还没来得及拜访过。汪丁丁特爱搬家,他是那种天生的花花公子做派,喜新厌旧,再好的房子住上三五个月就会感到厌烦。
汪丁丁以前每回搬家,张皓天都得跟着折腾一回,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他忙前忙后搬电脑、支台灯、抬箱子、挪柜子,最近一次汪丁丁搬家他恰好不在北京,他在电话里乐呵呵地对汪丁丁说,这回躲过一劫。
第四章 就像在谈一个妓女(5)
张皓天是上午十一点零五分来按门铃的,他想再懒的人这会儿也该起床了。没想到汪丁丁还在睡觉。汪丁丁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张皓天面前的时候,张皓天差点没认出来他。
“你小子怎么变这模样了?”张皓天说。
“困死我了,一夜没睡。”汪丁丁揉着充血的眼睛。
“我能进来吗?”
“你最好别进来,诸葛小晴在我这儿呢。”
“可我今天必须呆在你这儿,我有我的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你欠人钱了是吧,要钱的话我这儿有哇,你别这么东躲西藏的好不好?”
“不是欠人钱,我是欠人情,有个女孩老缠着我,所以我得到你这儿来躲一躲。”
“可是你——”
这时候,诸葛小晴在里屋一迭声地叫汪丁丁:“丁丁!丁丁!”
“哎,来啦!”汪丁丁答应了一声,又小声对张皓天说,“进来吧!”他俩一前一后进门。张皓天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汪丁丁闪身进了卧室。张皓天自己找了一个纸杯,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纯净水,边喝边坐到沙发上翻杂志。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低头一看是蓝小月,他决定不接,由它一遍遍地响着同样的音乐。
“连电话都不敢接了?是谁把你吓成这样啊?”
张皓天听到说话声这才抬起头来,他看见诸葛小晴正风情万种地站在他面前,长发束在脑后,穿了一件肩膀露出很多的玫瑰红毛衣,脖子上戴着一串藏式珠串,手腕上也叮叮当当挂满了东西。
“反正不是你。”张皓天看着他说。
“当然不是我,我不是在这儿吗?皓天,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躲大鱼呢?”
听到“大鱼”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张皓天的脸突然有些红了。他替自己辩解说“不是”、“真的不是”,心却怦怦跳得厉害。
“还说不是呢,脸都红了。”小晴说,“走吧,跟我们一起出去吃点儿东西。”
这时汪丁丁也换好衣服出来,三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地出了门。一路上,汪丁丁和诸葛小晴还是一再追问张皓天,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在躲谁。张皓天笑而不答,使得气氛更加神秘。
吃饭的地方较近,他们三个决定走着去。路上汪丁丁讲了一个他刚从杂志上看的笑话,他说在爱情市场上,有两种人比较抢手,即胸脯鼓的女人和腰包鼓的男人。说完他自己就抢先哈哈笑了起来。诸葛小晴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他,然后她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很正常嘛。
他们在附近的一家韩国人开的西餐厅吃早餐与中餐合二为一的“11点餐”。餐厅在二楼,临窗的沙发座看上去十分舒服。店堂空旷明亮,闭路电视里放着时髦的韩国歌,汪丁丁和诸葛小晴他们一对小情侣坐一边,张皓天坐在对面。
第四章 就像在谈一个妓女(6)
汪丁丁把菜谱丢给张皓天说,你点吧。张皓天又把菜谱丢给他说,你让我歇会儿吧。说着就摸出一根烟,独自点上。他点烟的动作要是让女士看见了,又得赞叹得不得了,说是有风度啦,迷人啦。其实那都在不经意间发生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在举手投足间的魅力,才是真正有魅力的男人。
对面那对小情侣头挨着头,商量着吃意大利通心粉还是来份水果色拉。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大玻璃窗照射进来,照在他俩的头发上,他俩干净的、被洗发香波调理得又柔又亮的头发反射着太阳的光亮,看上去真是漂亮。
诸葛小晴说:“要份意大利面吧,我喜欢意大利。”
“这种面条基本上跟意大利没关系。”汪丁丁哗啦哗啦翻着印制精美的菜谱,说。
“可我就是喜欢意大利。我的这只小包就是意大利的。”
诸葛小晴用手摸摸她放在沙发上的橘黄色手袋,眼睛亮亮的。女人谈到喜欢的东西,眼睛就会闪闪发亮。汪丁丁在一旁泼她的冷水,他说女人全是购物狂,见了喜欢的东西就不要命。汪丁丁说者无心,张皓天却是听者有意,他想到另外一个方面去了,他想,大鱼既然像这样一遍遍地打电话给他,邀请他一起到山顶花园去度过1999年最后一个夜晚,一定是对他有意思的,汪丁丁说女人“见了喜欢的东西就不要命”,这也许是一条规律,但明天到了山顶花园,大鱼究竟会对他做些什么,他心里还是没底。
西餐厅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没别人。闭路电视里出现了一个相貌俊朗的韩国男歌手,他的歌声很美,但张皓天听不懂歌词,但想必是情歌。
“在爱情市场上,有两种人比较抢手,即胸脯鼓的女人和腰包鼓的男人。”张皓天想起在来的路上汪丁丁说的话来,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一定是在笑我刚才讲的笑话吧?刚才憋着坏不笑,现在倒又笑起来。你这家伙,什么事总是慢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