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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甩头,将一半的物品放回原处。
结帐时,超巿的小妹口没遮拦的冒出一句:「佟姊,换男朋友啦?这个比较帅哦!」
我和她同时僵在那里。
如果以漫画手法形容,我相信我们脸上一定都浮起好几条黑色的效果线,而且是特粗加黑的那一种,我瞥见她的嘴角在抽搐。
这小妹简直找死。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付帐,拉她离开那里,免得发生命案。
「予默……」她像要说些什么。
「那女孩很可爱哦,你们很熟?」我立刻打断她的话,以轻快的语调冲淡尴尬。
「……欸!」她呐呐地点头。
静默了一阵,她又开口。「予默,其实……」
「啊,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刚刚有人打电话找你哦,他要我告诉你,明天他会在同一个时间、地点,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我不想知道!
真的,不管她即将出口的声明是什么,我都不想知道。
这回,她没再多说什么,一路上,我们出奇静默……
回到家,她在厨房洗菜,料理食材,我想起还没告知家里一声,便到客厅拨电话回去。
接电话的是凯若。
「喂,凯若,是我。」
「予、默?」她喊我的口音还是很生涩,我听得莞尔。
「今晚我不回去吃饭了,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你不回来?可是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粉蒸排骨。」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我问太太的。还有凉拌腰片、蒜球干贝、家常豆腐、三杯小卷……」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喜好如数家珍,更相信你绝对是全天下最贤慧的女性,请不要再念下去了。吃不到就已经很残忍,你不要再害我内伤了。」
「那……你真的不能回来吗?」她还真不死心。
我轻笑出声。「我说凯若,堂堂男子汉,是不会轻易为区区美食折腰的。」
「那,我要不要等你回来?」
「不用了,我有带钥匙,你先去睡,不必替我等门。」
「噢。那,我先说晚安。」
「好,那我也先说晚安……Bye!」才下午五点多就跟我说晚安,真是个可爱的女孩。
我摇头失笑,挂了电话。
一回头,撞进海宁凝视的目光。
「家里有人等你?」
她一定很久没有回去了,连家里请了菲佣都不知道。
「嗯。」我没多解释什么。
本来和爸约好,今晚要一起下两盘棋,这么久没碰棋盘了,不知道棋艺有没有退步。
「那……你要不要回去?」她的声音隐隐泛着一缕脆弱,这令我不忍,她真的很寂寞,是吧?
我给了她一记安抚的微笑。「我说过要陪你吃晚餐,就绝不反悔。」
「那……我去准备。」
她匆促地转身而去,我也不好意思跷着二郎腿等吃饭,跟着进厨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不用啦,厨房是女人的天下,男客止步!」
「海宁,跟我不必这么见外」声音乍然顿住,我对上了她眼底闪动的泪光。
「真是糟糕,切洋 就是这样……」她轻笑着,颤抖得挤出话来。「你不是想帮忙?抽张面纸给我啊!」
「噢。」我顺手抽了两张面纸递去,不忍看她切得泪儿涟涟,一并接手切洋 的重责大任。
「予默」
「嗯?」我专心切着洋 ,和辛辣感奋战。
「你幸福吗?现在的你,幸福吗?」
我停住动作。
这句话,从来都是我在说的。
我想起,过去一向只问她快不快乐的酸楚心情……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每天都在想,当我们见面,第一句话要对你说些什么?想来想去,最想说的,就是这一句。还有」
我专注地听着,直觉地接口:「还有什么?」
「对不起。」
「咦?」我讶然挑眉。
「这句话,足足迟了三年。后来回想起对你做的每一件事,觉得自己好残忍,我一直在等,等着亲口对你说出这句话,对不起,予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这就是那年在机场,她所谓「我等你」的意思吗?
她等的,只是要说这句对不起而已?而不是……
心头五味杂陈,分不清什么成分居多。
「我甚至无法理解,那时的我怎会如此盲目,太多事实清楚地摆在眼前,我却不肯看清,执意报复,将所有的怨恨丢给无辜的你去承担,我、我甚至找不到藉口原谅自己……」
「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出声阻止,不愿看她再自责下去。
我难道就没有错吗?如果我可以更勇敢一点,在错误造就前,明明白白告诉她心里真实的感觉,而不是一迳屈就,一迳压抑自己,就算她无法接受我的心意,也不至于任她钻牛角尖,演变到最糟糕的状况。
其实,盲目宠她,迁就着她,自以为爱得高尚,爱得无怨无悔的我,也是纵容错误发生的元凶之一。
所以,她真的不需要责怪自己。
「那你原谅我了吗?」
「自家人哪来的隔夜仇。不愉快的事,我们谁都别放心上,好吗?海宁。」
「自家人?」
「不管怎样,总还是兄妹吧?」
「兄兄妹」
「是的,兄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永远是兄妹。」
她神情恍惚了下,我并不想去探究,那一瞬间的空洞神情代表什么。
在经过那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之后,我们还能重拾手足情谊,如此结局,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了,是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好,兄妹……」她极专注的仰脸问我:「予默,你真的很好吗?真的已经找到,你要的幸福了吗?」
「嗯。」这么说,是对的吧?唯有放下我,彻底结束过去,她才能全心全意去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
「你呢?你好不好?」这些年始终提不起勇气探问她的状况,一直到现在才有办法问出口。
「很好,我很好……予默,你也一定要很好、很好才可以,知道吗?这样,我才能甘心……」
是听错了吧?她说的,是安心,还是甘心?
「别光说我,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多花点心思在男朋友身上,别让他跑了,否则当心老得嫁不出去。」
「男朋友?」
「那位不见不散的王先生啊!」
「他予默,其实我和他……」
「你不用那么紧张,又没人反对你交男朋友,爸还很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呢!」
她呐呐地看着我,消了音,好一会儿才问:「那你呢?这也是你希望的吗?」
我呼吸一顿。「和他交往的是你,怎么问我呢?重要的是你自己觉得怎样吧?」
她埋头,闷闷地不说话。
「怎么?闹意见了?」我研究她沈郁的神情,推测着。
「没有。」
口气那么闷,还说没有!
「海宁,你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小女生,不再有任性的权利了。当年我就说过,你太傲,有时为了顾及尊严,而弄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是。但是海宁,要找一个爱你、包容你的男人不容易,自己学着成熟点好吗?如果他对你够真心,不要再轻易错失可以牢牢握在手中的幸福了。」
「是啊,你是说过……真爱稍纵即逝,一日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我好后悔,那时为什么没把你的话听进去……」
她指的,是童圣阳吧?
那些话,是在她被童圣阳伤透了心时所劝她的,要她考虑清楚,究竟她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还是只为意气用事而放弃童圣阳。
她在后悔,那年没把握住童圣阳吗?
事隔多年,再度提及旧情人,她仍会感伤,我没料到,她会对童圣阳用情这么深。
我停下切洋 的动作,望向她时,她匆匆地偏转过身。
「辣椒没了,我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