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造桃溪剑。但冬天到来时,晚生手中也不过分得四五贯钱,连买书与笔墨纸砚都舍不得。程公如何与晚生勾结的,又为什么要与晚生勾结?”
其实韩贽也问过了,王巨生活变好了,还不是因为桃溪剑,而是因为玉盐,那又到了第二年年底。
然后王巨将他剑的分红,无偿地交给乡亲,用这个钱请来教授教育寨子的少年,又将那个窑洞做了教室,这一条让韩贽十分欣赏。并且他本人就拿出薪水,置办了义庄,安置贫困族人或者乡民。
至于程勘那种捐款,也能说是勒索吧。
可勒索大户在宋朝并不耻辱,包括朝廷,比如坑矿。
朝廷办坑矿办不好了,墨吏贪一贪,不但没盈利,反而倒贴。
于是让各知州在境内挑大户,那种有背景的大户没关系,若是没有背景,又很富裕的大户,那便是王巨所想的养肥的猪,能宰杀了。明明年产五万斤铁矿石的交给了大户承包,一年交给官府十万石。产量不足,自己掏钱买吧。
但得做得巧妙,若是没有争议地吃掉大户,那就是智慧。若是引起争议,那就可能会悲催了。
程勘用命案与私盐吃大户,虽吃相难看了一些,可吃得十分明智。虽然这个私盐,万氏不敢说,他也不大好问,可也没有关系,问一问其他捐款的人,当然,不可能问牛家,只要朱家李家他们这些人做证,大家是心甘情愿交的,程勘又没有装腰包,那程勘就没有责任了。
王巨又说道:“再说,就算我与程公勾结了,请问凭证,没有凭证?”
韩贽额首,道:“其次万氏状告你与延州城中的朱家勾结,骗走了他家一万两千贯。”
中间还有一条,那就是万氏说程勘将丁部领害死的。
这个与王巨没有关系了,得派人到延州查,或者听程勘自辨。
但现在万氏是状告人,程勘与王巨是受告人。得先将受告人洗脱清白,那么老账新账一下子算,责问万氏诬陷,为何诬陷,再判万氏的罪责。
王巨面色还是很坦然,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朱四都死了,试问他如何收丁部领一万多贯的钱?”
“他没有死。”万氏急了。
“有没有死,本官自有公断。”
不可能公断的,若是朱欢将那一万两千贯吃下去了,那么可能会被追究。但捐给了程勘,那么就会没事。不但程勘,就是司马光与韩琦在此,也巴不得这些私盐大户们这样狗咬狗呢。
韩贽吐了一口气,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也是这小子最难回答的问题。
当然,这也是牛员外最得意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程平他们是官兵,你们是百姓,一言不合,居然射伤了那么多人。
那么王巨就掉到坑里面了。
而且这不象前面两个罪状,没有凭证,这个罪状是有凭证的,一查便查了出来。
他还想将黑岙岭一战抛将出来,说王巨及是私盐犯子,那么就下海了。不过朱家早有预防,放出风声,说那批货乃是私货,皮毛玉石,不是盐。
认真查下去,会得罪很多很多的人,并且不能对王巨产生致命的打击。
一个蛋大的孩子,还要养活更加更蛋大的弟弟妹妹容易吗?不运盐,运点私货难道犯了法。
没有致命的影响,可自己将这个马蜂窝捅出来,恐怕都不用官府出面,那怕自己在庆州,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不过说起来,程勘老了,这段时间常常生病,精力跟不上,否则万氏根本就到不了京城。
韩贽定了定才说:“万氏三告你纠集王家寨刁民,公开射杀官兵,虽未射死官兵,但将几十名官兵全部射伤。”
第一二七章先帝
王巨不慌不忙答道:“启禀韩府尹,那一日王家寨激战,围林寨官员龟缩不敢出来,甚至悄悄将监督民夫修路的兵士调回寨堡里。直到打听到寨民将西夏军队打败,指使程平才带着几十名兵士过来抢功。那时寨中丁壮一起出击追杀敌寇了,寨中只有一群妇孺老幼,于是他们拣兵牌,然后又看到了战利品。请问韩府尹,军功不提了,这些战利品应当归谁所得?”
“这个不当抢的。”
“其实抢也可以,关健寨中那时还是很穷,又死伤了许多寨民,这些战利品不是挨家挨户分的,而是要做抚恤补赏费用。特别是一些丁壮牺牲了,他们一死,在那个混乱贫困之地,一家也就散了。”
“说得有道理。”
“所以程平带着手下抢战利品,便有些妇人拦住不让抢,程平于是命令手下将她们捆绑起来毒打,打得皮开肉绽。其中寨民王老六看到到年近六十的老妻被毒打,忍不住上去阻拦,便让程平几名手下乱刃分尸了。”
“该死!”韩贽恨恨道。
“该不该死晚生不知,但晚生与寨民回来后,问询情况。程平便喝道,你们想造反啦,意欲屠寨冒更大的功。晚生便以为他们是盗匪,于是下令射腿。”
“他们额角难道没有刺字,难道你不识字?”
“是不错,可黑蜂盗呢?”
韩贽不能作声了,主要他有意袒护,否则还可以问下去的。
“当然,能射伤,不能射死,并且晚生随后派人向延州官府禀报,等候程公处理。”
程勘有权处理。
而且韩贽回想了一下宋律,并没有相关的律法参考。程勘可以重处,也可以放下。
若是重处,能重到将王巨等人刺配流放,毕竟他们是官兵。但那样,必然会激起边区更大的怨怼。
还有一个原因,宋朝为了边境安静,多是汉人汉法,蕃有蕃法,王家寨是汉人的寨子,可位于边境前线,寨中同样有许多羌人,所以有时候也要区别对待。
所以程勘放下了,做得没错。
但它终是灰色区域,可能会成为王巨以后一个巨大的污点。
不过王巨手中还有一张牌呢。
王巨又说道:“另外在场的还有一个人,皇城司的史旰,他是亲眼目睹的,相信也禀报给了先帝。”
韩贽眼睛一亮,好牌,于是派衙役传史旰过来。
万氏一听先帝,她有些傻了。
来了就准备受罪的,那怕是砍头,当真她心中不清楚,但得咬住人,将这小子咬臭,将程勘咬得贬官了。
有了先帝,如何咬啊。
等了很长时间,衙役才将史旰带来。
韩贽继续问,史旰那段时间就在延州,而且后面的凶杀案他也到了陕西,协助刘惟简查案的,因此比韩琦还要清楚。
于是一五一十将他看到的听到的全部说了。当然,有的没有说,这小子一考便是解元,以后会飞黄腾达的,这时候不卖人情什么时间卖?
然后又说道:“韩公,小的将经过禀报给了先帝,先帝并没有异议,对程公的评价是四个字,老而弥坚,只是叹惜一声,禁兵何堕如此。也能说先帝同意了程公的处理方法。”
够了。
到了皇帝这一级还不够,难道要闹到玉皇大帝面前?况且赵祯乃是有名的明君。
韩贽一拍镇纸木,晚道:“万氏,你对先帝的处理可有异议?”
“民妇不敢。”万氏傻眼了。
“那么说明你是诬告新科解元王巨了?”
“我没有诬告。”
“那么凭证呢?”
“我,我……”
“不但你这个刁妇会诬告了王巨,还可能诬告了程勘,来人啦,先将她押入大牢。”
“民妇冤枉啦。”
“冤不冤枉,你心中有数,若是你诬告了程勘,诬蔑一方大吏,到时候本官二罪归一,定将严惩不怠。”
这就是官官相护,除非确实官员有大错,无法袒护,或者矛盾激化,否则在百姓面前肯定会相护帮助的,不然这个风气一开,那还了得,岂不是要重开武则天时的诬告之风?官员还能活得下去么?
“王巨,你下去吧。”
“谢过韩公明察。”
“不过本官还要嘱咐你一句,你终是士子,有的事最好也不要做。”
“韩公,那也要看在什么地方,在王家寨那个地方,西夏常来剽掠,寨与寨子又有仇杀,人命如同草芥一般,而且缺土少水,生活贫困,同时还要承担赋税,徭役,以及兵役,让晚生怎么办?为何晚生一去云岩县,两年多都没有与人发生任何冲突,连一个口角都没有?”
将韩贽问住了。
并且史旰又补充了一句:“韩公,小的奉先帝密旨,下去盘查禁兵,所看到的,真是目不忍睹啦。说人不是人,而是骡子,甚至人命的钱还不如一头骡子。王小郎能在那个地方生存,十二三岁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弟弟妹妹,何其不易。并且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苦读诗书,若是真没有学问,张载如何收其为门生?”
“某也听过王巨六拜一事,王巨好好读书吧,一个刁妇,本官替你解决了,不要放在心上,以免拖累了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