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菂失笑,年前的一个娇怯怯情路上怨女,如今变成生意经。她点头答应:“我知道了一定告诉你,”然后让翠翠过几天再来:“我先对公子说过,你再来拿钥匙去取银子。”莲菂对着翠翠是真诚安慰的眼神,如你所说,以后嫁人都要被假道学的人说抛头露面,我尽我能力管到底。
重回房中来,安公子指指身边最近的椅子:“坐下来,我和你说话。”等到莲菂坐下来,安公子面带笑容:“你们在说什么?”
“说公子大恩大德,容她进来看我。”莲菂只是笑,安公子也哈地一声笑:“你还真要感激我才是,你自己也看到了,你现在是人上人,她是什么人,你以后还要见她?”
莲菂虚情假意地道:“不是正在谢公子。”然后一声长叹:“可怜她最近做生意走了眼,被人哄着把银子换成一堆浸在雪水里的米,我有几件不要的旧衣服答应给她,让她停几天去我原来的房子里去取。”
“还有这样的事情,”安公子也扼腕一下:“生意场上是个男人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何况是个消息不灵通的女人。你这天天看邸报的人,有没有告诉她,这仗半年之内打不起来。”
莲菂笑逐颜开:“我对她说了,她不信。说别人家卖东西都涨价,只有我们家里不涨,敢问公子,为什么有钱你不赚?”
“不是对你说过,这样的钱怎么忍心赚。”安公子见招拆招,从来不紧也不徐:“她亏了钱来找你,难道你有本钱在里面?”
“没有。”莲菂一口否认。
“那就算了,要是有你的本钱在里面,亏了多少我如数补给你,给你写上银票放在钱庄里生息,比和这样蠢人合伙做生意要稳当的多。”安公子从容道:“话又说回来,你要是和她合伙儿有本钱在里面,那你也是个蠢人。就托管事的,也要请个本分稳当的才是。”
莲菂笑逐颜开听着安公子当面儿骂自己,然后是欢天喜地的表示赞成:“我要托人,当然是托个本分稳当的人。”
“你那两百两银子呢?要是没有花完,就让人取来。等我闲了,陪你出去放在钱庄里。你会认字,自己看着人写银票,再自己收着,免得你几时犯糊涂,要和蠢人去合伙。”安公子一平如水地再道。
莲菂惊奇:“对了,我的银子!哦,没有两百两了,自从银子到手,我天天乱花,现在没有多少了。”莲菂很是羞愧:“公子你总是提我不机灵的事情。以后少提吧。”
一番谈话下来,莲菂姑娘好不容易保住自己的卖身银子,让它们依然留在自己手里。目送安公子出去以后。莲菂提起脚来对着椅子就是一脚。还和我提银子,我天天辛苦管着家里这么多人每天吃多少吃什么,再就是上下女眷丫头们戴什么花儿搽什么粉儿。而我一分月银也没有。
想想安公子笑容可掬:“我疼你呢,你要吃的穿的。只管对我说,你要银子何用?就给了你,也是放在钱庄子里,不如我替你放着吧。”
每天管家回到房里就觉得劳累的莲菂睡在床上,把这些事情只是想上一想,就能入睡。留弟还没有睡着,从锦帐里探出头和小枫说话。留弟是喜滋滋:“小枫姐姐,姐姐现在说一不二了吧?”
月光如水照在床前,小枫回答得很快:“快了快了。”公子为着宋姑娘又撵出去一个人,小枫也觉得宋姑娘如今在家里算是地位稳固。可怜的宋姑娘,撵出去的这些人,缘由都要放在她身上。
隔了几天,翠翠再重新进来,莲菂把丫头们都支出去,把钥匙给翠翠以前,先问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瞒姐姐说。我心里也没有底。姐姐这里有花有景,外面却是一日一变。”翠翠经过这几天,又显得憔悴几分:“我每天去看一回那货仓,把我的人浸在雪水里换那米。我都情愿。”
又被煎熬几天的翠翠痛哭失声:“都是我不自量力做出来的,我本不好意思再要姐姐的钱,只是想着早些儿能还姐姐的钱,这才厚颜上门。”
莲菂微有得色,只是出来做事,把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以前的翠翠说话也伶俐,就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钥匙在这里,你还要帮我做件事情。”莲菂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小小黄铜钥匙:“匣子在衣服箱子下面,里面还有两百两出去的银子。我只能给你十两。”
翠翠被猛然打击到,目光呆滞又重新强笑:“十两也行,这一次我小心再不敢这样。”莲菂很是满意:“余下的银子,你帮我送到郑记钱庄里写成小额的银票。不拘十两一张或是五两、一两一张都写上一些。写好了你送给我,以后常来,我们互通消息。”
“姐姐要不要留些银角子在身边?”翠翠举一反三地想起来莲菂说过要走。银票写成小张,当然是方便兑换。一直在难关中,此时得到救援的翠翠眼前亮了,人也反应快得多。
“不用了,我身边还有些零钱。”莲菂微微笑,公子是不肯留钱在我手里,他是毫不掩饰他对我的不信任。可是老夫人和夫人过年给的荷包里,却有小小的梅花牡丹花银锭。安公子看到只是一晒,没有再说什么。
这钱虽然不多,一个小花银不过几分,有上十几个,也有一、二两银子。莲菂把钥匙交给翠翠,好生地叮嘱她:“不要看着别人挣钱就跟着去,咱们现在不行。”
接到钥匙在手里,翠翠说话更是灵动:“我对我爹妈说了,有这些米卖不出去,他们心里一样急。现在正春耕,他们忙不了我多的,也少少的帮着一些。爹妈闲的时候陪着俺,把米送到别人家门前,这是个力气活儿,没有他们我一个人做不了。”
莲菂含笑听着:“这主意也行。不过你要算算是这样一天下来挣得多,还是你卖以前的东西一天下来挣得多。再者,你爹妈没空的时候,你还是拎着轻的东西去卖,走到主顾门前,可以随便问问人家要不要米,改天再送去省得你多跑路。”
“这话很是!”翠翠觉得眼前就更亮了,对着莲菂又是佩服和敬重的眼光,欢喜地道:“我应该早进来看姐姐才是。”翠翠突然想起来,小周公子要一个月出五两银子养我做外宅,这事情能不能请莲菂拿主意?转念一想,她自己要走的心都在,她只会说不好。
直到这时候,翠翠才后悔上来,不应该对小周公子说莲菂要走的话。上次来看到,公子多疼莲菂姐姐,要是知道心不稳。公子不会善罢干休,莲菂姐姐要受委屈,而我又有什么好处。翠翠又悔又怕,就把这话不敢提。
过了几天。翠翠把银票送进来,莲菂点过不错收起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就有人来回话:“老夫人和夫人轿子备好。可以请上轿了。”
“今天真是不巧,老夫人和夫人要去庙里烧香,说是同约的有刘知县夫人。还有城里不少女眷。我得照看她们出门。”莲菂现在不是自由身,她歉意地告诉翠翠:“不然你坐一会儿。等我一刻钟。”
“我下次来吧,我也个忙人,”翠翠和莲菂一同出门,在院门外会心笑一笑。翠翠出门自去,莲菂往老夫人房中来。
老夫人还在房中换衣服,安夫人在旁边陪着。看到莲菂进来,两个人都是微笑。安夫人比以前更是亲切,十足象是家人:“刚才和老夫人在说,你事情多,不必来送。”
“我说过就后悔,我们庙里要住好几天,指着她送衣服东西来,临走的时候要再和她要一回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