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冥想曲(3)
嗯,胖胖,你喊我英子……我已经好久没听见胖胖喊我了。
她不肯钻被窝。她斜跪在床边上,轻轻抱住我。
你今天怎么会来?我问她。
你再喊我名字,我告诉你,她说。
不要,我不问你了,你赶紧先到被窝里……
不。……她抱着我晃了两下身子。
那好,定了下神,我呆呆地喊了声:英子。
嗯……我的胖胖喊我了。
她就放开我,往后退去,一坐到被窝里,就说:你不睡吗?
这句话像个魔咒般解开了我那些天的、几个月来的自我禁锢。我立即把台灯拧灭了,准备上床。房间半暗半黑。我们仿佛又回到了1989年的冬天,我几乎来不及脱掉衣服她就把我半裸的身子接住了。她开始用那种我最熟悉的方式亲吻和吮吸我。那个冷被窝一会儿就被疯狂的不住手的爱抚揉摸弄热弄湿了。
中途停下来的间歇,她仰天躺着,轻声说:胖胖,你不记得今天是几号啦?你好歹还是我的老师呢……
我被她的话弄得呆了有半分钟,然后我们再次做爱,她一直肆无忌惮的叫唤和呻吟,断断续续喊我老师。声音是那么欢快深情,那是我和英子的最后一次造爱,最后的肌肤相亲。
没有语言能够描绘这番深情,这份生离死别间俩心相恋的柔情蜜意。我记得只有短短的时间就射精,同时几乎半昏厥过去。我记得那热腾腾的被窝里她半露着羞涩温柔大胆的眼神,她的身子唉唉的声音,她眼神的明亮四处流淌,在被窝四壁,床单枕头底下反射汩汩的波光。我黑沉沉地一头撞到她胀鼓鼓的一对白奶上,她疼得大嚎起来。她袒露的颈脖在被角外面,弄乱了的头发丝却全在我嘴下面,一只秀丽的手臂伸到寒冷的被窝外面,我记得我那被窝散发多日不晒太阳的阴干霉味。但她热哄哄的呼吸仿佛大睛天的阳光,不一会就把棉絮的气味弄得干净松爽起来。她的下身湿淋淋一摊,那条红内裤退到一只脚的小腿部位。在那里蜷缩着,只有一枚鸡蛋大小,那是文明所在的适宜部位。她绝不乐意再穿上它。我记得我有半小时忘了世上的一切,忘了我的身世、来历,她是谁,这一切发生在哪里?我有半小时,头脑只剩下一团炽烈的情焰。我把她的根根脚趾,手指都吻过来,只差没把她吞进我口腔,含在嘴里。我们的整个身体都是一个相舐相亲的口腔,满怀着爱和复仇,对别离的怨仇,我的全部房间被褥都湿湿的,我已在短短大半个冬天里变成无望的单身汉,但这一切经她闯入,在几分钟时间里就改观了。我又成为她心爱的生龙活虎的男人,我又有女性的骄傲和柔情在体内流淌了……我的头发、眼睛、身子重新变得水汪汪的,一条干涸的鱼被新近扔进了大海,那正是我在1993年1月7号的午后冯建英来敲窗进门之后的智力状况。
我们后来睡死过去,双方在各自的吻痕、汗渍和慢慢停滞了的搂枪深处睡着了,儿子醒来了,独自在大房间玩,通往小房间的门是锁死的,下午四点,又有人敲窗户……声音越来越急,我腾地一下从英子身边坐起来。我试图推醒她,她歪头看了看我,不肯起来。我只好先起床。看见我儿子已经把大门开开了,房间里各种书籍、玩具、磁带弄乱了一地。一帮先前诗歌班的学生老朋友结伴走进来。
她喜爱索德格朗。“看的书太少了。我要挤时间看书”。于是上完一天的日班晚上回来她要寻时间埋头看书,自己坐到一个角落上去,但是因为我在身边磨赠,至多也就定下心来看个个把小时。胖胖你好坏,你在我眼前绕来绕去,就看不进书了……。她常这样说。回来烧菜吃晚饭,打扫弄好,也已经晚上七八点钟,还要凑我们那天没别的什么安排,看电影逛马路。我们才能安安心心坐下来。
认识我之前读了些什么我不太清楚,认识我之后,她读过的书,我记得有:
《太阳照样升起》(海明威)
《永别了武器》(海明威)
《百年孤独》(马尔克斯)
《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带伦斯)
《柔情》(米斯特拉尔)
《丽达与天鹅》(叶芝)
《伊坦·弗洛美》(伊迪丝·华顿夫人)
这份书单肯定是大部分残缺的。《百年孤独》我记得把她脸色都看白了。她有好几个月回不过神来,她偷偷看了两遍,经常跟我讲马尔克斯那种怪异诡秘的行文。她有点被那个意料之外的拉丁美洲弄得喘不过气来。而《永别了武器》使她伤感。“那个凯瑟琳死了!”有天早上我醒来她跟我说,一脸悲悼的神情,就好像海明威笔下那名美国女护士是我们中间什么人似的。她依偎着我,把头埋在我胸前,整个身子还在因为小说的情节而颤栗。
第五部分冥想曲(4)
她也欢喜茨维塔耶娃。这都是对于诗歌最年幼纯真的爱。我记得在诗歌班上,讲解萨福时同学们反响比较大。女诗人作品普遍较易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