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渝浚闻听后,沉默良久。倏然,他问:“那两个引火人在何处?”他的眼神凌厉,隐隐透露着嗜血的光。
“来人!将那两名引火之人带上来!”梁康命道,一侍卫领命而去。不久,这个侍卫却脸色大变地急奔回来,跪身禀道:“英王殿下、梁大人,那两人……已咬舌自尽!”
应渝浚心中一震,命梁康领路。只见将军府门廊处五花大绑着两个人,他们口吐鲜血、双眼圆睁,已经断气。
应渝浚命泉峥、季成二人细查此二人身份来历,然后转身步入府内。府前几间主屋只是略被大火浓烟熏黑,并无大碍。但将军府的后花园已是残垣断壁、白烟缕缕、焦味四溢,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只有园中水池还依稀可见过往的精美,但那汉白玉围成的雕栏已然污迹斑斑,而池中原本的绿叶红莲也早已被火舌燎成焦黑。
应渝浚进入越至衡曾在的厢房,那房间如今已是断壁残垣。他命众侍卫搬去残石断梁,最里处一根焦黑的断梁显现出来,应渝浚沿瓦砾碎片走近它。透过侍卫手中所举的火光,他依稀看到梁下压着焦黑的人手。再命人速将断梁移开,立时,一个焦黑的人形显露出来。那焦尸侧着头,身体蜷缩着,死状惨不忍睹。
应渝浚闭上双眼,转过身形。他沉默半晌,才道:“将越公子好生安葬……”顿了顿又补充:“传令下去,将军府失火与越公子亡故的消息,任何人不得透露给越小姐。违令者,杀无赦!”接着,应渝浚冷冷唤道:“梁康。”
“属下在。”梁康上前一步,跪拜于地。
应渝浚道:“你身为侍卫长大意渎职,致使叛奸混入队中,导致如此严重恶果,论律当斩!你还有何话说?”
“属下知罪!属下任凭英王殿下发落!”
“好!本王念你舍身救火,你可不死!”他顿了顿,缓缓再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梁康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属下谢英王殿下不杀之恩!”梁康说着,深深地磕拜下去。他的头垂得极低,似是发自肺腑地感恩于英王。但谁也没有看到——此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光。
回到英王府,已是凌晨。
应渝浚刚踏上卧房外的石阶,便听到房内传出瓷碗落地破碎的响声。他推门而入,只见两名婢女跪在地上,床榻上的织初则挣扎着要起身。
“怎么回事?”他看向其中一名婢女,问道。
“禀英王,奴婢遵照王御医的嘱咐,将煎好的药端给越小姐。可越小姐却怎样劝说也不肯喝下。”那婢女望了望地上的碎片,垂手低声回道。
应渝浚看着织初,淡淡吩咐:“将这里收拾干净,重煎一帖汤药,即刻送来。”
第31节:爱之初(31)
“是。”两名婢女将碎片、汤渍打扫干净后,退了下去。
“这是你的卧房?”织初起身下地,顿觉一阵昏眩。她用手撑住卧床精美刚毅的雕饰,无力、淡漠地开口道。
“不错。”应渝浚抑住欲上前扶她的脚步,淡淡回应。
只见织初冷然地轻笑了下,强撑着一步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应渝浚在她经过他身侧时,倏然伸手拉住她的臂腕。
织初侧过头,冷冷地看他,“去你英王府的地牢!”
“你哪里也不准去!”说着,应渝浚一把将她抱起,放置在床榻上,用双手抵住她抵抗的双臂,用身躯压制她挣扎的身子,“越织初!我要你待在这里!因为我知道,在这里可以让你感到比在地牢时更强烈的‘生不如死’!”他紧紧盯着她低吼。
为什么!为什么当她清醒后,便要如此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与他的对峙中!
织初倔强地别过头去,应渝浚知道他果然说中了她的心内所想。他看着她,忽然颓然地放开她,缓缓说道:“我不会准你回去的!你生病了,我不会让你病得更重!地牢阴气太重,不便养病。你不愿呆在此处,我叫人带你到其他院落。”
他言语间隐隐透露的心疼与妥协,让织初转过头来。于是,她对上了他微蹙的眉心、伤感的双眸,他看上去显得如此的脆弱、疲惫。这是他吗?那个倨傲、霸气,不可一世的英王?!
“越织初,我知道你的恨有多深、多浓。”他轻柔地对她开口。终究有一天她会知晓兄长的死,那一天他便会在她的心中彻底地万劫不复!
“我也知道那份恨意在你心中会日久天长。所以,越织初,你要……你要为你的恨意保护好自己!你要喝药,要吃饭,要积攒力量……也许有一天,你会想报仇,要应家人的命来补偿你的家破人亡。很简单,你只要举起剑、刺过来。”说着,他握起她一只手,探刺向自己胸口,“那时……你便可以杀了我!杀了我这个应家人!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双手如此无力,你整个人这般柔弱,如果这样下去等不到那天的到来,你便被自己折磨掉性命了。”他抚上她的面颊,叹息,“别这样倔强好吗?织初?”
他轻喃的低语回旋在她耳畔,像符咒一样贴上她的心。他竟怂恿她报仇?!怂恿她杀了他?!“我可以……杀了你报仇?”她幽幽低语道。
“你若要便可以!你若要,我便把我的命给你!”他笃定地承诺,绝望地注视她,“我不要你恨我……织初!我只是……不要你恨我!”
05
夜风一日更比一日爽凉。眼看夏日一天天退离,秋的脚步已渐可闻。织初凭栏而坐,遥看着满天的星子。星空是墨紫色的,犹如滑绸一般,上面装点着点点星子,华贵美炫,让人遥想翩翩,不舍得转开视线。
第32节:爱之初(32)
自那日以后,一个多月的时间转而即逝。她也许是被他当时的眼神撼动、也许是被他报仇的‘提议’所打动……不管怎样,自那以后她开始喝药、开始用饭、开始住进他为她备的偌大精美却冷然牢固的院落。
起初,他常来这里。他曾看到她勾勒于纸上的莲池沉寂不语,第二日竟派了许多工匠,要在院中为她挖造如她画中的莲池。他以为她会笑,哪怕极淡。但她却道:“在牢院中植莲会糟蹋了清莲的玉洁傲骨!”他的热忱、偏宠却换来她漠然、冷匿的嘲讽,最后他懊恼地叫人拆毁了建了一半的莲池……
他曾派人前往尚朝属国——以出精美织品、丝绸著称于世的大禾国,购运回许多精美绝伦的绣品、丝绸——只因她被房内用作装饰的大禾绣缎上精巧的绣工图案所吸引,驻足观望了好久。他命人将那些绣品、锦缎堆满了她房内的桌几、条案,却眼看着这些他费尽心机购得、想要博她开怀的珍品落满尘土、甚至结上了蛛网……
她曾救下一只受伤的麻雀,那小鸟儿的一只翅膀被外面顽童的弹弓射伤,挣扎着落在了庭院中。她将它的伤处精心包扎,用心喂养。他以为她爱鸟,遂命人不断送来许多各样珍奇异禽,而她却一只只将他用心四处寻来的鸟儿放归于天空,只剩许多精致笼舍悬于廊下……
一次次的不欢而散,让他许久不再踏进这所院落。
有时,他站在远远的地方望她一眼,便转身离去;有时,他会派人传她院中下人去他书房,问她身体、衣食可好。这样的日子已经有半月整了……想到这里,织初整个人滞住了。她是怎么了?!她怎会如此清晰地记得他不来的日子?!
她闭上双眼,想静下心甩开心中对他的描绘。可是,她越是不要自己想他,他俊朗的脸孔越是清晰、真实。为何?她心内盘踞的那份落寞与难以遮掩的怅然若失,无论怎样也挥不去……
“夜风凉冷,怎不加件衣衫?”低沉的男音从她身后响起。
是他!织初惊愣了下,没应声。而心中却为他的到来多了某种莫名的波澜。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上。有些意外与欣喜于她这次并未执拗地拒绝。顿了许久,他上前一步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探望。
“你在看星辰?”
“这里的天空如此狭小,能看到什么?!”她起身,拿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