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强 > > 爱的罗曼史 > 第14部分

第14部分(1 / 2)

>    我说不清是为什么。她相貌平平?这大概不确。我敢说,女孩子19岁,任何长相的都足以焕发出迷人的气息。连那么几级楼梯水泥的梯级也有一种处女式的标致。我一点也不骗你(私底下,我甚至想用娴静呢)。如果说这样说。也许会使原本弄不清的事情更加混淆了。这样说吧:她相貌算不得出众,但比较可爱。

因为她有性格(天哪!)

我们第一眼相遇彼此没有特别的印象,有如下几点原因。A:那时离上课时间仅有两分钟,而我是第一次第一个晚上充任夜校老师。周围一片混乱。B:我因为心情紧张甚至想打退堂鼓,想要开溜。这是我能够回忆得起来的清晰画面。C:她不是一个人走上楼层,是和好几名一起上课的同学……

最后一个。后来在一起很长时间以后有一次她含含糊糊说的(我要是能把她说话时身体的香气传递给你就好了……)。

那年夏天她刚高中毕业。在一眼撞见我之前她还没什么自我意识。可以这么说,女孩子平常打扮什么的,以及如何吸引周围异性的眼睛。她月经总是来得很多,每次都把她弄得心烦意乱。

她背一只类似书包一样的帆布包,把什么东西都往里面装(这是她日后一个可爱的习惯),已拆封的饼干。小圆镜、木梳。一本新买的小说书。一本英语九百句。头痛片、口香糖、电影票、小本本。一个礼拜前在野外采摘的一小捧枯萎了的山菊花,卫生棉垫。小巧玲珑。借书卡。蜜枣。等等、等等。

她走路时包里摇晃着这么多东西,就像一册小人书被紧紧攥在一名身高八尺的壮汉手里。到头来给人以一种古怪的印象,仿佛不是她背着书包走,而是书包在额外负载着一个轻盈的她。

一缕掠过人脑门的轻盈可人的气息……

我没有听见她书包里那些物品叮呤噹啷的碰撞。许多天里,我一直在回味当时的所见,当时的听觉,我最初的印象。我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听觉正常,但却让她寂无声息地从我身跟前溜过去了——似乎不太可能,至少不公平,或不确切。

回忆,使我成为一名饶舌者。

第三部分春之歌(2)

我脑筋里的光线使我不断回到初次相识的那段楼梯。对于我,它几乎成了宇宙的一种结构,是涂满了各种物理或光学难题算式的一小部分太空舱的设计草图。似乎在这张图纸的后面还有另一个我,要通过它最终抵达外太空,并成功地实现大家一起企盼欢呼的首次星际旅行。有时我想,我缺乏的也许就是这样类似的荒唐旅行。我的一生所缺乏的就是一次星际旅行。没有别的了。我曾拥有过她,拥有过自己,她的19岁,我的27岁。她的纯洁,我的贫穷。她的诗歌,我的精液。在这一切之后,一切都变得那么空虚乏味,也许是可怕,但主要是空虚。剩下的惟一 一桩值得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扔出窗外,最好不要往下摔,而是往上,往更高的天空。那蔚蓝(有时会下雨)的天空。这正是你我个人意义上所能实现的星际遨游。我很明白。如果我的身体可以做太空舱,天下多大的雨,都心甘情愿。

我正在研究这个难题:如何在一种物体原本往下掉的时候使它中止、使它往上?

如何改变人在空中坠落的方向?

19岁,我曾有颗鸟儿一般的心脏。

她的嘴唇像午夜的积雪一样莹洁。在完全没有人走的雪地上。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黑漆漆的天空是蓝的,有蓝色的风,吹动我俩料峭的衣袖和夹杂着雪的粉末的呼吸。我俩的呼吸在彼此的胸前亲密地交织。仅凭呼吸,你就能判断男女双方是否相爱——那呼吸里有幸福年轻的声音。那种热吻过后的呼吸微微冒着热气。

我们有过一样的漫天大雪,我和她。也在一样的漫天大雪中分开。午夜飘飞的每一片雪花,都像她伸出的依依不舍的手。这里,那里,全是绝望,全是赤裸的爱,全是分手时的泪痕和温馨。我变得比她更加柔软,更像一名寂寞无依的女性。她27岁,而我只有19岁。

有时(在爱情中),数字的不一致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光滑而无情。

我重复自己的生活——这不是生活,而是经过回忆之后的生活。回忆的反复,生活的无常。

风也像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吹来。我记得那是大冷天。教室周围的窗户应该是关闭的。我在黑板上写字,激情四溢。因为我作为课文抄录到黑板上的是我私自倾心的茨维塔雅娃。她有一双严厉得几乎能听得见说话声音的大黑眼睛。脸上是一种葬礼般隆重的表情。双唇紧闭,微侧过身子,而这一切仅仅在诗人留下的照片上得以展现。这是一个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仍旧对将要覆行的事情义无反顾的人的照片,典型的俄国诗人肖像。我记得窗门关得很紧,当我抄写时,教室里有一种任何东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氛围。有同学用笔在纸上抄录,有瞪大眼睛看的声音。空气泄露出某人坐在底下座位上努力理解着诗行的心理印迹。这印迹、这感觉和当年教室的白炽(日光灯)氛围像满教室同学们的青春一样在我背向的后脑勺周围闪闪烁烁。我感到自己的讲义牢牢吸引住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在过去中学时代的学业上从未接触过如此迸溅出爱情火花的诗文。我手里的粉笔头有如魔法师登台时挥舞的魔杖。这样说吧:教室里有多安静,我的第一堂中文课就有多么成功。而我还没有转过身来红着脸开讲。我27岁,站在27岁那年应有的夜晚真实的灯光下,像那个年龄的男人一样,自信而健壮。身高1米75,体重75公斤,魁悟,严肃、开心时有一张大男孩一样的笑脸。如果不是急于填写出生证明,人人都只以为我二十刚出头,至多23岁。

那首诗——我讲解着的——的冰雪氛围也跟那年十一月里的寒冷漆黑相得益彰。似乎诗篇内部和我站立的四楼教室都有彼此相似的灯光相互照耀。在那样一个年轻的夜晚,倨傲于其中的女诗人在轻声讲述她一生刻骨铭心的那种爱。诗是题献给她可怜不幸的丈夫的(我没必要告诉刚出高中校门的同学们她丈夫的名字:埃弗隆)。这是一种惯常的掩饰。为了抑制更多激情的特殊修辞。当我讲述到其中最美的段落时,我的嗓音在教室的上空微微颤抖……。有时,我低下头去,会碰巧看见自己捏粉笔的手指在神经质地抖动,但那是后来。至于第一天的颤抖,虽说更加剧烈但我还心中有底。

诗的题目是:《我在青石板上写着……》

读茨维塔雅娃,有时就是在读世上最佳的省略号(我因为个人的原因而一直提醒自己使用时千万别过量)。有时就是在读她黑黑的、鞑靼人式扬起的眉毛。她是世界诗坛上也许自萨福以来最富激情的(这一切我的亲爱的全知道!)女诗人。看看她诗歌里不辨性别的骄傲吧(也许她至今仍在看)。我提高了讲解的嗓音,想把这一切都更准确地说给底下的学生听,可是,最准确的语言信息却哽咽在喉咙口……

因为,教室的一排排座椅里竟有一双泪光莹莹的黑亮眼睛!

——我还未能讲出口的,她就已经感动了!

她全懂了。

第三部分春之歌(3)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