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拿了自己的衣服给暮换上,披上毛巾被,用电吹风吹干她的头发。房子里太安静了,慈把电视打开。深夜的电视节目意料之外的丰富,重播的新闻和栏目节目,广告,足球比赛,黑白影片。也有一些频道已经停止播放节目了,打出由几种特定颜色和简单图形组合成的画面,又或者是“夜深了,请将音量收小”“祝你晚安”这样的字句。没什么节目勾起慈的兴趣,他于是试图观察哪个节目暮会想看,当然这只是徒劳,暮不言不语,脸上不存在感情的起伏。
“口渴吗,我倒杯水给你。”
慈刚一准备站起身暮拉住了他。慈重新坐下,暮挽过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慈不敢乱动。俩人僵持了一会。又一会儿。再一会儿。终于慈感到臂膀传来一阵阵的抖动——以特殊的力度特殊的方式,抖动的似乎不是手臂,而是别的什么。好一会慈才反应过来,那是心痛。慈下意识地将暮整个抱进怀抱,暮伸出迫不及待的双臂紧紧搂着慈的脖子。
“慈……我好想我爸……”
慈不语,用力把暮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约莫着暮止住哭泣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长久。慈仔细地留意着暮的呼吸,确定已经很平伏的时候,问了句:“暮……”
又问了句:“暮……听到吗?……”
还是没有反应。睡着了。“你累了,是该好好睡的。”
慈尽量小幅度动作地动了动肩膀,暮一直搂着他的手臂顺势滑了下来。慈抱起她走进客房。原本以为客房没有需要,想不到派上了用场。
跪倒在床上后,为了不弄醒暮,慈尽可能小心翼翼地把她往床上放,但是刚一松开怀抱,暮好像还是醒了。
“不要……不要走……”暮梦呓般开口道。
“暮,在这好好睡一觉吧,听到吗。”
“不要丢下我……”暮像在客厅时那样搂过慈,但是双眼紧闭着。
慈把她带进自己房间。不好离开暮,于是慈灯也没开,凭借着厅里的灯光走到床边,依着暮一起躺下,弓着身子摸索着把被子拉到暮的身上,然后才看着她入睡。眼睁睁地看着暮紧锁的眉头一点点松开的期间,窗帘上透进的天光已依稀看到天亮的痕迹。
有好几天没去医院看望玛了,慈有点惦挂。又特地跑去买了一些红得灿烂的苹果,但这次没有去看火龙果和菠萝的区别。
敲门进得房间,玛在帮佣的帮助坐起了身子。眼神有点困乏,挤出一点微笑:“来啦。”
“嗯,还好吗,这几天有事情要忙。”
“看得出,精神不大好哦。”
“这句话我说才对。”
“会吗?”玛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抹不去倦容。
“嗯……”慈看着玛。
“工作顺利吧?”
“和平时差不多,没空闲的时候,但也不会太忙,不是假期嘛。”
“快啦,明天还是后天不是周末吗?”
“嗯,对啊。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吗?”
玛没立刻回答。慈以为自己问错了什么,缄口不语。
“苹果很漂亮,要吃吗?”
“好。”
帮佣拿着洗好的衣服开门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慈和玛。咬苹果发出“嚓嚓”的声音很干脆,慈不一会就吃完一个,但是玛好像不怎么开胃。
“不新鲜吗?”
“不会啦。”
“可是怎么你最喜欢的红苹果好像成了苦瓜?”
“呵……”玛笑了笑,“今天有点不舒服。”
“那我来会打扰你休息吗?”
“怎么会?”玛又笑了笑,是眼角在笑。
“不会就好。你需要休息的话就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坐着好了。”
“嗯……”
见帮佣不在慈就自己去帮着玛躺下,玛口里是说不用不用,但不难发现她是有点虚弱,动作都很乏力。也是在帮她躺下时慈才发现她额头上的汗珠。慈抹了抹,玛躲了一下。汗是凉的。
“玛……”待玛躺下一会儿后,慈说道。
“嗯?”
“真的很难受吗?”
“不会啦。”玛弯起嘴角,眼睛眯成一条温柔的线。
听玛这么说,慈也只好跟着笑了笑。
“你喜欢什么颜色?”
慈想了想:“黑,白,灰。”
“怎么可以?”
“嗯?”慈很不解。
“喜欢这三种颜色的人对生活不积极哦。”
“噢……”慈点点头,但不像是在否认,也不是肯定。
“你呢?”
“蓝色,天空的那种蓝,还有就是绿色,草地上那种一看就让人开怀的绿色。”
“噢……”慈又点点头。
“你很闷哎。”
“嗯?”慈又不解。
“唉,好累啊,跟你说话。”玛的表情在说“你可以再闷一点”。
“呵……”慈还是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一个人住是怎样的生活?”
“怎样?不怎么样。”
“一个人很无聊吧?”
“还好吧,习惯了。”
“寂寞吗?”
慈回答不上,怔怔地看了玛一眼。
“不会吧。”
“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呢?”
“女朋友?”
“对啊。你不是想告诉我你不懂女朋友是什么东西吧?”
“呵……”慈像是在招供,“没人要啊。”
“怎么会?会赚钱,对人也好。”
“有用么?”慈的语气真像是在提问。
“怎么会没用?”玛今天笑很多次了,但都很快就淹没下去。
“没有啦,没有刻意去交女朋友,随缘就好了。”
“那也是。”
“那你呢?”
“我?”一个让慈觉得又说错话的反问。
“……没什么啦。”
玛倒不介怀:“谁会要一个病人呢?”
慈觉得自己真的说错话了。
“慈……”玛看慈没说话就叫他。
“嗯?”
“没什么的啦,我没事。”
“知道。”玛的语气多少让慈感觉好了一点,可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慈和玛的话都不长,但都很舒心。大概这样的对话就足够让他们平静下来。玛的平静比较彻底,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有时甚至一个“嗯”就算是一句话。到后来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