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樱看他满头大汗,一边帮他擦汗,一边道:“如果没事的话,怎么会流这么多虚汗?你先进屋休息。”
谷辰轩随她进到屋内,他皱紧双眉,忽然关上门,一把抱住她,将她摁倒在床上。
秋樱看到他目光里熊熊的火焰,感到他身上未有的灼热,却是推不开他,她垂下头颤抖地道:“辰轩哥,你别这样,我们还没成亲。”她把身子缩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她心底有憧憬,有羞涩,她想起了曾经许过的愿望,要为他生孩子,但是她还完全准备好,她又想起了云毅,她说过一定要等到他结亲后方和谷辰轩成亲。
谷辰轩企求她道:“我知道,但是我……就算我求你……”
秋樱拒绝道:“我还没准备好,这也不是我认识的你,水开了,我先去看火。”她不断想要挣脱开他。
谷辰轩却把她抱得更紧,他受不住煎熬,一边亲吻她一边问道:“这是借口,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别人才拒绝我?”
秋樱再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话,虽然生气却也变得冷静,她侧着头不看他,道:“没有,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谷辰轩瞧着她的镇定,又瞧着她不理他,心底更是疑惑重重,若是平时,他一定相信她,但是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丧失了理智,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愿我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秋樱听完他的话,心头一冷,正视他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谷辰轩心内有条毒蛇在啃噬他,他多么想平下心来,但是最后还是逼视着她,问道:“我就想知道,云毅把你藏在杏花屋时,他有没有去找过你,他有没有碰过你?”
秋樱伤心欲绝,伸出手狠狠地掴了他一掌,用力地推开他,从床上起来跑出门去。
谷辰轩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明白心中一直套有一副枷锁,无论何时何地,这副枷锁都难以消除,那就是疑虑和嫉妒,明明他拥有了一切,秋樱未曾离开他,姚慈更不会拿两个儿子比较优劣,却因为疑虑和嫉妒令他变得敏感而脆弱。谷辰轩想深省下去,但是周身的难受让他无暇思虑,他从床上爬起来,艰难地向着村后的小树林走去。
秋樱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她从厨房回到屋内,却看不见谷辰轩的身影。她这时才想道:“辰轩哥平时都不会这样,莫非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他深爱而炽烈的目光仍然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急忙往外跑去,心里害怕他真出什么事,只要他平安无恙,让她做什么事都行,他对她的眷恋她一清二楚,她对他的爱难道他不明白?
秋樱打听到谷辰轩去向村后的小树林,便赶紧也往那边去。
雪已经停了,天气放晴,姚慈把刚刚编织好的竹球交给那个七岁的小女孩,之后站起身准备回去。
张嫂对姚慈道:“姚大娘,劳你对这个孩子这么体贴照顾,你真是一个大善人。”
姚慈道:“没什么,你们有所不便,这个孩子以后的路还长,我尽我所能照顾一下她。”姚慈想起今天是利子规和朱星延成亲之日,利子规明知她和朱廉有个女儿,却还要和朱廉的儿子成亲,姚慈只剩下无尽的感叹。如果当初云毅和利子规一起,利子规是否就不会这么决绝地报复,但是姚慈明白利子规是不会轻易放下仇恨的,而她更不能让利子规毁了儿子一生。姚慈只有对利子规的女儿加倍地疼爱,方能弥补她对伊氏姐妹的愧疚之情。
张嫂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小丫,阿婆要回去了,去送送阿婆。”
小丫捧着那只刚刚编织好的竹球,欢快地陪着姚慈出了门口,挥挥小手道:“阿婆再见。”
姚慈微笑地点了点头,转身直走。
雪后初霁,河岸上一片肃静,还没有行人的踪影。小丫独自抛玩竹球,稚嫩的笑声在河岸上飘扬,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紫衣男人走了过去,他手头握着刀,看到这个孩子天真无邪的欢笑,他似乎不愿拔出手头的刀。谁能残忍杀死一个无辜的孩童?但是紫衣男人的目光却慢慢露出凶意。忽然他伸手夺走孩子手头的竹球,将它抛向远处结冰的汴河。
汴河底下,危机四伏。
小丫哭了起来,捶着他道:“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人。”
紫衣男人退了两步,转身离去,脸上挂着{炫}残{书}酷{网} 的笑容,他不需要拔刀,却可伤人性命。
姚慈听到小丫的哭声,回头一看,神色惨变,就在小丫跑去拾起竹球的那一刹那,冰面瞬间破裂,小丫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姚慈不假思索,飞奔过去推开即将陷入冰窟的孩子。
小丫滚到河岸上,却见姚慈已经深陷进去,小丫吓得放声大哭。
紫衣男人捏紧刀柄,正要往小丫走去,却见她的哭声引来众多村民,大家纷纷跑了出来。紫衣男人听过黄仙吩咐,只能暗下毒手,免得别人怀疑这个小女孩的身份。他只好藏起刀,先行离去。
冰冷彻骨的河水充斥着姚慈的身体,蓝幽幽的炫光,青郁郁的寒水和浮冰,姚慈陷入极度的酷寒中,慢慢沉了下去。
她早就失去武功和内力,自上次受伤后更剩半条命,身子极为虚弱,此时再无气力浮起。她知道上天要将她收回去,与云毅和谷辰轩已是永诀,她心底反倒极为宁静。
记忆深处眷恋的往事随着生命的流失而缓缓浮现眼前。姚慈记起初次见到谷辰轩,他还是九岁的孩童,这个热心的孩子看到她丢了盘缠,就知道把手头的馒头分一半给她。她又想起在空岛海岸第一次看见云毅和秋樱,便有说不出的亲切。观象塔前,两个儿子跪在她面前冰释前嫌,状元楼上一家团圆观赏月亮。
斗转星移间她又回到与云浩青梅竹马的侠侣时光,还有与云霄抑郁的婚后生活。自然而然她也想起伊氏两姐妹,所有的一切都将离她远去而灰飞烟灭。
姚慈长眠前那一刻卸下全部重担,她走得很是安详,她惦念的两个儿子,是她毕生最大的骄傲和安慰,她瞑目了。
宰相府恢复了平静,文武百官纷纷扫兴回去。利子规挟持了朱星延已不知去向,黄仙和孙律成还带着人马在继续追寻。
云毅和洪恭仁、史韶华也回到御史府,云毅刚坐下来,还在想着他刺利子规胳膊的那一剑,她回过头与他对视时眼底的绝望。
便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过来向他禀告,道:“云大人,张家村的村民要云大人赶快过去。”
云毅蹙着眉头,一股不祥之兆深深弥漫心头,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就像被锤子不断地击打,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他又该如何面对?
他急急忙忙地赶去张家村,就在村口,他看到越来越多的村民都前往汴河河畔。云毅一时失去力气和勇气,他甚至不敢问村民到底发生何事。直到汴河河岸,围观的村民聚在那里,个个唉声叹气。他们看到云毅失魂落魄而来,都万分难过地为他让了一条道。
云毅望见谷辰轩和秋樱匍匐在地上纵声痛哭,张嫂和她七岁的女儿也跪在那里,他们身边躺着一个人,云毅一步一步走过去,腿脚都发起软。他红了眼眶,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直到看清那张脸孔,云毅的眼泪不禁一颗颗掉落下来。
只见姚慈平静地躺在那里,发梢雪白,残留余霜,她的脸庞却出奇安详,这世间的万事对她已不构成影响,所有喜怒哀乐通通离她远去。
云毅不停地摇头,口中不断地嘀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问自己,问所有人,问天地万物,为什么让他母亲溘然长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但是谁能给他答案?谁能决定生死?云毅瘫软地跪倒在姚慈跟前,痛哭失声,再也爬不起身。谷辰轩、秋樱双双泪如雨下,寒风凛冽,天地与之同悲,俱都黯然失色。
张嫂牵着小丫转身向云毅磕头,抽噎地道:“云大人,你母亲是个大善人,她用自己的命换了小丫的命,她救了这个孩子,我替她谢谢你母亲,谢谢你母亲的大恩大德。”
云毅艰难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了那个小女孩一眼。
张嫂涕泪交加,又道:“你们是这个孩子的再生父母,我会让她永远铭记姚大娘的恩德,长大之后我也会告诉这个孩子,她的性命是姚大娘换来的,没有姚大娘就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