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1 / 2)

>我没再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她挣到了钱,能付所有的帐,能办暂住证,能把身份证换回来……因此获得了选择干净的权利。我什么也没挣到,必须继续窝在这个“泥坑”里挣扎。我和她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开始的,可如今,她显然已经超越了我一步。此时此刻,这一步之差,就是天上人间,就是所谓的命运。

草根女孩的命运

广州,我把爱抛弃

害怕没钱看病而暴尸街头

“咱俩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谁也别计较谁了,好自为之吧。”她拿起毛巾,提着桶,边朝水房走边说,“咱们都没手机,也没电话,暂时只能写信联系。如果真写信,就先寄到老太太这里吧……”

周晓琳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渐渐小了。阿美坐在地板上,对着小镜子卸妆。

我躺在床上,面朝墙壁,视野里只有那只因缺乏电池而闲置多天的SONY牌“随身听”。在日光灯强烈的光线下,张合锐在“随身听”上刻下的“锁锁”二字异常清晰。看着这两个字,我又一次对张合锐恨之入骨,对自己恨之入骨。张合锐还是人吗?我还是人吗?混得连两节五号电池都舍不得买……既然这个“随身听”已形同虚设,留着它除了徒增悲哀,还有什么用呢?

扔了吧,与所有过往的纠葛一刀两断吧。我之所以没有周晓琳那样的魄力;之所以在酒吧里一分钱没挣到,不恰恰因为我心里还有千丝万缕的牵绊吗?

我抓起“随身听”,狠狠地摔到了床下。它立刻被肢解了,四分五裂的碎片飞散了满屋,我心头出现了一阵病态的快感。

阿美吓得跳了起来,盯着被摔坏的“随身听”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才慢慢地移到了我的脸上,里面盛满了不可思议的光亮。

“你又弱智了一回!这种时候还胡乱发泄的人就是弱智!”她几乎是愤怒地说。

“我愿意!谁也管不着!”我叫着,真的发疯了。

“还是弱智——”她也不甘示弱,“把这个东西当了,你起码可以换回一天的饭钱!”

“我不要吃饭——”我大吼起来。

阿美怔了一会儿,无奈地牵了牵嘴角,又坐下继续卸妆了。

阿美是在用牵动的嘴角,表达对我的不屑一顾。是的,她可以对我不屑一顾,谁都可以对我不屑一顾。包括周晓琳,包括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周晓琳可是我大学四年的好朋友,现在也决定舍我而去了,她绝对不会留下来,和我捆绑在一起饿死的。当然,我也没理由要求她那样做。可我的心是奢望温情的,哪怕有些不讲理。

周晓琳洗完澡进来了,悄无声息地在床上躺下。粉身碎骨的“随身听”就躺在屋子正中,她绝对不会看不见,而是已经学会视而不见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周晓琳的床上只剩下一个床板。走了,真的走了,离开了这个使她有肮脏感的小屋,去经营另一种洁净的生活了。走了,已经走了,我陡然有种“此地空余黄鹤楼”的空落。

我伸头朝地板上看了看,阿美还在熟睡,四仰八叉,半张着嘴。忽然,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下意识地抬手一摸额头,烫得厉害。呆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发高烧。我病了,病得不轻。

继而,我开始怨恨老天不长眼睛。这个偌大的广州,有钱人那么多,怎么也不应该轮到我病呀。

加上昨晚周晓琳还我的一百块,我口袋里的钱只剩下一百几十块了。这年头,在广州,拿着一百几十块钱,是不敢迈进大医院门的。而周晓琳叫我代交的房租和煤气钱,我是万万不敢动用分毫的!但是,发烧不是别的小病,不及时医治,就会烧成大病,就得花更多的钱,不然就只有一条路——等死。

我想起了前几天在报纸上看见的一则消息,说一个人被抢劫犯刺了三刀之后,肠子都流出来了,因交不起押金,被医院拒之门外,医院门口血流成河……想象着那种惨不忍睹的场面,我不由得蜷缩起身体、不寒而栗。我害怕下一个倒霉的人就是我,因没钱看病而暴尸街头。

“阿美——”我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

叫了之后,我又下意识地闭上了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叫一声阿美,也许此刻,她是与我最为接近的同类了吧?这个院子里,还有一个我的同类,就是那个房东老太太——那个老妖婆是指望不住的。可是,阿美又能指望得住吗?她说起话来,可不比老太太说的好听多少。并且,她是认定不借给任何人一分钱的。

草根女孩的命运

广州,我把爱抛弃

没有后路可退

“叫我干嘛?”阿美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声。

我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忙掩饰地说:“周晓琳走了。”

“哦。”她木然地应了一声,看也不看一眼周晓琳的床。

之后,她坐了起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支吾道。

她很快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把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惊呼道:“天哪,你烧的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说?”

“说什么?反正我也没钱治……”说着,我便哽住了。

“哼,还好意思说!谁叫你没本事赚?人家周晓琳就比你有心眼儿、有本事!”阿美几乎是训斥道:“我完全可以抛下你,马上离开这里,你相信吗?相信吗?”

她的嘴唇像刀片一样快速张合,她的话像利刃一样,在我的心叶儿上划来划去。她一个劲儿地盯着我,似乎把一双秀眼盯累了,眼圈渐渐变成了粉红色。看见她红了眼圈儿,我的泪迅速湿透了枕巾。是的,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与我只是萍水之缘。

泪光中,我看见她的眼睛也渐渐充满水分。很快,她迅速转身,走到窗前。我的目光也追随着落到了窗外。隔壁人家的小保姆正坐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旁,哼着小曲儿洗衣服。她的主人是一对恩爱的年轻夫妇,有个三岁的孩子。夫妻俩很勤劳,总是一早就骑着摩托车出门,孩子则留给小保姆照看。小保姆正在愉快地工作和挣钱,虽然挣得很少,但没有压力,也没有生病。

“哎,我说锁锁,你怎么就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啊!”阿美忽然转身,对我低吼道。

我还是没有言语。我没钱,说话等于放屁。

“我这人就是他妈没用,心软!”她拿起窗台上的烟盒,摸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又高声说:“我不可能出钱给你治病,也不会借给你一分钱……不过,我想起一个人,不知道他肯不肯出钱帮你治病。”

“谁?”我警觉地问。

“晚风酒吧的老板,邱老头儿!”

“他?怎么可能!”

“有可能!他给了你一张名片。”

“一张名片,能代表什么?”

“他是富人,品位又不一般,名片会乱给人吗?并且给一个卖笑女子?”阿美顿了顿,又说:“试试吧!我可以帮你牵线。不过,咱俩先说好,他对你提出任何交换条件,都跟我没关系!”

我没再说什么。已经是一块动弹不得的鱼肉,谁都可以做我的刀俎。

“喂,你听见没有?”阿美跳到了我的面前。

“听见了……”我麻木地说。

“同意不?”

“同意。”

“哼,还是怕死吧?”阿美冷笑道,“不是不向男人低头吗?怎么不能视死如归呀!”

我乖乖地听着她对我的挖苦和讥讽。她说得对——我既没钱,也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我是个苟且偷生的贱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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