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飞舞中,锣鼓喧天响,小周公子往那梅林处翠幄挡头看一看,再取笑安公子道:“此时老夫人不在,伯母也不在,是何人坐的首席?”对着安公子的微笑,小周公子再取笑道:“既然宠姬坐上头,你也该请几位姨娘来做个伴儿才是。我房里有两个,你看不上。吕兄莫兄房中也都有人,难道怕辱没了你这位莲姑娘不成。”
安公子摆手笑:“算了吧,你房里那两个。原是你的丫头,她们出来拜客你觉得成体统吗?吕兄倒也罢了,房里姨娘还算是安生。莫兄房中的那一个我不敢恭维,”说到这里。小周公子更要笑:“亏你天天说别人无行不好,你评起来别人房中人,倒象是评题文字一样的清楚明白。”
对着那娇妍梅花再留连几眼,两位公子并肩往外面去,小周公子低声道:“金不换这厮耸着我父亲也屯积米粮,说是要打仗了,什么东西都会涨。”
安公子笑得浅淡:“随他去吧。依我看来,简靖王未必这样鲁莽。”安公子加意研究过简靖王的几次奏折,先是对问罪的旨意抗旨不遵,要是莽撞的人这个时候就会兴兵而起;而简靖王却没有,反而又上奏折为自己分辨,提出清君侧,把罪名全归到田公公身上去,安公子负手眯起眼睛淡淡一笑,王爷在候良机,他在为自己出兵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才是。这借口一天不到手。他一天不会兴兵。
送走小周公子再回来,安公子吸一口清冷的空气,面上微有笑意。金不换屯粮,实在是太好了。微笑的安公子回到莲菂身边来看戏。
戏台上又是一段对白和快板眼唱腔。听得高兴的莲菂一时忘形,忘了亲戚们都在旁边。站起来给安公子让了座,然后眼睛盯着戏台上,嘴里不客气:“我刚坐暖和了,你就来了。”
安公子今天听到的消息让他也心里高兴,也没有在意莲菂又不把公子放在眼里,只是随意地道:“怕冷再加两个火盆来。”
“哦,不用了,”莲菂这才露齿一笑:“我说着玩儿呢。”安公子竖起一根手指对她点一点,也安心去听戏。
听了一会儿,小旦又出来咿咿呀呀,用袖子拭泪,莲菂又皱起眉头。安公子问道:“又怎么了?”
“唱的慢,”莲菂这样说过,安公子就一笑:“想来是你不懂这唱词的缘故,我说给你听听,你就知道是好词。”
莲菂懒洋洋:“碧云天,黄叶地,我就知道这个。”安公子低声取笑道:“那你知道张生初见红娘心里想什么吗?”莲菂立即恼怒起来,低声道:“不许说。”
“傻丫头,单给你请了戏班子,你还要和我生气。”安公子悄声又道。心里明白的莲菂不认帐:“家里不是来了亲戚。”
安公子一阵窃喜,听到莲菂说“家里”两个字,他安心许多。再低声接着逗莲菂:“亲戚们远道而来又水土不服,就请来戏班子她们也嫌吵闹才是;祖母爱热闹的人都回房去了,母亲也不在,不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听。”
莲菂似笑非笑横过来一眼,也低声道:“公子你是什么?”难道不是人,还有不少亲戚在,也不是人不成。
一笑的安公子突然想起来小周公子说的请几个姨娘来做伴,那位翠翠姑娘被菂姐儿说动抛头露面,顶着大雪还在外面做生意;再来几个姨娘做伴,不知道会被菂姐儿教唆成什么样子。安公子心想,为着她安生,还是丫头们做伴的好。
年下哪一家事情都多,安公子只坐这里陪了一会儿,就有四、五起子的家人来找。先是来算年下要办的红利股息,管事们有不少是允许他们入股吃红利,年下都是分钱的时候;再就是家下人过年的赏赐红包等等。安公子一会儿也不得消停。
莲菂不时抿嘴儿笑着看过来,安公子自己也失笑:“你嫌我在这里闹得你不能安生听戏,”安公子站起来:“我回房里去和他们说,只是你别坐太久了,听上一段起来散散乏再回来听。让戏班子停下来就成。”
“公子误会了,我是想问我能不能帮忙,”莲菂殷勤一下:“我会打算盘了,又会多认几个字。”安公子伏下身来小声调侃道:“你要不要陪我去秋闱?”
微皱眉的莲菂道:“如果是武举,我倒愿意去试试。”安公子笑着哼一声:“校场上靶子多,不缺你这一个。”
莲菂瞪圆了眼睛,再看看左右的亲戚们,虽然是眼睛只看着前面,也可以明白他们支着耳朵在听。安公子挑一挑眉。再伏下身子来低声道:“你想说什么,想说落第的人也多,不缺我这一个是不是?”小周公子今年就落了第。用小周公子的话来说,他不想拜桑大人周大人为座师,所以落第。
“公子慢走。”听过安公子的俏皮话,莲菂姑娘难得心甘情愿主动站起来送安公子一次。安公子微微笑,从安步手上接过雪衣披上,往房里去见人。
这热闹一直到下午,在宅院外的街道上都可以听到。此时天色近黄昏,一乘小轿从街上经过,金不换从轿中探出头来问随从金石:“安家有什么好事儿?”
“象是来了一房远亲,说是从吕梁来的。”金石是个中等个头的瘦削汉子,主仆两个人离远了看有些相似,金不换个头稍高,也是瘦削。
听过金石的回答,金不换继续安坐在轿中,想着一会儿要见的那个客人。随着耳边的锣鼓声哼上一声:“说一声去也。。。。。。”金不换笑得有些奸,我说一声去也,是奔着一大笔生意而去。
轿子行过两条街,在金不换的酒楼下面停下来。看到是东家过来,这里的掌柜金欢儿哈着腰儿过来:“老爷。您约的客人已经到了。”
金不换阴沉着脸哼上一声,随着金欢儿上楼上偏僻的雅间里。门帘打起来的时候,金不换才换上柔和地笑容,这柔和出现在他三角眼睛下面。让打门帘的金欢儿从来想笑。
“这是金老爷吧?”里面大圆桌子旁站起来一个身穿黑色府绸绵袄的大汉。气宇轩昂中带着粗豪,一看就是一个常在外面行走的人。大汉一抱拳:“我姓史,开封府人,金老爷叫我史大郎就可以了。”
做生意的人认识人,就全凭自己的眼力好不好。金不换与史大郎初次见面一打量,史大郎是笑声朗朗,带着惯在外面闯的人浑不在乎的大胆气儿;金不换是抚须笑得面上皱纹象刀刻斧雕,这样的笑容在金不换来说,算是难得。
金不换是主人,他抬手让史大郎坐下来:“大郎请坐,生意是慢慢谈出来的。”史大郎坐下来就开门见山,带着等不及:“我的货着急脱手,在五艘船上有两百石米,金老爷您开个价吧?”
两百石这个数字把金不换吓了一跳,再就是史大郎这样着急,金不换要转眼珠子了。史大郎也知道自己上来太着急,他是个直性子人,赶快缓一缓再道:“看我没有说明白。我常年往京里贩米,这米价到底是京里得利息些,今年行到此处,不想接到家里的信,我母亲病重催我回去,我。。。。。。”
说到这里,七尺高的大汉说不下去了,对着金不换先是诚恳地看几眼。金不换当然是不会为这些话所动,他只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