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成?”
“瞧瞧,月已西沉,”他以眼神示意,“你还是早点送小师妹回玄武楼去吧。”
“唉,连你都要成亲了,我却还得夜夜与佳人别离,看来‘危步险’这名字所指的,可不仅仅是崎岖的江湖道而已。”
“少在我面前言若有憾,心实喜之了,况且你之前老在她面前装酷、扮冷,现在多陪人依一些,不也是应该的吗?”
“去,去,去,”能安干脆挥手赶人。“虽说再过……五日,不,应该是七日吧,我便将为人夫,但现在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们在我面前这样恩爱,不嫌太刺激了一些?我看哪,你们还是早早—;—;”
“行了,我们这就回去。”勾住了步险的臂弯,才往外两步,玲珑便又回过头来问:“对了,能安,那明天我还来不来?”
“不能再来。”能安应道。
“不准再业。”步险同时说。
“什么?”玲珑则怪叫。
“来,我们边走边谈,”步险和能安交换了然的一瞥后,即拉住玲珑继续往白虎居外走。“这能安呢,即将当新郎,当然有一堆琐事要忙,我们怎么好意思再在这个时候来……”
☆☆☆
走在幽静的夜里,两人几乎都有点舍不得开口。
“怎么又不骑马了?”后来玲珑轻声问道。
步险俯首看她。“累了?”
玲珑摇了摇头。“只是马儿这里摆一匹,那里又搁一匹,青龙馆的马厩都快唱空城计了。”
“原来你挂心的是这个,”他笑出声来。“寄放在玲珑小筑、玄武楼或白虎居,不都一样,反正有你们帮我照顾着。”
“偷懒。”
他紧了紧她的手。“想偷懒,可得先找到能让我放心的人。”
玲珑闻言即将身子靠了过去。
这下换步险笑开。“嘿,这样走起路业,可会更慢哟。”
“那不更好,”她抑起头来,倚靠在他的肩臂上。“你就可以陪我散步一整夜。”
“听说是儿个不必练功,今晚就可以不休息了。”
“真的不准我再练呀?”
“是不准再跟我能安练。”
“意思是你愿意教我罗?”
“我与能安不同。”
“我也没要你宠我,我捱得住苦头。”
“你会错意了。”
“怎么说?”
“就是说现在的我,根本舍不得我吃一丁点儿的苦,这样的师父,哪教得出好徒弟。”
玲珑听懂了,大为欢喜。“你终于想通,以后不会再乱吃能安的飞醒了?”
“人家都要成亲了,我还有什么醋好吃?不过……”他故意装出沉吟的表情。
“不过什么?”
“不过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爱你了,那你岂不寂寞?”
玲珑起先还有些不角,接着才因了然而抽出手,倦装嗔怨道:“是啦,我是没有什么魁力,如果连你也要后悔自己成了唯一的一个,那我亦无话可—;—;!”
她万万料不到步险会将她往墙角一带,即刻俯首封住了她微微嘟起的双唇。
好半天以后,面红耳赤兼微微娇喘的玲珑才仰望他熠熠生辉的双眸说:“你真坏。”
“不够坏,怎么能掳获你的芳心,又怎么能制止你胡思乱想?”
她忽然发觉此时此刻,一切的言语都已嫌多余,遂闭上嘴,偎进他宽阔、温暖的怀中。
步险拥紧片刻,尽情享受那心意相通的美滋味,然后才在她耳旁低语:“走了,好吗?”
“嗯。”玲珑颔首,这回两人的身贴得更紧,就连投射在地上的影儿也连得更密,仿佛明白主人那两颗早已恨不得能尽快合而为一的心似的。
“我喜欢跟你散步,”步险低沉的嗓音,缓缓、暖暖地流过玲珑的心头。“牵着你的手,心情自然平静下来,这是从前未曾有过的经验。”
她仅反手紧了紧步险厚实有劲的手掌,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只因为体谅内心一向封闭、行步从来冷肃的他,必然不擅和、也不惯于不断的敞开胸怀,畅谈心情。
“也许那位于水涵姑娘,也能给能安相同的感受。”
“说到这……”步险低头寻思片刻,“你好像早已晓得他要成亲?”
“我是听他提过,但他向来爱开玩笑,所以在今晚接到喜贴之前,我从来就没把此事当真过。”
步险则把袁仍欣曾赴府衙,将他狠狠教训过一顿的事,说给玲珑听。
“真有此事?你没骗我?”
“我没干嘛编谎来出自己的糗?”步险苦着一张脸问她。
“说的也是,但……我娘也真是的,竟然故意将话说成那样,难怪你会误会。”
“她帮了我俩一个大忙,你还怪她,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步险!”她娇嗔道。
“说真的,”拉住她的手,不让挣开后,步险便说:“这两日请你安排个时间,我想登门拜访。”
“访谁呀?”
“明知故问。”
“我又不会读心术,怎么会晓得?”
“当然是拜访未来的丈母娘。”
玲球霎时沉默下来,慌得步险忙问:“你生气了?”
她摇了摇头。
“莫非你……不愿意?”
这下头摇得更加厉害。
步险心急,干脆停下脚步,扣住她双肩问:“不然你为什么……玲珑,”执起她的下巴,他不自觉的提高音量说:“你哭了!”
“还不都怪你。”
“但我的本意是……”
蓦然被她紧紧抱住,步险立时打住,而玲珑更已一迭声直说:“怪你、怪你、都怪你,怪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想抢一下矜持都没有办法,只能感动到直掉眼泪,现在你竟连人家的眼泪都要来拆穿,简直……简直就令人家快要无所遁形了嘛了。”
原来如此,步险随即松了口大气,并由衷的致。
“是,是都该怪我,怪我过去太足不前,现在主患得患失了。”
“你干嘛患得患失?”玲珑抬起泪痕犹湿的脸庞问他。
“怕如此不洒脱的自己会不讨你喜欢,更怕令堂会记恨我给你吃过的苦头,不肯答应将你嫁给我。”
玲珑终于如他所愿,被她这番话逗笑开来。“瞎说,才不会发生那种事。”
“哪种事?是你不会不喜欢我,还是令堂不会为难我?”
“我爱的人,娘一定会喜欢。”一口气回答了两个问题。
“如果我帮你们早点将令尊找回来,求亲成功的机率是不是就会跟着增高?”
“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可以提早,和机率何干?那早成定局。”
“说得我热血沸腾了,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我真让你的血转热了?”玲珑开心不已。
“不止呢,不过……”步险抬高头、却压低了声音。“别逼我一次承认太多,好吗?”
“嗯。”玲珑会意颔首,并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
“刚刚我们讲到哪儿?对了,能安成亲的事,我确实听他提过,说……”
说从渤海回来前一晚,姐夫家中的长辈跟他提及船难发生的当时,有一位渔家女奋不顾身的跃入海中,企图救人。
无奈太多,而且大都不诸水性,加上那天的风浪大,结果那渔家女虽倾尽全力,却非但一个人都未救起,己也差点惨遭灭顶。最难难可贵的是,即使如此,那位渔家女仍然将能安姐姐一家,连同奴仆在内的二十一具尸体,全部送到岸上。
听闻此事,能安并非不感激,而是当时的他已万念惧灰,只求速死,哪里还有“心”可感?直到被玲珑劝回生机,才又想起这件事。
原想再赴渤海一趟,亲处向道谢,并奉上薄礼,岂料人还未去,便接到一封署名“于飓”的来信。
信上说他为于家村的村长,村中有一孤女,名叫水涵,原本这个月内要成亲,却为了救能安姐姐一家人而伤痕累累,差点连小命都不保。
如今顺保住了,好不容易求来的姻缘却随着她当日往海中一跃而泡汤。
水涵本人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听见她有任何抱怨,可是他这个大家长却不能跟着沉默,若是能安还有点良知,就该对她有所补偿。
“当然要给予补偿,可是就算有心道谢兼弥,也用不着将自己的终身幸福给赔上。”
“你的说法就跟我当时想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不相信能安是真的想要娶她。”
“换句话说,你现在已不再那样想。”
“是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见成亲这回事,当真是人生大事,而于水涵姑娘却一直等到二十八岁,才订下亲事,个中曲折,甚至隐情,我们略做思考,即可猜知;但现在她却为了动善念,而坏了姻缘,能安心地素来善良,姐姐又是最亲的家人,你想除了娶她之外,他还能给于姑娘什么样的补偿?”
步险想了想,沉吟片刻,方才再度开口:“你说的都有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为能安叫屈。”
“可别跟我说这是以貌取人标准下的结果。”
“当然不是,而是能安满腹诗书、外形俊逸、个性洒脱且武艺高强,和那位于姑娘相配……”他将头摇了一摇。“你不觉得十分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