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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开锁公司的人便来了。
我叼着牙签斜倚着门,直愣愣的审视着我的家。
仿佛头一次来这里似的,我打量着,光滑的地板,飞舞的细尘,再往前走就是我的书房了……我的书房,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它是一个男人的画室……我歪着头,忽然不知怎么的,流下一滴泪来。
“请问,这锁一共有几把钥匙?”
“一共有三把,姑娘一个人住,肯定够用的。”
“谁说我一个人住?我男朋友出门了!”我将手里的牙签一掰两截,恨不得咬碎了。
那工人走后,我在家里没着没落的。
只是想干点什么,瞧着什么都不顺眼。
开了画室的门,找出一堆逸凡留下的画笔,找了一根便使劲想将它折断,没成想那枝实在太粗,我力气有限。
没奈何,换了一枝细一点的,咔嚓,一折两断。
终于出了点气,虚脱了。
逸凡是不会回来了。
我将那三把钥匙分开,一把带在身上,一把放在影楼。
还剩下的那把,我将它挂在了墙上,没有理由,我当它是装饰品。
逸凡是不会回来了。
我对自己说。
结束章 心如明镜
三个月后的一天。
下了瓢泼大雨,我飞奔上楼。
在门口,我又看见了那只狐狸。
他斜靠在门前,跟我初遇他时的姿势一样。头发湿嗒嗒的,仍然是黑色。见了我,疲倦的笑笑。
“你的门换了锁。”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将门打开。
仍是我的家,扑面而来的仿佛是旧日的空气,一下子的扑上来,刹时感觉呼吸困难,有些眩晕,我的家,曾经如此欢好,现在,却只是门外站着,尴尴尬尬的两个人——逸凡与我。
前尘尽去,已是隔世。
“逸凡,你全身都湿了,进去洗洗吧。”
“嗯。”
逸凡进去洗澡,我坐在床上,心里像电影似的一幕一幕的回放着,似酸似涩,似凄似凉,我猛的发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爱他,难道只是因为他回来了?
起身,将挂在墙上的钥匙拿在手里。
钥匙死死的握在手心里,冰冷坚硬的触着我的手心,生疼。
到底应不应该给他?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对于逸凡的感觉还不真切,只有浴室里嘀嘀嗒嗒的水声证明他确实回来了,活生生的男人,一只小狐狸。
到底应不应该给他?
渐渐的,钥匙变得温热起来,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金属有了人气,明知道它无力偿还我的温暖,我还是义无返顾的借了出去。
等他出来,我要给他。
没有过去,他回来就好。
仍是那样无声的足息,他静静的走了出来,穿戴整齐。
天一下子黑了,电闪雷鸣的,逸凡和我突然成了两个面目模糊的黑影子,完完全全陌生的两个黑影子。
我们都开始沉默。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逸凡,坐下吧。”
那小狐狸听到这话,便轻悄的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上,与床上的我有一步之遥,我看着他,只觉得关山阻隔,万里迢迢。
他仍是那样的不真切。
“这一阵子,你去了哪?”
“我到乡下去采风了,茉莉,你真应该去看看,真的,我从不知道,水还可以是那般清澈,山还可以是那般灵秀……还有人,真的,纯朴到几乎是世外桃源……”逸凡说起这个时,眼睛放了光,我头一次感觉我是如此真切的贴近他的精神世界。
如此贴近。
“你应该画了不少好画吧?”我笑着问他,手里那坚硬的钥匙咯的我生疼。
“是的,画了很多……”他神采奕奕。
我忽然想起,刚才他在门口时,手里是空空的,他……什么都没拿。
他画了那么多好的画……却什么都没带回来,没带回到这里来。
我发现,我犯了个错误,我以为他回来了,就没有过去,只要他回来就好,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也许……我只是被这旧日的空气迷了双眼,有些东西,我可能从开始就没看清。
他……也许他想的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见我沉默,他突然像被打击了似的,也沉默了。
“茉莉,其实……其实那天晚上,我去朵朵家给她庆祝生日……”
“逸凡,不要讲了,都过去了。”我发现……他不再叫我婆娘了,他再也不会叫我婆娘了。
“茉莉,你让我说完吧。”
“那夜,朵朵说她要去英国读书,大家都祝贺她,还说了很多依依之词,我站在那人群里,突然觉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孤独。那一刻……我只是想回来找你,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跟你白头到老……”
“我拿着那枚印章回来找你,其实……那东西早就刻好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一直不想给你……那夜,我便疯了似的,只想快点回来见到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袋里掏出那青色的石章,墨未浓。
“不知道你还要不要了……”他伸出手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用一只手接了过来,温润的石头,带着这小狐狸的体温,纤细柔媚的纂体字——墨未浓,我要了那么久的墨未浓,不知怎么地,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钥匙突然像死了似的,尸体一般的冰冷,连带着,我的手心也是冷的。
“那夜,我赶回来想跟你说,白头到老,谁知……”
两下沉默,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逸凡,你爱过我吗?”
“爱过的,我爱你比爱朵朵多出许多,但是……我后悔爱了你。”
“轰隆隆~~~~~~”一声雷响,闪电白亮的光划过逸凡的面庞,小狐狸,是的,第一次见他,我就感觉他是一只狐狸,好像随时随地要离开的狐狸,没有人能抓得住的狐狸。
大雨没命的狂泼在窗子上,非常嘈杂的水声,我有些糊涂,不知道是怎么了。
原来他后悔爱了我,我们相爱多久就互相伤害多久。
爱,是伤害。
“…………逸凡,你以前讲的那个小说,我终于知道名字了,它叫《一碗阳春面》。”我在雷电交加,大雨狂泼的夜里跟他讲这句话。
“你说什么?…………嗯…………好像是的。”他仿佛没有听真切,细细的思索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空气变冷了,凉飕飕的,雨倒是小了,沙沙的,像极了那日清晨的翻书声,“沙沙沙”,我仿佛听见他的声音在吟诵,“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外篇
三个月后的一天。
下了瓢泼大雨,我飞奔上楼。
在门口,我又看见了那只狐狸。
他斜靠在门前,跟我初遇他时的姿势一样。头发湿嗒嗒的,仍然是黑色。见了我,疲倦的笑笑。
“你的门换了锁。”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将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