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扔下山崖?他要杀你,看白衣人杀你便好,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你扔下山崖?”
暗卫九听得如置三里云雾,他的困惑实在太多,按司徒庆的说法,‘殷无恨’不是殷无恨。按白衣教主的说法,小主人不是司徒雅。那白衣教主要他来小剑山找司徒锋,却又有和那教主同样打扮的女人守在这里杀他,而这一男一女武功相似的两魔头似乎都认识司徒雅。司徒锋又推测不知是救他还是杀他的黑衣人是殷无恨……他头昏脑胀,不知该如何将这千丝万缕的线索串联在一起,下意识抬掌揩拭发痒的颈侧,这才发觉自己颈侧有几道血淋淋的抓痕。
司徒锋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中的毒?”
暗卫九回想良久:“是那黑衣人的指甲。”
“小爷本打算将你颈侧毒血吮出来,”司徒锋用右手虎口揩却唇面血迹,“你却不领情。如今看来,毒也不致命。只是殷无恨未免太蠢,要将你扔下山让你粉身碎骨,何必下不致命的毒?”
司徒锋不提还好,一提,暗卫九再也忍不住,席地入定意守丹田,极力克制那毒性煽起的莫名冲动,然而甫一调遣内力,奇经八脉就似要绷裂般绞痛难耐,欲念却炽盛如火,满脑子尽是昔日与司徒雅欢好的绮丽情形。
司徒锋见暗卫九潜心运功散毒,不再出言打搅。
他已在这峭壁的岩洞中,不上不下呆了七日。岩洞只有两室大小,五丈高,两侧、石穹和地面全是看不懂的字迹。唯有最里的石壁平整如削,全无一字。
除此之外,这岩洞里有石床,甚至有米缸水缸,灶台柴火,发黄的册子。册子记录着人名和年月,最末处赫然写着司徒庆三个字。司徒锋曾听父亲司徒庆讲过,二十年前,司徒庆奉师命在小剑山闭关自省,参悟剑门七十二剑式,因而侥幸躲过欢喜教的屠戮。年月正合。
想必这就是剑门弟子昔年闭关的地方。司徒锋起初不明白,他父亲出关之时,剑门已惨遭灭门,在没有外人帮助的情况下,他父亲是如何攀上崖顶的。后来再看闭关年月,他才发现那时令峭壁不会结冰,只要轻功过人,必定能找到几处着力的岩缝。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能在这岩洞里等到冰雪消融。所幸缸中水粮充盈……
可是二十年前剑门就荡然无存了。缸中怎会有水粮,而且他初进此洞时,壁上爝火还亮着。
司徒锋坐在石床上,托腮沉思,难不成闯鬼了。他很想找个人分享这桩蹊跷事,好容易暗卫九来了,却带来更大的麻烦……
山顶是白衣女魔头和殷无恨那大魔头,如今就算能上去,也是自寻死路。
想着想着,司徒锋不觉酣然入梦。待一觉睡醒,阳光已斜入岩洞中。再看暗卫九,依旧席地而坐,只是衣袍湿透,额头满是汗珠。他伸个懒腰:“喂,还没将毒逼出来?”
暗卫九毫无反应。司徒锋自觉无趣,索性坐到他身后:“真麻烦。”说罢,翻掌引内力至劳宫穴,往他汗湿的背脊注入。暗卫九霎时深吸一口气,背脊不由自主挺直绷紧。
司徒锋笑道:“舒服罢?”
暗卫九猛呛出一口血,整个人闷头往前栽。司徒锋见势不好,赶紧收掌,将他翻个面放平,替他把脉。孰料握住他的手腕,就好似握住一截滚烫的炭。司徒锋不晓岐黄之术,见他危在旦夕,很是郁闷:“你千里迢迢跑来找小爷,就是为了死在小爷面前?”
暗卫九闻话竟睁开了眼,眼中却空茫无比:“十三年……”
司徒锋道:“什么十三年?”
暗卫九眼眶发红,依旧喃喃自语:“整整十三年……”
司徒锋觉得自己是脑子出毛病了,才搭理这中毒神志不清的。他见暗卫九实在热得厉害,就动手剥开暗卫九湿透的衣袍,想将暗卫九拢在袖中碍事的短弯刀撂向一边。暗卫九却本能地抓住短弯刀,即使五指让刀刃割破也不肯放手。
司徒锋按下怒意:“小爷看你,不是中毒,是中邪。”
暗卫九突然双眼发亮:“……不是三公子?”
司徒锋只当他真的神志不清,冷冷道:“看清楚了,我是司徒锋,不是司徒雅。”两人相顾无言片刻,他突然百无聊赖福至心灵,想到十三年前上元节,父亲错把他当作司徒雅带他逛灯会的事。这一下他好似明白了“十三年”和“不是三公子”的含义,不由得盯着暗卫九的眼睛看——眼梢上挑,霎时就和当年井边的小孩重叠了。他疑道:“给你的冰糖葫芦……后来吃了没?”
暗卫九怔了半晌,终于万念俱灰,缓缓道:“属下不舍得吃,后来,就被暗卫营统管收走了。”
司徒锋万没想到,当年起兴收留的小孩长这么大了,还碰巧就在他身边当暗卫,一时间很有成就感:“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等离开这鬼地方,再买给你吃。”他越想越自豪,又越想越恼怒,“小爷好心收留你,你怎死心塌地跟着司徒雅团团转?”话刚出口,他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当年他可是冒充司徒雅去逛的灯会。当即自知理亏,唯恐暗卫九反将一军,逼他说出当年和司徒嵩干的荒唐事,“罢了!咱们既往不咎。”
“小主人的恩情,”暗卫九身心俱疲,闭上眼道,“属下铭记在心,来世再报。”
司徒锋也知道暗卫九中毒已深,只是不知到底中了什么毒,颇不甘心——敢情他的人,将恩报在他对头身上,这辈子和他就算了结了?他无意间目光落在暗卫九腰下,那裤裆处突兀地隆起一团。他茅塞顿开,忍不住骂道:“不过中了淫毒,你就敢和小爷死去活来装悲壮!”
“……”暗卫九一骨碌爬起身,就要逃跑。
司徒锋攥住他裤腰,不费吹灰之力拖回身下,顺便剥出结实的臀肉。暗卫九被迫趴在地上,闷不吭声反手就去挡那要害处。司徒锋本没往那处想,看他欲盖弥彰反而来劲了:“你倒是懂!”
暗卫九哑声道:“不是淫毒,属下运功抵抗……武功…就没了。”
司徒锋乐在其中,掰开他的手:“再磨蹭,你命也没了。”
“不会武功有何用!”暗卫九也不知哪来的犟脾气,歇斯底里爆出一声喝。
司徒锋气不过,照他的臀狠狠掴了一巴掌:“暗卫一以命换命救你,你不为他报仇就想死?!”
暗卫九一怔:“报仇?”他骤觉司徒锋的手指顺着臀缝要往里按,辞不及意挣扎,“不是他……”
司徒锋停了手:“什么不是他?”
暗卫九默默地看着短弯刀上的裂纹,司徒雅深夜握住他的手,亲吻刀身的画面鲜明如斯,又恍如隔世。他颓然放下刀:“属下曾和魔教中人苟且,也和二公子……不能,一错再错。”
司徒锋怒极反笑:“好,暗卫九,你就算和不伦不类的渣滓苟合、就算是死,也不愿和小爷亲近是不是?我当初救你一命,让你在司徒家吃十三年白饭,就是为让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扇我耳光!我还不如收留一条狗,它至少知道向我摇尾巴!你算什么暗卫,给脸不要脸,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这番辱骂,在暗卫九听来,犹如千刀凌迟,痛定之后,竟无比快慰。
司徒锋和司徒雅毕竟不同。以前,司徒雅总让他有一种……他无比重要的错觉。即便司徒雅什么也不做,他也能体会得到,在世上无依无靠一文不值的他,好像是个无价之宝。好像他一煎熬,司徒雅就知道。他受了伤,司徒雅会心疼。司徒雅受了伤,他会心痛。好像他受了伤,就该回到司徒雅身边了,有个地方回去,有个人心疼。因此水里来火里去,也很高兴。
像是要确认这种错觉,是否真的一去不复返,他嗫嚅片刻,挤出声音:“属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