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的萧灵子依然一身层层叠叠得好比流云飞度的轻纱,手里抱着银色麈尾,眼角眉梢黛青的艳色微微带着笑意,满头银发飞舞,似乎夹带着一股风雪的气息,走了进来。
那双泛着五色华彩的眼眸直勾勾注视前方,不过在场诸人都知道那双眼睛漂亮是漂亮,其实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
萧灵子口喧一声无量天尊,对着杨轩稽首道:“主子,贫道幸不辱命。”
杨轩微微坐直身体,“哦?看来你这次收获颇多?”
“不敢当一个多字,”萧灵子语气微带倨傲,“但是,该到手的也到手了。”
徐道子上次在那个转天大阵里面,借助着赤金子的水镜,自然知道萧灵子任务在身,在宫中取得了另一个身份谋取张远之的信任,以趁其不备将那封印着欧阳婼天地二魂的掠魂灯弄到手。
张远之这人徐道子如今也算是明白三分,狐狸一般奸狡多疑,恶狼一般残忍善变。莫非萧灵子真能从他手里弄到那个东西?
却见萧灵子神色自若地伸出手掌,白皙的手心上方,空气一阵细微的波动,“噗”地出现一朵极其极其微小的火苗,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紧接着那火苗越来越大,最后有了拳头那般大小,旋转飘忽间,隐约可以看见一盏形状精巧的器物在里面若隐若现。
萧灵子手上忽然捏了一个印决,弹指之间,一盏带着细碎光焰的小巧灯盏出现在他手上,那物看上去材质似金非金,形状就像一朵蜷曲的云彩,里面两朵青芒闪闪烁烁,萧灵子捧住,小心地递了上去:“王爷,那两朵青芒就是欧阳皇后的天地二魂。”
杨轩接过,放在手里,注视一会儿,碰了碰“云彩”的边缘,望着那两朵青芒,面色说不上是喜是悲,只瞧着发愣。
徐道子也有些发愣。
他是知道欧阳婼就缺这天地二魂便可复活,也早已下定决心要帮五郎这个忙,让他和挚爱的女子得以重聚,而非像现在这样的残缺不全的悲哀相守。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早。
在场诸人都是杨轩心腹,也追随他已久,多少有些明白他当年与欧阳皇后的那一笔情债,此刻见他能够得偿夙愿,也都不由自主地为他高兴,齐声道:“恭喜主子爷。”
杨轩抬起眼睛,弯起嘴角:“萧灵子,你这可是大功一件。去找朱寒吧,那件东西放在他手里,就说本王赏给你了。”
萧灵子微微一笑:“谢过主子爷。”
杨轩将那盏掠魂灯放到一边,手上时不时无意识地摩挲一下,“明日围猎,夙奉山上的人马都布置好了么?”
夏长野躬身:“都是新近升上去的二道卫,随时可为主子肝脑涂地。”
“没那么严重,宁王那群人,还用不着他们肝脑涂地。”
想到这件事一了,送走宁王那群人之后,自己便可以回到那个带给他温暖和安然情感的曦园,见到那个人,将他抱在怀里,吻着他的后颈汲取他特有的带着浅浅叶香的体味,杨轩就连眼角都带上了一丝愉悦的气息,看在众人眼里,却明显是为了那位皇后的即将复活而感到喜悦不已。
只夏长野似乎面色不豫,轻轻蹙眉。
徐道子只觉得喉间发闷发苦,怔怔望着杨轩。
“……长野,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调五十名一道卫明日陪同上山围猎,——唔,名单你做好了吧?”
“主子爷过目。”
“不用,既然这事交给你全权负责,本王就不再过问这些。”杨轩摆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事必躬亲也容易累着自己,他深谙其中松弛之道,自然不可能去过问这些。
夏长野将名单收回,暗自警醒自己不要出什么纰漏,辜负王爷信任。
“嗯——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杨轩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灯的外缘。
“是。”厉照天上前一步,“迟些宁王那边有请,也是家宴。主子爷现在正好过去。”
“家宴?”杨轩从鼻子里哼笑出来,“罢罢罢,应付几个人还不是应付,去就是了。”
他站起身拿起那盏掠魂灯,以算不上多么珍视的态度交到夏长野手里,“让朱寒收好吧。”
夏长野一愣,“……是。”
“等等,主子这就过去了么?”厉照天一看这架势,急虎虎的样子,什么时候王爷主子和宁王他们交情这么好了?
却不知杨轩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应付他们,心情愉悦之下想要早去早了。回头看自家总管着急的样子,杨轩嘴角勾起:“怎么?”
“呃……”厉照天小心地选择着措辞:“璎珞夫人说要和主子同去……”
杨轩一怔,面色却也渐渐平静下来,望着门外天色,干冷的天气,蔚蓝高原的晴空,忽然似有所觉,转头向一处墙根望去。
分明没有人啊?
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了,杨轩回头看了一眼厉照天,不禁笑道:“好了,本王知道了。这就去她那里吧。”
第四十九章 联盟(下)
回到曦园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杨轩踏进院门的时候,早已惊动绯春绯秋二人,杨轩有些惊诧,她们两人什么时候功力进境如此之快,竟能察觉自己刻意放轻的动静了?
殊不知这几日徐道子愁色上脸,两人忠心耿耿,每日伺候他睡下便来到院门张望王爷主子是否前来,自然反应迅速。
绯春见他踏着夜色而来,欣喜地上前:“奴婢见过主子爷。”
杨轩进了屋里,朝着里面一看:“他睡了?这几日怎么样?”
绯秋接过他脱下的大披风,忽然翕动了一下鼻子,却不说话了。
绯春见她这个动作,自己也嗅了嗅,继而老实地蹙起眉头,直勾勾地盯着杨轩,一脸不敢苟同的哀怨模样。
杨轩这才稍稍将注意力放到二婢身上,眉头一轩:“怎么?”
说着便要举步而入,徐道子好不好他看了便会知道。岂知绯春绯秋二人异常默契,伸着手臂便直直拦在他身前,杨轩一看这阵势,以为徐道子出了什么事情,还真的有些着急了:“他到底怎么了?你们让开!”
绯春咬着下唇,忽然道:“主子爷是不是刚从璎珞夫人那处回来?”
杨轩顿住脚步,想起两人刚才动作,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女人香气,亦是不由自主地心里不快,也不再追究二人失仪,“你们两个鼻子还真灵敏。好了,去送些热水过来,本王就在这里入浴。”
绯春绯秋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想起杨轩刚才一瞬间的沉默带来的窒闷的可怕感觉,发觉各自都出了一身冷汗。
却说徐道子睡得并不安稳,肚子以明显的速度日渐长大,腹中孩子却一日比一日要更加顽皮,有时候动的厉害,他还会被惊醒。
好不容易那小祖宗似乎闹够了,他才侧着身体,很不舒服地带着鲜有的满腹心事躺下,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一忽儿是仙鹤示警的清啸萦绕不绝,一忽儿是门人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鲜红的血几乎将整个栖凤坪染红,刺鼻的血腥味中,忽然升起冲天的大火,倒塌的房梁下,一动不动地将孩子护在纤细臂膀下的女子,狰狞的恨意将她美丽的面容尽数扭曲,却无怨无悔地在火舌的肆虐下,将早已昏迷的孩子护得紧紧。
他到的时候,那回天乏术的女子只来得及叫一声“哥”,便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