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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人随着胖女人走了,两个大汉守在了门口。哼!谁稀罕他的财产,我呸!
我看看妈妈,她完全没有一点不快的表情,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心里还在一直担心着那个人的生死安危。
一会儿,医生和护士都从病房走了出来,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
妈妈急忙站起来:“医生,他怎么样?”
“他走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很遗憾。”
医生走了,妈妈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病房,两个守在门口的大汉此时已经走了,里面是个死人,他们才不会笨到还守在这儿。
我和丽丽搀扶着妈妈,她此时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看着他没有生气的脸低声说:“立中,是我先对不起你的,你走了,不要怪我啊。”两行眼泪无声地流着。
傍晚我们回到家,妈妈一回来就躺在床上,不想吃也不想喝,我们陪着她说话给她解闷,她也无动于衷。
第二天早上,妈妈醒来以后,我发现她好像变样了,精神状态和面部的表情都有变化,可是具体是哪儿变了也说不出来。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想通了。”
她开始做饭,一边做事,一边和我们说笑,‘老头’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吃饭。他吃完饭拿起自己的书本,要去上班,我妈对他说:“他爸,我后天和张艾她们去北京。”
“噢!”‘老头’点了点头,好像才认识她似的看了半天说:“不教课了?”
“不了。”
“好,你去吧。”
我惊讶地看着听到这个消息连我都惊讶而他则全无反应,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老头’,他的背影渐远,脚步铿锵有力。也许他也正认为我妈妈的离开,是对他蒙受羞辱的心灵最好的解脱吧!
上午我和丽丽帮助妈妈收拾东西,我们心里高兴得无法形容。而最使我们意外的是,邮递员给妈妈送来了一封信,信封上落款署名是胡立中。
“子欣,你好!我要走了,临走给你写这封信,算是遗书吧。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东西是你带给我的,那段邂逅的爱情,让我的生命有了阳光;我的生命最痛苦的经历也是你带给我的,对于爱情的自私心理让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如果生命还能再来一次,我还会再一次的选择你,不过我是不是还会在意你生别人的孩子,我也说不好,因为我太爱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有愧于你和那三个孩子,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尽管我心里非常想她们,可是我还是无缘与她们相见,只能孤独地一个人走了。
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要去找找你那个可怜的女儿,虽然我恨她,但是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把她送人的时候,在她的身上做了标记,我切掉了她左脚的小指。也许你们有缘还会重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永别了!子欣,来世再见!
附:给两个女儿的遗产证明书。我没有太多的遗产,给予她们每人十万元钱,已交给律师办理。这点钱无法补偿我对她们的伤害,做为我的心意收下吧。”
从妈妈的手中我接过他写的信,一直到看完,心里奇怪的平静,没有了对他的怨恨,有的只是对一个能在自己的女儿和曾经的爱人面前死去的人的祝福。
这个爸爸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我可以喊他爸爸了,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真心,他的无奈,他的爱和痛都能让我理解了。我说的话深深地刺激了他,让他的生命戛然而止,这让我有一丝的歉意,但是我也并不后悔,因为我说的话并没有错,只是那些话刺痛了他的灵魂,如果他在上天有灵的话,我想他一定不会怪我,因为我已经承认他是我的爸爸。
第十三章 纸鸢飞在夜空
“妈,丽丽,你们不会怪我吧?我那天在医院里对爸爸说的话太……”我低声问
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我想你爸爸走的时候心里一定是高兴的,只是他来不及说了。两个女儿一起出现在他的眼前,见了他最后一面,他此生也应该无憾了。”
“其实我现在挺高兴的,因为我猜对了,爸爸确实是因为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我现在已经不恨他了。”丽丽笑着说。
“后天的告别仪式,我想我和丽丽还是去参加吧。反正还要去律师事务所接受那份遗产。”
“你们能去送他,他在天之灵一定会高兴的。”
殡仪馆里的气氛很压抑,来送爸爸的人挺多,但大多数都是爸爸的同事。来送个花圈,围着遗体走一圈,就离开了。我们走进去的时候,被两个人挡住了。这两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戴着黑色的墨镜,我认得出来,他们就是在医院看在病房门口的两个叫王文王武的大汉。
“请二位止步。”
看这两个人面无表情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是奉了那个女人的命令,不想让我们进去。我平静地说:
“我们是来送我爸爸的。请你们让开。”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你说说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难道你没有父母吗?做为人子,我们难道没有为父亲送终的权力吗?”
我说话的声音很大,在这个只有哀乐低声回响的肃静之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我带着丽丽往里走。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丽丽也大声地质问他们。
围观的人更多了。
那个胖女人听到这边的喧闹,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虽然是在吊唁的场合,她的那张脸上依然擦着厚厚的白粉,眼睛像是被烟熏的一样红肿。
“谁在这里大声喧哗?”她看见我们两道浓眉立刻竖了起来,大声叫道:“谁让她们进来的?快撵出去!”说着她的手就向我的身上推来。
在她的手将要碰到我的身子,而力道已经发出的一刹那,我微微侧步闪身,她没有推到我,身体却因为失去平衡踉跄着险些摔倒。
“*TMD两个野杂种,王文王武,如果你让她们进来,我就开了你们!”女人满口脏话撒泼一样地叫了起来。
而那两个大汉接到命令,就粗暴地动手往外推我们。
“我们要送爸爸,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住手!”一个低沉而有力地传来:“谁让你们在灵堂上闹事!”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王玉珍,这是怎么回事?”
胖女人满无所谓却又不能无理地对老太太说:“这有两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人在这儿闹事。”
老太太上下打量我们,然后用平和的口气问:“你们是谁?”
一看就知道这个老太太一定是这家庭里的长辈,我就用尊敬的语气说:“老人家,我叫张艾,她是我妹妹林丽丽,我们是来祭奠我们的父亲的。可是他们不让我们进。”
这老太太约莫80岁的高龄了,居然耳不聋眼不花,说话的声音还特别有底气。
“张艾,林丽丽?你们说我儿子是你们的父亲?”
“我妈妈叫叶子欣,爸爸是胡立中。”
“你们是叶子欣的孩子?好啊,好啊!”老人连着叫了几声好,本来忧郁的脸上挂了一丝喜悦。
“您是奶奶吗?”
我和丽丽走过去,拉住老人的手说。
“我的孙女,我的孙女来了?你们是我的孙女?”老人大概一辈子就盼着有人叫她奶奶,一时竟然激动地笑了说:“有人叫我奶奶了,胡家有后啊,胡家的后人来了!”老人激动的眼泪流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抓着我们的手不放。
“我的儿子命不好,死到我前面去了,这是不孝啊!我80岁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唉!我是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身边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造孽啊,我那老头子死都不能瞑目啊!为了要孙子,把自己的亲孙女往外推,真是报应啊!报应!这错不在我儿子,你们知道吗?不要怪他啊。现在有女儿来给他送终了……王玉珍,你为什么要拦着她们不让进去?靠边去,一个孩子也生不下来,要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用?胡门不幸啊!立中,儿子!”
奶奶一会儿喜一会儿悲,话也说得没头没脑。拉着我们往灵堂里走。