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伤逝
谢东接到卓良的电话时，我正窝在沙发里看上海的旅游地图。一刚开始我并不知道是卓良，但谢东只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递给了我： “卓良打过来的。”我抬头看着他，诧异地接过了电话。卓良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而且还是打到谢东的手机上面？“是玫儿吗？”“是。”我看了谢东一眼，他把地图从我腿上拿开。 “你最近好吧！我听谢东说你回家了！” “哦，我很好。”电话来得太突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找你是有件事想你帮忙。”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和卓良之间会变得这么陌生。“什么事？” “我想让豆豆去金苗幼儿院去上学。但听说是要提前办理入学手续，所以想请你帮忙。”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一家三口都要再到这里来？但我没问。我想这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于是答应了。 “那我先谢谢你了！你帮我把电话给谢东吧。”我本来想问问方林，听他这样说我又把电话还给了谢东。谢东只说了几句“好的”就收了线。
谢东挂掉电话后问我： “有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他把地图打开来，故作漫不经心。我很小心地问他： “谢东，卓良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想是的，谢东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我记得大概是两个多月前，卓良有一天很晚的时候打电话给我，他声音好沙哑，但只跟我说了两句话就挂掉了。刚刚他跟我说，要豆豆到金苗去读书。那他们是不是都要来？”谢东盯着我的脸，像是欲言又止。我继续说到： “我好想方林，那她也要来吧。”谢东的脸马上变了，我想起他出差回来时也有过这种表情，心里刹时痛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那次回家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我捂住被抽痛的胸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轻叹了一口气： “小玫，你这么聪明我怎么瞒得住你？”原来是真的，真的有事发生了。 “你要答应我，安静地听我把话讲完。”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睁大眼睛看着他。
“我上次有跟你讲过，方林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卓良，他们在一起整整五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不得不分开。你认识卓良的时候，豆豆已经有两岁了。但这些卓良并不知道，方林也不知道他和你在一起，所以她没告诉卓良。”谢东说得很简洁，但我听了好久才明白过来。 “方林对卓良的爱绝对不会比你的少，何况为了豆豆，她争取卓良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那时候卓良已经爱上了你。”谢东的话语一字一句地飘进我的耳朵，我的脑筋无法思想。谢东可能是怕我多想，补充了一句无关正题的： “小玫，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第三者。你们的爱情都没有错！”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摸摸我的头，继续说到： “方林外表很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要柔弱。她独自一个人带着豆豆，不知吃了多少说不出的苦。你和她争吵的那段日子，也是她觉得最痛苦的时候：想给豆豆一个完整的家，想站在自己最爱的人的身边，又不想伤害你。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卓良豆豆是他的孩子。直到这次卓良从上海回来。”我一直很安静，因为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卓良原本是回来找你的，但先碰到了方林。可一旦卓良真的做出了选择，方林知道就再也没的挽回的余地了。于是，她来找我。”谢东故意停顿了一下，可是我无话可说。 “我是和卓良一起从上海过来，赵子木是我当兵时的战友。那时我咖啡店正准备开张，我也刚好搬进白房子。当方林哭着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时，可想而知我心中的惊讶。她之前把她的痛苦隐藏地那么完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告诉自己要竭尽全力地帮她。于是我把方林告诉我的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卓良……小玫，其实你最应该理解的人是方林。”我怎么不理解，如谢东所说爱情哪有什么对错？更何况方林付出了这么多。 “你会怪我吗？如果不是我告诉卓良，或许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我摇了摇头。我怎么去怪谢东？如果爱情背负了那么多良心的遣责，如何幸福得起来？ “卓良当时也很痛苦，因为他不愿伤害你一丝一毫。可是，那种痛苦是一定要承受的。如果他真的不顾责任与道义选择了你，那豆豆和方林将永远得不到幸福。方林对你，也充满了愧疚。”我再次摇了摇头，眼泪也被摇了出来。善良坚强的方林，你为什么对我感到愧疚？谢东帮我把眼泪擦掉，语气变得更凝重了： “他们回山东以后就结了婚，来之不易的幸福会更幸福。可是，方林……”我的心又莫名地被抽痛起来，听到了那句最不想听到的： “方林，她两个多月前去世了！”
第四十九章 最伟大的爱
有一种眼泪叫笑容背后的隐藏，有一种爱情叫在伤害中坚持付出；有一种痛叫做不能言语，有一种失去叫无力回天。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谢东，希望他只是开个玩笑。可是，他眼里的难过告诉我是真的！方林是真的去世了。我每一个细胞都像停止了般，呼吸也不见了：方林去世了！ 似乎是不在不久之前，她还亲手做饭给我吃；我们一起赶公车去上班，一起去逛夜市，一起品尝喜怒哀乐。也是在不久之前，她带着我真心的祝福走向幸福的。她现在就不在了吗？“小玫，不要难过！”谢东抱紧我，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我们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难过。方林是为了救卓良，被车撞了。他推开了卓良。因为失血过多，还没送到医院就走了。”我的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谢东的脸了。 “我不该瞒着你的，但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而那时候你正好生病，所以……”我把头埋到谢东的怀里去。我不想哭的，我真的不想哭！方林以前跟我说过的：女人只在幸福的时刻哭，才是最有价值的眼泪。我不应该哭的！ “卓良他不让我告诉你是对的。那种撕心裂骨的痛他已经体会过了，不想让你难过。方林一直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她也不想你难过的！”我开始听不到谢东的话，我只记得方林的脸：她在油烟后面总是对我微笑着的模样，她吵菜时总是哼着欢快的歌，她在房间里涂抹过的每一缕洁净都是明亮的。我和方林一起住的时候，只看过她的笑脸。那她的泪呢？是随着油烟一起挥发了吗？还是吞在肚子里变成了油烟熏出来的汗水？她一直那样细心地在照料着我，是想弥补吗？可是她没有错啊！ “小玫，”谢东捧起我的脸： “你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我能哭吗？方林告诉过我的不要轻易掉泪！她还告诉过我女人虽是水做的，但应该掺到骨子里去，化成女人天性里最具魅力的温柔。而不是发泄出来。方林，方林，当我意识到方林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终于坚持不住了，趴到谢东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方林所受的苦，为什么要走？方林为什么要走？这么戏化的悲剧怎么会发生在方林身上？为什么是方林？ ……”泪流不完，像是说不完的痛。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在爱情的世界里被自己最好的朋友伤害，所以不相信爱情。与方林所付出的，所承受的相比：我是如何的渺小，我所坚持的爱情是如何的狭隘与自私！从方林出现到最后我自经为是的被抛弃，我像一个穷凶恶极的守财奴不愿做出任何的让步。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才是捍卫者，我有足够的理由捍卫我的爱情。我以为，是他们一起背叛了我。我甚至不愿意听他们解释，用最偏激的方式来发泄我的愤怒，用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拼命保护我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我错得那样离谱！人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不能放开自己的心胸，直至有一天后悔莫及。方林说过的：天空那么大，海洋那么宽，即使只是一片草地也有那么辽阔。人与之相比是如何地渺小，但是只要放宽心胸，就可以超越天空的大，海洋的宽，草地的辽阔！那么，她是一直在这样提醒自己吗？所以一直退让？而我，为什么要到现在不能挽回时才明白？
谢东一直抱着我，帮我擦去持续不断的泪。他脸上心痛的表情映入我红肿的双眼里，我才慢慢地从悲伤里回过神来。 “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是多么地自私！”“小玫，你不是的。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卓良也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方林她…她真的对我很好的！”我的泪又滚了出来。 “我当初之所以会帮方林，并不是因为我同情她，而是敬佩！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敬佩。一个女人，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艰难地生活了四年；为了她最爱男人的幸福和一个素不相识女孩的自尊，她选择沉默；还有什么比这更伟大，更让人敬佩的爱！卓良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薄情负心人。但他忽视了他应尽的责任。毕竟，他也是真心地爱过方林的。”是啊，方林在被屡屡刺伤时还是那么坚强。而我，却曾因为感情上小小的打击就一度地灰心丧气，我怎么和她比？我一直推崇爱一个人就要拥有他，从来没想过成全或是不要因为自己的爱去伤害别人。 “小玫，我们都不要再难过了。方林曾经认为她再也不可能和卓良在一起了，她是在幸福中死去的。对她来说，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即使是付出整个生命，也是幸福的！”我擦掉了自己的最后一滴眼泪，哽着沙哑的声音：“谢东，我们去山东看看方林，好吗？”
第五十章 豆豆最坚强
再见到卓良时，他不再是我深爱的男人，而是我最好的朋友的爱人。他消瘦的面孔揪得我心痛，却是为方林而心痛。这个她用着自己全部生命去爱的男人，只能在根本不存在的世界里遥望。从此，便有一个孤独的人总是思念着一个孤独的灵魂。我走到卓良身边抱住他： “卓良，你的难过我都了解。可是，方林是那么坚强。她也一定希望把那份坚强传达给我们。”卓良伸手抱了我一下： “谢谢你，玫儿！你来，林儿一定会很高兴的！”谢东走上来，拍着我的肩膀： “小玫，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第一次坐飞机，我居然吐得死去活来。我摇摇头： “不，我们先去看方林，好吗？我有好多话想告诉她。”我的泪又上来了，我仰着头，努力不让它掉出来。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方林的坟墓在一个低低的小山头上，新坟已经长了嫩草，墓碑上刻着血红色的痛。她两个多月前就来到这里了？我跪下去，仿佛方林就站在我的面前。 “方林，我是玫瑰。我来看你了，你好吗？很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来看你。谢东把你的故事都告诉我了。所以，我一定要来的，为了表示我莫大的歉疚。也要谢谢你，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包容。我曾那样深深地伤害过你，可是你并不怪我。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吗？我一直都太自我，以致于看不到别人的痛苦。如果我有你那么一点点的无私，或许很早以前，你就找回自己的幸福了。可是…可是…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拼命地想你。想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想你做的每一道菜，想你的每一个笑容。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哭，所以我也不会哭的。你还记得白房子吗？现在我们的玫瑰，已经开始她自己城堡里幸福的生活了。你一定会为我高兴吧！是的，幸福是那么地来之不易，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会在哪里祝福我呢？不管在哪里，都会祝福，对吗？我们已经帮豆豆在最好的幼儿院报名了，我会好好地照顾她，你自己女儿一样地照顾她。我要把对她妈妈的愧疚与感激全部馈赠给她。但是请原谅，我不能帮你照顾卓良，因为他是你一个人的！方林，请你原谅我曾经对你做过的种种，请你的在天之灵原谅我！”我把头靠在墓碑上，冰冷的石块浸得我心痛如刀绞。痛得我的话语无伦次：“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哀伤了，我要继续你的快乐，继续你的坚强。方林，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来生。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来找我好吗？我真的很心痛，痛不完的痛！方林，当你离去的时候你痛吗？……”想到方林离去时的场面，我再也说不出话来。泪从心底一直流到被镌刻地永久的悲伤里。
“小玫，起来吧！”谢东扶起了我，我全身无力只能靠在他怀里。卓良走到墓碑边： “玫儿，你不用自责。林儿她从来没有怪过你！她更不希望你伤心！我们回去吧！”我抬起头，看着卓良憔悴的脸： “卓良，豆豆呢？” “豆豆在家里。我们一起走吧！” “嗯！”我点了点头，让谢东搀扶着离开。
在路上时卓良告诉我，这两个月以来豆豆一直很乖。可当我见到豆豆时，她跑过来拉着我的腿： “玫姨……”我抱起她，看着她稚气的脸假装高兴地问她： “豆豆，你想玫姨吗？”豆豆把她的两只小手挨在我的脸上。我原以为，四岁的小孩不懂什么，可她稚嫩的双眼里分明也有着哀伤。“想，不过我更想妈妈！”我的天，可怜的豆豆！我赶忙别过头去，不让豆豆看到我掉泪。 “可是爸爸说妈妈太累了，所以要睡很久很久！我不可以去打扰妈妈！” “玫姨你怎么哭了呢？是不是也想妈妈了？爸爸说如果我哭的话，妈妈会睡得不舒服的。所以，我们都不要哭！”她用她的小手帮我的把眼泪擦掉。我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豆豆乖，爸爸说的是真的！所以我们都不哭，好吗？”“好！”豆豆乖巧的模样拧得我心疼无比，我甚至有点不敢再看她的小脸，“你看还有谁来了？”我抱着她面向谢东，她立即喊起来： “表叔！”谢东从我手上把她抱过去，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豆豆乖，你在家里好玩吗？”豆豆摇了摇头： “不好玩，爸爸老是不在家，奶奶又不让我出去跟其他的小朋友玩。”我看到卓良眼睛无奈痛苦的神色，便跟豆豆说： “豆豆，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地听爸爸和奶奶的话。不久后呢，就会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玩了！” “真的吗？”豆豆高兴极了，卓良摸着豆豆的头： “当然是真的！”然后就是豆豆高兴的笑声，我们三个大人都感染了。我相信，豆豆的那份勇敢与坚强，是来自于方林。
第五十一章 补偿
我们在山东停留了三天，带着豆豆去逛了那个小城所有的公园，给她买喜欢的玩具。我的忧伤也被她发自内心最无邪的笑声给冲淡，豆豆的身上有太多方林的影子：坚强，勇敢，善解人意。也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不再那么难过。因为方林的生命已经被延续了。
卓良的母亲是一位很慈爱的老人，待我如上宾般。她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拉着我的手：“真难为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们。”我看着眼睛这个曾经以为会是我婆婆的老人，心中感慨万千： “伯母，您也不要太难过。等豆豆到了那边之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其实我知道，你和我们家阿良处过对象，我见过你的照片，那时候阿良都准备带你回家了， 只是……你是个好女孩，是我们家阿良对不起你！”原来她都知道，这个心如明镜的老人。在短短的三天里，她一直像上宾般待我。 我看着她眼里的泪意，握紧了她的手： “伯母，您什么也别说了。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您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阿东也是一个好孩子，你们一定好好相处。” “嗯，我会的！伯母您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阿东和阿良在庭院里聊天，你也去吧。豆豆已经睡着了。” “嗯，那您早点休息。”我看着她颤微的背影，又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在飞机上，我想着卓良的消瘦，豆豆的乖巧，卓良母亲的善良，有点回不过神来。谢东搂着我的脖子： “小玫，不要再难过了，你这几天都瘦了好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我看着他，尽力露出一个笑容： “有那么夸张吗？”从知道方林出事后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而忽视了眼前这个一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