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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督察意外,“徐家不需要奖学金。”
“不,剑桥每年发出的奖学金代表一种殊荣,去年、前年,均由宝欣兄姐获取,宝欣志在必得。”
周督察抬起头,“中学时期不是人生最天真快乐的阶段么?”
马天湘苦笑。
“你好象代永乐不平,但,为甚么仍跟着徐宝欣?”
“宝欣每个暑假都欢迎我们到她家吃喝游泳看戏唱歌坐游艇。”
有酒肉有朋友,社会缩影。
这个酒肉朋友一走开,就有人在周督察身后冷笑一声,“徐宝欣在更衣室故意淋湿永乐裙子,又用跑车挤逼永乐,像要轧死她,很多人听见她扬言:‘苏永乐,我姓徐,徐家随时取你首级,送你的头去剑桥读书。’”
周督察震惊。
那男同学站出来,“我若是警方,会到徐家查问。”
“慢着,你为甚么讲那么多?”
男同学答:“因为永乐在生时我做得不够,我内疚。”
周督察点点头。
她回到派出所。
助手过来说:“凶器没有找到,法医官说应类似这种钝器,”他出示一只铁锤,“这我在垃圾堆里捡获,也许不止一支,可能由建筑工人弃置。”
“苏太太情况如何?”
“悲惨。”
桂好在互联网上搜集资料。
“徐平山……证券行业翘楚,享乐主义者,公开一妻一妾……咦。”
桂好再进一步追查。
她猛然抬起头来。
那骄矜的徐宝欣是庶出,她的那两个成绩优秀的兄姐不与她同一个母亲。
桂好与助手出发到徐二太太的住宅去。
那是富丽堂皇的一幢海边独立屋,鸟语花香,环境优美,但是屋宽心不宽,对任何人又有甚么用。
佣人知是警方,立即迎入屋内。
书房里另外有人。
周督察听到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向另一个人恫吓:“你若再对外宣称你拥有珍德企业股份,莫怪我无情!”
桂好愕然,原来这家人说话口气一贯如此霸道讨厌,徐宝欣就是从此学来。
一个女子说:“我好歹也是徐家一分子,你是小辈,怎可无礼。”
“你自取其辱!”
那人推开书房门,年纪不大,盛气凌人,仰着头走了,正眼不看人客。
半晌,女主人才走出书房,女佣已向她通报,她生硬地问:“警方有甚么事?”
“徐太太,今日中午时分,徐宝欣在甚么地方?”
“她不舒服,在家休息。”
“可有人证?”
“我与全体佣人都是人证。”
“但是下午,我却看见她在学校练网球。”
徐太太不耐烦兼嚣张,“她吃了药,又回学校去,不犯法吧。”
“你可认识苏永乐?”
“是甚么人?”徐二太太嗤之以鼻。
“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徐小姐同学。”
“我时时同宝欣说:不要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我也劝华化校长老师,学校不该批准那些闲杂人等入学,毁坏高贵校誉。”
周督察看着徐二太太,忽然忍无可忍,轻轻说:“徐太太,这么说来,你大概同蓝天夜总会的旧姐妹淘是没有来往的了。”——说得好,痛快!
徐太太一听蓝天两个字,面孔变得煞白,即时口吃。
这时,徐宝欣回来了,一见周督察,也十分警惕,“又是你。”
“是,又是我,徐小姐,有同学说你常常威胁欺侮苏永乐,我们要向你问话。”
“关我甚么事?”
“你与她同争一个奖学金,水火不容,你说过要把她的头切下来,这可是真的?”
徐宝欣的面色大变。
徐二太太尖声叫管家:“马上请区律师来一趟。”
徐宝欣这时挺胸向前,“我没有杀害苏永乐,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讨厌她,我更讨厌这个剑桥奖学金,我根本不想到外国升学,我也恨恶功课,天天在学校里忙六个钟头不够,回到家还需补习四个小时,我有七个补习老师,天天为我捉考试题目,我若拿A,他们有奖金,多么荒谬的游戏,只因为母亲要我同人相比,争一口气!”
周督察怔住。
徐宝欣说:“我有考虑过自杀,但是不,我没有考虑过杀人。”
她回楼上去了。
徐二太太大概第一次听到女儿心声,震惊得双手簌簌发抖。
周督察与助手告辞。
这时,天色已暗,两人又饿又渴。
助手说:“收队吧,明天再来。”
“你累?”
“还可以。”助手有点汗颜。
“徐氏母女不是凶手。”
助手大着胆子说:“我看法相同。”
“明天,我们着手调查苏永乐的男朋友。”
“但是苏永乐没有男朋友。”
“她可有仰慕者?”
“不如到她家去探访。”
第二天一早,刚想出发,周桂好接到医院电话。
“周督察,你主查苏永乐一案?案中寡母情况恶劣入院,神智模糊,请你来一趟。”
周桂好正在喝水,忽然食不下咽,需走到窗前,慢慢把咖啡咽下,才不致呛咳。
她与助手立刻赶到医院。
看护迎出来,“医生已经替苏太太注射,她刚刚睡着。”
医生过来说:“周督察你来得真好,苏太太是这里熟人——
甚么?桂好暗责自己疏忽。
“苏氏是一名精神分裂病人,时以死亡威胁家人,亲人纷纷疏远,她十分孤独,恶性循环,病情加深,长期服药……”
桂好竟没有去调查苏太太背景,她把注意力全放在徐家母女身上。
桂好有些气馁。
“苏氏与乖巧女儿相依为命,如今苏永乐惨遭不测,我们十分担心她的情况。”
桂好点点头。
这时,心理辅导员也来探访,“周督察你好。”
“这几天苏太太情况怎样?”
辅导员答:“情绪非常不稳:哭泣、呆坐、不发一言,由我决定送苏氏入院治疗。”
他们到病房看视苏太太,只见她面容一如骷髅,双目深陷,肤色灰白,躺在床上。
桂好吃惊,一夜之间,苏太太像是老了三十年。
助手轻轻说:“丧女之痛。”
心肠软弱的他不禁红了双眼。
“苏太太苏醒后我想问话。”
“周督察,我建议你等到明天,她此刻根本不能集中精神。”
桂好同助手说:“去请律政署心理医生吴君。”
助手答应一声出去。
这时,苏太太在病床上转动一下,她喃喃说:“永乐,回来,永乐。”
众人恻然。
周桂好却拉了助手到苏宅去。
助手说:“吴医生答应明日上午陪同你问话。”
“好极了。”
助手奇问:“你怎么会有苏家门匙?”
“在她手袋里找到。”
毕竟是新人,他问:“没有搜查令,可以擅自进入民居?”
“如果警方怀疑与案件主犯有关,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作出决定。”
“此刻情况属于危急?”他不置信。
周桂好答:“这要看个别警务人员的判断。”
她用锁匙开启大门,推开进去。
苏宅同昨日他们见过一模一样整齐,这次,周桂好一迳走进苏永乐卧室。
少女寝室十分朴素,助手发现一件奇事,“她连私人电脑也没有,怎样做功课?”
可见家境相当困难。
衣橱中只得几件衣服。
助手忍不住叹息,“我妹妹同她差不多年纪,衣物多得橱门关不上。”
书桌抽屉里有一本日记,桂好打开。
只见每一页上都有稚气字迹,往往只有一句话:我讨厌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