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铁容听他把话讲绝,只怕留了活口祸事临门,反倒一马当先去和叶公子交手过招。叶公子并不恋战,抿出舌底竹哨吹响鹰唳,拔足往里掠去,好似背后长眼了般,身法飘忽不定,时而蹬壁时而翻转,从容躲过唐铁容打至的铁蒺藜,又还了几枚金针,竟还比两人快数十步。
三人先后掠过司徒雅和暗卫九的藏身之处。暗卫九紧张至极,只管一手擢刀,一手掩住司徒雅的气息。偏偏司徒雅在这时拉着系绳,将玉佩猛地拽出,那凹凸不平的纹路迅速擦过他体内敏感处。他不由自主又痉挛着泄了一回,捂住司徒雅嘴唇的手随之颤抖,神色却好似骤然想起了甚,沉重非常。
第五十五章 。。。
嘴唇为暗卫九捂住;司徒雅就势温存地舔舐那布满刀茧的掌纹。他活了十余年;从未发觉他会成为贪图享乐的好色胚子。对他而言,安逸和劳苦毫无区别;美酒佳肴和残羹剩饭的区别也不大。上任教主玉无双曾口传心授,天下无敌;不是武功盖世,而是无欲则刚。浮世多喧嚣;人生百年,精力有限;作为一教之主,他要将所有欲望扭成一股,那就是玩弄权术的欲望。就像刀是为了杀人而造;他是为了九如神教而生。但体会到暗卫九让他折腾得浑身隐颤;却依旧容忍他保护他,他突然觉得,找个地方,把这个人守好,夜夜笙歌,天荒地老也不错。
暗卫九触电般收掌,默默用小衣揩却□黏腻,低声道:“小主人,别出来。”
司徒雅回过神,将玉佩递给暗卫九,一本正经道:“已经出来了。”
暗卫九接过玉佩,涨红了脸:“……小主人藏好,属下去去就来。”
司徒雅抓住他的手:“你说过,决不会再让我落单。”
暗卫九只好禀道:“那声鹰唳,会引来很多乌衣卫。三公子和唐门少主有危险。”
司徒雅厚着脸皮道:“你一走,我也有危险。”
暗卫九想好了对策:“属下到死门外,把他们引开。”
司徒雅见他不自量力,索性抱着他不放,面不改色道:“我怕黑。”
暗卫九不认为一个可以承受琴弦穿骨之苦、轻而易举拨弦退敌的人会怕黑。就像所有暗卫都认为司徒雅不愿当武林盟主,是不敢与魔教对抗,他却觉得并非如此。他的小主人自有主见,而非胆小怕事。当真胆小怕事,方才就该和他一样紧张,但司徒雅竟然还有玩心,故意把玉推回去了几分。他神情肃穆,晓之以理:“小主人,九龙杯不能落入乌衣卫手中。”
司徒雅道:“为甚?”
暗卫九想了想,缓缓道:“先严讲过。”
司徒雅心中一动,没想到暗卫九会突然提起身世,且和九龙杯相关,当下将暗卫九拽回石笋后,按捺道:“别急,仔细讲来。也许我能想出办法,为你夺回九龙杯。”
暗卫九谛听死门外动静,言简意赅道:“金羽针。属下见过。”
司徒雅一头雾水:“何为金羽针?”
暗卫九费劲道:“金色,细如毫毛,是鹰羽做成的。打入穴道,随血气循环,足以攻心致死。但磁石验不出,看着像暴毙。且打中其他物事没有声音,是暗杀利器。属下的父亲就是这样离世的。”
司徒雅摸了摸暗卫九的头。暗卫九续道:“属下当时不明白。后来,入蜀,人都死了,拉车的马也是。属下的母亲,抱着属下继续跑,天上有几只的鹰追着我们。接着她也栽倒在地,很重。”
“……”司徒雅心道,很重。
暗卫九道:“属下从她臂下爬出来,看见一支金色的鹰翎。”
司徒雅道:“然后?”
暗卫九道:“他们割下她的头,用血染好鹰翎。”
司徒雅道:“你呢?”
暗卫九回想:“旁边有井,属下趁他们不注意,跳了进去。井里有根绳子,把属下的手磨到见了骨头,然后属下踩到了桶,在水里摇摇晃晃的。属下不敢抬头,就闷在水中。不知过了多久,属下让汲水的人连桶绞了上来,属下的母亲不见了,地上很干净。打水的人告诉属下,属下一定是走丢了,不慎掉进井中,在原地等着,会有人来找属下。属下就一直坐在原地等着。”
司徒雅默不作声,心里勾勒出一个湿淋淋的傻小孩,坐在井边,眼巴巴望着来往的百八面孔。
暗卫九认真道:“属下句句属实。”
司徒雅道:“这和九龙杯有什么干系?”
暗卫九原本还想讲小主人如何发现他,听见这话,才发觉讲了一堆不合时宜的东西,收敛神思道:“先严讲过,倘若属下在逃难时被活捉,有人问及什么杯子,要一口咬定杯子在属下这里。”
司徒雅冷不丁问:“你父亲是谁?”
暗卫九怔了怔:“属下叫他父亲。”
司徒雅逼问:“那时你几岁?”
暗卫九道:“六岁。属下记得,先父讲过,有个谜,治世可毁不可揭,乱世可揭不可毁。”
司徒雅道:“是指九龙杯?”
暗卫九犹豫地点点头,发觉司徒雅看不见,低声称是。
司徒雅听得哭笑不得,早知能从暗卫九这里套出九龙杯的线索,他又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设局,敢情暗卫九根本不信任他,对他保留至此,不由得道:“你以前怎不讲?”
“先父讲过,属下揣着半个谜,还有一半,攥在另一个人手里。总有一天他和属下会在蜀中相见,到时候他会问属下,左膝有没有痣。所以属下不能为双亲报仇,因为只要有个人这样问,一切就没有白费,那个发问的人,会做完一切该做的事情。”
司徒雅揉揉眉心:“你是指,你不知道你家保护的是九龙杯,只有见到某个人,你才明白。”
暗卫九道:“属下原本只是猜想,蜀王丢的九龙杯……”
司徒雅道:“韩寐问过你?”
暗卫九又点点头,再次发觉司徒雅看不见,正想称是,孰料司徒雅幽幽道:“我明白了,你保护的不仅是九龙杯,更是蜀王韩寐。你要保护他,其次才是我司徒家。难怪你瞒着不讲。难怪韩寐对你如此上心。你一家为他丧命,你为他沦为暗卫。他对你好是理所当然,甚至远远不够。”
暗卫九怎么听怎么不对:“小主人……?”
司徒雅低叹:“暗卫九,你不觉得很不值,两个命中注定该善待你的人,对你都并不如何。”
暗卫九没听明白。司徒雅又道:“蜀王在利用你,逼你为他破解九龙杯的谜题。他却没有想过,此行也许会很危险,会碰上乌衣卫,你会就此丧命。”
“他会丧命,你也活不久。”岩洞外有人道。
暗卫九起刀相迎,刀锋过处,一人护着压低的火光,笨拙让过:“本王点个火很不容易。”
两人这才看清,来的人戴着头盔,戎装染血,正是韩寐。这时他不容分说,将油灯放在暗卫九手中,又动手解下头盔,顺势罩在暗卫九头上,兀自除去扎满金羽针的软甲:“这一身破铜烂铁重得要死。不过杀几条鹰犬,还就靠这个。”
司徒雅摘下暗卫九的头盔,掷之于地:“不才也就捎带提了王爷一句,何必如此应景。”
韩寐扔开软甲,理理衣袍,似笑非笑道:“何止一句,二公子‘韩寐’来‘韩寐’,叫得甚是欢畅。最难消受美人恩,本王再不出现,怎对得起二公子这一往情深。”
“王爷既然亲自来找九龙杯,”司徒雅觉得多说无益,“暗卫九,走了。”
暗卫九颇为踌躇,三公子和唐门少主还在争夺九龙杯。
韩寐闲闲道:“白龙四十寨已让本王层层包围,搅成了血窟窿。一炷香之后,这些溶洞会灌满白龙湖水,二公子一走了之,只怕要淹死不少人罢。”
司徒雅纠结地回过头:“为甚是一炷香,线香还是高香?”
韩寐痛心疾首:“难道本王还要给山贼烧高香?”
白龙湖畔,巍峨的龙门山。无数黑色的斗篷停落在陡峭的崖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