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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1 / 2)

>  胡安和看着小结巴亮闪闪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了阿梨曾经说的话。

她说,当初留下小结巴,就是看中了他朴实善良,且又孝顺。有的人很聪明,又会说好话儿,但心思不纯,口蜜腹剑,没办法深交。小结巴懂得知恩图报,虽然嘴拙了点,笑起来还傻傻的,但他知道别人对他好,也会尽力去回报,哪怕他没有钱,能给的只是几个自家晒的柿子饼。人行于世,德行最重要。

阿梨心疼他的难处,也喜欢他的温厚,拿小结巴做弟弟,对他极好。

小结巴感恩,努力做活,也对阿梨极好。

胡安和咂咂嘴,舌尖上还残存着早上吃的蛋花汤的香味,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有时竟感性像个女人。

风比来时更大了些,这个店有些老旧,窗框不严实,风顺着缝隙往里钻,好似小孩子的尖叫。

胡安和紧了紧领口,站起来道,“做饭吧。”

小结巴也直起腰,他在灶上扫视了圈,忽然想起什么,拽拽胡安和袖子,“二掌柜的,咱,咱家没盐了。”

他这一提醒,胡安和也记起来,店里的盐罐子确实空了。本来想早点来去盐店买的,现在这天头,也不知道那里开不开门,就算店开着,来回跑一趟,也要花上小半个时辰。

胡安和踮脚看了看对面,张家的粮铺亮着灯,他心中一喜,冲小结巴道,“我去借点盐回来,你在这等我。”

小结巴点头,说好。

一脚踏出门口,胡安和视线转过街口的那颗老枯树上,心中猛地一跳,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风雨太冷,不给他时间深思,胡安和埋着头小跑进对面店里,急声喊道,“张大娘,咱家有盐吗?借点!”

小结巴在火前抱肩蹲着,他回头看了看架子,一个方正干净的木匣子被摆在角落处,他想了想,觉着那可能就是阿梨要拿回去的镯子。小结巴本来想去拿下来的,但又觉着自己该避嫌,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动作。

风雨仍持续着,门窗作响,小结巴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倾耳听着外头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狂风之中掺杂着丝轻微的咔嚓咔嚓的声音,本来很小,后来就愈来愈大,还有什么沉重地坠在地上的声音,啪嗒一声,摔得四散。小结巴咽了口唾沫,抬眼望向门口,蓦的瞪大眼。

他惊恐地看见,街角处那颗树被风吹得拦腰斩断,正冲着房子的方向缓慢倾倒。

一瞬间,小结巴只觉得手脚冰凉,他脑中嗡的一声,拔腿就想跑,却觉得腿脚宛若千钧重。树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砸下来,小结巴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拼命跑到了门口,可就在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他想起了胡安和那会与他说的“长长久久”,小结巴的脚步顿了瞬,转头往屋里跑。他到架子处抓了那个木匣子,又冲出去。

他从来没有跑得那样快过。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第43章 章四十三

听见巨响的那一瞬; 胡安和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砸了一下; 张大娘拿了个小碗装了些盐,正递给他,但胡安和来不及接; 掉头就往外跑。碗掉落在地上; 一声脆响后碎成两半,白花花的盐粒子洒得到处都是; 张大娘“哎”了声; 探身唤他,“你做什么去?”胡安和头也不回。

张大娘有些生气; 急忙忙追出去喊他,但当她透过门口瞧见对面景象后,便就止了声。

路口处那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轰然倒下,砸中了对面的三间房; 薛家的店离树最近,扛住了大半的力道; 几乎垮了一多半。房子的横梁倾塌下来,遍地都是碎掉的木头,还有打破的碗碟物件,一片狼藉。

那棵刺柏树约莫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枯了也有二十多年; 却一直没有倒下,若遇上雨水充沛的时节,甚至还能长出几片嫩叶子; 半活过来。只是这三年来一直都是这样死气沉沉样子,没见再有新生。

那树立得笔直,歪都不歪,当地人也就没有将它当回事,谁都不知道这树的内里已经烂了,只待一场大风。

张大娘脑中嗡的一声,反应过来后忙回屋大喊,“老爷子!树倒了,有人压在底下,快去帮着扶啊!”

胡安和没穿蓑衣,也没打伞,就那么顶着风雨跪在地上扒,他不知道小结巴在哪里,但是不敢停下,细皮嫩肉一双手,没几下就出了血。入目断壁残垣,胡安和想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成这样了呢。

他抹了把眼泪,哭腔说,“薛延,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张大爷本还睡着,穿一身白花花里衣,被叫醒后,随便披了件袄子就冲出来。到底年纪大,经事多,他比胡安和镇静许多,先打量房子一周,瞧见了掉在一边的那个木匣子,他捡起来问,“这是什么,从屋里滚出来的?”

胡安和认出那是阿梨的镯子,他急促吸了口气,指着张大爷面前那处大声道,“人就在那里,快挖!”

一老一少,力气都没多大,木梁粗重,搬得费力,但卯足了力气,也有些成效。小结巴还醒着,当面前的遮挡被除去后,风迎面吹过来,他打了个哆嗦,试探喊,“二,二掌柜的?”

听见他声音,胡安和眼泪都要流下来,他弯腰抓住小结巴的手,哑声道,“听哥的,你别睡,再撑一撑,很快就能出来了。”

小结巴轻轻笑,“我没事。”他喘了口气,“就是,就是有点冷。”

胡安和眼底泛酸,他咬了咬牙,冲着身边的张大爷道,“再挖!”

风似乎小了不少,两人手已经要冻僵,但动作不缓,房子是木质的,木头垮塌下来将小结巴压在底下,但好在有两根相互叉在一起,正好形成一个拱桥形,成了保护,小结巴安安好好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胡安和神色一喜,干劲更足,他把上面杂物都清除,拉着小结巴的胳膊就想把他拽出来,但没拽动。

“二掌柜的……”小结巴伏在臂上哭,“我的腿好像被压住了。”

胡安和一怔,他用手背抹了把脸上雨水,借着张大娘打的灯笼往那边看。一根粗大的横梁整个塌下来,小结巴的上身还能动,但右腿却死死卡在里头,他强作镇静,但声音还是有些颤,“疼,或许,或许是断了。”

张大娘拍着大腿,“这可怎么办哟,造孽哟!”

胡安和脑子里不清不楚的,一阵阵懵,他站起来,无助地四处张望,正瞧见从远处疾奔过来的一个身影。

胡安和喉头一梗,跳起来挥手道,“薛延,这里,快来!”他喊的大声,嗓子都破了音,“快来!”

薛延把手上东西扔在地上,疯了一样往这边跑,他隔得老远就听见树断的那声闷响,忽然就想起昨晚胡安和喝醉后的那些胡话,他心里堵了团棉花似的,心神不宁,连找钱都没拿,急慌慌往回返。

但是他没想到,事情会糟成这个样子。

等终于到了地方,薛延大口喘着气,额上青筋直蹦,他一路顶着风雨回来,后背衣裳湿透,能看见肌肉贲起的轮廓。没有时间给他平复,薛延扫视一眼情况,简短命令胡安和去抱着横梁尾部的那一端,自己将袖子挽到肘弯,他眼底赤红,小臂筋络尽显,生生靠着一股蛮力将横梁抬起甩出去。那力道之大,胡安和没站稳,往后跌倒。

薛延手拄在膝盖上,阖着眼喘气,冷雨从额角滑下,丝丝流入领口,他打了个哆嗦。

胡安和爬起来,去拾了几根扁平的木片回来,与薛延道,“他腿伤了,别乱动,先拿这个绑一绑。”

薛延利落扯了自己腰带下来,将木片与小结巴的右腿固定牢靠。

骨肉相连,怎么能不疼,小结巴掐着自己胳膊,拼尽全力才没哭出声。薛延抿紧唇,揉了把他头发,而后蹲身将他背在背上。小结巴下巴枕在薛延后颈,本昏昏沉沉,但想起什么,又猛地抬起头。

他咽了口唾沫,和站在旁边的胡安和比划,“镯,镯子。”

张大爷反应过来,忙将放在一边的匣子拾起递过去,问,“可是这个?”

小结巴松了口气,他点点头,又道,“给,给哥哥。”

张大爷将匣子递给薛延,薛延咬着后牙,转瞬便就明白过来这其中缘由,眼里一痛。

那匣子冰冷,他却只觉得烫手,心中沉甸甸,宛若千钧。

薛延不敢再耽搁,冲张大娘夫妇道了声谢,而后便就背着小结巴跑向医馆。整条街上都见不着什么人,风阴森森的,医馆的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其中一盏的灯已经灭了,另一盏只摇晃着照亮门口一小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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