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小少年冲他露齿一笑,明媚犹如春光遍野,“见过邹王爷。王爷叫我小竹就好。”
态度亲密自然却又不失礼节,更何况一张令人目眩的美貌,从他自信的笑容也可以看出,应该从来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小美人儿。
杨轩却看也不看他,一双眼睛对着杨磊:“这位是……?”
明显根本没有将他刚才回答的话放在眼里,那小竹面色短暂地黑了一下,宁王不动声色看在眼里,暗自好笑,这才答道:“这是玉竹心,本王的贴身小厮,五郎随意叫他小竹就好。小竹,谁叫你这么说话?”
虽是斥责,面上却笑意盈盈,哪像是真的生气。众人看在眼里,哪会将宁王说的“贴身小厮”四个字放在心中,各自心里明镜也似,那分明是随行的男宠啊。
玉竹心心里有气,面上却笑得更是欢欣鼓舞,正要想办法使点坏,手臂上却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他疼得“哎唷”一声,引得众人侧目,情知是杨磊干的好事,却又不愿声张,只能含恨忍下,心里又给姓杨的另一人记下一笔。
此刻已经进入夙奉山地界,车厢顶上,薛奉云目注山顶皑皑白雪,表情渐渐凝重,不知回忆起什么,眼中似悲似喜,竟似有泪光盈目。
第五十章 临盆(上)
这回夏长野拨出五十名黑骑卫的一道卫随行围猎,自己虽然也在其中,却根本懒得事必躬亲,因此便让新近升上二道卫的江河随行带队,处理一些闲杂事宜。
江河今年恰好十九岁,在黑骑卫的二道卫中,算是极为年轻的青年俊杰后起之秀。被夏将军“青眼有加”“御笔钦点”的他兴奋无比,面上虽然装得深沉难测,心里却一直乐颠颠地像是揣了一只兔子。
他处于队伍正前方,一开始马匹四蹄生风,他春风得意,走得还算稳当。一直到了山脚下,进入夙奉山地界,气温陡然剧降,原本依仗内功而视若无物的寒风,此刻像是夹带了一把把锋利的小刀,似乎可以从皮肤表层直刺入心底,江河打了一个冷战,连忙将烈焰心法运转起来,浑身仿佛一下子烧了一个火炉,这才温暖起来。
夏长野冷眼旁观,光是这一手便令他微微点头。这个江河出身武林世家,多的是奇奇怪怪的心决招数,只是大抵还是年轻,心性稳不下来,他有意将他带在旁边多加磨练,便让他负责这次的围猎人员调动。
并不是特别担心这次的围猎,夏长野回头看向钟州城的方向,茫茫风雪,早已见不到来时的路。记忆中那个宁王世子杨天仪也并不是什么沉稳可靠的性子,好在还有一个苏叶留在府中,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徐衍也拿到了那枚令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他的肚子那么大了,而以他的个性,又不可能在行动的时候袖手旁观。夏长野暗自担忧,从陈秋那里得知,临盆的日子将近,左右不过是这十日之内。这种关键要命的时期,王爷主子却也分不开身,他自己又没有立场去劝说这位爷,内院的事情实在太过敏感。
见到了地头,夏长野勒马停步,来到马车前,朗声道:“王爷,已经到了。”
杨轩掀帘而出,身上搭着一件厚厚的玄色鹤羽大氅,头发利落地束起在脑后,一枚小小的玉冠戴在头上,被雪地映得泛着微光。
美丽的少女忙不迭地也跟着他下了马车,伸着纤纤十指想要给杨轩整理还未完全系上的大氅,却在双脚着地的同时冷得浑身发颤,一直候在另一辆马车的紫樱一见主子冻着了,连忙也跳下车,拿着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玉竹心冷眼旁观,轻声嗤笑:“这个身子骨还想献殷勤,这不带着丫头么,让她来不就得了。”
他虽然话说的刻薄,但是却也坦白得可爱,夏长野听得暗笑,一瞥之下,那对主仆的脸色都煞白了。
璎珞又急又恼,死命瞪了一眼玉竹心,却没有想他想象的那样撒泼,只默默上了马车。
显然她剜了那一眼令玉竹心也不太爽快,像是故意做给她看似的,懒洋洋地往身后宽大温暖的怀抱缩得更紧,伸着手臂环着宁王的后背,觉察到对方身上微颤,玉竹心恶作剧地笑笑,嘴唇凑到了杨磊耳边,聚音成线,“宁王,我感觉到了神器在哪里。”
杨磊不得不忍耐住被少年的身体磨蹭得如此紧密的怪异感觉,伸手配合地抱住他的腰,面上挂着亲昵的笑意,亦是用了传音入密的手法:“可在夙奉山地界?”
“嗯……”玉竹心眼珠子一转,“往上走吧。我的感觉是,可能就在山顶。”
夙奉山山脚尚算坡度平缓,马车走一段没有问题。但是再往上,就完全不是可以轻松游玩的地界了,死都要跟过来的璎珞缩在车子里冷得瑟瑟发抖,宁王看女儿实在难受,再次好言相劝:“回去吧,再往上去,马车也走不了的。前后这几辆车子也要回去,你跟着走吧,有这份心就够了。父王相信五郎一定也看在眼里的。”
是吗……他会知道我对他的良苦用心吗……?
璎珞抿唇,默默点头,心里暗暗盘算。
都过了那么久,从邹王府出来至少也有一个时辰了,更不要说回去还得花这么多时间。那人应该得手了吧?她现在回去,应该是可以避嫌的。
和下车的杨磊告别,璎珞坐在马车上,静静瞧着已经翻身上马的英俊男子,依依不舍的眷恋眼神,却没有换得对方一丝一毫的回眸。
直到马车走远,那人也根本没有回头一顾。璎珞直勾勾望着他的身影,直到马车转过一个大弯再也看不见他,身边的紫樱才怯怯道:“小姐……小姐,身子要紧啊。”
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一个寒噤,璎珞咬着下唇,往那个方向再看了一眼,才放下厚帘子,身上遍体生寒,接过小侍女递来的热汤,也并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心被温暖几分。
她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感觉到,那人对自己的隐藏在无言中的嫌恶。
是,一开始他的心就不在她的身上。但是凭借美貌和直率性子以及得体的处事方式,璎珞自觉可以引起他对自己的兴趣,哪怕只是短暂的身体的吸引也好。长此以往,再为他生养几个儿女,何愁他的心不转移到自己身上?
但渐渐地,她发觉,那个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的侧妃,其实所拥有的,也只不过是那个虚位而已。曾经自信满满地以为靠着家世背景和青春美貌便可以在这场争宠的游戏中坐上庄家的宝座,却在那个少年出现之后,一切都乱了。
乱了。他再也不会过来她的宝安阁小坐,夜宿更是再也没有。
乱了。她为他怀上的那个孩子,在孩子父亲的漠视甚至敌视的默许下,就那么凄凉地化为那滩令她触目惊心的血水,在雪地上艳红得可怕。
乱了。他这几日来的短暂温柔还没有来得及构筑起令她欣喜的空虚妄想,便在转眼之间,连一个回眸都吝于施舍,叫她如何能不心寒。
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璎珞十指紧握成拳,满心满脑的怨毒悲伤中,陡然浮起一丝快意。
“紫樱,让他们把车赶慢点。”璎珞柔声道,面上灿若春花的笑意,紫樱见状,亦是意会般地笑了起来,忽然压低声音:“小姐,你不急着回去看……?”
“嗯,我急啊。”璎珞慢条斯理地用左手轻抚着衣服前襟,像是在打理褶皱,却更像是安抚着自己胸口涌动的兴奋之情,“不过……不可以,现在急不得,我知道的。”
她声音越发轻柔而恶毒:“我要走得慢慢的,要让那个妖怪死得透透的,要让他一个都活不成。他也好,他肚子里那个孽种也好……”
紫樱也微笑起来:“小姐,太好了。以男子之身受孕……”说罢她抖了一下肩膀,吐着舌头道:“嗯,这样的怪物,本就不应该存活在世上。”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璎珞抿着嘴唇,本是苍白的面颊上,已浮起兴奋的红晕。
二哥,你也觉得男子之身怀孕,有悖天理,颠倒阴阳对不对?更何况那个孽种如果生出来,还是个男孩儿的话,你妹妹以后在这邹王府就更是暗无天日,再也没有出头的那一天。
那就求你,临走之前,为你可怜的妹妹做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